主子死后我立刻反了[古代架空]——BY:苍灰

作者:苍灰  录入:10-01

  站在高处,我向荀匡的士兵许诺,如果此时投降,我不但会放他们平安离去,还会给他们一笔遣送费,这是我最后的心软了,可惜的是,那五千士兵环绕在荀匡身边,寸步不离,无一人叛逃。
  九王爷在我身侧叹了一口气,一声令下,旌旗飞扬,战鼓奏响。
  千军万马一齐向荀匡的军队发起进攻,绞杀这笼内的猛虎。
  这一战,就是一个白昼;这一战,绿草染为红地;这一站,流血漂杵,尸骸遍野。
  五千士兵面对两万余人的大军,死战到底,直到流进最后一滴鲜血。
  最后,在荀匡身边最后的亲卫替他挡下一刀之后,荀匡的军队中只剩下的他一人,孤零零地站在他的五千士兵之上。
  奋战整天的荀匡俯身,合上那名亲卫无法瞑目的眼睛,提着刀,向我走来。
  我说过,荀匡是个有才有能的士人。
  在送给新皇的奏折之中,他提出,中央大军不可以轻易派出,目前禹国的军队早已经连表面的光鲜都做不到了,军队装备不堪,常年疏于训练,风气糜烂腐败,这样的无用的军队就算有十万,都比不上九王爷麾下精兵一万。
  荀匡还是一个忠贞不二的臣子。
  他在奏章中以自己的项上人头担保,央求新皇不出动大军,让他带领五万新兵,以战养战,以血练兵,后方城池加紧制造军备,训练用以补充的士兵,以丰饶的腹地对拼荒芜的边境四州,相互对耗,如此下去,不过一年,八王爷的边军就难以为继。
  荀匡更是一个爱民如子的刺史。
  在奏章最后,荀匡以血写就。他恳请新皇,看在各州百姓的份上,不要派出中央大军。中央大军为个州郡府兵的集合,人数多达十余万,如此多的军队,给养必定由沿途州郡百姓提供,可近几年洪灾旱灾不断,百姓早已疲于奔命,如今勉强恢复生机,就又将那群贪婪如蝗虫的军队放出,一路搜刮而过,民将不民,何以聊生?
  才德兼备,忠贞不二,爱民如子。
  我无比敬佩这位刺史大人,可惜,不得不与之为敌。
  原因无他。
  各为其主罢了。
  我没有命令我的军队,可是我的军队中无一位士兵上前阻拦这位垂垂老矣刺史,他们静默着,目送着这位老人家,奔赴自己的最后一战。
  荀匡满身是伤,步伐却极其稳健,他踏着自己士兵的鲜血,一步一步地向我走来。
  旌旗猎猎,战鼓止息,在死一样静默的战场上,我的手缓缓紧握剑柄。
  在拔剑前的那一刻,九王爷按住我的手,提起长刀,迎战早已迟暮的英雄。
  这一次,九王爷没有半分留手,不过百十回合,长刀就刺穿了荀匡的胸膛。
  在荀匡身死之前,他亲手拔出了插在自己胸口的长刀。
  “九王爷,好刀法。”
  即使血涌如柱,荀匡依旧赞了一声他的对手。
  九王爷翻身下马,提起长刀,直插在荀匡身旁的地面上。
  在他回身之前,没有取回自己的刀。
  那柄刀是主子赠与九王爷的,随他征战七年,是他最宝贵的刀。
  却被他亲手葬送。
  88、
  在全灭荀匡的军队之后,我们连掩埋我方阵亡的士兵都来不及,就又匆匆启程了。
  为了抓荀匡,我们已经耽误三天时间了,不能再停在益州了。
  最近几场接连而至的战事让我的心情万分沉重,很多时候,我已经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了,只是单纯的为做而作罢了。
  不过这种迷茫中带着自罪的心情并没有维持很久。
  两份接连而至的信件让我无法再考虑这些无关紧要的情感。
  在我们绞杀荀匡的子夜,徐玉阙的信件送到,并不是关于我军粮草的事情,信中只有薄薄一张纸,纸上只有潦草的一句话。
  “季三青被困宛城,危矣,速去。”
  我心头剧震,薄如蝉翼的信纸重于千斤,我颤抖着的双手无法承担,任由他飘落与地。
  记忆的碎片复现,是那善良憨厚的季家长公子,两次救我脱离必死之境的恩情;是那善解人意的贵公子,在我手足无措之时与我共骑的温柔细致;是那名白衣公子站在繁星之下,向我伸出的温热手掌。
  他也要死了?不,不可以,太子党中的任何一个人都可以死,唯独他不可以,他是我现今名字的起源,是第一个教会我何为爱意的人。而我之所以在主子面前这么努力,一方面也是因为他,我希望我爬得足够高,这样就能够在太子一党垮台的时候拉这个无可救药的滥好人一把。
  毕竟,我们从来都是季三青最大的敌手,连他的对手都不想杀死他,他不就是真正的平安无虞了吗?
  在我说设想的任何一种未来中,从来没有季三青死亡的结局,太子继位,他会位极人臣;主子功成,我和季清霜会拼死相护。
  但是,我无论怎样都没有料到,季三青会直接撞到主子手里,还是在这种要命的时候。
  这他妈的开什么玩笑?
  就在此时,季清霜的信件随后而至。
  季清霜身为季老丞相的孙女,大禹长公主的女儿,一生高傲无比,从未低头,但在这份信件中,她极尽卑微,说她劝不了主子,主子铁了心的要杀季三青。现在她没有办法了,只能寄希望于我,让我速至宛城,救季三青一命。
  两份急件送到,容不得我不信,容不得我悲伤,也容不得我继续停滞。
  我压抑住自己过分激烈的情绪,披上铠甲,提起长剑,撩开帐篷就要离开。
  正巧,九王爷不知为何坐在我的帐篷前,倒省得我去找他了。
  “军务处理完了?”九王爷坐在月下,肤色莹白,神色颓唐,他将手中酒壶递予我,以半命令的语气说,“那就陪我喝酒。”
  如若平时,我的确会对情绪明显不对的九王爷多加关怀,不过现在,想到身处险境的季三青,我没有任何心情,甚至没有注意到九王爷明显的不对劲。事后想来,才知道我又伤了九王爷的心。
  我对九王爷的言语听而不闻,甚至觉得他递来的酒壶烦人无比,随手挥开,九王爷一个没有拿稳,酒壶碎裂在地上。
  九王爷不再言语了,静静的看着破碎的酒壶中汩汩流出的酒液,眼角有些晶莹。
  他不再烦我,这正和我心意,我以极快的语速嘱托他。
  “我将即刻赶往宛城,接下来就由你来带领大军继续前往豫州。”
  “我知道了。”九王爷趁我没有注意,悄悄地伸出手,拿了一片酒壶的碎片,攥在手里,直到手掌被割地鲜血淋漓,他才能以巨大的平静说出,“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的步伐顿了顿,因为他。
  ”很快。”我同他许诺,“你在这儿等我,我很快回来。”
  悉悉索索的声音,我没有看他,他的语气依旧冷静。
  “好。”
  他说。
  我微微点头,步履匆匆,就此离去。
  那时候,我真的以为我会很快回来。
  可惜,那一次,我这个撒谎精,依旧食言了。
  等我们再次相逢时,一切都面目全非。
  我们所有人,都向着深渊,头也不回地滑落。
  无一幸免。
  89、
  在黎明到来之前,我骑上马匹。
  千里,只身,前往宛城。
  90、
  在赶路的过程中,明明心中无比焦急,我却仍然忍不住回想起有关以季三青的往事。
  那些都是是我仍然在季府的旧事了,那时候,我选择背叛了季清贺,转投到季三青手下。
  季三青到底不是一点戒心也没有,对于我这种三无人士的一面之词,季三青还是不能完全相信的,他没有让我贴身伺候,只是把我丢给了小竹。
  或许是慈悲心过剩,小竹对我很是关照,从衣食到住行,成为他一个仆从的仆从,我的日子竟然比在季清贺一个四少爷那里还舒适。小竹甚至担心我像以前一样被欺负,每天划出大量时间跟着我,连季三青那里的事务都一度耽搁了。
  有人关照我我当然很开心,不过由于继父的关系,我对骤然而至的荣宠和关注总是恐惧的。“宠为下,得之若惊,失之若惊”,这个道理我从小就懂了。所以,小竹这的过分热情就让我有些诚惶诚恐,心生疑窦。
  我很想弄清楚缘由,不过季三青院子中的其他人我也不熟,直接问小竹我又问不出口,思来想去,只能从好说话的季三青入手。
  终于,我逮到了一个可以和季三青独处的机会,可以把这件事问清楚。
  那是一个下雨的下午,季三青独自一人在花园中的亭子里赏花。
  我装作无处躲雨的样子,手捂住头,匆匆忙忙地冲进了亭子里,等到抖掉身上细碎的水滴之后,才“发现”季三青在这儿,于是匆忙向季三青行礼。
  果不其然,季三青扶住了我。
  “哎哎,别这样了,反正这里也没别人。”
  季三青一向受不惯别人在他面前小心翼翼的样子,在外人却又不得不面前摆出季府大公子的样子,他其实挺难受的。
  还有事情要想要请教季三青,自然是万事顺着他的心意,我当即收了那副谄媚样,挠挠头,憨憨地笑着。
  “好嘞。对啦,大公子在这儿干个啥子啊?”
  季家大公子爱花,每当下雨的时候,他都担忧花园中的花朵经不起摧残,故而会来院中盯着。有关季三青的喜乐爱好,我早就从小竹那里套得一清二楚,却还是有此一问。
  “看花,”季三青顺着我的问题回答,“玉兰花刚刚开放不久,就经历了这一场春雨,等到这场雨过后,这满树的洁白就要零落成泥喽——”
  季三青眉宇间满是忧愁,很是伤感。
  我是不大能理解这种伤春悲秋的文人气质,不过还是应和道。
  “是啊,这一树的白花,明明这么好看的。”
  心有戚戚然,季三青又是一阵长叹。等到悲伤够了,季三青回过头来问我:
  “小兄弟,伤养好了吗?最近怎么样了啊?”
  我等的就是他这一句,赶忙接道:
  “唉,多亏公子的关照,已经大好了呢。”我在季三青面前跳了跳,向他展现我的身体好得彻底,“不过最近的话……公子,我知道我不该这么说的,可是我实在是受之有愧啊。小竹大人他,对我有些过好了,我……”
  话止于此,没有说下去,季三青当然是听得懂的,很给面子地接了下去。
  “你有些搞不清状况,对吧?”
  我点头如春臼,季三青拍了拍我的头,安慰我。
  “放心啦,小竹性格就是这样的,你受着就是了。如果说他为什么对你这么关照,可能是跟他的经历有关吧,”季三青对此也无法确定,有些迟疑地说,“小竹原来也是京城有头有脸的大贵族,他与我自幼相识,不过由于官场的一些事情,他们家被抄家了,小竹也被贬为奴隶,原本是要流放的,我求了爷爷才让他留在我们家。”季三青仔细想了想,补充道,“小竹他也在大牢里呆过一段时间,被折磨地生不如死,可能是你的经历或者是之前受的伤,让他想到了自己吧。”
  原来如此,我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在季三青看过来的时候扬起了一个大大的微笑。
  “嗯,谢谢大公子了。”
  “不用谢。”季三青暖暖地笑着,带着点质朴的气息,又带着点无微不至的关怀。
  从乌巢到凤城,我从没见过季三青这样温柔且无私的人。他对身边的人无比关注,总是竭尽所能地帮助周围的人,不求任何回报。他可是大禹顶级贵族,季家的大公子啊,却帮了我这个穷乡僻壤出来的小人物这么多次。
  “大公子,谢谢你。”
  我情不自禁地开口,这一次,是发自内心。
  季三青有些惊讶地看着我,面对我的再三感谢,他的面颊有点羞红。
  “呜,能帮到你,我也很开心。”季三青侧过脸,轻轻地咳了两声,在神色如常以后,他才严肃地说教,“不过你下次可不能再这么客气了。”
  “嗯,我懂了,大公子。”我连忙点头。
  季三青笑着摸了摸我的头,而后拎起角落之中的雨伞,走到亭子外,轻轻地撑开。他在亭子的台阶之下,在雨幕之中,向我伸出一只白玉似的手。
  “天有些凉了,在外面待久了对身体不好,来,送你回去。”
  “唉?唉?不用了,大公子。”我诚惶诚恐,连连摆手。
  季三青当即板起了脸,活像家学里那个教书的老先生。
  “我刚刚说什么来着,小兄弟?”他提醒我。
  我知道这样不对,但看着他故作老成的样子,还是没有忍住笑出声。我一下子跳到季三青的伞下,有些没大没小地同他开玩笑。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老先生。”
  似乎也知道自己学老学究学得不像,季三青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然后同我一起笑了出来。
  在往我们的小院里走的时候,或许是担心气氛太过尴尬,季三青重启了刚刚的话题。
  “其实我一直觉得自己挺没用的,只能帮助到自己看得见的几个人……”季三青的语气有些飘忽,携着几分懊恼和不甘。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同我说这些,但我听到他如此妄自菲薄,语气中也就带了点气愤:“大公子,你说什么,你不是救了我和小竹吗?我们俩如果没有你,指不定会落得什么结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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