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步一杀[古代架空]——BY:闻笛

作者:闻笛  录入:12-03

  “送的是盖了段氏私印的那封信?”
  “正是。”
  “信里的内容你可有看过?”
  “我早就拆开来看过,只是一封普通的求援信,记录了瀛洲岛上这些天来的种种变故,并恳请官府增派人手和船只,将困在岛上的武林人带回内地,信里的内容句句属实,没有任何不妥之处,笔迹也是宋堂主本人所留。”
  柳红枫脑海中灵光骤现:“那封信能否再给我看一看?”
  木雪挑起眉毛:“可以倒是可以,你当心些,不要留下痕迹。”
  说罢,便从怀中取出至关重要的信笺,递给对方。
  柳红枫小心翼翼地拆开封口,抖开纸面,仔细端详,在目光触及信末时,眉头突然皱起,摇头道:“果然有些问题。”
  木雪不解:“我明明反复看过许多次,哪里有问题?”
  柳红枫道:“有问题的并非信里的内容,而是信末的印!”
  *
  柳红枫指着篆字的一角,道:“这个印是假的?”
  “假的?”木雪与安广厦两人都露出惊色。
  三人将信笺凑到门缝处,借着户外的狭光,仔细端详纸面上的印记。
  时下的官印大都以阳文为主,刻痕简洁齐整,体面大气,这一枚大约因着是私印的缘故,采取了阴文的制式,镂空处才是字面本身,大片的朱色将细白的字迹围在中央,整体显得有些笨重。
  印泥的墨色还是新鲜的,着色之处能看出深浅些许不均。过渡也很自然,木雪皱眉道:“我还是不明白,为何说这印是假的?”
  柳红枫指着左下角朱色接近边缘处,一个淡白色的镂点:“这里。”
  仔细辨认,本该被印泥铺满的地方有一条狭短的豁口,比米粒还要小,乍看像是天然的瑕疵,因为靠近边缘,并不引人注目。
  柳红枫又取出两只信封,道:“你们再看看这上面的印。”
  木雪接过,不禁挑起眉毛,柳红枫呈出的信笺,正是十年前段启昌与侯郎中、血衣帮订契时的契书,被当做证物,在江湖人面前呈过一次。
  也有段启昌的私印,在靠近左下角的地方,也能辨出类似的豁口,但两封信上的豁口,从形状和角度都与前一封有所不同。颜色的过渡更复杂,比米粒还小的空间内,甚至能看出深浅差异,反映在印台上的形状,便是高低起伏的坡度,大约像是一座微型的山谷。
  安广厦道:“这处瑕疵其实并非瑕疵,而是有意留来鉴别真伪的痕迹吧。”
  柳红枫点头道:“正是如此,侯郎中对我说过段氏家印中的秘密,段启昌在制印时请了最好的工匠,用极其精巧的手法,在狭小的空间中雕出丰富的起伏,就是为了防止旁人贸然仿制。木姑娘那封信上的印没有精细的痕迹。所以,绝不是原本的真印。”
  安广厦皱起眉头:“难道是宋云归仿制了一枚假印?”
  木雪却摇头道:“应该不会,这印今日一早才由枫公子送来东风堂,我拿到后当即送到宋堂主书房,亲眼看他在信上盖印,而后将信笺交给我。”
  柳红枫紧跟着道:“我也是一早去段家取来的。”
  “是段长涯亲手交给你的?”
  “不是,我并未见到段长涯本人。他为父亲守夜整晚,身体不适,正在休息。”
  安广厦沉吟道:“难道是段公子昨晚仿制的?莫非他察觉出宋云归有所企图,不愿将段家的私印交出,于是便连夜仿制了一枚,因为时间有限,来不及仿制出精细的‘瑕疵’,这才留下了破绽。”
  木雪闻言,不由得睁大了眼睛:“宋堂主用过后便将印收起来了,大约还没有察觉到个中蹊跷。”
  安广厦道:“但若宋堂主有所察觉,段长涯的处境恐怕就危险了。”
  这句话像一颗石子,径直落进柳红枫心里,在死水中激起一片波澜。
  柳红枫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连,道:“会不会是平南世子所为?或许他想要帮助段长涯,所以才自作主张,仿制了这枚印。”
  不料木雪却叹了一声,道:“平南世子未必就站在段家一面。”
  柳红枫露出诧色:“怎讲?”
  木雪答道:“我从两天前便暗中观察堂主的行踪,紧密监视他的一举一动,他不止一次与平南世子私下见面,就算是议事,两人未免也走得太近了。”
  柳红枫脸色一沉,脑海中涌起不祥的预感。
  两天之前,试图放火将他烧死在竹院山洞的,便是平南世子南宫忧,那时他以为南宫忧遵从了段启昌的指示,才来杀人灭口。但那晚过后,段启昌却死在自家府中。武林人都相信,段启昌是因为作恶多端,阴谋暴露,出于愧疚才选择自毙而亡,但若仔细追究,第一个供出如此说辞的人,也是南宫忧。
  南宫忧身体孱弱,不通武艺,又是皇亲国戚出身,与江湖人泾渭分明,所以就连天极门弟子也深信他的话,谁也没有生疑。
  倘若他与宋云归沆瀣勾连,除掉段启昌,吞并天极门,那么能够威胁他们地位的,便只剩下一个人。
  段长涯。
  这个念头划过脑海,竟如一声惊雷将柳红枫唤醒。
  这时,雀背坞外忽地传来东风堂弟子的喊声:“木师姐,铆钉找到了么?”
  三个人同时愣住,安广厦按着柳红枫的肩膀,一起在黑暗中蹲下,躲在一只倾倒的箱柜背后。几乎与此同时,来人推开门扉,探进一只脑袋。
  木雪抱起面前的箱子,道:“找到了!”接着便跟随那人一同出了门。
  安广厦和柳红枫蹲在黑暗中等待,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木雪才返回雀背坞。
  她回来时,脸上的忧色更加重了几分:“船就要造好了,再过大约一个时辰,待到潮水退却,便能出发了。”
  宋云归究竟有何企图尚未可知,但木雪领命出海送信却是板上钉钉的事,一个时辰过后,岸边众目睽睽,她便再没有退路了。
  安广厦皱眉道:“你一定要亲自去么?”
  木雪点头道:“不错。”
  “倘若信上的印是假印,很可能惹来更多麻烦。”
  “既然如此,我便更不能牵连别人了,究竟是福是祸,我要亲自探明。”
  木雪显然心意已决,一张清丽秀气的脸庞上,露出严肃凝重的神色。乍看颇为不协,但不协之中所透出的,却是她的骄傲与决心。
  不是每个人都有直面真相的勇气。木雪并无显赫出身,亦无血海深仇,不过是个普通女子,凭借多年的辛劳疾苦才爬上东风堂首席弟子的位置,然而,却不得不与恩师为敌。
  安广厦凝着她的眼睛,道:“我同与你一起去。”
  “什么?”木雪大为诧异,很快摇头道,“不成,会被瞧见的。”
  安广厦道:“待你出海之后,便往东侧偏航,借助清光涯的阻隔,短暂避开众人的视野,而后你将锚抛出,我从崖底潜游过去,抓着锚上船,你准备一块毡布,把我盖在下面。”
  木雪难掩脸上的惊色:“就算是退潮时分,海浪也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没关系,我水性很好。从前我常常与冯广生和晏千帆在冰冷的湖里闭气,为了练习内功,一闭就是个把时辰。”
  安广厦的话中透出几分酸楚,但很快便被他脸上坚毅的神色抹去了。他的意志就像他的身形一样结实,不论是死亡的威胁还是背叛的痛苦,都不能使他弯腰屈服。
  两人各自决定了去向,只剩下柳红枫目瞪口呆:“你们真的打算放过我吗?”
  黑暗中,两人的目光一齐落在柳红枫身上。
  “倘若我去宋云归耳旁告密,就算你们平安归来,也难逃一劫了。”
  安广厦迎上柳红枫的视线,道:“你方才说我不识人,但我偏不想承认。若是过去,我或许会选择杀了你,但这一次,你就当我也沾染了千帆的秉性吧,我想赌一回,相信你一次。”
  他一面说着,一面俯下身,将被遗忘在阴影中的莫邪剑执起,递给对方。
  “我在擂台上被你搭救过,亲眼见识过你的剑法,你的嘴巴或许很会说谎,剑却不会。若想斩开黑暗,你需要这柄剑。”
  柳红枫的手指微微颤抖,像是刚刚从冰凉刺骨的水中伸出似的,一度失去知觉的指尖,在触到这柄古剑的刹那,终于从僵硬中恢复,体味到一丝鲜明的触感。
  “既然如此,我也有一件东西交给你。”
  柳红枫接过莫邪剑,挂在腰际,而后从口袋最深处取出一件至为珍贵之物,放进安广厦的手心。
  *
  一个时辰后,柳红枫目送木雪乘船离开海岸。
  与他站在一起的还有诸多东风堂弟子,以及闻讯前来观摩的武林人,经历了令人窒息的数日闭困,每个人都盼着早日离开瀛洲岛,东风堂的船只为他们带来了切实的希冀,一时间,人群兴致高涨,议论纷纷。
  一叶孤帆飘在海面上,与岸上涌动的人潮形成鲜明对照,,大海广袤无边,与之相比,一叶舟帆不比一颗砂砾更大,它虽孱弱但却固执,单薄的身躯迎着风,摇摇摆摆向深处滑去。
  临近黄昏,海上的雾气有些重,孤舟很快便沉入雾霭中,若隐若现,船帆似乎有些歪斜,像蓝天下飞舞的风筝似的,倏然滑到了清光涯另一侧,被岩石遮住,从岸上看不见了。
  柳红枫知道,在人们的视线之外,它将迎接属于自己的命运。
  日暮时分,大海比前些日子平静得多,半片天空被夕阳余晖染成橘色,层云在暖光中翻涌,呈现一片难得怡人的闲景,就连冰冷的沙滩和灰色的岩石,都镀上一层温柔的色泽。
  有人说,这一定是好兆头,金色笼罩的世界里,仿佛不曾有过杀戮,变故,荣辱颠覆,生死离别,聪明人总是善于遗忘,只有傻子才常常将过去的痛苦记在心上。从这场劫难中存活下来的人们仿佛不曾受过折磨似的,放眼于海天尽头,静心细品这一片绝色美景。
  在人群后方,一个身影悄然转身离去。
  是柳红枫,在漫天暮色的映衬下,他的身影也变得不再突兀,他就像驶入大海的舟船一样,独自投身荒野,沿着无人水畔,溯流而上,往山巅的方向走。
  来时走了很久的路,回程居然只花了很短的时间,他的脚底出奇地轻盈,他甚至不敢相信,半日之前还在颓然游荡,如孤魂野鬼一般的自己,竟能走得这般迅速,这般心无旁骛。
  目的地是段府,飞檐斗拱清晰地矗立在远方,仿佛一面旗帜,指引着他的去向,又像是一片板斧,在他被戾毒与倦怠侵蚀的身体里,重新凿出勇气的源泉。
  是为了段长涯吗?
  是他亲手毁掉段长涯的一切,将后者亲手推入深渊之中,倘若两人身份调换,他绝不会原谅对方的背叛。
  明知如此,他仍旧不图回报,不计后果地,走在去往段府的路上。
  不图回报,不计后果——回想过去的人生,他似乎从未享有这般无忧无虞的心境。
  他过去的人生是被仇恨填满的,仿佛一只装满淤泥的壶,徒有光鲜亮挺的外表,内里却沉重得令人窒息。
  如今,淤泥终于倒空,身体轻得不可思议,脚底健步如飞,迫不及待地奔向心中记挂的地方。
  在云层褪作灰色的时候,柳红枫终于站在段府宅院外。
  他躲在外墙转角处的阴影中,敏锐地嗅出了异样的空气。段府的戒备比平日更加森严,间或有天极门弟子在四周徘徊,东张西望,神色慌乱,步履匆忙,不像是在照常巡视,倒像在拼命寻找什么。
  段府外墙很高,但对轻功高手来说算不上阻碍,柳红枫本想借着树影的掩护,从后墙翻入院内,然而,巡视的人群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撞,使他根本无从下手。
  若想潜入府内,只能另寻它法。
  万幸的是,他曾经在段长涯的寝院里见过一处秘密入口,深埋地底,鲜为人知,只要沿着那条路潜入,便可径直抵达段府内部,见到段长涯本人。就算是来回巡逻的天极门弟子,也决然不会察觉到他的踪迹。
  但地下的岩洞错综复杂,前几日又被人施过手脚,本来与三王冢相连的路,如今已经被乱石填埋,无法通行。想要找出一条新路并非易事,倘若在洞中迷失方向,或许再也出不来了。
  若是过去的柳红枫,审度形势,权衡利弊过后,一定会望而却步。
  但此刻的柳红枫却毫无犹豫。
  他暂且退离段府,往另一处人迹罕至的景致走去。
  龙吟泉。
  武林大会首日,为了对付滥杀无辜的不忌与无讳两人,他曾在龙吟泉畔埋伏了几个时辰,等待时百无聊赖,他便在附近探查,于瀑布后方发现一处深邃黝黑的入口,与错综的钟乳岩洞群相连。
  他捡拾木料,扎起一支火把,趁着暮色钻入洞中。
  一旦进入岩洞,迎接他的便是深沉的黑暗,蜿蜒曲折的甬道,高低起伏的地面,没有一个人影,甚至嗅不到生灵的气息,就连滴水的声音都阴森冰冷,若想辨明方位,只能拼命调用记忆与直觉。
  他踩着潮湿的地面,小心翼翼前行,心头却冒出一个不合时宜的念头。
  他想,这片洞穴实在是不错的埋骨之地,比清光涯还要理想得多,就算死在穴中,也不会有人察觉,他的尸身会慢慢腐朽,散发出刺鼻的腥臭,不过,这也是暂时的,土壤中藏着无数细小的虫豸,它们会啃食他血肉,将污垢全部带走,就像帮他脱下一件脏衣服似的,最后留下来的只有一具空荡荡的骸骨,干净,完整,在黑暗中安静长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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