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璃眼睛一弯,感慨道:“还是我哥最好。”他从袖子里取出一个瓷瓶,“这还要吗?”
其实后宫之中,有樊之远在已经算很安全了。
不论是谁,想要再对燕帝下手都不容易。
燕帝看了看,还是将这个瓷瓶收下:“谁都可以有孩子,就沈氏和周氏不行,朕再等等。”
李璃看着他收入袖子说:“不会等太久的,已经在路上了。”
*
敏妃由皇后做主罚俸一年,闭门思过一个月,燕帝没有意见,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不过施愉却得了赏赐,皇后有心趁此机会让她固宠,可惜燕帝似乎兴趣不大,来过两次就渐渐淡了,依旧不温不火,等敏妃禁令一解,后者照旧圣宠不衰。
“当今心思敏感多疑,怕是心中依旧有所芥蒂,我认为你还是不要全然相信为好。”樊之远对呆在他的卧房里鼓捣着瓶瓶罐罐的李璃提醒道。
面对这个场面,樊之远已经淡定了,需要的时候他还会搭把手,磨个粉之类的。
不过这次李璃手里的东西有点奇怪,装在琉璃瓶里,看起来有点类似于水,却带着一点花香,颜色微微显黄,倒在手里有些油腻。
“放心吧,皇兄是什么性格我知道,耳根有点软,想的比做的还多,不过胆子小,只要他还用的到我,不怕他提前卸磨杀驴。”李璃眯着眼睛,嗅着琉璃瓶里的味道,然后递给樊之远,“你闻闻,喜欢吗?”
“这是什么?”
“精油。”
樊之远面无表情。
“持久花香,涂抹一些在手腕上,脖颈处,能经过一整天不散,比一般香料好用的多。”李璃给自己的手腕抹了一些,然后扬了扬手道,“有没有觉得我整个人都香喷喷的?”
回答他的是樊之远两个响亮的喷嚏。
李璃:“……算了,你这种糙汉子永远体会不到什么叫做精致人生。”
对他家将军已经放弃,李璃笑眯眯地拿出另一款产品,一个小圆管,拔出盖子,从底部旋转之后,头部会伸出一个红色的膏体,犹如手指头的粗细。
这又是什么鬼东西?
“每个女孩人手必备,口红是也。这个底座我让蓝舟找个好些个工匠才打造出来,如今可以上市了。”
八卦小报乃是烧钱的玩意儿,就是有广告费也是入不敷出,更何况李璃手底下养了一帮人,吃饭干活都要钱,跟烧银子一样。
若是手上没有可靠的经济来源,真心扛不住。
左相他们想要办报纸,前期投入就能让他们哭出来。
樊之远只见李璃对着镜子,往自己的嘴巴上一涂,然后转过身看向他问:“好不好看?”
原本淡色的唇瞬间变得红润起来,看着极为诱惑,原来这是胭脂。
樊之远勉强将自己的眼睛从那上面移开,目光闪烁:“你不要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往脸上抹,万一吃进嘴里怎么办?”
“就是要让它被吃掉呀,将军哥哥,你要不要吃吃看?”李璃嘟起唇,可可爱爱地就往樊之远跟前来。
后者连忙后退了一步,到了门边,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儿看了。
“唉,真没情趣。”李璃将口红收起来,搁在桌上,“等蓝舟回来,就让他推广开去,不过这玩意儿贵精不贵多,只卖贵人,就够赚的了。”
提到蓝舟,樊之远的目光便闪了闪,李璃看着就知道这人必然调查过了,于是故作遗憾道:“蓝舟什么都好,做生意也是一把好手,就是对这个不开窍,不然我也无需手把手地教他了。”
听此,樊之远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从师父的口中得知,作为大师兄最喜欢鼓捣的就是这些,难道不是他?
樊之远还是忍不住问道:“那这些又是谁研制出来的?”
“你这话问的真是多余,这天底下还有比我对美容护肤更有见地的吗?”李璃骄傲地抬头。
“你?”樊之远惊讶。
“没错。”
樊之远眼中的疑惑于是更深了。
眼看着那眉头越来越深,李璃的嘴翘得越高,心里直骂木头,木头,再拐个弯不会想了?
他想了想于是抬起手指头勾了勾:“我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想不想听?”
“什么?”
“离那么远干什么,我是洪水猛兽吗?”李璃不悦地瞪了樊之远一眼,“凑过来一点。”
樊之远带着狐疑带着一丝好奇,走到李璃跟前。
“弯点腰啊,我只告诉你一个人。”身高差距,李璃得踮起脚才能够得到樊之远的耳朵。
后者似乎不太接受这种亲密,但还是依言弯下腰。
李璃那点正经在看到近在咫尺的脸庞时化为了浓浓的笑意,他说:“蓝舟可跟小云溪没什么关系,二师兄,你再好好想一想,放心大胆地猜一猜,他啊,就在京城里。”
耳边传来湿热的气息,樊之远全身僵硬,都顾不得李璃说了什么话,只觉得从耳根开始发烫。
他很想快点远离,然而刚要动作,就听到李璃低声一喝:“别动。”
柔软的触感从脸颊上传来,湿润的唇瓣混合着呼吸,樊之远只觉得脑中瞬间炸了开,一片空白。
李璃平时调戏归调戏,却从来没有如此孟浪过,而这一此,却让樊之远的心快速震动,呆呆地望着这张带笑的眉眼,还有被口红涂抹过的鲜红唇。
“我要沐浴洗漱了,将军哥哥若是不想走,不如留下来一起?浴桶够大的。”
李璃的眼睛清澈透亮,清晰地映照着樊之远的面孔,那样的傻,那样的楞,在那漂亮眸子邀请下,仿佛再多看一眼就会深陷其中无可自拔。
而那话语更是透露着一股旖旎暧昧,令人遐想不已。
樊之远最终凭着强大的意志,在沦陷之前让自己撇开了视线,后退一步,两步,最终连告辞都省了。
李璃双手抱臂看着他似乎落荒而逃的身影,不禁挑着眉倚靠在桌边笑了笑。
这一出去,可就有意思了。
樊之远自己只顾着出门,全然没顾得上脸上有什么不对劲。
他还沉浸在方才,没见着门口捂住嘴差点笑出声的东来和南往,以及瞪着眼睛,要问不敢问的晓飞。
所有的人都盯着他看。
田伯端着茶水过来,正有事要禀,却是差点一个站不稳砸到了地上,瞠目结舌道:“少爷,你的脸……”
他的脸怎么了?
晓飞眼疾手快,取了一面镜子过来,樊之远一瞧那脸上的红唇印,顿时满脸发烫。
“将军,您就从了吧。”晓飞很认真地建议,被怡亲王盯上,这辈子估计变不回自由人了,瞧,一个红印宣布主权。
樊之远深吸一口气,一边擦脸一边将人都轰了出去。
当晚,他躺在厢房的床上,不知是秋老虎太猛,还是心思烦躁,辗转难以入眠,满脑子都是某个人带着戏谑的表情,笑眯眯地看着他道:“将军哥哥,从了吧……”
第62章 云州
云州边界, 雨水哗哗作响。
云溪一甩手中染血的剑,让血珠混着雨水滴落在林间的土地上。
在他的面前,是横七竖八的尸体, 各个黑衣蒙面,从他们身下蜿蜒出一道道血痕, 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云溪那张小圆脸上露出罕见的凝重, 望着被大雨浇灌的竹林,心说这是第几波杀手了?
“云少侠……”被几人护在身后的几个中年汉子紧紧抱着包袱, 战战兢兢。
雨势不见小,他们全身都已经湿透了,脸上苍白惊恐,似乎还没从那刀光剑影的凶神恶煞中缓过来,然而饶是如此, 在被追杀的过程中还是不忘将包袱牢牢地抱着,仿佛这些是比生命还重要。
云溪回头看着他们,于是吩咐手下道:“将死去的兄弟先找个地方先埋起来, 等回头再来找。这个地方已经不安全了,得尽快启程。”他说着目光落在那几个汉子中年纪最大的一个问, “老伯, 你们还走得动吗?”
“能,能……”中年汉子之中最年长的这位是田丰村的老村长, 年过半百,云溪本不想带他上京, 实在是路途奔波又危险,这样一个年老者怕是受不了。
然而这位村长坚持, 云溪不得不答应。
然而事实上跟他想的一样,路途长远是其次, 路上下毒刺杀,阻拦者无数,他们光走出云州边境都千难万难,还损失了几名弟兄。
云溪从来不知道老百姓伸个冤居然会有这么困难!
而朝廷大官想要鱼肉百姓却又是那么容易!
来云州之前,他跟北行见过一面,知道了这次前来的任务。
云州之地乃吏部尚书袁梅青老家,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袁家出了这样的一位天官,在当地自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哪怕要人祖坟都得迁出来打扫干净让位。
上至知府县令,下至刀笔小吏,清一色以袁家马首是瞻,活脱脱的当地土皇帝。
袁家之人欺男霸女已经不算什么大事,难就难在连苛捐杂税都要拢在手里。
云州不算贫穷,土地肥沃,百姓们自耕自足交了皇粮其实还有富裕,能过日子,然而若是再受袁家刮一层那只能吃糠咽菜。
更何况肥沃的土地谁都眼馋,袁家连风水稍微好一些的地方都能圈成自己的坟地,强逼着人迁出去,这些沃土自是不能放过。
不少村子接连被迫以低廉的价格强买强卖成了佃户。租着贫瘠的土地,种不出多少粮食,最终只能卖儿卖女以身为奴。
怨声载道,不是没想过上京伸冤。
可惜路途遥远不说,整个云州都在袁家的掌控之中,还没走到城门,就横死街头了。
更可况就是上京也无济于事,当今皇帝自顾不暇,哪儿还管得了他们。
这些并非一朝一夕形成,而是积怨已深。
李璃早就知道,只是时机不对,就是想帮也无能为力,而如今派遣云溪过来,便是时候将袁家这条巨大的肥蛆给除去了。
云溪本以为想要劝说这些村民去京城会有困难,得费不少口舌。
没想到那位田丰村的老村长二话不说便答应了,还拿出了他儿子这些年来搜集的袁家不法证据。
他儿子是个秀才,因学问不差在云州知府下当一名主簿,不过月前失足落水没有救回来,而与他交好的其他人也相继意外离世。
此刻的云州大概已经得了袁尚书的指示,开始严查起来,任何有所怀疑之人都没有逃过他们的毒手。
这位老村长心知儿子死得蹊跷,便立刻卸了村长的职位,带着这些东西在临近几个村的村民帮助下东躲西藏,好不容易碰到云溪,自是满口答应。
与他同行的,还有其他村子里手上握着证据的几个人,云州已经没有他们躲藏之处,也怕牵连旁人,便干脆跟着这位田老伯一起走。
总共五个,只有一个识文断字,乃是被袁家追杀时中途救下来的。
他们再如何悄悄行事,在满是眼睛和爪牙的云州,若不是有北行暗中帮忙,依旧是连城门都难以出去。
云溪这才明白临走前李璃千叮嘱万嘱咐,让他务必小心的缘由。
他们一路没敢走官道,都是抄着小路,如今雨大,自是不能再赶路了。
前面寻了一个破庙,可以先避一避雨。
柴火劈里啪啦烧起来,云溪坐在庙口,望着外头形成帘子的大雨,不禁神色恍然。
云小公子身负高强武艺,配上一手使毒的本事,自从出师跟随着大师兄,向来无往不利,却是第一次遇到了如此棘手的事。
人说天高皇帝远,朝廷谁掌权都碍不着百姓什么事。
可是直到这一刻,云溪才发现并非如此。
袁家敢如此张狂,袁尚书毫无约束,便是因为左相当权,皇帝就是知道此事也拿此毫无办法。
试想,连御状都告不出结果来的百姓有多绝望!水生火热的生活根本看不到尽头。
曾经云溪觉得自家大师兄堂堂亲王,数不尽的荣华富贵,何必淌这些浑水,皇帝也好,大臣也罢,朝堂上你争我夺,为的都是权力,反正一群狗咬狗,都不是好东西。
他出生在北疆燕荆九州,父母恩爱,却最终因为大夏入侵双双殒命。
人们都说是定北侯通敌卖国的缘故,但是只有住在北疆之人才知道这根本是无稽之谈。
若是定北侯通敌,怎会坚守北疆那么多年,次次御敌在外,成为大夏的心腹之患?
然而这样的军神都成为朝堂的牺牲品,李璃一头栽进去可能落一个好?
“云少侠。”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云溪回过神,转头看见一个留着一点小胡子,这五人之中唯一的秀才,人称孟宪孟先生的中年男子到了他身边,在云溪疑惑的目光下,讪笑地抬起自己的手拱了拱道:“这天虽然不冷,不过身上衣衫尽湿,容易着凉,云少侠不如来烤烤火,去一去寒气。再者……”
他关切地在云溪身上的伤口处瞧了几眼道:“您受伤了,还是尽快上药为好。”
云溪的目光穿过他的肩膀,看到后面几位烤火的老伯都纷纷看着他,眼里带着紧张,缩成一团,生怕云溪一个不高兴便弃了他们而去,哪怕连日赶路满身疲惫,哪怕接连遭受追杀惊恐万分。
“这就来,我习武之人不打紧。”他走到火堆边,手下的兄弟送了药膏过来,云溪问,“老伯,你们可有受伤?”
“没有,没有。”田老伯连连摇头,“有你们几位少侠护着,咱们一点事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