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国列传[古代架空]——BY:龙五爷

作者:龙五爷  录入:11-04

  沈长河将整个身子浸在水中,阖着双眼一动不动。他的锁骨细长、笔直,锁骨与肩头之间深深凹陷进去一道形状优美的深谷,配着那并不算宽阔的肩膀,乍一看去仿佛少年般雌雄莫辩。听了她这句话,他才终于有了反应,淡淡道:“是你给法尔哈德出的好主意吧?”
  “不错。”伊藤美咲居然痛痛快快地承认了:“不过木已成舟,他完全赞同我的提议——沈将军,给你留下的时间不多了。”
  高昌皇宫,御花园。
  法尔哈德早早地就到了这里,因为他要等一个人。伊藤美咲已经向他许诺,这一次沈长河绝对不会再让他下不来台了:
  毕竟,他的亲妹妹在他们手里。只要自己肯假戏真做,就不怕沈长河不就范!
  哗啦啦一阵声响由远及近,将法尔哈德的思绪强行拽回现实。
  沈长河真的来了。
  他当然不是一个人过来的。身后十几个士兵如临大敌般用上了刺刀的步*枪对着他的后背,显然是预备着万一后者逃跑或反抗则立刻开火。
  其实这些士兵也并没有紧张的必要,因为伊藤美咲早做了万全准备。法尔哈德眼尖地发现,他的袖口垂下来一截精钢打制的锁链,链子很短,不算粗重,阳光下泛着冰冷的光泽。再往下看去,双足之间也锁了镣铐,只不过并非手上戴着的那种,而是专用于对付江洋大盗的重镣,一眼望去,颇为惊悚。
  方才那“哗啦哗啦”的响动,原来是出自这里。
  虽然身陷缧绁,可沈长河却仍是初见时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多日的囚禁竟丝毫没有折损他的气度。不知怎的,面对这光景,法尔哈德忽然想起父王跟他说起的、他自己第一次见到前教主亚罗斯时的观感:
  “在见到教父之前,我从来不相信,这世上居然真有如此美丽而强大的人:美得让人想亲手毁掉他,又强得让人不得不屈服于他。”
  法尔哈德恭恭敬敬地替他拉开椅子,做了个请的手势,用流利的中原话道:“沈叔叔……”
  然后在沈长河没什么温度的眼神看过来的一瞬间,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
  自从跟西南滇军交过一次手之后,他就彻底被打怕了。沈长河的军队虽然从他的领土上撤了出去,但滇军所过之处尽成焦土,军事基地及城市内的基础设施全部被轰炸机和坦克夷为平地——虽然他们的火力有限以致进攻“后继无力”,实际上波及到的市镇也并不多,可这一仗还是结结实实地给了整个帝国一个相当沉重的打击。
  沈长河所毁掉的,不只是眼睛所能看得见的经济、人口,还有高昌人这二十几年来屡战屡胜所积攒起来的自信心——以及,高昌皇室的公信力!
  法尔哈德这边还在尴尬着不知道说什么好,沈长河已经大大方方地坐了下来,在周围精神高度紧张、如临大敌的卫兵们的注视下,毫不客套地拈起果盘里一颗葡萄扔进嘴里,边吃边道:“让如风来见我。”
  “不行。”法尔哈德态度立刻强硬了起来:“除非你现在答应归顺……”
  “我说过了,”沈长河抬眼正视着他,一字一句道:“不可能。”
  法尔哈德咬了咬细白的牙齿,赌气一样梗着脖子道:“美咲小姐应该告诉过叔叔了吧?如果你拒绝朕的请求,姑姑她就得死。你不要觉得朕只是说说而已,朕说到做到!”
  气氛一下子僵住了。
  半晌寂静之后,沈长河忽然笑了起来。
  他平时一向很喜欢笑,因为笑容是人际交往中最好的掩体,能够帮他免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但自从来了高昌以后,他脸上万年不变的笑容就消失了——每一次法尔哈德找他的时候,他都是一副冷若寒霜、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仿佛面前的自己只是空气一般。
  沈长河长得漂亮,不笑时是个冷美人,一旦笑起来那张好看之极的脸堪称杀伤力十足。高昌号称吐火罗人的祖国,而吐火罗人的美貌一直以来在整座大陆上都是出了名的,金发、绿眼则是其种族血统是否纯正的唯二检验标准。可自从百年前突厥铁骑踏平西域以来,真正金发碧眼的纯血吐火罗人几近绝种,哪怕身为皇族成员的法尔哈德脸上也几乎看不出吐火罗人的特征了,甚至反倒更接近突厥人的长相。
  所以,面对着那双象征着“高贵血统”的幽绿眸子时,法尔哈德就愈发觉得可惜。这样的绝色尤物,根本就不该跟那些丑陋的中原秦人为伍,简直是暴殄天物!
  他正可惜着,却听沈长河问道:“法尔哈德,你杀过人么?”
  “朕怎么没杀过?!”法尔哈德刚想辩解,就被半路截了口:“我说的,是亲自动手杀人。”
  法尔哈德踌躇了一会儿,才不情愿地承认:“那倒没有。”
  沈长河“哦”了一声点点头,又甚是和蔼可亲地问了句:“那么,可曾带兵打过仗?”
  “……也没有。”
  法尔哈德强硬不下去了。他的态度越是蛮横,沈长河就反而越是不卑不亢,避其锋芒顾左右而言他,生生把他那点儿好不容易攒起来的“王霸之气”给拖没了。于是,紧接着沈长河就又问了第三个问题:“朝政也并非掌握在你自己手中,对吧?”
  “我……朕凭什么告诉你!”
  法尔哈德今年也就十七岁出头,算是少年,正是自尊心极强兼之叛逆心也极重的时候,最受不得别人说他外强中干。沈长河此时心里跟明镜儿似的,眉梢眼角都带上了讥诮的笑意:“区区一个外国女间谍都能把你当猴子耍、让你自断左膀右臂,这么多年真是难为我那个好妹妹了——怎么就养出你这么个蠢到家的白眼儿狼?”
  他这没头没尾、却又充满恶意的一句,终于成功激起了法尔哈德的怒火。后者想都没想,抬手一拳就砸了过去!

  笼中鸟(五)

  
  如果放在平时,沈长河定然是躲得开的,可几天都没正儿八经吃过一顿饱饭、又被毒瘾折腾得险些折了半条命,反应多少有些迟钝,这一拳愣是挨了下来。好在法尔哈德年纪尚轻、力气不算太大,最后关头又硬生生避开他的脸砸在了肩头,手骨与锁骨亲密切接触之下,双方皆是倒吸一口冷气,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头。
  ——霹雳噗隆的一阵桌椅乱响夹杂着铁链撞击的声音,两个人失了平衡从椅子上直接摔到地上,然后滚在了一处!
  听见自家皇帝陛下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尖叫,旁边的卫兵再也不能视若无睹,职责所在,只得纷纷上来要扶法尔哈德,却被法尔哈德高声喝止:“不用!都退回去!”
  虽然只有十七岁,但法尔哈德身量却颇高、足有八尺多,跟鹤立鸡群的沈长河比起来竟也不遑多让;兼之他体格甚是强壮、健美,整个人趴在沈长河那瘦削修长的身体上时,居然能完完全全地把后者“包裹”住了——古铜色的皮肤对比着敌国将军那雪白得发光的肤色,活生生纠缠出一幅色彩鲜明的画作来。
  也就是这一瞬间,法尔哈德忘记了自己军队惨败于沈长河之手的耻辱,也忘了自己还肩负着劝降重任这件事,脑子“嗡”的一声闷响,乱成了一锅粥。低头贪婪地嗅着对方身上清爽的皂角和药香混合着的香气,他甚是迷恋地感慨了一声,冒出一句吐火罗语来:“真是个祸国殃民的妖孽……”
  沈长河听不懂法尔哈德这一句“鸟语”。他皱着眉想起身推开压在身上的少年,可手抬到一半就被锁链生生擎住了!
  法尔哈德一只手拽着他手腕之间的链子向上一掀,把他狠狠地按回地上,点漆黑眸寒光闪烁,冷笑着换回了中原话:“叔叔这样的美人,实在是不该学那些市井之徒说出此等粗鄙之语——不如,我帮你闭上嘴吧。”
  这样说着,他忽然低下头去,狞笑着用力吻住了沈长河的唇!
  法尔哈德心里还带着气,这一吻与其说是在亲,不如说是在狠狠地咬。开始的时候沈长河还象征性地挣扎了几下,后来干脆躺平认命,安静得像是个死人。
  感受到自己怀中的人忽然安静下来,法尔哈德有了那么一瞬间的错愕,怔忡着看了一眼沈长河。他本以为,自己这过分荒唐的举动一定会引起对方的极力反抗、至少也是破口大骂,却不料身下之人无悲无怒,甚至堪称平和地看着他,眸子里流露出一点恨铁不成钢的意思;唯独嘴角左边破了个口子,嫩肉翻卷起来,正往外渗着血。
  那是被他咬出来的。
  法尔哈德愣了片刻,忽然怒火中烧:
  ——他分明就是根本没看得起自己,所以才没觉得这是猥*亵和侮辱!
  再一联想到沈长河之前面对自己时一贯的几种态度:要么和蔼可亲,要么厉声训斥,要么满不在乎,法尔哈德忽然明白过来一件事:原来在沈长河眼中,他只不过是一个生性顽劣、缺乏管教的孩子,仅此而已。
  沈长河接下来的反应也证实了这一点。他抿了抿没有血色的薄唇,就着唇齿之间的甜腥气息平静地说了句:“闹够了吗?”
  “没够。”法尔哈德狞笑着,不客气地拧了一把对方惨白憔悴的脸:“朕还要qiang*jian你!”
  他说的很大声,以至于周围站岗的禁卫军都听傻了。说完这句话,法尔哈德发自内心、酣畅淋漓地感到痛快,仿佛“强*jian”这两个字一说出来他就真的已经身体力行强*bao了身下这个该死的漂亮男人,之前打了败仗的耻辱也随之一扫而光;此时的他,可谓身心愉悦、通体舒畅到了极点。
  于是,像是为了给自己打气鼓劲儿似的,法尔哈德又高声强调了一遍:“朕要把你干到后悔出生在这个世界上!”
  以上两句话,大概是这个高昌小皇帝从出生到现在说过的最狠、最恶毒的脏话了。沈长河坦然地看着他笨拙地脱自己的衣服,内心毫无波动。再扫一眼法尔哈德shen下平平坦坦的某处,他甚至还有点儿想笑,最后也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毛儿都没长齐的半大小子,身边权臣如虎狼环伺,唯有一个沈如风苦苦帮他撑着局面才得以维系至今。而这个无知、幼稚又耳根子极软却手握至高无上权力的小崽子,现在听信谗言要杀了他唯一的依靠,以及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法尔哈德并不了解沈长河的过往,当然也不会知道,当年太原城中名不见经传的大夫之所以能逆袭成为西南将军,靠的不全是权谋之术,还有人心所向。人是群居动物,他们的嘴会在权力的压制之下说谎,但脚却是自由的,知道这世上总有某个地方适合自己生活,也总有某个头领值得追随,所以才有“用脚投票”这一说。
  这些年来大秦内忧外患四起,遍地流民,但凡有点儿能耐的都跑到国外去了,可他统治下的西南还是人越来越多,自然是有原因的。最根本的原因就是:大家都认为,在这乱世背景下一大群混账政客和军阀之中,沈长河还算是个“好人”。这个年头好人本就不多,有本事自保的好人更少,而有能力庇护一大群人的好人则更是凤毛麟角。
  沈长河的“好”充满了历史局限性,而且带着尖利无比的锐度,仿佛刺刀上寒光闪闪的锋芒,稍不留心就要伤人杀人。比如,前任将军萧子业被驱逐出境之后,百越定北王冼普就像抽风一样地隔三差五地犯边,结果来犯的军队被他下令剿灭不说,还用铁钎子把抓到的百越兵从尾椎直穿到喉咙,整整齐齐的一排摆在边境晒了几天,让冼普慑于民意不得不老实了几年。再比如,在整个国家逆向民*族主义“跪舔洋人”风气盛行之时,是他第一个奉行“秦国是秦族人的秦国”这样冒天下之大不韪的民*族政策,无视墟海列强制定的“政治正确”原则,决绝捍卫主体民*族应有的权益和地位,光明正大地歧视少*数民*族,也因此身边聚集了一群容易冲动、喜作炮灰的爱*国愤青。
  西南边境原本没有秦族人,千百年来蛮族土司把控了地方大大小小的实权,这个问题就连第一任西南将军嬴风都没能彻底解决;到了他的手上,短短三年,土司制度就宣告土崩瓦解了,西南军政府由此才真正实现“中央集权”。至于方法是什么?很简单,煽动底层蛮族起来造反,武力剥夺土司的土地财产分给他们,土司老爷们的末日就是这群蛮族奴隶们的狂欢盛宴,同时也是沈长河“蛮夷归心”大业成就之时。
  西南军政府这些政策里面,他的私心成分占了很多——比如公然歧视少*数民*族,并不是因为他多么热爱秦族,更多是为了平息民众对他“血统不纯、非我族类”的质疑,进一步扫平他往秦国权力中心迈进的最大障碍;又比如,帮着底层蛮族造土司的反,并非怜恤穷人,而是为了最大限度降低“削藩”的成本;再比如,他虽一直信仰着共和政体,但放在自己身上却又迟迟不肯落实,照样做起了独*裁者,说一不二,让嬴风时期能够自由议政的“枢密处”变成了他的专属办事机构,从此议事厅之内再无反对声音。
  ——当然了,比起上京总统府极为严厉的“言论管制”,沈大将军还是很开明的:至少,他并不介意民间的批评之声,还允许老百姓自由地指责军政*府、甚至于他本人。
  也正是因为独断专行惯了,一见到这外强中干、没什么主意的小皇帝,沈长河才格外地看不起他。恨是谈不上的,毕竟打了胜仗的人是他,拿了高昌三千万两白银的也是他,至于自己现在这般处境则主要是因为东瀛人,跟法尔哈德关系不大。讨厌也谈不上,毕竟小皇帝比他小了接近十岁,勉强算是晚辈,他还没幼稚到跟小孩子斤斤计较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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