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璃……”
“皇兄且看着。”李璃一派安然淡定。
这时,东来往前悄悄对他说了两句话,只见李璃眉宇间带了一丝疑惑,然后点点头。
燕帝问:“怎么?”
“沐阳县主有事找我。”李璃说完,面露奇怪,“我跟二皇姐可不熟,这位外甥女想做什么?”
临安长公主是燕帝和李璃的姐姐,排行为二,存活在京的公主中也就只有这么一两个了,沐阳县主是她的女儿。
说到这个,燕帝轻咳了一声,笑道:“怕是婚事。”
“嗯?”李璃睁了睁眼睛,“那跟我有什么关系?等等,她嫁给谁啊?”
“朕有意将她指给今科状元,她找你大概是希望你帮着打听刘启文。”
燕帝手头上能用的人太少,今年恩科好不容易有个好苗子自是抓紧不放,更何况这位刘状元乃是才高八斗的青年才俊,未婚,正是东床驸马的好人选。
可惜他没有女儿,公主中和亲北上的五公主算是最小的,其她的尽是早夭。
选来选去,也就只有这位长公主有一女,适婚。
“皇姐对这个未来女婿可是满意得不得了,就这丫头心思多,还想找你暗地里打听。”燕帝显然对这外甥女的自作主张不太高兴。
李璃听明白了,于是将扇子一打道:“这话弟弟可就不认同了。嫁人可是女儿家第二次投胎,是不是良人实在太重要了,关系下半辈子在蜜糖里过还是在黄连汤里熬。沐阳有这个考察的意识,我是双手双脚赞成的,万一对方是个衣冠禽兽,正好跳出火坑。”
燕帝闻言皱了眉,不悦道:“人品朕自是观察许久,就是皇姐也找人打听过,还有什么不放心。”
“唉,日子是她过,好不好都是她受着,谁替她担着呀?”李璃道,“我将来要是有女儿,也希望她能多接触接触各种男人,挑出自己喜欢,人品得当,愿意嫁的人。而且,有些男人很会装的,没有练就一双火眼金睛,辨别不出渣属性。”
李璃碎碎念了一叨,燕帝越听面容就越古怪。
这番言论若是放到外头,怕是得引来古板儒生妖言惑众的斥骂。
婚嫁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还能男女私相授受,有违礼仪?
这样接触过众多男子的女子更要被骂一声水性扬花,不知羞耻吧。
也不知道李璃究竟是怎么想的,或者说好男风的人都这么奇怪?
“阿璃,幸好你没有女儿。”不然这侄女儿还不得被教坏,嫁不出去。
李璃:“……”对哦,他将来都没孩子,操心太过了。
可是就不能允许他为天下可怜女子鸣个不平吗?
迂腐古板泯灭人性啊!
他抹了一把脸道:“不管,外甥女既然来找我了,那刘启文的祖宗十八代我也得将他挖出来,希望不是个渣男。”
第64章 府尹
京城出了一个大盗团伙, 专挑富户下手,俗称劫富济贫。
穷苦百姓看热闹,家底殷实人家却苦不堪言, 接连几家被盗。
而且这些人也乖觉,只冲着乡绅员外动手, 却没敢进官家勋爵的府邸, 是以这都是京兆府的责任。
府尹派人接连蹲守,可惜没堵到盗贼不说, 还让人得手跑了!可见身手了得,一般捕快衙役根本对付不了。
而上头下了命令要尽快抓住贼寇,下面又接二连三报官,愁的他简直头发都白了。
终于他斟酌了两日,还是去找了老熟人怡亲王。
彼时樊大将军休沐, 拉着禁军在城外操练,这位怡亲王自然也跟随而去。
秋日,一棵大树下撑开一顶巨大的油布伞, 遮挡了斑驳的阳光。
这伞极大,落下的阴影能够让十来人躲在里面, 伞下还铺着一层皮子, 皮上一层藤席,又软又凉爽。
东来命人推了一辆手推小厢车过来, 包裹得严严实实,打开盖子便有一股凉气儿就冒了出来, 里面却是大块的冰,刚从地窖里砸出来的。
李璃斜斜地倚靠在一个大枕上, 手边端过南往送来的清凉可口冰镇酸梅汁,望着不远处在烈日下演练的士兵, 惬意地呷了一口,感叹:“身材真好。”
身边的小几上还放着一叠凉糕和水润的果子,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扇子,只觉得这燥热的天气也好,火辣的阳光也罢,目光只要落在那犹如标枪一般挺拔直立的男人身上,一切都变得舒适起来。
挥洒汗水的男人最迷人了,瞧那高挺的鼻梁上,深邃的眼睛,汗湿露出肌肉形状的脊背,以及结实修长的大腿……
李璃大吸了一口酸梅汁,顿时全身舒爽。
日子啊,还是要这样过才舒服。
事实上,不远处喝声震天,拿着刀剑演练拼杀的禁军瞧着这边眼睛都红了。
秋老虎的太阳本就毒辣,在那边度假一般的衬托下只觉得更加煎熬。
可无奈的是,越是如此,樊之远那双犀利的眼睛就越是严厉,不容许一点懈怠,稍微偷个懒,回头便是一个强化加练。
面朝着太阳,拉长了影子,来上百个俯卧撑,成为阳光下最靓的仔。
总觉得这对夫夫专门说好的,用这种方式折磨底下的士兵。
“真是太凶残了!”李璃一手酸梅汁,一手凉糕,身后东来不断扇着大扇子,吹着小风唏嘘道,“本王只觉得军训时候的那些教官已经够可恨了,没想到我家大将军更修罗!啧啧,瞧这些可怜的青葱小白菜,一个夏天下来,都成小煤球了。”
天子禁军可没有老弱残兵,都是精神小伙子,那制服一穿,又白又帅气,出去都能骗到不少纯情小姑娘。
不过自从改为在樊之远手底下讨生活之后,那点白都成了祖传的晒不黑,颜值极具下降。
但是不得不说,这精神面貌,才像号称天子亲兵,守护皇城的禁军。
“啊哟,王爷,下官总算是找到您了!”府尹大人找了一圈,才找到这位在荫凉底下小风惬意的怡亲王,差点激动得热泪盈眶,实在是这天儿太热了。
李璃瞧着府尹不断冒汗的额头和整个贴后背的衣衫,顿时一乐:“许大人怎么来了,莫不是也跟本王一样出来散心纳凉,顺便欣赏一下大将军的英姿?”
府尹擦着头上的汗,苦笑道:“王爷说笑了,下官哪儿有这个闲情逸致,实在是被那些江洋大盗弄得焦头烂额,毫无办法。”
“江洋大盗?”李璃疑惑地歪了歪头,“咦,那些半夜偷人库房银子的贼人还没被抓住吗?不是我说,许大人,你衙门的办事效率也太低了。”
府尹真是有苦说不出,听着这风凉话,实在没敢怼回去,只能连连拱手道:“王爷消息灵通,应当知道那伙贼人身手极好,又嚣张,我府衙里的差役哪儿是他们的对手,别说拿下,人的衣角都够不着啊!”
李璃坐起身,故作恍然:“原来如此,这的确为难许大人了。天儿热,不如进来纳纳凉。”
府尹谦虚了两句话,便迫不及待地躲了进去,拿衣角扇了扇脸。
李璃抬了抬手,东来又取了一杯酸梅汁送过来,府尹瞧着那冒着寒气,光想象着喝进嘴里就能透心凉的梅汁,再也不推辞了,道了谢便咕咚咕咚仰尽。
喝完,他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
“多谢王爷款待。”
府尹感慨怡亲王真不愧是京城第一大纨绔,真会享受,就这地方,哪怕烈日高照,都不怕热,若是再躺下睡个午觉,更是人生一大惬意之事。
李璃笑了笑:“客气,所以许大来找本王是为了……”
李璃话未说完,府尹大人便抬手恭敬地行了一礼道:“还请王爷施以援手,助下官拿下这些匪徒!”
猜着就是来求救的,李璃换了一个姿态,面有为难:“这个嘛……”
“王爷,您的八卦小报可是一直为百姓坚持发声,为他们讨回公道。可是穷苦人家是百姓,难道那些乡绅就不是了吗?都是辛苦攒下的家底,虽被偷盗不至于穷困潦倒,但也让人的辛劳白费。王爷,下官知道您手下能人异士颇多,对这些大盗的动向必然不在话下,还请王爷助下官一臂之力啊!”
京兆府尹与李璃也算是老朋友了。
毕竟小报捅出来的几乎所有的事都是京兆府来管,后者算然不太情愿,不过单论结果来说,还算合作愉快。
“倒不是本王袖手旁观,而是许大人,这个案子,你不觉得跟巡防司借人会比较好吗?毕竟京城治安本就是他们的责任。”李璃气定神闲道。
京兆府尹闻言摇了摇头,他看着仿佛什么都知道,又似什么都有底的李璃,最终还是低言道:“王爷,明人不说暗话,巡防司乃左相之下,又有武宁侯长孙沈玉凌为副使,这些大爷们,如今各个盯着城门,盯着云州,哪儿有空将人手放在这个小案子上?根本就不搭理我啊!”
李璃手里的扇子一停,睁了睁眼睛,简直气笑了:“许大人,你既然都知道,居然还来找本王……嘶,我寻思着你不会是左相和袁大人派来给我捣乱的吧?”
“哪儿敢啊,王爷!”京兆府尹一下子站起来,连忙否认道,“实在是下官没办法了,上面压得紧,若是不尽快抓到,这伙贼人就要逃出京城了,那下官这顶乌纱帽也就不保了……”
“哦。”李璃干巴巴地回了一个单音。
府尹愁的脸上都褶皱又深了几条,恳求道:“王爷,这……下官……给您磕头了!”
他作势要跪下来,然而腿刚弯,李璃一扇子伸过去,托住他的膝盖道:“行了,行了,一把年纪了,看着怪让人心软的,我答应了还不行吗?赶紧起来,省的说我不尊老爱幼,欺负你个老人家。”
府尹顿时大喜,连连道谢:“多谢王爷,您果然如同外头所言无私为民啊!”
“少拍马屁,不过是几个江洋大盗,又没伤人,逃了也就逃了,朝廷那么逼迫你作什么?”说到这里,李璃的目光落在频频朝这边看过来的樊之远,不禁一笑,“说来也是受我连累,最近辛苦许大人了,帮你也跟帮百姓一样,应该的。对了,酸梅汁要不要再来一杯?”
许大人本想就此告退,可最终他还是接过了梅汁,不过没忙着喝,反而望着因为他的到来,总是往这边瞥的樊之远,又看看目光淡淡,却心思透亮的李璃,想了想最终道:“王爷,下官生性怯懦胆小不爱惹事,坐在这个位置上,生怕得罪什么人,总是畏首畏尾,不怕您笑话,下官又时候也挺怨您。可这么长时间下来,您无私为百姓做的事,为肃清朝廷风气所作的努力,下官也看在眼里,心生佩服,反而更看不起自己……”
他说到这里,端起梅汁凑到嘴边喝了一口,神情似乎专注,又仿佛在犹豫。
“难得许大人能说这番话。”李璃笑道,“要不要再吃些点心,想必匆匆赶到城外,连午饭都没吃吧?这凉糕的味道还不错,爽口清甜。”
“多谢王爷。”府尹没有推辞,接了过来,这一手酸梅汁,一手凉糕,让他最终下定了决心说,“下官这顶乌纱帽,在京城权贵云集的地方实在不算什么,可不是下官夸下海口,京城有个什么风吹草动,也逃不过下官的眼睛。云州之事,下官有所耳闻,袁尚书早就做了准备,就等着王爷入瓮……”
“听说了,本王都没让人放出风声,这位袁尚书就先自己摆出了阵势。”李璃摇着扇子,眼神中带着一点暗怒。
府尹喝了一口酸梅汁,等那冰凉入了心底,又吃了一口凉糕,果然清甜爽口,接着他才在李璃的目光下一字一句说:“您若真想动袁梅青,还得尽快搬掉一个人。”
“谁?”
“刑部尚书,熊岭。”
李璃心中一动,面上却是不显,反而将扇子摇得呼啦啦作响:“我倒是想啊,可惜此人低调,一时之间我找不到什么有用的把柄。唉,都将尾巴藏起来了。”
府尹吃完凉糕,将空了的杯子递还给东来,然后看着李璃说:“其实把柄这东西,想找还是有的,王爷,下官不才,倒是知道一点……”
有李璃在阴凉底下目光灼灼地看着,樊之远这次带兵操练就格外认真,目不斜视,肃容冷脸,挺胸收腹,时不时得还亲自示范一下,都没想过休息,让底下的兵简直死去活来,不知道这位大将军发什么疯。
等京兆府尹带人前来,坐进油伞下,将李璃的目光吸引过去之后,深情专注,吝啬眼神的大将军便开始时不时地往这儿看了。
晓飞就在他身边,忍不住撇了撇嘴道:“将军,您要不去瞧瞧,看着王爷似乎有点为难。”
樊之远终于良心发现中场暂停,让冒着烟,仿佛从水里捞出来的士兵们去边上休息。
李璃早就已经吩咐下去,王府下人给这些禁军们送上凉水凉瓜,解渴消暑。
而樊之远则走到了李璃跟前,京兆府尹见此便起身告辞:“王爷您忙,下官便先回去了。”
李璃起身相送。
等人一走,樊之远便看着府尹的背影问:“是来问京中大盗之事?”
“是啊,左相压下来,巡防司却不出人,只能来我这儿求助。”李璃嘴边含着淡淡笑意,“还挺意外的,原本以为这老头胆小怕事,左右摇摆,只顾着自己,没想到居然还有勇气把这样的消息告诉我。”
“怎么?”
“熊岭的秘密。”
樊之远微微皱眉:“你不是早就已经知道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