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国列传[古代架空]——BY:龙五爷

作者:龙五爷  录入:11-04

  刚开始的时候,她还勉强能控制情绪;说到后面的时候,却已然是声嘶力竭、泣不成声。
  沈长河沉默了。良久,他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缓缓道:“忱舟,如果这就是你做出的选择,我会尊重。只是,希望你将来不会后悔。”
  “我想好了,绝不后悔。”谢忱舟抹了一把眼角渗出的泪水:“义父,我说过要留在你身边,希望您给我一个机会,让我成为您最忠诚的卫士、您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刀!”
  “好。”
  这一次,沈长河不再试图劝她了。他解开自己衬衫的第一颗扣子,稍稍松了松衣领,向着她的方向伸出左手,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来,忱舟,我们先过过招。”
  谢忱舟怔了怔,才反应过来——
  义父要跟她切磋武艺?他这样病弱的身体,还能跟人动手?
  谢忱舟眉头一扬,微笑道:“请义父不吝赐教!”一边说着,她挑衅地将身上的外套脱下,向身后一扬,双拳十指有节奏地接连收拢至掌心,发出一阵“咔啦啦”的轻响。毫无预兆的,她双足猛地发力,身子如弹簧般从地面上暴然弹起至半空中,第一拳挟着烈烈风势就向沈长河砸了下去。
  目标,太阳穴!
  她知道自己力量不弱,但对义父的力气却不了解。义父虽然确实身形瘦削单薄,但毕竟是个一米九多的男人,无论如何都不能抱着以蛮力取胜的想法发动攻势,这才退而求其次地借助速度优势“攻其不备”。
  然而没见沈长河有什么动作,这一拳还是落空了!谢忱舟反应极快地变拳为掌,横扫过来急切他颈项之间大动脉,与此同时沈长河只是轻描淡写的一侧身,右手也到了她肩颈处,食指干净利落一点她锁骨下方——
  就听“噗通”一声,谢忱舟以标准的“狗啃屎”姿势倒在了地上,爬都爬不起来了。
  “出手速度尚可,力道也足,但无章法。”沈长河在她头顶淡淡地做了总结:“遇到练家子就是死路一条。”
  “再来!”
  谢忱舟恶狠狠地在地上挣扎了一下,才发现半边身体都是麻的。沈长河耐心地解释道:“你现在动不了,因为我刚才已经截了你的肩井穴。”
  “……”谢忱舟只能干瞪眼。因为她也发现了,自己确实一动都不能动。她不甘心地反问:“截穴是什么妖法?”
  沈长河手指轻拂,顺手解开了她的肩井穴,失笑道:“截穴不是妖法,是以修炼内功为基础的一种招式。没有内功的人如果力道足够,猛击对方要穴亦可令其失去行动能力……”
  话没说完,谢忱舟就再一次动了手。其实严格意义上不能叫做动手,而应该是“动腿”:因为她一个鹞子翻身跳了起来,左腿凌厉地横贯沈长河的腰部。
  方才沈长河说话的时候,她已然迅速地扫视了一周他的身形,最终锁定了腰肢附近。
  不到一尺九的细腰——他虽然瘦削单薄,然而通体匀称,这里应该就是最脆弱的部位了!
  沈长河对她并无戒心,但这并不代表他会放松警惕。谢忱舟抬腿的一瞬间,他就已经意识到她的目的所在,当即快如鬼魅般后撤半步,身形一闪,谢忱舟随即跟上,右腿借力左腿凌空又是一记回旋踢狠踹他小腹。沈长河轻轻松松弓身躲开,然而谢忱舟一脚踹空之下身体失去平衡,惊呼之中又一次从半空中直挺挺栽倒下去!
  她这一倒,额头冲下,眼看就是个头破血流的下场。沈长河怕她因此而受伤,下意识地上前一步伸手一接,却不防谢忱舟借势屈起膝盖猛磕他腰眼,痛得他立刻弯下腰去呻*吟了一声,几乎吐血。
  “义父!”谢忱舟没想到自己能一击得手,更没想到自己力气这么大,大到能让他疼得五官都扭曲了。她慌慌张张地想去扶他,却被后者一个手势定在了原地:“没事儿!我缓一缓就好。”
  他的声音一抽一抽的,听上去就很疼。谢忱舟也知道自己出手偷袭不厚道,垮下眉毛畏畏缩缩道:“对不起义父,我不该这么做,可我太想赢了!”
  沈长河捂着腰间被踹过的地方,咳嗽了几声才苦笑道:“忱舟,你很厉害,能看出我的弱点。扬长避短,以巧取胜,做得好。”
  沈长河毫不吝惜对她的鼓励赞许,但谢忱舟并没有因此洋洋自得。她以一种极为悲观的态度审视了一番自己与义父的实力差距,很快就意识到:如果刚才不是义父为避免自己受伤临时那么一挡,她甚至根本碰不到他一根汗毛。
  谢忱舟的判断并没有错。因为从第二场切磋开始,她果真再也没能碰到他一根汗毛。她兼具力量和速度,但两样都很平均中庸、也两样都不突出;然而沈长河却正相反。
  他身子弱,力量不占优势,速度也并不比她出色。然而他懂得如何在极短时间内调动全身所有的力量,静候最佳时机,不出手则已,一旦出手,必是一击致命。谢忱舟虽然无论如何都碰不到他哪怕一片衣角,但他却有无数次机会打断她的肋骨、甚至扭断她的脖子,然而每到最后关头沈长河都会及时停手,顺道耐心地指出她方才所出的破绽和错误。
  谢忱舟听在耳里,也牢牢地记在心里。她好学,且学得极快,这么“切磋”了一两个月之后居然小有所成,至少现在,她在比试中能偶尔与沈长河打个平手了。大学课业对于她而言太简单,不过如今她多余的精力都放在了习武上,感情上的事自然就不在范围内——她的女朋友们感受到了她的冷漠和漫不经心,便纷纷识趣地离她远了些。
  秋去冬来,大厦将倾的秦国终于正式迎来了东瀛的正式宣战。
  其时,流亡的维新政府大总统陈锡宁还在忙于当他的“交际花”,西南军政府将军沈长河也依旧做着他毫无上进心的“病美人”。宣战声明送到凉州“陪都”总统府之际,陈锡宁没多大反应,直接派总理赵鹏去将军府请人出山。对于赵总理这位监察司长出身的、标准且优秀的官僚,沈长河并没有让他下不来台,也没有端着架子坚辞不受,倒很顺从地跟他去了总统府——
  这座总统府,原本是萧子业做将军时修建的。它外表上看起来就是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里面也是名实相副,其华丽奢靡足以见证那时西南的富甲天下。陈锡宁搬进来的时候还多少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他亲眼看见了不远处碉堡炮楼似的将军府,下意识地认为西南军政府是真的缺钱。第一次见到沈长河本人和他身上朴实无华的装束,极重外表的陈小总统当时还默默在心底啧了一声:
  “可惜了这么漂亮的人,怎么穿得如此寒酸?简直像个土包子!”
  现在,两人第二次见了面。陈锡宁知道自己那位“好大哥”陈启明就是被眼前这人给断送了前途,但并不恨他。如同过去的一年里他对沈长河先入为主的观感一样,他一直认为沈长河是个漂亮而危险的“东西”,又或者是个娘们儿,总之不能算作和自己平等的男人。
  看不见沈长河的时候,陈锡宁总是惴惴不安地陷入被害妄想之中;待到看见了,他才再次亲眼确认了对方的柔弱可欺,因而终于放下心来。沈长河穿着便装,而这便装分明不是定做出来的:看这粗糙的线脚,大概是随便从哪个裁缝铺里买来的便宜货;然而脸长得实在美丽,便宜货也穿出了惊艳的奢侈之感。
  陈锡宁脑中把他跟自己的几个姨太太比较了一番,嘴里是客气的笑声:“沈老弟——沈将军!可算把你盼来了!”
  他不为东瀛的宣战而烦恼,因为他知道这是迟早会发生的事情,并且它也是削弱西南军阀的又一个天赐良机。沈长河当然也知道陈锡宁在想什么,于是他表里如一地保持着腼腆矜持,沉默不语。
  沈长河不说话,陈锡宁反而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他这一年里变相夺了人家的兵权和政*权,现在却要腆着脸让后者再为自己出生入死地卖命,无论如何都不太地道。如果是过去封建王朝时期君臣关系还好,如今沈长河算是手握大秦合众国半壁江山的领袖,地位丝毫不比他这个流亡的总统要低,他有什么资格张这个嘴?
  然而陈锡宁的脸皮还是够厚。听完了他长篇大论废话之后的真实意图,沈长河只是微微一笑,轻描淡写地说了句:“总统先生,并非沈某贪生怕死,只是当下还不宜开战。”
  陈锡宁脸上虚伪的笑容消失了。他斟酌了半晌词句,才缓缓道:“愚兄不懂军务上的事,还请贤弟不吝赐教。”
  沈长河径直走到他办公桌前,指着桌上的地球仪西南下方一点的位置:“总统请看,这里的滇南公路原本隶属西南军政府管辖,现如今这条最便利的补给线南端已被攻陷百越的东瀛军队切断,法莱西等盟国的物资运不进来,现在西南军政府的全部军事物资储备只能支撑三个月的全面战争——东瀛人选在这个时间宣战,是要置我国于孤立无援的境地,然后速战速决。”
  “可西南滇军不是战无不胜么?”陈锡宁皱起眉头,反问道:“据我所知,沈将军当年孤军深入高昌、都能打得高昌皇帝赔款求和,怎么现在倾全境之力反击东瀛侵略就不行了?”
  “高昌与东瀛根本不可同日而语,东瀛已是仅次于大洋国的世界第二强国。”沈长河摇了摇头,道:“总统想必也亲眼目睹了关原军战力之强悍、装备之精良,所以才会有撤往西南避其锋芒之举。既然如此,您也应当理解沈某这些年来并未主动出击的苦衷……”
  “沈将军。”
  陈锡宁眯起眼睛,俊朗的脸上表情逐渐森然:“照你所说,我这个做总统的就该眼睁睁看着国土沦丧、人民生灵涂炭?你‘养精蓄锐’了这些年,我睁只眼闭只眼没指责过你什么,可如今东瀛人已经把枪*口顶在我们脑门儿上了,你还想躲?躲到什么时候是个头!”
  停顿片刻,他又恶声恶气地笑道:“至于你说的什么物资补给,什么滇南公路,西南军政府这些年来没打过败仗,怎么连条小小的公路都保不住?!这是你的错误,不是国府的,更不是我的错!既知如此,你不去尽力弥补却向我诉苦?现在是谈困难的时候吗?已经要亡国了!”
  “……”
  沈长河沉默地听他连珠炮似地发泄完情绪,才叹息一声:“我明白了。既然如此,沈某听从总统指令就是。只不过,这场战事将异常艰难、持久,望总统准许沈某在战场上自行其是,不受后方牵制。”
  “你自己的军队当然是你做主!”
  陈锡宁激动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一把握住他清瘦修长的右手:“老弟尽管放一万个心,不光是你的军队,就连我的军队也可以归你调度指挥——只要能打胜仗,这些都不在话下!”

  生死存亡之战(一)

  
  流亡总统陈锡宁对着病弱的西南将军大发了一通脾气,自以为把他驯服了,心里十分畅快淋漓。可惜他没看到,沈长河一出大门,唯唯诺诺的表情就消失了。
  ——他坐在轿车里面,扭过头去回看了一眼富丽堂皇的总统府,左边嘴角微微上扬,是个很轻蔑的冷笑。
  走进会议室之时,滇军三十名主要将领都已到齐。沈长河进来之时,这些年轻军官立刻齐刷刷起立站成两列,军礼敬成了一道凛冽的风声:“将军!”
  “诸位请坐。”
  沈长河抬手向下压了压,示意众人落座。在场除了他一身便装之外,其他军官都是一身漆黑:
  从嬴风时代开始,黑色就是滇军军装上唯一的色彩。滇军军衔高低,看军服是看不出来的,只有头顶的军帽和脖子上的狗牌才能区分;滇军崇尚强者为尊,军士不讲派系、也不分出身高低贵贱,皆可通过建立军功平步青云。因此在场的这三十名将官之中,大多数人都是由沈长河一手提拔起来的,对他也是绝对的忠心不二。
  当初陈锡宁想把手伸到滇军内部,但却以失败告终——军方毕竟不同于一般的政*府部门,即使没有沈长河的明示,也态度坚决地不就范。它不就范,陈锡宁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时间紧迫,就不说废话了。”沈长河双手拄在桌案上,开门见山道:“东瀛向我国宣战,维新政府要求我们滇军开赴前线,应对接下来的全面战争。”
  他这句话刚一出口,底下瞬间一片哗然。虽然在被叫来开会之际他们就已想到了这一层,只是如今亲耳从将军这里听到,终究还是心中一沉。左手边首位的英朗青年先站了起来,语气平和地说了句:“将军,无论您做了什么决定,我们都听您的。”
  “恐怕将军是已经答应了吧!”
  右手边首位的俊秀青年一扬长眉,冷冷道:“您既然答应了,还跟我们这些手下的商量什么?民主民主,我们是民您是主,整这些没用的玩意儿干什么?”
  “子峰!不要造次。”英朗青年赶忙制止,被称作“子峰”的青年就接下了话茬:“我说周师长,你特么自己没脾气还见不得别人有脾气?你是老娘们儿吗,就会跟将军夫唱妇随?”
  这两人正是陆子峰和周影:也就是如今滇军中地位仅次于沈长河的两大将领。周影年纪大,比沈长河只小了两岁,为人也稳重老实;陆子峰年纪稍小,今年二十七岁,但脾气一向不好。他在战场上已经摸爬滚打了十年,然而从东北流亡到西南这么多年,至今为止都不肯改掉自己那一口浓重的老家口音,一开口就要引人发笑;偏偏他的长相又是秀气单薄那一挂的,粗俗也粗俗得不甚彻底,总给人以违和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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