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爬墙那些年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芳菲袭予

作者:芳菲袭予  录入:11-20

  “你想甚呢?”穆昀祈一眼横去,“与其在此胡乱琢磨,不如想想如何脱困。”
  这倒着实提醒了荀渺,当即一振:“郎君容禀,我一早出去虽未借到钱,却听闻了一生财之机。”面上喜光乍露,“城中马员外家近时出了些怪事,原以为妖邪作祟,然请道士做了几回法皆不见效,我粗闻内情以为有人装神弄鬼,既马家出高价求请高人去祟,我忖来可一试!遂用过早膳便令堂叔带我前往,若得功成,自便不愁回京的盘缠了。”
  想来也是一法。穆昀祈点头:“也成,你去马家,我去城中,各自为政,但得一处事成便可。”
  计既定,匆匆用过些粥点,二人便分头上路。
  穆昀祈经人指点,出门一路往南,走了约莫七八里,至一酒楼颇多的街上,又七拐八绕,穿了两条小巷,便见一处开阔门庭,上提“皆宜轩”三字,想来是此了。
  下马上前,便有守门的小厮迎上,问吃酒还是品茗,穆昀祈只答两字:“取乐。”小厮一点头,引他入内。或是时辰尚早,外堂几乎不见人,小厮请来客随意就坐稍等,自向内去了。
  片刻,出来一看似管事的男子,上下将穆昀祈一打量,笑问:“贵客是初来平江么?”
  看来是方才那小厮听自己口音不似本地人,已禀告上去。穆昀祈无意瞒他,自如实:“在下开平府人氏。”
  那人又问:“看来官人是南下赏春的罢?这等晴好天色,如何一早不去赏花踏青,却至鄙处消磨?”
  看他对自有盘问之意,穆昀祈心下自不悦,然又知此乃难免:孰教他这营生难为见光呢?便暂压不快:“我南下已有数日,该去之处皆已去遍,渐也有些怠倦了,便欲重拾旧趣,好生消磨一日再言。”
  “原是这般。”彼者一捋短须,便侧身做个“请入”的姿势:“官人随我来罢。”
  出了前厅是中庭,此处花木繁盛,中间的通道却窄,曲折回绕,蜿蜒前伸。只是越往深去,渐能听到喧哗声。
  “官人偏好什么戏法?”引路者忽问。
  穆昀祈怔了怔,才明白这“戏法”所指,一忖便道:“既是博弈,自须惊心些的。”
  “好个惊心!”彼者言出赞赏,又问:“官人是赌死还是赌活?”
  “死……活?”穆昀祈目光一滞,脚步缓下:“我……是前来消遣,可未想……”
  知他误解己意,那人即笑告罪:“在下忘了官人初来乍到,不知行中术话,还望恕罪。”继便与他细解这“死”、“活”之意。
  死,指死物,如骰子、棋牌等;活,自为活物,虫鸟皆属此类。若赌后者,可自带活物来,不然,便在此聚养的虫鸟中择买参赌亦可。
  穆昀祈暗自忖度:虽就喜好而言,他更倾向于赌活,然就地选材却难有成算,既是输不起,便只得忍痛割爱,选择赌死!棋牌骰子,穆昀祈倒是无所谓如何选,定要说的话,自是耗时短、赌注大为佳。
  出了中庭,又进一扇门,眼前豁然开朗——一座两层小楼伫立于前,黑瓦白墙,倒也似江南的山水般,娴静典雅。
  “官人欲下注多少?”引路者回身笑问。
  穆昀祈一怔:“此刻便要下注?”
  那人颔首,往身后正中那间房指去:“此室专供双陆,入门注为五贯。”
  “五贯??”穆昀祈瞠目,迟疑片晌,厚着脸皮:“可有……少些的?”
  “有!最左那间,入门一贯!”言者面色已有几分微妙。
  “一……”心中叫苦,穆昀祈耳根发热,欲言又止。
  看他露窘态,管事者皱眉:“官人能拿多少?”
  “我……”如芒刺在背,穆昀祈此刻才知,屈辱的味道,实是较之任何一种刀剑伤都要难忍百倍!一拂袖,转身欲走。
  “且慢!”身后一声轻叹,似也无奈:“罢了罢了,来者是客,官人不欲下大本钱,便当一早说明,自也免了那许多周折。”谁教做这等营生的,不敢随意得罪人呢?
  绕过这小楼去,前面一排数间低矮小屋,然而嘈杂却较方才的小楼有过之而无不及。
  近前推开一扇门,一股酸腐气扑腾而出,似是酒味夹杂汗酸,只沾一丝入鼻,穆昀祈已作呕。引路的小厮一笑讪然:“皆是这街上的闲汉,有些已在此数日未尝出过门,因此味道重些。”
  摆摆手,穆昀祈憋着口气绕过此去。
  第二扇门被推开,倒是无甚怪味,穆昀祈心头略松,向里瞧去,见十来条人影围拢一处,中间的台上传来阵阵高亢的鹅叫——斗鹅!心头一动,大步入内,然只少顷,又满面晦色退出:“里间怎有小童?”
  小厮口气似寻常:“此处开门纳客,但只有钱且能说出囫囵话的,皆可入内。”向里瞥了眼,“且说,十三四岁,也算不得小了罢?”
  “十三四?”穆昀祈一指那个头尚不不到自己腰间之人:“那个,恐是尚不足十岁罢?”
  “那是城郊李员外的幼子。”小厮一嗤笑:“都二十出头了,然十岁起便是这般高,连带……”一戳额角:“此处也不见长,成日只知吃喝玩耍,与这干小后生为伍。”
  不知其人所言是真是假,然也无碍了,索性自也无钱买斗鹅,因是此间屋子,非他能进。
  摸着袖中瘪瘪的钱袋,穆昀祈终是挪到最后一扇门前。里间倒不似先前那些屋中嘈杂,只闻琐碎的话语声,偶尔传来一两声咳嗽。
  “此处是叶子戏场。”小厮说着推开门,“若是运道好,一局也可收获几十文。”
  已无多选,暗叹一气,穆昀祈摸出袖中那十二文钱,在一屋昏黄老眸的注视下,缓踱入内。
  整半日,不知多少回,在等对家出牌的间隙,穆昀祈昏昏欲睡,几回梦到幼时坐在祖母身侧看戏牌的场景,却每每都被邻座马婆一把推醒,继在三个古稀老者的嗔怨声中摸牌出牌,又于等待中昏昏欲睡……周而复始,半日下来,倒是将前一夜因辗转难眠而涣散的精神补回大半,除此,还知晓了马婆五十年前险与富平侯妻舅的表弟喜结良缘,王婆大嫂的堂兄曾将不守妇道的妻子与隔壁李甲捉奸在床,邓老汉卖鱼之前考了十三次解试……
  消磨半日,时过晌午,穆昀祈精神回转,面前的铜钱也已堆砌高起,心绪自好上不少。
  马婆摸牌,邓老汉闲来继续前话:“老朽虽说犹今也算安足……衣食不愁、子孙绕膝,然未得金榜题名,登金殿一睹天颜,依旧是为毕生之憾呵……”
  穆昀祈看他一眼。
  “汝等后生,怎知老来将死,却悬结在心是何滋味!”老汉痛心疾首,一面颤巍伸手去摸牌,“若此生得一睹天颜,老朽便死可瞑……”言未落,抓住牌的手乍一抽搐,便见五指蜷成鸟爪状,伴随面目扭曲,口角出涎!
  穆昀祈一时失色,却见马、王二婆已双双起身冲到老汉身侧,一个扳正其人脑袋,一个猛掐人中。手脚之快、猛、准,与牌桌上的龙钟老妇判若两者!
  片晌,只听一声怪异的声响自老汉喉中发出,便见之眼眸转动,缓缓清醒。马婆又替他捶背几下,令之吐出堵塞喉中的浓痰,再饮几口茶水,便恢复如常。
  “这是……”老汉转眸一打量,“轮到孰人出牌了?”
  王、李二婆各自坐回,嘴向他一戳:“你!”
  怔呆半日,穆昀祈才相信,方才之事,绝非自己臆想。
  “后生,到你了!”马婆又一掌拍来。
  心意乍定,穆昀祈起身:“诸位,我还有些事,先走一步。”
  跨出门。
  “哎,这已是这月被你吓走的第六个了……”身后王婆幽幽低语。
  轻舒一气,掂掂手里沉甸甸的小包袱,穆昀祈昂首阔步向前去。
  经了小厮清点,这半日他赢了九百九十二文,加上自带的十二文本钱,总是凑够了一贯,得以叩开那栋二层小楼的门。
  机不可失,穆昀祈在接下的两个时辰中不遗余力大杀四方,几经进出,日将偏西时,已在楼上正中那间屋子就坐。实则盘缠早赚足了,只此刻回去也无事,且难得此处“戏法”精全,可不带顾虑戏耍一日,自无不好。
  时近黄昏,一局双陆又近尾声,穆昀祈啜口茶,拿起骰子,向着虎视眈眈的对家一笑,甩手掷出:两个六!
  一锤定音!
  “十贯啊!”身后惊呼。
  嘴角不屑一勾,穆昀祈暗嗤:区区十贯,也值得大惊小怪?想当初,他可是投出过一个禁军都虞候的!
  “官人是继续在此,还是去隔壁?”小厮在侧低问。
  侧目扫过一众或不甘、或艳羡的目光,穆昀祈起身:“去隔壁!”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小厮应了声,手脚麻利替他理好包袱,便引之往外。
  上了走廊,忽见一人自庭中走出,神色慌张,默自向上打了一番手势,小厮见下面色一沉,转头大声:“诸位,外间走水,还请快散!”
  眼看众赌徒闻声而起,向外逃命般奔窜,穆昀祈满面惑色,拉住小厮:“走水?何意?”这天高云淡的,前处根本不见一丝烟雾,何以道走水?
  将包袱塞与他,小厮口气急促:“是官府来捉人了,快跑罢!”(2)


第48章 番外九
  “火已烧到中庭了!”不知何处人声高呼。
  如梦初醒, 穆昀祈瞟了眼楼梯处,见已挤作一团,不时有惨呼声传来, 想是有人滚下去了。四一观望, 当机立断冲回房中由后窗跳下,落地不敢停留, 向后门跑去。途经方才那排小屋,见众赌徒也正做鸟兽散, 只马婆几人却不急不躁,立在门前看着奔逃的众人, 一面耐心提点:“慢些……瞧着路……莫摔了……这钱是孰人丢的……”
  穆昀祈紧走几步:“汝等为何不走?”
  一看是他, 马婆一笑露出仅余的两颗门牙:“走,也要走得出去啊!”
  邓老汉颤巍巍:“老朽这年岁了,怎挤得过后生们去?”
  王婆一摊手:“捉贼拿赃,我们三人身上各就几十文钱, 一阵说是此处的杂工便是。”看这安然之态,显非第一回 ,乃是有恃无恐。
  不过这倒提点了穆昀祈,暗一琢磨,正想着自己可以何种由头蒙混,却被马婆一把推醒:“后生, 你就莫想了。”戳戳他手中的包袱:“凭你今日这收获, 被抓去,出来当是——”一指邓老汉:“与他一般年岁了!”
  “对呀,”王婆一拍脑门,“上回那朱瘸子,鞋子里搜出两块碎银, 就要关五年!”
  “五年?!”穆昀祈似觉心随那包袱一沉。
  身后远远已闻人声厉喝:“不许跑,都给我束手就擒!”
  一咬牙,穆昀祈使出全力奔到后墙下,先将包袱扔出,继而跃上,骑着墙头回看,数名公差已追到小屋前,幸得无人向此看。无隙多想,跳下捡起包袱飞奔离去。
  还是宋衍说得对,但凡技巧,多学些,总是有利无弊!
  万幸中的不幸,马没了!不过也无妨,有了钱,明日再买一匹便是。
  七八里路,回到荀家天已将黑。推开院门,见堂中亮着灯,穆昀祈乍以为是荀渺回来了,然一看槐树下系着的两匹马,自又推翻原想,迟疑间欲转头离去,然室中飘出的肉香又令他迈不动步——四五日了,日日清粥馒头,他实已腹中寡淡,难敌诱惑。
  堂中走出一人。遥遥对望,那人似费了片刻才看清他,疾步迎来,看似正企待。近前接过他手中的包袱,掂了掂,又探手进去一模,顿诧异:“这许多钱?何处来的?”稍沉吟,嘴角上勾:“你将荀渺卖了?”
  穆昀祈一声不吭,闷头向里。
  “阿渺如何?什么卖了?”内中又慌慌张张跑出一人,迎面险与他相撞。
  幸得收步及时,穆昀祈恨恨一眼剜过来者:“朕将荀渺卖了,你欲如何?”一拂袖:“这等酸腐聒噪之人,你家中本就容不下,留着作甚?”
  郭偕一愣,瞠目无语。
  任他二人在后琢磨,穆昀祈顾自入内,看桌上酒菜已铺开,也不客气,坐下独吃。酒足饭饱,忽听外间喧哗声,跑出一看,却是荀渺被他那堂叔扶着进了院门,看来已酒醉。
  听闻原委,乃是荀渺所猜不错,马家近时出的一应怪事,皆是人为,起因乃为争夺家财。当下被荀渺点破,免了一场无妄灾,马老员外满心感激,不仅兑现了钱财,还设宴款待,自午后饮到日落,便成这般。
  堂叔话音才落,便见坐下之人目光直起,一笑似乱颤的花枝:“那马员外还说,要将幼女许与我以作报恩呢!”挠挠头,“说定了这两日便请媒上门,我还须想想……”
  “你醉了,先去歇息罢。”郭偕面色一沉,打断之。
  堂叔知趣告辞。
  看着碎语不断之人被郭偕强拉着带去了西厢,穆昀祈蹙蹙眉:看来今后,一面之词还须慎取!只听这荀某人长时碎念郭偕如何苛待他,扣他俸禄,不许他出门会友饮宴,日日随意使唤,却不知,此乃是有缘故的……
  “我已备下热水,官家这便可回房沐浴。”那人附耳轻言。
  走了这一路回来,穆昀祈早已汗湿青衫,现下周身不适,着实须好生泡一泡换身舒爽的衣裳再去歇。遂自依从。
  热水已倒入桶中一阵,当下冷热正好。
  宽衣解带,穆昀祈入内,靠坐桶沿闭目养神。
  “现下可能说说,你为甚一声不响,就跑来这江南烟花地?”言语间,那人沾湿巾帕替他自后背擦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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