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嘻嘻……”玲奈傻笑着看着他,嘴里裹着两根手指只是笑,不说话。简单询问了一番玲奈目前的情况、并征求了她本人的意见之后,沈长河就二话不说地给她们办了赎身手续,亲自带回了将军府。这之后,他又立刻通过雅利加合众国大使馆联系了东瀛方面,结果似乎不甚理想:因为东瀛那边的消息如石沉大海,再无半点回声。
就这样,她和玲奈一道在将军府上长住了下来。沈长河把她们当成自己的客人,命人单独收拾出一个小院子给她们当做居住之所。索菲亚来之后就仔细研究过这座黑漆漆的将军府,发现它朴实无华得过了头,和将军本人常年不换的一身简朴便装相得益彰,因而对自己所分得的这个看起来还不错的小院子深感意外。
玲奈依旧疯疯癫癫,依旧畏惧所有的男性,但唯独不怕沈长河。沈长河偶尔过来探望她们的时候,玲奈就会傻兮兮地笑着去抱他,像个小孩子一样吭吭唧唧地撒着娇,看得索菲亚是一脸惊愕。至于沈长河本人,他似乎并不排斥她的拥抱,但索菲亚也看得出来:他看向玲奈的眼神里只有惋惜,并无丝毫情*欲爱意。
自从住进这里之后,平日里玲奈有专门的佣人照料,反倒不需要索菲亚再多做什么了。她闲下来几天、无所事事之后,便有些诚惶诚恐地找上了将军本人,把自己的请求主动提了出来:
“将军,请让我伺候您吧。”
闻言,沈长河略感疑惑地从小山一般的文件中抬起头来,沉默地看着她。索菲亚定了定神,柔柔地说了下去:“将军替我赎身,我实在没什么可用来报答您恩情的,唯一会做的事情就是服侍您的饮食起居……您身边没个体己人,多个人照顾总是好的。”
她以为沈长河会至少拒绝一次,却没想到对方从鼻子里“嗯”了一声,默许了。
索菲亚伺候起人来温柔细致,令人根本挑不出毛病来。但她也真的只是“伺候”,绝无半点非分之想或越界之举。
在她的眼里,沈长河是她的恩人,也是能对她生杀予夺的大人物。另一方面,她对他又有一种不甚明显的“同病相怜”之感:因为他和她一样,也是混血。
混血、尤其白种人和黄种人的混血,其实是个非常尴尬的存在。白种人看不起黄种人,认为他们丑陋低贱猥琐,因此对混有黄种人血统的人鄙夷万分;而黄种人对白种人既恨又怕且嫉妒,因此一面排斥着有白种血统的混血儿,一面暗地里隐生妒恨之意。如此一来,两边都认为他们不是自己人,是怪异的、令人生厌的杂种。
杂种女人好歹还能当舞女出卖色相,杂种男人能做什么?所以可想而知,他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到底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
索菲亚自幼在基辅罗斯长大,美丽的男性看了太多,再看沈长河也没有太多别的感触,只是觉得他生得确实好看、同时又非常“矛盾”——
他闭着眼的时候,就是个完完全全的西方人;眼睛一睁开之后,却又成了个东方人。明明是双绿眼睛,可瞳孔却黑黝黝的大得出奇,衬得旁边一圈绿色虹膜微微泛灰,总体看上去仿佛就是双黑眼睛,眼神也是秦人特有的知性儒雅。索菲亚记得很清楚,老家的男人通常都很喜欢大笑,一笑就露出两排雪白的大牙,而沈将军的笑容多是浅到看不出来的微笑,是一点儿牙齿都不会露出来的。
不只沈长河这样,秦人大都如此。中原讲究笑不露齿,千百年来早已成为深入民族骨血的习惯了。
沈长河自认秦人,索菲亚却自认基辅罗斯人。虽然她性子内向、老实可欺,但骨子里终究还是更认同白人社会的交际规则,因此一笑起来就露出两排白白细细的银牙,看在沈长河眼里一开始有些别扭,可时间长了竟也觉得自己像是被她的乐观感染了似的,也跟着开朗了不少。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陈锡宁依旧忙着在他的地盘儿上和社会上各界名流大佬勾肩搭背、在他的军中也开始频繁安插自己的嫡系。沈长河冷眼旁观,对他这种露骨且幼稚的恶劣行径嗤之以鼻,但落在行动上也只是旁敲侧击地给点儿限制和警示:只要陈锡宁别太过分,他就权当自己眼瞎,眼不见心不烦。
他依稀记得,五六年前陈锡宁刚开始与林雪怀分庭抗礼的时候还被世人称作“低调谦逊、行事稳重”,怎么如今到了自己这里就如此放纵嚣张、得寸进尺?人还能“越活越回旋”不成?
然而,沈长河不知道,他也许只是偶尔才会想起来琢磨一番陈锡宁这个人的行事轨迹和目的,以求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可陈锡宁自从来了西南之后,就是如同一只惊弓之鸟般惶惶不可终日,生怕沈长河对自己先下手为强;为了避免这件可怕的事情发生,陈锡宁决定由自己这一方“先下手为强”。
从第一眼见到沈长河本人时起,陈锡宁就看不上他,认为他简直是个娘们儿。陈锡宁也知道自己不应该怀有这样轻视的态度,但一个男人如果长得太漂亮,就很难让人不对他产生轻视之心:尤其是男人看男人的时候,更是如此。
于是,陈锡宁一边轻视着他、一边又畏惧着他。他的心境在狂妄自大和惊弓之鸟中自由切换,最后稳定地融合成为一只狂妄自大的惊弓之鸟。
陈舒平是跟着他一起来到西南的。她今年也老大不小的二十七八岁了,但因为心里一直装着沈长河这个绝色尤物,愣是坚持到现在都没结婚。陈锡宁自己一头烂账,早就没心思和精力去管自己这位亲妹子的终身大事,便任由她闹去。
反正,若是她真能成功跟沈氏联姻,对于他陈大总统的事业也是有百利而无一弊。
陈锡宁自己也没结婚。不过不结婚不等于他身边没女人:事实上,陈锡宁身边的女人数不胜数,还有好几个给他生了孩子、好几个大着肚子准备给他生孩子的。和其他传统的秦族男人一样,陈锡宁认为女人的最大作用在于传宗接代,其次是发*泄*欲*望,至于结婚么……
蠢货才放着自由快活的生活不过,把自己一辈子跟着个黄脸婆绑在一起!
陈舒平是个新派女性,很看不上她哥的想法和做法。但是在行动上,她却是老老实实地有样学样、自己也从大洋国和法莱西搞来好几个金发绿眼、男模一样的小帅哥,醉生梦死地轮换着玩儿。狂欢几天之后,她才心满意足地搂着自己最爱的一个金发美男子去找沈长河,决定趁热打铁地让自己死心。
她去之前想的挺好。在她的想象中,自己再见到他之后一定要先心如止水地冷嘲热讽、言语羞辱一番,这时决绝无情地毅然离去,定能让他下不来台。结果在将军府见到沈长河的那一瞬间,她就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了。
什么样的感觉呢?这种感觉就是,当她仔细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个三十多岁的“老男人”、再扭头看向自己怀里二十岁出头的金发小鲜肉之后,忽然就觉得自己这位从大洋国淘弄来的“小宝贝儿”不香了。
金发小鲜肉在他自己的祖国是个无业游民,仅凭一张帅脸到处给摄影公司当模特,平日里惯于抽□□,因此对金钱的需求可谓是一个无底洞。能傍上陈舒平这个秦人富婆,他丝毫没有身为男性被女性包养的羞耻感,反而津津自得了起来。
能用美色为自己换取优渥的生活,这本身就是一种旁人羡慕不来的本事!
可今天自己的“舒平姐”怀里搂着他,眼睛却死死盯着不远处的男人,这让金发小鲜肉非常不爽。他出于嫉妒和不服气,本能地抬起头也跟着看了那男人一样,忽然之间就有了危机感。
这人怎么长的,说是电影明星都不为过了!就算年纪是大了些,但单论外貌,竟然让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尝到了自惭形秽的滋味!
陈舒平怀抱美男气势汹汹而来,灰头土脸而去,看得将军府上下一齐莫名其妙。虽然二人自始至终没说上一句话,沈长河却已预料到这骄纵的大小姐接下来还能干出什么疯狂的事来,接下来几天直奔仙乐斯舞厅“避难”,顺便试图让她死了这条心。结果他实在是高估了陈舒平的下限——陈舒平竟然追到了舞厅,还理直气壮地翻出了陈年往事:
“我当年可是花了三百万大洋币买下你的!”她大着嗓门指着他的鼻子,引来周围人的侧目:“沈长河,你就是我的人!”
她可以不要脸,但是沈长河还不想如此随便地丢脸。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大洋国花旗银行的大额支票,往她身边的金发小鲜肉手里一塞,不耐烦道:“还你了。”
“……”陈舒平万万没想到他连这一步都想到了,一时间哑口无言。金发小鲜肉对着手里的三百万元支票,眼睛都放出了光——这些钱足够他买上三年的*大*麻了!
见她发愣,沈长河冷笑一声,一双碧绿碧绿的桃花眼微微眯起:“陈大小姐,您还有何贵干?”
终极武器
陈舒平被他抢白了一通,直到现在才堪堪恢复思考能力:“……我没结婚,你也没结婚,怎么就不能优先考虑考虑我呢?”
更何况,跟她结婚之后他跟哥哥就是一家人了——自家人不打自家人,两人之间的矛盾自然也会化解,可谓皆大欢喜。
“我不结婚。”
沈长河耐着性子给了她答案:“跟你是谁无关,我这辈子都不会成家了。懂么?”
陈舒平听了这样的回答,不觉失望,但觉困惑。她不甘心地追问:“为什么?”
这次沈长河没再理她。他垂眸敛下长睫毛,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陈舒平猛然意识到了什么,轻轻问道:“是不是……李云凌?”
李云凌暴毙身亡这件事,她也是知道的。说起来也很奇怪,那时李云凌像是已经预料到了自己的死亡,在死前几天还向自己借过裙子,好像是为了跟什么人约会似的;现在想起来,陈舒平终于明白那时她是为了谁借裙子了。再联系此前坊间关于沈长河和李云凌的传闻……
想明白前因后果,陈舒平终于释然了。她就算再大小姐脾气、再蛮不讲理,也不会跟个死人去争。因此,她几乎是有些肃然地冲着沈长河点了点头,微微躬身以示崇敬:“既是如此,我认输,我退出。”
陈舒平虽是一介女流,但却真能说到做到。从这天开始,她果真再没出现在沈长河面前,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彻底解决完陈舒平这个麻烦,沈长河很快就全身心地投入到了另一项事业中了。
——西南军政府下辖地区,遂阳。
秘密军事实验基地。
遂阳位于西南最靠西北的南迦巴瓦山附近,是一座建在沙漠上的新兴城市。沈长河近几年来有事没事就喜欢到这里来,名为“养病”,实际上一来就直奔军事基地而去。这座秘密军事实验基地初创于嬴风刚刚主政西南时期,至今也有三十来年的历史了,各项设备都十分齐全,然而最开始的时候它只是个徒有其表的空壳子:因为没人。
确切的说,是没人才。
六年前,沈长河不知从哪里打听到秦国顶级核物理学家钱殊为了“政*治*避难”要逃到墟海对岸的消息,当机立断为其提供最大限度的帮助。可惜钱殊并不领情也没被他的诚意所打动,终究还是毫无留恋地离开了祖国、投奔了大洋国的怀抱。
然而钱殊先生本人并非冷酷绝情、有恩不报的混蛋。一年后,一位更加年轻的邓先生远渡重洋而来,来了就直接投奔西南军政府麾下。此人名叫邓天泽,乃是钱殊在大洋国的得意门生,同时也是个热血爱国的好青年,再同时,更是个核物理科学方面的天才。他来之后先考察了实验室,随后提出要军政府向其提供至少价值相当于三千万两白银的研究经费,以及包括离心机、手摇计算机在内的几十种极其昂贵但绝对必要的设备。
这一大笔款项如果要动,就必须经过军政府枢密处批准;然而研究核武器乃是绝密,因此又绝不能经过枢密处。沈长河虽然是个实际意义上的独*裁*者,但凡事讲究一个分寸,面子功夫要做足——现在,他没有做足面子功夫的余地了。
硬生生从军政府“国库”拿出这么一大笔钱来、并且不说明用途去向,足以激起军政府高官们对他的不满,然而慑于他平日里说一不二的行事作风,没人敢多说废话。可是研究经费这种东西向来是动态的:今天说够,明天也许就成了九牛一毛,于是很快沈长河就被迫再次打开金库取出了第二笔款项。
然后又是第三笔、第四笔……
军事基地实验室的科学家们都知道经费是怎么来的。当今全世界几乎没有一个国家能够独善其身,秦国更是如此。上百年的内忧外患让这个古老的国家喘不过气来,西南军政府想独善其身都已是极为困难,更不要说在这艰难的世道里它还要集中全部力量、做全世界第一个研发核武的地方政*权。
刚开始的时候,邓天泽手下的其他研究人员都觉得沈将军是疯了——因为只有疯子才会拼着耗尽全部老本的风险去研发核武这种看起来性价比极低并且效果未知的东西。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对沈长河的猜疑逐渐演变成了敬服、感动和感激:因为沈将军确实做到了勒紧裤腰带也要为他们提供世界一流顶级实验室、最充足的研究经费这两点,同时保障了他们和家人的优渥生活,使得他们能够安心从事科学研究。
“将军!”“沈将军,您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