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养猫手札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白孤生

作者:白孤生  录入:11-21

  不过近来虞玓还是有摸索着在读《切韵》,且已经读了大半。
  虞玓的情况与别个的不同,正常入读县学大多是十四岁,他虽然早了些,可基础同样不牢靠。经学博士欲与助教好生商量后,再做安排。
  因此虞玓今日只领了个熟读《切韵》的作业就下课了。
  沿着石城县的街道而走,虞玓先是去了成衣铺。停留片刻后,他再慢慢踱步出来,绕着去了书店买了些笔墨纸砚。拐过街角的时候,虞玓看到了有老乞丐躺在沿街晒太阳。
  坦胸露乳看起来颇为不雅,行客经过无不嫌恶捂鼻,恨不得看不见这般脏物。
  可下一刻,那老乞丐侧过身去,小心翼翼地从破布里掰了很小一块饼子出来,喂给了一只软倒在地上的老土狗。
  一切了无痕,就宛如从前事未曾发生过。
  虞玓站在那里看了很久。
  然后才慢慢走过去,放了几钱在那破碗里。
  …
  何光远踏进县衙,敏锐觉察到了来往皂役的垂头耷脑。
  这往往是他阿耶发火的时候。
  何郎君往内衙探了个头,还没怎么着就被何县令给看到了,这想跑都跑不掉,只得乖乖被叫了进去,“阿耶。”何县令膝下只一子一女,对何光远一直很是严格,故而他对阿耶是有些畏惧,只远远地站在门口,不敢往里面多走半步。
  “今日县学,可发生了什么新奇的事?”何县令的座下还有老县丞,看起来理应是在商谈什么要紧的事情。何光远听到自家父亲的问话,虽有些奇怪,却还是说道:“来了个新的学生,便是阿耶点进去的那个,看起来矮小内敛,不怎么爱说话。”
  何县令听完,白白胖胖的脸色红润了些,但是何光远站在门口看着……怎么像是气出来的?
  何县令留意到何光远的打量,没好气地说道:“看什么看,还不快滚去读书?”何光远腹诽着究竟是谁强要他进来,一边快速地离开了,他巴不得离他爹远远的!
  “晦气。”何光远一走,何县令就摔了茶杯,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老县丞斟酌着说道:“那不过是个黄口小儿,便是明府当真要做些什么,倒也不必忌讳陆公。陆公事务繁忙,怎么会时时刻刻记得虞玓呢?”
  何县令阴沉着脸,下巴都折出了褶子,“陆公记性甚佳,且每年都要巡视一趟各县衙,除非明年他便被调职,不然本官要是动了那虞玓,明年我上哪儿去给陆公再送个人?”他瞥了眼坐在他左手边的老县丞,“确定查过了,那施粥的人当真是他?”
  若只有探访这事,还简单些,可再加上施粥,必然在陆公心里挂上记号。
  老县丞回道:“我着人问过了,虞家曾经的家奴刘勇确实去过张三米铺,他去了后的第二日张三米铺就派人去施粥了。做事的人是张家大儿,没经过他爹张三的手,两日前那大儿就跟着靠岸的船只南下去做生意,估计半年内都不会折返。且,据说离开前,他与虞玓见过一面。”
  何县令听完后闭了闭眼,他压根不在意张三大儿是不是做生意去,可忌讳的是他手里有没有什么该死的信物!原本在陆公离开后,何县令就打算整死虞玓那小儿,却没想到陆公离开前对虞玓赞不绝口不说,还抛下了那句让何县令心惊胆战的话语。
  偏偏此事还同虞玓有关!
  何县令如何能肯定,陆公不是在假借这件事在敲打他,又或者是看出他在孝廉那事中动的手脚?!
  老县丞还欲再劝,可何县令那是越听越烦躁,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不说了,此事暂且了了。那些个手段都收起来,等来年我倒是要看看,那小儿是不是当真能配得上陆公的赞誉!”那阴沉的话语想来是怀揣着浓烈的恶意。
  老县丞袖手坐着,见何县令还是那般生气,便引着明府谈些其他的事情。然心中却是忍不住摇了摇头,只道虞家那小郎君还当真是掐住了何县令的命脉。
  谨慎过头,龟缩不前!
  老县丞越是劝说,何县令便越不愿意动手。
  若是老县丞来少说有好几种手段能破这个局,可落到何县令的身上,他那般性格却当真是隐忍不动,生怕触怒假想中的陆公。
  蛇打七寸啊。
  老县丞心里摇了摇头,面上与何县令一同声讨,心里对那小郎君却是有些赞赏。
  虞玓到家的时候,刘勇已经换班结束,正坐在廊下吃饭。
  自从他们一家都搬过来后,加上多出的刘嫂这份工钱与省下的租金,日子过得比以往舒服了些。
  虞玓说:“刘大哥去屋里吃便是,何必躲出来。”
  刘勇正好吞完最后一口,闻言连忙摇头,站起身把碗筷收拾到厨房里,跟着虞玓去了书房,正好他有些事要和小郎君说。
  待刘勇离开的时候,暮色夕沉,暗淡的残阳留恋不舍,慢慢擦过墙角消失在天际。虞玓靠着窗口看那庭院的景色,白霜受阿娘熏陶,闲暇总爱种些花草,虞玓一直任由着她去弄,不想这两日庭院掇拾得非常整洁,在这初秋也有些亮眼的色彩。
  刘勇特地来说的是施粥的事情。


第11章
  西集后面那院落,在最初几日还是饿死了好些个老弱病残。
  前些日子县衙的人还会在天擦亮时偷摸着去检查一二,死去的尸体直接都丢到县城外的乱葬岗了,到了后头连去都不去了。能坚持到派人去施粥的都活了下来,可多是吓破了胆,在昨日县衙放开了圈禁后,许多人都是躲着避着不太敢出来。
  而在最后一日,也便是昨日下午,县衙再度来了人,正好与施粥的人前后脚的事情。幸亏那负责的张三米铺大儿刚随商队出门,归期未定。
  不过刘勇猜测,虽县衙里找不到那米铺的大儿子,但是他进出张三米铺的时候还是有人看到的,倘若负责的皂役谨慎些,或许能发现这件事的源头在于虞玓。
  小郎君倒是不在乎,便是何县令知道了也不会有事,又或者说,虞玓正是要让他知道。
  特地要让刘勇去寻张三米铺,是因为虞玓在遇到大猫那日进县城买笔墨纸砚并粮食等时,曾听到买米的那张三米铺中店家与儿子的对话。当是时在他家米铺买米的虞玓听了一耳朵张家大儿要出门做生意的事情,归期不定,少说得有大半年。
  这个时间差恰恰是虞玓所需要的。
  陆公必定会知道这件事,哪怕他不知道,虞玓也会让他知道。何县令真以为什么都能瞒得过陆公的眼?
  那陆公,可不是省油的灯。
  吃酒地方的大堂向来是最混乱的,陆公手底下那些人跟着吃喝玩乐的好些天,何县令如何知道那些人是不是借此探听了消息?
  谁……与谁曾接触过?
  而但凡陆公知道此事,送信的人寻不着,可找到施粥的人却是极为简单。
  一则孝廉,二则施粥,虞玓在陆公面前已经挂了名。哪怕何县令想要对虞玓做些什么,也要考虑当他下手时,是否能保证能彻底封住所有的消息……
  这样的伎俩对旁的人或许无用,或许猜忌陆公何必为一小儿出头,可对事事谨慎不愿出头的何县令来说,却当真是宝刀利器。
  说到底他怕的不是他弄不死虞玓,怕的是之后会引来陆公的猜忌不喜。要知他也这四年一任的任期也快到了,要是得罪了上官,便当真难以延续了。
  故而小郎君掐准了何县令的脉络,分明仅仅是在这环环相扣中推了小小的一步,却足以阻止何县令的种种行为。
  饭后,虞玓借着月光与灯笼走到虞宅的门口,在那里站了半晌才慢慢绕着墙角走了走,继而立于墙壁之下抬头看着一株出墙来的树苗,在淡淡的月光下,那就好像是悬挂着弯月。
  虞宅周围的街道向来安静,没多少人来往。顺着树枝往下,虞玓借着月色看到了墙根生长的野草,他蹲下来看着这些郁郁葱葱的野草,伸手拨弄开这长满墙角的野草堆。
  在野草堆后,虞宅墙角内凹出一个小小的洞穴。
  虞玓摸出来一个冰凉的小圆桶。
  这里算是虞玓年幼时的一处秘密,把东西藏在这里近乎无人能发现,也不会有人去管一个小童的稚嫩行为。是以这圆桶鲁班锁就这么被虞玓藏在随处可见的地方,却无人发现。
  虞玓握着鲁班锁回了书房,然后他在书房的大柜子里找了找,翻出来一个带锁的小匣子。
  旁边的荷包则是有着好些不同的钥匙,虞玓从荷包里取出一把打开了匣子,里面满满当当放了一整个匣子的金条。
  匣子虽小,算起来至少放了八根。
  虞玓想了想,复又取出来一个更小些的匣子,里面就有些清脆的响声。
  里面都是散的铜钱,约莫有数千枚,并着些许碎银。
  虞玓把两个匣子并屋中一些物品的账本都取了出来,然后捧着它们出来。正巧白霜给虞玓端来热茶,他便把这些东西交给了白霜,说着:“白霜姐姐,这是家中的现银,那些金条你取出来两根变换成铜钱使唤,余下的同账本一块交给你。每日嫂子的钱财支出来同你要,你只管钱,她负责买。刘嫂子的月钱与老刘是一样,每月五百钱,姐姐八百钱。”
  这样的工钱比之外面要丰厚得多。
  虞玓未到成男,实有永业田二十亩,并口分田二十亩,至于父母的那份在他们去世后都归还了。除了必要栽种的树苗外,其余的那些亩地往常也有雇佣着破落农户在做活,这三年的收租全捐出去了。
  眼下虞玓要读书,那部分的收息也能弥补家用。
  老刘和刘嫂最初是部曲和客女①,而白霜是从小就被卖给虞家,只徐娘子不做买卖,权当是雇佣婢子,直接去官府消掉了奴籍。后来徐娘子把家中所有的部曲和客女全部都放免,与白霜一道只做雇佣,待遇照旧。这也便是虞玓家中曾经雇佣过的奴仆皆对虞家感恩戴德的原因。
  大唐律令,奴婢等同于主家的私产,莫说是月钱,哪怕是奴婢无罪而不经官府杀了,顶多只徙一年;若是有罪而告官,无论罪责大小,主家杀之无罪。这等戒备森严之下,徐娘子不嫌麻烦放免了他们,使得他们脱离奴籍,于他们而言无论如何都是件天恩大事。
  虞玓绷着小脸继续说道:“白霜姐姐莫要推辞了。”
  白霜抿了抿唇,忍不住笑着摇头:“好,小郎君说如此,那便如此。”白霜语笑盈盈地接受了,捧着匣子与账本离开了。
  处理完这件事后,虞玓随手把鲁班锁拿起来,三两下就开始熟悉地拆卸,直到最底部的花纹显露出来。那是雕刻上的四瓣花,底下空缺处形似花根。
  他摸着四瓣的花,有些出神。
  阿娘藏了个秘密……小郎君顿了顿,但他现在还不想知道。
  虞玓把散落的零件放在桌面上,抬头看着柜子上那饶有趣味正盯着他的大猫:“你想我给你取个名字吗?”沉默是最先堕下来的,其次是漆黑的皮毛与蓬松的大尾巴,阴郁凶恶的大猫冲着虞玓龇牙,然后低沉地嗷呜了两声。
  拒绝!
  虞玓似是真的感觉到了那其中的意思,不恼不怒,眉眼微弯看着那跳到窗边小几的大猫。
  以及猫后面那两盆花草。
  那许是白霜新种的,素色的花瓣与新润的土壤一并,瞧来很有朝气。
  虞玓伸手摘了一朵小素花。
  指尖捻了捻花根,他把这朵素色的小花插在鬓间。
  “那至少得有个别称,那不如称你为大山公子吧?”
  漆黑的大猫慢吞吞把肉垫缩回软啵啵的腹部,蓬松柔软的大尾巴安静地垂落着,宛如它是一条乖巧柔弱的尾巴,没有任何力量般蛰伏。绿色的猫瞳幽幽地盯着小郎君,尤其是在他簪花后,漆黑大猫看起来超凶。
  以及,李承乾沉默。
  大山公子是什么狗屁称呼?
  虞玓眉眼弯弯坐在书桌后,显然心情非常好。他取了《切韵》又开始认真研读起来。前些时日就读了大半,现在只剩下后面数十页还未看完。
  《切韵》读起来枯燥麻烦,还要死记硬背后才能消化,只是背诵对虞玓来说不是太大的麻烦,读完后默念两遍,倒也很快就读下去了。
  待白霜来送糕点茶水时,初进门先是看到一双幽暗绿色的猫瞳,其次是那如小山般的猫,以及端坐在猫后认真读书的簪花小郎君。
  小郎君温温读书的模样让白霜忍不住笑,她看着虞玓那鬓边的小花低声说道:“小郎君这习惯犹在。”
  虞玓回神,听得白霜的话下意识摸了摸鬓间。
  “娘子很后悔那次抱着小郎君去庙会,若不是遇到善心人把小郎君给送回来,都不知如何去寻呢。”白霜忆起往昔,忍不住摇头。
  白霜突地提起的话题让虞玓微挑眉头,想起她说的是何事。
  虞家从前在外四处走的时候,也曾有定居一年半载的时候。白霜还记得很清楚,那一年的当地灯会很是热闹,郎君便带着娘子小郎君他们一同去赏灯。
  人多拥挤,在慌乱中虞玓被人抢走,急得郎君和娘子从天黑找到白昼,最终是刘叔让小刘勇来消息,说是小郎君被送回家了。
  送小虞玓回来的是一主一仆,天色尚暗,有些眼花的老刘头看不清楚他们的模样,只记得那打头的陌生小郎君说话一板一眼,听来颇有些威严,想来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少爷。还未等刘叔挽留,这一主一仆就消失了,等天亮虞父再去寻,却无这一主一仆的消息,宛如消失在人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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