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烟破卷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方兴未已

作者:方兴未已  录入:10-23

  沈倾微怔,迎上燕云峤走近的目光才点点头,“不必为我担忧,先生什么时候会委屈了自己。”
  “这两天应当也休养好了。”燕云峤取了沈倾的外袍替他穿上,“明早我要上朝,在这之前我会安排人送先生出城。”
  “去哪?”
  身体凌空,沈倾手臂紧紧抱住燕云峤的后背,直到被抱出去放在院子里,才回过味儿来刚刚自己慌张之间燕云峤说了什么。
  “你不送我吗?”
  沈倾有疑,白天还不让步的样子,就这么放心的让他走了?
  院里的石桌上摆着些小糕点,都是沈倾以前提过几句好的,燕云峤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能吃出来这些不同,只挑了几种稀罕点的放在桌上。
  “先生忘了,我要上朝。”燕云峤将茶叶过了水,端的平平的泡好放在沈倾面前,“更何况,先生说的没错,我要是连早朝也不去,亲自送你出城,到时候能不能出城都不一定了。”
  “到时候就跟着府上置办食材的小厮一起出去,我会让人跟着先生,安全的出城。”
  沈倾摸着有些发烫的茶杯,“......多谢。”
  “先生不要谢我。”燕云峤道,“我有私心,我怕你在我这,不安全。”
  沈倾:“这也算私心?”
  “当然算。我想让先生完好无缺的被我据为己有。”这话说的就像理所应当,燕云峤眸光深邃,道,“只有一件事,我想让先生告诉我。”
  沈倾:“你说。”
  燕云峤:“先生说,会回来。也是哄我的吗?”
  “当然不是。”
  沈倾喝了这种茶叶很久,总还是缺了些味道,他道,“你今日放我走,来日我一定登门道谢。”
  “我不做先生的恩人。”燕云峤把茶水添上,夹了块糕点递给沈倾,两人凑得近,有些亲昵,“先生比我明白,我为什么会帮你。”
  沈倾把茶水当酒晃了晃,“这茶其实差点味道。”
  燕云峤点点头,“明年冬日,镇安府,先生,我在西院日日摆酒等你。”


第36章 漩涡
  一直到沈倾走之后半个月,淮州疑案有了点进展,方逸下朝登门造访,才知道沈倾已经离开大旗。
  燕云峤吃过饭就在书房里耐下来性子一遍遍的临自己写过的字,方逸把书房门敲得手疼才打开。
  “不是说了让你吃喝自理吗。”
  燕云峤拿起笔把剩下的半篇放过来接着写,头也不抬,“来书房干什么。”
  “你倒是清闲,胆子也太大了。”方逸在他书房里四处看看,拿起那些小摆件就照着光仔仔细细的看,“这些东西可不好找,你府上真是有钱,阔气。”
  “那是先生的。”
  燕云峤看了他手里的木雕一眼,之前先生想玩,就托人去买了一个,确实废了点劲儿。
  “你以后就不能再随便喊他先生了。”
  方逸把木雕放回去,又换了一件摸摸,“沈先生真是个神人。”
  燕云峤:“他不在府上了,有什么火也烧不到他身上去。”
  方逸:“这话你说了不算,得沈先生说才行。张文远,之前隐林阁失踪的教习先生,你还说让我找到了告诉你一声。”
  燕云峤的小楷,端的是无比的公正,跟沈倾写过的范文已经快相似的看不出来了。
  他抬眼道,“找到了?”
  “找到了。”方逸干脆的道,“死了。城外十五里的上阳河,如果不是身上的刺青和手镯,都快认不出是谁了。”
  方逸想着那场面就想打个寒颤,直到,“全身上下连块好皮都没有,死不瞑目,也不知谁下的手,够狠的。”
  “这跟先生有什么关系?”燕云峤面色一沉。
  方逸幽幽道,“跟沈先生有过过节的,都死的很惨。”
  燕云峤抬眼看过去,“什么意思?”
  “你别这么看我,这可不是我说的。”方逸甩的干净,道,“我跟你说过,张文远就是沈先生当时的教习,沈先生当时刚进隐林阁的时候,就因为天资聪慧,被严加看管,张文远在他身上下了不少功夫,跟沈先生同时期在隐林阁的公子们都说......”
  燕云峤笔下的字微微偏了几毫,“说。”
  “说张文远就指着沈先生挣大钱,几乎夜夜都要亲自□□,手段毒辣又是出了名的,沈先生因此没少受苦。”方逸尽可能的将话说的规整一点,听起来不那么难听,怎么圆滑也避不过该有的地方。
  “他死了吗?”燕云峤道。
  方逸:“死了。”
  看着燕云峤的脸色,方逸还连忙接了一句,“死透了,人都泡发了。”
  燕云峤点点头,“尸体验完了就处理了吧,别留着平白污了人的眼。”
  方逸:“留这干什么,一股味儿。真想给他烧了,昨天洗了半天的澡都觉得没洗干净。”
  燕云峤:“烧不起来。送远一点,扔后山里。”
  后山离大旗隔着五十多里地,一般人不往这条道上走,蛇虫鼠蚁和野兽居多,就是一般的活物进去了,过上一夜也连个渣都剩不下来。要不是知道燕云峤跟案子无关,他都怀疑这样让畜牲来碎尸万段的手法跟让人死不瞑目的是一个人。
  方逸咽了口茶水,“方临瑞你也有印象吧,死在淮州牢房里那个,上吊死的,还是自己把自己吊死的。”
  燕云峤淡淡的“嗯”了一声。
  “有人看见他跟沈先生在衙门口吵起来,沈先生那么待人那么有礼节的人,就算是方临瑞不放赵定领兵入城,也不会不顾身份的在衙门口跟方临瑞吵起来,最后方临瑞叫了人才把沈先生强行送回府。”
  方逸看着燕云峤意有所指,“你从十三岁到现在,认识沈先生几年了,他有可能一早就认识方临瑞了。”
  “五年。”
  燕云峤刚写出来的字,墨迹未干,出了几毫的差错,骗得了一般人的眼睛,也不大能看出来,他道,“他与我寸步不离,不能有什么差错。”
  “没有证据,我也不能说沈先生的不好。”方逸道,“沈先生我是见过的,他只是站在那,什么乱臣贼子之类污七八糟的名头,就跟他沾不上关系,很难对他说些不好听的话,安些莫须有的由头。而且沈倾是个读书人,只是这事,实在是太巧了。”
  “先生说,他是为了逃命。”燕云峤道。
  方逸很快明白过来他说的是什么,也可能他们一直都想错了,方逸自言自语般道,“也许他想躲的不是方知府,而是府上那个人......”
  抬起头时,燕云峤已经从纸页里直起身,眼色晦暗不明。
  接二连三的疑团,总有一处是错的,才会对不上。
  方逸说的话他想过,但他不能够说出来,他可以去帮沈倾,但方逸与沈倾,并无太深的交情。能点到为止的给他递个消息,还能帮他瞒住外人,对在刑部侍郎来说,足够冒险。
  会有人跟先生起争执,是有权势的人,会有人想要先生的命,害不了先生,却也宁可自尽也不走漏风声。
  沈倾不是池中物。
  他早早明白过来的道理,现在印证的完整。
  沈倾走后他才知道,这些年,在定国府,他是真的没有踏出过方寸之间。以前他不会去想着调查自己的先生,现在因为想离先生近一点,出一点力,回了定国府将杂役都一一盘问过。
  结果居然是曾经隐林阁的头牌,对着女子也能轻而易举让人倾心的沈公子,自从在他十三岁那一年进了定国府,连不做笔录私自上街的次数都寥寥无几。
  外出的每一次,干了什么,买药,买书,置办东西。
  买什么药,买什么书,置办什么东西,都记得清清楚楚。
  燕云峤想起来沈倾那句,“先生也想为自己做主,不好吗”,霎时胸腔一片酸软。沈倾在府里这些年,原来是这样的,就定国府西院的方寸之间,每日所接触的人,细数下来认真说上话的,居然只有他。
  整整五年,他突然察觉时光这种飘渺的东西,也能沉重的压在心口上。
  他看着沈倾与清荷说话的样子,就能气在心里,却不知道沈倾是真的这些年少有的能遇到一会旧时。
  就算先生是故意拿清荷姑娘气他,让他放手,他也不想为此计较,只有溢满胸腔的柔软心疼。
  金玉满楼。
  大厅里始终是不乏来客的,燕云峤点了一桌上好的菜肴,大大方方的坐在安静点的角落里。
  菜都快凉了,来人才到。
  深紫色的修身衣物,手腕处不像别的女子一样带着手镯或是宽袖飘飘,反而拿布条扎的紧实,一圈圈的束起手腕。
  斗笠的紫纱遮住了脸,声音不软不柔,“燕将军来的早。”
  燕云峤将茶水推过去,“辛苦穆姑娘跑这一趟,应当好好款待。”
  穆子杏:“无妨,燕将军直言便是。”
  燕云峤放低了声音,门口人来人往,“穆姑娘,这次找你,是因有些事想问问你。”
  穆子杏:“将军请讲。”
  燕云峤:“上次你给我的香沫,是从何处来的?”
  对面的人千里而来,明显有些无奈,“这事将军还是还是燕少爷的时候就问过了,我也不知自何处来,用何物所制。”
  “你不是神医吗?”燕云峤问道。
  “我只是个江湖郎中,这香沫并非是我见过的药材制成,为此我也翻阅过师父的遗物,并无记载。”
  穆子杏惋惜道,“更何况,识药物,靠的是查色,闻味,知味,已经做成了这种样子,虽然将军知道这是香沫,我却也实在闻不出来有何味道,想靠着气味追寻就更不可能了。”
  燕云峤进一步道,“我记得,这是燎南的香沫,用这个也查不到吗?”
  穆子杏摇摇头,只得道,“恕在下无能为力,若是将军上次的香料用完了,师父的遗物中也只有五块了,留下来一块供我琢磨,其他的可以都卖与将军。”
  “倒不是,这东西用的慢,烧的也慢。”
  燕云峤顿了顿,道,“……算了,你都给我吧。一千两,够了吗。”
  他一层层的拖了很多人,还找到这个当初卖给他香沫的江湖人,现在也打探不出什么,难免有些灰心。
  穆子杏做生意倒是不吃亏,收下了银票,“多的就当回答将军下一个问题了。”
  燕云峤道,“穆姑娘,这世上,有没有人的味觉跟旁人不一样,或者是味觉失灵,分不出苦辣甜咸。”
  穆子杏,“这是何意?”
  燕云峤想起沈倾之前在定国府的时候,不太确定的开口,“就是,一个人,他从来也不与旁人一同用饭,对食物的味道,也有些偏差,有这样的人吗?
  穆子杏:“性情不同,跟不跟别人一起吃饭,这个不好说。不过从来不与旁人同桌而食,也可能是他根本不想同他人一起用饭。”
  燕云峤:“为什么?”
  “自然是各有所爱,不想扫兴。”穆子杏道,“我倒觉得将军所言中味觉失灵符合情理,也许只是有难言之隐。”
  燕云峤低声道,“比如。”
  穆子杏隔着紫纱看他,“比如,他本身就没有味觉。”
  “不与人吃饭,就不会被人发现。既然将军都知道要找我来问这件事,自己也应当有了想法,知道这是身体有疾。”
  燕云峤想过,总是很难相信。
  因为大部分时候,沈倾的表现并不像没有味觉,他甚至能说出来吃的菜是什么味道,不过就是在淮州那天,出了一次差错。后来偶尔试探,也并无什么不妥,连他也不能肯定是不是。
  只先问道,“那什么情况下,会失去味觉。”
  穆子心道,“一个是天生五感欠缺,再者就是下毒,最后就是最常见的一种,高烧不退,烧坏了舌头上的那层肉,自然就尝不出味儿来了。”
  燕云峤到了谢,一桌子菜,两个人都没动上一口,还未离去,穆子心就叫上小二来打了包,不知道从哪里提出来一个食盒,装的整整齐齐放进去。
  “不谢,燕将军送上门来的银子,岂有不收的道理。回头我就把香沫送到府上。”


第37章 淘沙
  纯银压出来的纸张,薄而轻巧,将香沫包裹的严严实实,打开来方正的一块,拿出来之前外面还用黄花梨的木头盒子装着。保存的十分讲究,从外到里却连个多的一点花纹字迹都没有。
  沈倾还在府里的时候,燕云峤日日夜夜都要同他呆在一处,也不觉得少了点什么。先生在身边,就能心安,那股莫名的香味也始终如影随形。
  分明是极淡的,几乎察觉不到,凝神去闻,才能发现这味道虽然不明显,气味实则是冷烈非常的。
  他第一次见到沈倾就发现了这抹香味,乃至于之后少年时期,多次偷偷摸摸又羞耻难堪的美梦里都伴随着这样的香味。
  能让他放开戒备,安心舒适,一不留神就让心底里见不得光的念头疯长到无法回头,也能让他乖顺依赖,沈倾不在,他就无比的想念。
  想人,想过去,想日子怎么过的这样慢,还想沈倾身上的暖意和冷烈香味。
  先生是个骨子里刻着风流的读书人,对他的一颦一笑都是温柔的。
  读书的时候半天写不会一个字,沈倾失了耐性,有了脾气,不责骂他,只自己坐一旁干别的去了,这时候安安静静的写上几百遍,写会了再去找他,也不提前事。
  喝醉了酒,听柳杏说缠着先生不肯放手,第二天起来,沈倾也不曾多言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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