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步一杀[古代架空]——BY:闻笛

作者:闻笛  录入:12-03

  木雪的痛苦落在安广厦的心底,好似一颗石子投入死水,使凝滞的水面再一次漾起波澜。
  安广厦从来都不是一个擅解风情的人,但这一次,他却本能地脱下外衫,翻了个面,挑了最干净一处,搭在对方被溪水沾湿的背上:“小心不要染了风寒。”
  木雪终于抬起头,有些惊讶地望着他,四目相对,两颗心在无声中交融,半晌过后,木雪眉心的褶皱终于展开,惊惶的神色渐渐被平稳的呼吸取代。
  人与人的相遇,便是如此奇妙。在这个夜晚,两人间的隔阂被抹平,身份的差异也不复存在,仿佛平生第一次摘下面具坦诚相对似的。安广厦在滩岸边找了一处干燥的石坡,引着木雪坐在松软的土地上。而后从不远处的林中拾来一捧枯枝,垒砌成堆,用火折引燃,在两人面前拢起一只小小的篝火。
  彼时,峥嵘阁已经燃烧了很久,高高矗立在火焰中的影子愈发干瘪,木料发出毕毕剥剥的声音,伴随着黑色的碎屑落下,呈现坍塌的先兆。在峥嵘阁的照耀下,两人眼前的篝火小得近乎于无,只有围坐在火边的人才能感到它所散发出的切实的温度。
  木雪将衣衫烤干了少许,情绪也平复了少许。安广厦道:“你遇到了什么麻烦,不妨告诉我,虽然我已不是西岭寨的当家,也未必能帮上忙,不过至少可以听听你的烦恼。”
  “多谢你。”木雪露出一个有些勉强的微笑,随后又垂下视线,道,“其实是关于我们堂主,他似乎对我、对东风堂有所隐瞒……”
  安广厦点头道:“我多少猜到了。”
  “猜到了?”木雪一怔,“莫非你也有什么线索?”
  安广厦道:“没有,只是我看得出他是你在世上最敬重、最倾慕的人,若不是他背叛了你,你也不至于如此慌张。”
  木雪的脸颊涨红了,她很快咬紧嘴唇,低下头,眼底浮起愧色:“其实我并没有确凿的证据,也不知道怎么说服别人相信我。”
  安广厦宽慰她道:“但说无妨。我也错信过人,所以我断然不会嘲笑你的。”
  木雪道:“虽说今日东风堂赶到南天塔是堂主的意思,但前来府上通知的却是柳红枫。枫公子登门时分,堂主已不在门中了。”
  “哦,莫非他独自去了别处?”
  “没错,未时一过他便急匆匆地出了门,我想知道他的去处,所以一直悄悄跟在他的身后。”
  安广厦露出诧色:“你暗中跟踪他?”
  木雪不禁低下头,道:“不瞒你说,近日来我觉得堂主有些异样,虽然他从前常常撇开堂中弟子,私下与红颜幽会,但出门的次数绝不如近日频繁,而且每次都去见同一个人。”
  “哦?与他幽会的是什么人?”
  “那人格外神秘,我不知道她的身份,就连她的容貌也不曾看清,虽说我们很少过问堂主的私事,但他身边的人总归与我们打过照面,多少会留下印象。这一位却与过往截然不同,来去行踪诡秘,甚至有人说她是冤鬼还魂。”
  “如何作讲?”
  “近日入夜后,我明明听到两人在房中私语,可是,当我去询问守卫,却没有人看到她出入东风堂,堂主每一日接待的门客有不少,但没有一个是女子。她就像是鬼魂一般,谁也不知她究竟如何潜进宅院,又是如何离开。”
  听过木雪的叙述,安广厦沉吟道:“如此说来,这人的确蹊跷得很。”
  木雪点点头,又道:“堂主虽然生性风流,但对红颜一向慷慨大方,所以。我怕他遭人欺骗,瀛洲岛形势如此混乱,那个女子若是图谋不轨,恐怕会危及堂主安全。我实在放心不下,所以才跟踪堂主,试图藉此查明她的身份。但今天堂主却没有与她幽会,而是去见了柳红枫。两人分别后,他便往赶往东岸。瀛洲岛东岸荒无人烟,树影幢幢,说来惭愧,我跟到半途便跟丢了……”
  安广厦露出诧色:“宋堂主的腿脚不便,照理说应当不宜避开你的跟踪。”
  “是啊,”木雪点头道,“但我跟到半途,发现马车兀自停了下来,车里已经没有他的气息,我全然猜不到他去了哪里,只能继续搜寻,一路寻到海边。那时候天色渐暗,我远远地看到南天塔的灯火逐层亮起,而后,顶楼便响起了钟声。我循声来到塔下,看到一个身着黑衣,头戴面具的人,像是从窗口逃脱似的,借助绳索没入夜色,他的身手敏捷,很快就没了踪影。不过在他消失之前,我大约看到他的轮廓,应当是个男人,而且受了外伤,伤在左侧的肩膀上……”
  木雪一边说,一边抬手笔划伤处,安广厦默默听着,心中不禁一紧——那时他被罩在吊钟下方,一直竖着耳朵仔细辨认外面的声音,他知道那黑衣人是被晏千帆用莫邪剑所伤的。
  一旁,木雪接着道:“这时我看到集合的讯号升起,不得不先行离开,与堂中弟子会合。堂主那时已经回到我们中间,神色与平时无异,但我站在他身边时,却发现他的左臂上有伤,只是用斗篷盖了起来。”
  安广厦凝着她,问道:“你果真没有看错么?”
  木雪点头道:“没有看错的,虽然他隐藏得很好,常人大约看不出,但我毕竟跟随他习武多年,对他一招一式都很熟悉,只有在受伤的时候,他的动作才会生出变化……安大哥,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木雪迎上安广厦的视线,却被后者急匆匆地避开,木雪露出诧色,继续追问道:“你若是知道什么,请务必告诉我。今日晏千帆窃来莫邪剑,为什么非要登上南天塔?那个黑衣人又是谁,他与你有关系么?”
  安广厦仿佛比木雪还要紧张,皱着眉头,迟迟不语。
  木雪等待无果,终于垂下眼帘,道:“我这般软弱无用,安大哥想必是不信任我。”
  “怎么会?”安广厦立刻摇头道,“木姑娘一直是很好的,只是……我不敢再信任旁人了。”
  *
  安广厦说话时不由自主地垂下头,目光闪烁,喉咙翕动却发不出声音,紧抿的两瓣嘴唇互相挤压,脸上的神情映在木雪眼中,凝成一副全然陌生的画面。
  一天之前,他在擂台上出手救人,代替木雪挡在血衣帮面前,背影仿佛展翅的雄鹰一般,上天入地,无所畏惧。仅仅过了一日,他便像是换了个人似的,在沟壑边踟蹰,迟迟不敢向前再跨一步。
  原来遭人背叛,就是被抽筋剥骨,折羽断翼,从此失去翱翔入云的力量。
  两人交换视线,品尝着同样的痛苦。
  然而,两人的心意始终无法相通,彼此之间始终隔着一堵透明的墙壁。
  远处,峥嵘阁终于坍塌,最后一根梁木拦腰折断,余下的木柱在火光中纷然坠落,发出一声沉闷的轰鸣。脚下的大地为之震颤,火星像烟花似的炸开,借助最后一丝热浪腾向高空,而后慢慢沉落,余下的火势渐渐平淡,最终归于沉寂,只剩一团灰黑色的烟雾漂浮在空中,迟迟不愿散去。
  近处,安广厦拾来的木柴也燃烧殆尽。
  矮小微薄的篝火本来就坚持不了太久,火灭后,周遭迅速变冷。尽管如此,木雪还是取下了披在背上的衣衫,递还给对方,道:“安大哥,今日多谢你了。”嶼;汐;獨;家。
  她微微欠身,眼底闪着晶莹的光,看起来像是要流下眼泪似的。但她很快便转过身,比眼泪更快地迈开脚步。她重新挺直了肩背,饶是狼狈的形容也遮不住背影中的傲气。
  安广厦突然生出一种强烈的感觉,倘若让她离开,不论前方有多少困顿,她也一定会独自去闯。就算路尽头是一片深渊,她也不会停下脚步。
  “慢着!”安广厦赶了几步,高声将她喊住,“我的确知道一些隐情,但我不知道该不该把你牵扯其中……”
  木雪的肩膀一震,在夜色中回过头,浅淡的眸子异常明亮。安广厦迎上她的视线,看到她向自己点了点头,道:“请告诉我。”
  她的笑容将透明的墙壁融化。
  安广厦缓缓启口,将囚徒之事一五一十和盘托出。
  木雪的神色由愕然转作忧虑,在他终于说完后,立刻握住她的手:“原来你已身中剧毒,我却全然不知体谅,真是惭愧……”
  安广厦怔住了,他没想到在自己道出真相后,木雪最为关心的不是宋云归的阴谋,也不是东风堂的前程,而是他的生死。
  在木雪的眼里,谎言,权势,前途,都比不过一条性命来得重要。
  谁说妇人不懂侠义。木雪的心意如清泉一般淌过安广厦的肺腑,虽然无法驱散毒蛊,但却带来莫大的慰藉。
  他的鼻子一酸,眼眶竟也有些发烫,他慌忙地低下头,道:“无妨,生死由天,我的心里早就有所准备……”
  木雪摇摇头,打断他的话,道:“你放心,不会让你死的。”
  安广厦又是一怔。
  木雪凝着他的眼睛,道:“天下之大,再厉害的毒也总有药来解的。所谓解药只有一份,不过是用来唬人的谎言罢了,太阳总要升起,黑暗是不会长久的。”
  他迎上木雪的视线,喃喃道:“倘若面具人果真是宋堂主,你……”
  木雪道:“倘若那人真的是堂主,我更加不能原谅他,更加不能坐视他耍弄人心,胡作为非。”
  一番话落进安广厦的耳朵,竟如一阵清风,将盘踞的阴霾悉数驱散,原本神秘叵测,难以触及的敌人,突然间显露出模糊的轮廓。
  燃烧的天空重归沉寂,东方的海尽头隐隐透出亮光,一轮红日正在海面下方孕育着。
  安广厦深吸了一口气,冰凉的空气钻入鼻腔,使他久违地感到一阵畅意。他短暂阖上眼,清晰地听见胸膛深处的鼓动。
  “倘若宋堂主果真有所图谋,那柳红枫想必也不简单。我真是太傻了,竟将我的同伴托付给他们。”
  木雪道:“还不算太迟,既然我们已经抓到了把柄,接下来便要设法戳穿他们的阴谋。”
  “谈何容易,”安广厦苦笑道:“我已不再是西岭寨当家,今夜之后,江湖中不再会有人相信我的话。”
  “谁说的,”木雪莞尔一笑,道:“至少我相信你。”
  *
  段府最深处的院落,屋檐被松影掩去大半,紧闭的门扉隔绝了访客,隔绝了噪声,然而,却隔绝不了峥嵘阁投下的影子。
  这座木塔像是要昭告天下似的,全力燃烧直至枯竭,在火光熄灭之后,燥热依旧长久的滞留在周遭,热浪渗入段府的宅院,渗进段长涯栖身的房间。
  段长涯躺在床中,安静得仿佛一尊雕像,就连呼吸也极缓慢,只有胸口微微起伏,宣告时间仍在他身上流逝。
  他像是浸在深深海底,数不清的水泡在意识深处晃动,一片混沌之中,隐约传来槿花的香气。
  那是何等怡人的沁香,世间任何气味都无法与之比拟,然而松树千年,槿花一日,香气很快就散了,徒留下悠长的记忆,印刻在段长涯模糊的童年记忆中。
  是母亲衣裙上的味道。
  段长涯的早已与世长辞,留下来的只有幼时稀薄的记忆,已在日渐成长中被他抛在脑后,盖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变得模糊又陈旧。然而,在这片混沌的深海中,他隐约感到一双手掌抚上他的脸颊,又缓缓地挪开,黑暗尽头仿佛透出一个熟悉的轮廓,微微散发着光芒,好似水面上跃动的阳光,令他几乎想要落泪。
  半梦半醒中,他被扯回过去,拾起封存已久的记忆,拭去灰尘,使它们再度染上鲜明的色彩。他终于忆起,十年以前,自己也如今日一般,无力地躺在房间里,眼睁睁地看着时间徒然流逝。
  眼前的影子只停留了片刻,便起身走远了。段长涯被抛回深海,他感到害怕,本能地想要留住那一抹熟悉的气味,但他动不了。他像是躺在一千根针上,稍一动弹便要支离破碎,他的意识漂浮在梦中,被一层又一层的噩梦裹挟着,昏无天日,几近窒息。
  醒来,快醒来,他一遍又一遍地告诫自己。
  然而,黎明前的黑暗总是最难捱。
  *
  柳红枫走在通往竹院的路上。
  与过往不同的是,他不再是孤身一人,他的身后跟着西岭寨众,虽然西岭寨刚刚遭受重挫,几名主事都已身负重伤,但除了寥寥数人留下照顾伤者以外,仍有二十余人选择跟随柳红枫,不问缘由便听信了他的话,与他并肩同行。
  柳红枫并不习惯身后的阵仗,被旁人信赖对他而言是全然陌生的经历。过往的人生中,他早已习惯独行,武功是靠偷师各家学成,毫不光彩,在遭受无数冷眼之后,他终于学会了保护自己的法子——用更加张扬的名号来掩饰出身。于是,他与世道上最低微、最卑贱的人群为伍,在江湖中闯荡。他用了十年时光换来如今的地位,时至今日,只要提起柳红枫,人们会想起那个流连花街柳巷、贪慕男色、下流不知廉耻的浪子。
  十年间,他练就了一张厚脸皮,一身面不改色的扯谎功夫,眼下的情形不需他再扯谎,他倒有些不习惯。
  从瀛洲岛东坡前往南坡,沿途都是荒芜野地,廖无人烟,山路狭窄崎岖,由于人数众多,只能徒步行进,西岭寨众大都排成一列,纵贯而行,但其中一名年轻人却始终走在柳红枫的身边,正是方才与他攀谈过的少年齐顺。
  齐顺的情绪颇为紧张,一路绷着脸,一言不发,眼睛死死盯着前路,但目光又像是在走神,脚底越走越快,甚至不知不觉间越过了柳红枫,仍旧浑然不觉,直到柳红枫从后方拍住他的肩膀,他才猛然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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