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重要的是,他想给官家留个好印象。
不用说原因,只要他想,唐玄就会全力支持。
只不过……
“我对这种事向来不大在意,暂时给不了好意见。明日我去皇城司调卷宗,皇室宗亲、六部官员的喜好,外邦使团的口味,你想知道什么,我叫人一并抄录。”
司南失笑,“不过一顿中秋宴,哪里用得着调卷宗?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想搞什么大事。”
若是从前,司南自然不怕麻烦他。现在不同了,唐玄已经因为他卸了职,现在轮到他护着他了。
“有没有人和你一样时常参加宫宴,又对里面的弯弯绕绕比较了解的?”
唐玄想了想,还真有那么一个人。
可是,他不想说。
司南突然也想到了——高滔滔!
对啊!
还有什么人能比宗亲命妇在上面下心思呢?
司南腆着脸,“小玄玄~”
唐玄不吭声。
拽袖子,“唐球球~”
唐玄睫毛颤了颤。
司南威胁:“你要不答应,我就亲你了。”
唐玄:……
幸好嘴张得慢了些。
司南吧唧一口亲在他脸上,“答不答应?”
必然不能答应。
又是吧唧一口,“答不答应?”
唐玄勾着唇,不吭声。
司南眯了眯眼,“你再不答应,我去亲条条崽了。”
唐玄脸一黑,“是不是傻?”
司南扭啊扭,脸都不要了,“是啊是啊,答应你傻fufu的小陀螺,把美丽又高贵的滔滔姐请出来好不好?”
唐玄:“重新说。”
司南立马正色道:“请司家小院指挥使,英俊又厉害的燕郡王大人,出面邀请一下那位虽然美丽又高贵,却一点儿都比不上我家小玄玄可亲又可爱的京兆郡君,好不好?
唐玄轻笑,“妥。”
“爱你呦~”司南弯着眼睛,比了个心。
唐玄凑过去。
司南猛地后退,“干嘛?”
唐玄伸手,从他屁股底下扯出一张宣纸,“你压到我的奖状了。”
司南一噎。
唐玄笑,“怎么,你以为我要亲你吗?”
司南:……
唐玄摇摇头,做无奈状,“如果你非常非常想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我可真是太想了!”司南抱住他的脑袋,重重地在他嘴上啃了一口。
一不小心给他把嘴啃肿了。
也算情侣款了。
唐玄把奖状一点点抚平,没舍得折,而是小心地卷起来,放到箭筒里。
司南的心都化了。
每天都会忍不住多喜欢他一点。
夜深了,唐玄不敢留宿。
走之前,司南装了一大盒面包,让他带给官家。是他特意准备出来的,挑得形状最标准、上色最均匀的,一直在面包窑里温着。
唐玄有点小任性,“不要,不给他吃。”
司南戳戳他的脸,“行了,我都不生气,你气什么?我这是在为咱们俩人将来做铺垫,快去吧,别凉了。”
把老丈人哄好了,还愁娶不到他儿子?
司南想得很开。婆媳关系是亘古难题,不分时代,不分阶级。如果把自己当成受气的小媳妇,那就只能日日哀怨、背后说闲话,或者挑着老公做夹心饼干,除此之外没啥卵用。
相反,如果放开心胸,不管是刁钻的婆婆,还是难缠的老丈人,把他们当成攻略对象,让自己成为那个掌握游戏手柄的人,心态和结果可能完全不同。
司南选择的就是后者。
避是避不开的,与其生气抱怨,不如主动出击。温水煮青蛙,煮着煮着就熟了。
唐玄还是把面包带走了。
从福宁殿的屋顶跳下去,刚好看到坐在庭院里乘凉的官家。
赵祯脸一黑,“又要放猫?”
唐玄淡定地把食盒放在他面前,“没有猫,只有面包。”
“什么东西?”
“吃的。”唐玄夸,“很好吃。”
赵祯狐疑地打开,看到一个个焦黄宣软的小胖子,顿时笑了,“乖儿子,你怎么知道爹爹饿着?”
“不是臣,是司家郎君。”唐玄趁机替自家少年刷好感。
赵祯呵呵一笑,倒是没有什么不好的反应。
正要拿起来吃,突然顿住,“没下毒吧?”
唐玄淡定道:“您的所为,还至于让臣弑君。”
放猫就够了。
“我也觉得也是。”赵祯舒了口气,“也没放泻叶?”
“没有。”
“巴豆?”
“臣还是拿回去吧。”
赵祯飞快地咬了一口,呵呵笑:“确实好吃。”
唐玄绷着脸,嘴角微微扬起。
内侍们满头黑线。
这样的话题再多来几个回合,他们的心脏就崩了!
幸好,官家被松软的牛角包堵住了嘴,没再开口。
唐玄从箭筒里掏出奖状,不紧不慢地打开,就着风灯认真端详。
还可疑地往官家那边挪了挪。
果然成功勾起官家的好奇心,“这又是啥?”
花花绿绿的,写着俩大字,还画了一排肥嘟嘟的小胖人,手牵手的不知道在干嘛。
“这是奖状,司小南给我的。”唐玄一点都不想炫耀,“他还给我派了个官,司家小院指挥使。”
赵祯沉下脸,故意吓他,“区区百姓,敢轻言‘派官’,这是谋——”
唐玄打断他,“官家,想猫了吗?城南的抓完了,城北的还有。”
“臭小子,翻天了!”赵祯抓起面包就想往他脸上砸。手伸到一半,又舍不得。
不知道是舍不得面包,还是舍不得儿子。
唐玄翻身上了宫墙,潇洒一笑。
赵祯都给气笑了,“你就狂吧,等着永安进宫了,我看你还是不是这副猴样!”
若不是南边下了场大雨,河水漫堤,封了路,这时候已经到了。
赵祯是存着极大期待的,毕竟小时候俩人一处玩过,感情不错,若能和赵宗实与高滔滔一样,青梅竹马变恩爱夫妻,又是一段佳话。
唐玄想了想,“永安是谁?”
赵祯一噎,“你小子故意气我是吧?”
唐玄认真想了想,真记不得了。
那时候他除了读书就是练箭,眼睛里能装下的只有官家,就连高滔滔都是因为三天两头逗弄他才被他记住了。
赵祯隔空点了点他,“你呀,心里还能有谁?”
唐玄没有吭声,只是站在墙头,打开奖状,垂眸瞧着。
美滋滋。
还能有谁呢?
答案不言而喻。
第77章 棒打鸳鸯?
第二天, 唐玄就把高滔滔请来了。
具体用了什么方法不知道,反正高滔滔很得意,唐玄绷着脸, 吃了大亏的样子。
赵宗实一起来了, 这个未来官家站在媳妇和兄弟之间就像个夹心饼干,一会儿哄哄这个, 一会儿讨好那个,结果遭到双重嫌弃。
然而人家并不在意,从始至终笑呵呵。
司南原本还有点儿紧张, 看到他这个模样, 忍不住笑了。
他对这位未来官家的印象非常好。
是可以做朋友的那种。
有娘子在, 不适合吃自涮锅, 司南细心地叫了三份小火锅,又让后厨炸了一碟不带麻椒的小酥肉并几份花样好看的小点心。
高滔滔瞧出他的好意, 冲唐玄道:“先前我还觉得是司小东家上赶着跟你做朋友, 现在看来, 能结识这位好友倒是你的福分。”
“刚看出来吗?”唐玄难得没怼她,很是骄傲地把自己碗里的虾滑夹给司南。
司南悄悄给他使眼色。
说好了在外人面前保持距离!
哥哥姐姐不是外人……
唐玄不仅没收敛, 转头又夹了一颗,送到他嘴边。
“那什么,你今天怎么怪怪的, 还给我夹菜……”司南干笑两声, 客气地拿碟子接了, “谢郡王赏。”
唐玄掀起嘴角, 笑他虚伪。
司南暗搓搓瞪他:说好的约法三章!
赵宗实看着俩人你来我往挤眉弄眼,不由皱眉——就这模样,怎么看都不像“好友”。
高滔滔扫了他一眼, “你这肉夹了快一年了,我碗都端好了,你到底是给我还是不给我?”
“哦哦,给你、给你。”赵宗实好脾气地笑笑,没把那块肉给她,而是重新从碗里挑了块热乎的。
如果皇后娘娘在这里,八成会把他们骂一顿。
穷得连肉都吃不上了吗?
用得着夹来夹去?
成何体统!
这种夫妻间的小情趣,是她一辈子都没体会过的。
高滔滔和赵宗实就是这样,过着皇族宗亲的尊贵日子,遵的是寻常夫妻的相处之道。
唐玄庆幸遇上了司南,而不是从小被规矩礼仪“喂”大的宗室女。他便如十三哥一般,有了自己的“滔滔姐”。
一餐饭就这么恩恩爱爱地吃完了。
碗碟撤去,换上清茶,方才说起正事。
高滔滔果然很在行,三言两语就点出了司南最需要的信息。
“除夕、中秋、官家诞辰是一年中最重要的三场宫宴,从歌舞到菜式皆有规矩,总共几道菜,每道菜配哪盏酒,两盏酒之间隔多长时间,中间安排何等歌舞,都是定死了的。”
“宗亲们向来嘴刁,无论你如何细致,下面的人难免打折扣,很难让每个人都满意。若真要下工夫,只需注意其中几个就好。”
接着,便点了几个人名,说了他们的性格喜好。
但凡换个人,这话高滔滔都不会说,她把唐玄当亲弟弟,才肯给司南这个面子。
司南自是感激不尽,认真地拿小本本记下来。
瞧着他这般重视,高滔滔更加满意,不由多说了两句:“说来说去,最要讨好的还是官家。让官家高兴了,臣僚们嘴上挑不出错,这宫宴就算没白办。”
顿了下,又道:“若心气再大些,能解决官家的急难,让咱们大宋在番邦各族跟前长了脸,便算得上大成功。”
林林总总说了许多,司南受益匪浅。
他费了这么大劲,自然不是为了磨洋工,就是想要“大成功”。
司南原本想留他们把晚饭一并吃了,高滔滔笑笑,说:“不了,好不容易回京一趟,总不在家吃也不像样。”
说着,看向唐玄,“昨日阿姑还说,许久不见你,怪惦记的,你有空去家里瞧瞧她。”
鉴于她今日帮了司南,唐玄难得态度不错,“明日就去。”
高滔滔抬手揪揪他耳朵,“真是变了,这么乖。”
唐玄顿时绷起脸,像小时候那样戳了戳她的头发。
高滔滔笑得开怀。
唐玄不再理她,退回司南身边,和他挨得很近。
司南秉持着“约法三章”的原则,假装客气地往旁边挪了挪,唐玄又挨了过去。
当着外人的面,司南不好表现得太过,只得干笑。
赵宗实轻咳一声,对唐玄道:“灵犀快到了,过段时间我可能会忙,若是你能去城外迎迎她,她八成比见到我高兴许多。”
说着,还笑呵呵地看了司南一眼。
如果没有这一眼,司南八成不会多想,就是这一眼,让他不由生出三分疑惑。
把人送走,司南貌似不经意地问:“灵犀是谁?听着像个小娘子。”
“没有谁。不重要。”唐玄答得飞快。
得,原本的三分疑惑变成了十分。
绝对有问题!
司南留个了心眼,悄悄打听。
马车上。
赵宗实几次欲言又止。
高滔滔没好气地打了他一下,“有话就说,别吞吞吐吐的,你不憋得慌,我都快替你憋死了。”
赵宗实笑呵呵地捉住她的手,占了个小便宜,“那什么,就是想到前两日听到的流言,说玄儿跟司家小郎的……”
“胡说八道的,你也信?”高滔滔横了他一眼,“我说你怎么冷不丁说起灵犀。”
赵宗实叹了口气:“我这不是想着他们能成吗,娘娘原本就不想让玄儿娶宗室女,若借着这个由头跟官家杠起来……唉!”
“就你老好人。他们杠起来,你操什么心?”高滔滔戳戳他脑门,“我跟你说,这事八字还没一撇,就算为着灵犀的名声,你也别到处嚷嚷。”
赵宗实咧着嘴笑笑,“遵夫人的命。”
过了一会儿,还是不放心,“万一玄儿真跟那司小郎君不清不楚……”
“又能如何?”高滔滔高傲道,“咱们这样的人家,若他喜欢,凭什么不能得到?又不是强抢民女、逼良为娼。我瞧着那司小子也是乐意的。”
赵宗实急了,“这怎么行?若唐家绝了后,唐家军怎么办?”
大宋为抑制武将手里的兵权,各大将领向来几年一换防,只有唐家军,世代由唐氏一族挂帅,是大宋西北最强的劲旅。
高滔滔道:“你别告诉我,你绕这么大一个弯,是为了拉拢唐家军。”
赵宗实怔了怔,半晌才反应过来,“夫人歪看我了!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吗?我连——连那个位子都唯恐避之不及,又怎么会肖想兵权?”
他一急,高滔滔就笑了,连忙软下态度哄:“我就那么一说,瞧你,还瞪起眼了?我知道,你就是心疼玄儿,不希望他被耽误……”
赵宗实哼了声,梗着脖子不理她。
高滔滔又哄了几句,还是不好使,只得祭出终极大招,“诶呀,十三哥哥,人家胸口又疼了,你快帮人家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