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族里没什么出息,苏月布庄也不是什么老字号,而是靠苏老爷和苏月打拼而来的财富,本就跟这些人没什么关系。他们哪儿见过这么多银子,一个个眼睛都发直了。
更别说苏二叔和苏二婶,恨不得当场伸手摸一摸,咬一咬,想想这些将来都是他们的,简直喉咙发干,心跳快得要蹦出来。不过还没靠近,银子边上的汉子便往前一站,阻挡了去路,也将箱子都合了起来。
只不过是些库房和铺子里集起来的银子,就让这些人挪不开眼睛,那贪婪的,嫉妒的,渴望的脸,让苏月冷笑。
她道:“这里是这些年积攒下来的银子,共计三万八千两,另有银票……”她的目光落在了京合钱庄的二掌柜身上。
只见这位二掌柜打开一册账簿回答:“在京合钱庄,各地加起来,苏月布庄共有六十八万两存证。”
“嚯!”所有人听着都瞪大了眼睛。
大燕国商贸繁盛,银钱交易往来频繁,便催生了钱庄银票这一行业。
像苏月布庄的分店,只需将银钱存入当地京合钱庄专用户头,苏月可凭借专用信物在京城领取这份银钱。
有些类似于后世的银行机构,这为广大商户带来了极大的方便,无需亲自将沉甸甸的金银千里迢迢冒险送到京城。
京合钱庄本身便养着武艺高强的镖师,又与官府合作,相对来说更加安全。
而这一笔财富,更是让众人手发抖,周围安静无声。
苏月看着,目光越发冷意,她就是要将他们渴望的,梦寐以求的财富一一展现出来,当唾手可得的时候,又如镜花水月,扑一场空。
那种失去,应该能让人发疯。
接下来便是苏月布庄各地的掌柜,拿着账册汇报手中铺子的营业情况。
苏月布庄越做越大,在各地都是饱受欢迎,每年的进项足以让人眼红,这加起来便又是一笔庞大的财物,而且犹如聚宝盆一样源源不断。
而这些本该都属于苏月一人。
嫉妒能让人扭曲,贪婪令人面目可憎,足以走上歧途。就是三叔公都维持不了面上的淡定,他想到苏二叔给族中的承诺,不禁心热了起来。
“娘的,这么多钱,咱们得发财了!”苏二叔喃喃道。
“以后可都是咱们小二的?”苏二婶也是不敢相信,“这丫头也太会赚银子了……”
能住在这片地方的,家境也都不差,有的跟苏月一样做着生意,有的丈夫还当着六七品的小官。
王婶等周围街坊也不禁在心中感叹,这样握有巨额财富的苏月,她怎么会不遭人惦记?
她们目光复杂地看着苏月,若不是她刚强,真是连骨头渣子都得被啃了。
“阿月,真分大半出去啊?”那得多少银子?
苏月垂下眼睛道:“还有别的法子吗?若是我不肯,这些人岂会罢休?”
苏二叔这对夫妻,这里没一个人瞧的上。可就是天上掉下馅饼,白白便宜了他们。
“那,那开始分吧,早点分完,也好安心,是不是?”苏二叔搓着手,对三叔公道,眼里的急切早就掩都掩不住了。
苏二婶推了儿子一把道:“去,给你姐姐倒杯茶,真是辛苦她了。”她乐呵呵地说着,心说辛苦为他们做嫁衣呀。
于是众人纷纷坐下来,三叔公问苏月:“月丫头,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苏月没有理会苏小二那杯茶,只是道:“太叔公,银钱分割倒是容易。可若是将苏月布庄也分割,几位掌柜是不会答应换东家的,小二还小不懂经营,想必布庄也开不下去了。”
苏月说完,坐在后方的掌柜们都齐声附和,大掌柜道:“虽说铺子收益好,不过也是东家经营有方,我等在布庄也有分成,若是换成一个孩子,与其亏本,那不如干脆就别开了。”
“胡说什么,做生意谁不会啊,小二不行,还有我们呢!一个小丫头片子都能成,咱们自然也能。”苏二婶立刻不满道。
苏月懒懒地掀了掀眼皮,没说话。
三叔公最先呵斥道:“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苏二婶讪笑道:“这丫头惯狡猾的,我怕咱们小二吃亏……”
“哟,这是过继了的吧?还当自个儿家呢,嘴脸也太难看了,你们当叔叔婶婶的有什么资格做东家?”边上的街坊率先啐了他们一脸。
“我看还不如不开了。”
三叔公问道:“月丫头,你打算怎么办?”
苏月抬头看他,一字一句道:“太叔公,这过继究竟是不是爹的意思,你我心里都清楚。既然人都来了,也不能让你们空手而归,院子里的那些银子全部送给族人当作辛苦费,我分文不要。京合钱庄里的存银一分为三,按照规定,继子拿二,我拿一。只有苏月布庄,这是我和爹的心血,不能交给你们,请依旧让它属于我,哪怕账面上还有各处的欠债,底料的欠款,我自己解决。还有这处宅子,是我和爹娘一直住着的,也归我。您看,可否?”
撇开京合钱庄的存银,苏月布庄账面上根本没有多少银子,只够维持正常的运转,更何况还有各处的赊账欠款,若是不懂经营之人,就是拿了也没有任何用处,不消多长时间就该倒闭了。
苏月想要留给自己,再加上这座宅子,这个要求真的不算过分,可以说很谦让了。
他们什么都没做,就能拿到三万八千两现银,还有随时可以取用的四十多万两银票,真的已经占了大便宜。
若是知道满足之人,就该见好就收了。
苏月大病了一场,身子骨太弱,抬起的手腕骨节突出,真的是瘦骨嶙峋,已经没有再多的精力再跟他们争斗。
这么一群人,扒着这个可怜的女子,若是再过分,老天爷都要看不过去。
三叔公暗暗的点了点头,便要答应,可突然苏二叔嚷道:“不行!布庄也要分,别以为我们不知道,最赚钱的就是布庄,刚刚那些掌柜都说了,按照每年的进项,外头这点银子不消一年就赚回来了!丫头片子果然精明,可别想蒙我们!”
第50章 入狱
苏月原本还担心苏二叔会答应这个分割, 拿了四十多万两现银放手,接下去的事情就比较难办,但是显然她的担心是多余的。
人的野心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大!
“没错, 苏月布庄也得分,别以为咱们没见识, 布庄才是摇钱树, 谁会捡了芝麻掉西瓜。按照规定,本身咱们小二可算是正经儿子, 就能得到大半的布庄,你个出嫁女算什么,他才是东家!”苏二婶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一脸的笃定,“三叔公, 你可别被她给骗了!”
三叔公的眉毛顿时拧起来,他正要劝说,就听到苏二叔道:“三叔公, 这也是为了咱们族里,你说是不是?”
族中的男丁放下手中活计, 乌泱泱地从苏州到达京城, 为的是什么,不就是这巨额的财富吗?
一个小丫头拿那么多干什么, 还不如接济族里。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其中一位年纪也见长,留着两撇山羊胡, 坐在三叔公下手边的说:“三哥,早些年苏大宇还没搬到京城的时候, 咱们也多有帮衬,后来他发达了,也没怎么回馈族中,如今看来是老天爷冥冥之中已有安排。要我说,咱们也不为难月丫头,不多要,就按照规定来,所有财产一分为三,小二作为继子拿二,余下的一,归月丫头。至于苏月布庄,虽然不好分割,不过可以分成,月丫头做生意是把好手,继续做她的东家,只是每年赚来的银子,也得按照分成给小二,大伙儿,觉得怎么样?”
他的眼里闪着精光,似乎对自己的提议很得意。
果然,边上的苏家族亲一听,一个个迫不及待地点头。
“这个好,五叔公。”
苏二叔和苏二婶互相看了一眼,也嘿嘿嘿笑起来:“行,咱们没问题,就这么办吧。”
“放你娘的屁!”终于有人听不下去了。
王婶怒不可遏道:“无耻的人见过了,无耻到你这种程度的还是第一次见,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种衣冠禽兽!是不是哪个挨千刀的棺材板没盖紧,让你爬出来了?”
“你!”五叔公脸黑了。
不过这依旧不够,苏月边上的还有人骂道:“分了那么大一笔钱还不够,还要趴在阿月身上吸血,你们还有没有羞耻心?怪不得苏老爷跟你们族里不往来,合着都不是人!”
五叔公的提议,虽然看似将布庄给了苏月,实则让苏月给族人白白赚银子,源源不断地供养,比之苏二叔的明抢有过之无不及。
别说是街坊邻里,就是各处的掌柜,负责人听了也对苏家人的露出厌恶来。
“阿月,你可千万不要答应呀!”
苏月听到这声劝,不禁笑着点了点头,他看向三叔公:“您也要如此分割吗?”
三叔公面露为难,族人的目光切切地望着他,他终究道:“阿月,你一个孤弱女子,也需要族里帮衬不是?稍微退一退吧,咱们都念着你的好。”
此言一出,苏月咯咯地笑起来:“念着我的好?”
“自是如此。”
“我算是知道了什么叫做人善被人欺。行吧,既然如此,那就没什么好说的,撕破脸吧。”苏月的眼睛愤恨,她蓦地站起来,大声地道,“过继小二我绝对不同意!”
“嘿,这由不得你同不同意,族里全部同意,官府里已经过了明处,他就是苏大宇的儿子!”苏二婶嚷道。
三叔公看着苏月,皱眉道:“没错,官府已经更改了文书,事已定局,阿月,你同不同意不重要。”
“是吗?”苏月眼眶湿红,她的紧紧地攥着手道,“若是真过继杀害之人的儿子,我怕爹娘死不瞑目!”
这个时候她再也不克制自己的仇恨,一双眼睛犹如利刃一般直直地刺向苏二夫妇。
“你血口喷人!”苏二叔犹如被踩中了尾巴一样,跳起来,对着苏月便喊,“死丫头,杀人这种话也能随便说的?你是不是想故意害死我们,栽赃给我好让我家小二没资格继承家业?”
“对,果然是个狡猾的东西,你爹娘路上遇到匪徒,关我们什么事?不想给钱,就直说,咱们上衙门掰扯,非得让官府老爷治你个诬陷的罪!”苏二婶眼珠转的快,不断闪烁,嘴里不断骂骂咧咧。
夫妻俩若不是有人拉着,恨不得上来撕扯苏月。
三叔公也坐不住了,他看着苏月,神色凝重地警告道:“月丫头,这话可不能乱说,得拿出证据的,不然便是族里也保不住你!”
苏月笑了笑,然后笑容一点一点地隐去:“三叔公,匪徒已经找到了。”
话音刚落,那还跳脚怒骂的夫妻犹如被掐了嗓子的鸭子,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惊了惊,三叔公再也维持不了镇定,追问道:“找到了?”
“没错,就在昨日,关进了京兆府的衙门里。”苏月看着周围目瞪口呆的人,她抬起手指向苏二叔,“过两天府尹就能审出结果来,二叔,会不会供出你?我爹娘一出事,你们夫妻就到了京,试问,你们怎么知道的那么快?莫不是沿路跟着?还是早就知道他们会出事?”
“胡,胡说……”苏二叔焦急地辩解道,“我也是听人说的,有人刚好传来消息,我是关心大哥这才……”
苏月眼里带着泪,咬着唇,她根本就不想听,反而自嘲地说:“我是真傻,没想清楚这其中的蹊跷,到如今才报官,不然爹娘的冤情什么时候才能见天日?”
“等等,月丫头,这会不会其中有什么误会?还没证据的事……”
三叔公还想再劝,却见苏月使劲地摇头:“对,还没有查出来,所以今日我才能心平气和地跟你们在这里说话。心想着若是见好就收,拿着钱财赶紧滚,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那么亲戚一场,我就当做不知此事。可是——”
她看着这群得寸进尺的人,终于嘶吼出声:“你们这一张张肮脏的嘴脸,我只要我身上流着跟你们一样的血,我就觉得恶心!我给你们面子,给你们退路,可你们对我有一丝怜悯?没有!”
“既然如此,那就让你们竹篮子打水一场空,咱们衙门里见真章,不是我送你们下地狱,就是我在监狱里了断此生!”
苏月的眼泪终于崩了出来,她忽然朝着大门跪下来,抬头望着天:“爹——娘——你们在天有灵,睁大眼睛仔细看着!”
苏宅的大门是敞开的,今日苏家人来,浩浩荡荡的模样,早就引来了附近街坊的百姓过来瞧瞧,里里外外早就站满了人。将苏家人贪婪的嘴脸瞧得一清二楚,也对苏月一步步忍让,却最终逼得走投无路,心生怜悯。
而苏月忍无可忍的爆料让周围顿时响起一片抽气声。
天哪,居然还有这样的事!
张三郎一张无凭无据的文章就有不少人相信进而辱骂苏月,而今日苏月真情实感地质问,那一副歇斯底里,同归于尽地模样,让围观人等更是下意识地站在她这边。
究竟是怎样的狼心狗肺才能做出害人父母,抢夺家产的事情,这还是人吗?
一个个鄙夷愤怒的目光,手指直直地点着这些苏家人,仿佛再看杀人凶手和帮凶。
这辈子,三叔公等人都没这么丢人过。
他不禁恼怒道:“月丫头,打落牙齿还和血吞,都是亲戚,咱们自己的事,招这么多外人来干什么?没影的事,都散了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