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步一杀[古代架空]——BY:闻笛

作者:闻笛  录入:12-03

  眼看胜利在望,柳红枫却愕然睁大了眼睛。
  他看到寝楼三层的台阶尽头赫然站着一个人。
  金泽。
  *
  柳红枫慌了神,若不是脸上还有面具盖着,他仓皇的模样恐怕已经落入敌人眼底。
  他实在想不到,金泽居然会醒来。
  方才他心慈手软,没有取这人性命,只是将其击昏,不料手下败将竟如此顽强,不仅在短暂的时间里恢复意识,而且登上了三楼的台阶。
  木楼摇摇欲坠,金泽站在最上层,居高临下,俯瞰着院墙上两个毫无防备的人。
  金泽的手里拿着一支铁杖。
  铁杖又粗又沉,是娼妓寝楼中的常备品,往往藏在门后隐蔽处,只有自己人才找得到。风月之地常有争端发生,每每遇到不守规矩、寻衅滋事的客人,堂卫便会冲进房间,找出铁杖,给不速之客一些教训。
  铁杖没有明刃,不至于将人当场打死,但钝重的棍棒打在身上,伤害力并不比刀剑逊色。堂卫往往将闹事者打到半残,而后丢出院门,扔到街边,任由其自生自灭。这样既能驱走麻烦,又不至于背上人命,被官府纠责,实在是明哲保身的好办法。
  在这混沌的江湖上,有的是形形色色的生存之道。虽然习武之人常常将侠义信善挂在嘴边,可真到了危急关头,武艺却像这铁杖一样,只用来护己傍身。
  名门正派如此,三教九流亦然。因为自私本就是人之根性,实在很难移改。
  段长涯目视院外,背对寝楼,一时没有发现金泽的身影。
  他只是短暂地停了片刻,便揽过柳红枫的肩膀,再一次纵身跃起,迫不及待想要跃至院外。
  院墙虽高,但对于习武之人来说算不得威胁。
  距离胜利只差一步,但柳红枫的心却猛地一沉。在腾空的刹那,他分明看见金泽露出一抹狞笑。
  两人一旦越过院墙,院子里的人便无能为力,可是,金泽站得更高,从上方有的是瞄准的机会。
  金泽挥起手臂,使出全力将铁杖掷出。
  粗重的金属在空中旋转,滚动,像一只失控的车轮,在所过之处碾出呼呼的风声,又像是扑向猎物的饿狼一般,往两人交叠的身影扑来。
  时间忽然变得很慢,周遭的一切都陷入停滞,柳红枫的视野被骤然划过的冷光填得满满当当,他眼睁睁地看着铁杖逼近,就连附着在金属表面的锈蚀都看得一清二楚。
  千钧一发的时刻,柳红枫突然加重手臂的力气,不由分说地按住段长涯的肩膀,推向一旁。
  段长涯手脚腾空,全无防备,低呼了一声,在着地前一刻失去平衡,滚落在泥泞的土地上。
  柳红枫也落地了,落在距离段长涯一步开外的地方,后背着地的刹那,他的面颊扭曲得不像样子,然而,狐狸面具掩住了他的脸,也藏起了他的表情。
  一根铁杖掉在他的脚边。
  “怎么回事?打中你了吗?”段长涯问道。
  柳红枫摇了摇头,快速站起身,对段长涯比了个手势,指尖朝向远处的树林,高呼道:“快走!”
  段长涯怔了一下,弯腰将铁杖拾起,沿着来时的轨迹,竭尽全力抛回了院子,而后才转过头,跟随柳红枫往树林的方向奔去。
  金泽正抓着栏杆,半个身子探出楼外,翘首勘查自己的成果,夜色太浓,地面一片晦暗,叫他全然看不清敌人的情形,倒是突然飞来的铁杖打乱了他的思绪。
  他忙不迭地闪避,铁杖擦着他的耳朵飞过,落在他身后,竟将走廊地板凿出一条豁口。
  这半悬的走廊挂在楼外,被天极剑斩去一截台阶后,本就摇摇欲坠,又冷不丁吃了一记铁杖,终于不堪重负,主梁从中央咔嚓折断,像是被剪了根的麦秆似的,拖着沉重的脑袋坍向一侧。
  金泽再无处落脚,迫不得己跳下高楼,虽未受伤,但姿势堪称狼狈。
  万幸的是,东风堂众顾不得看他,目光都落在那一幢摇摇欲坠的楼上。
  失去了走廊的寝楼残破不堪,除了悬在楼外的木架之外,就连门板和窗框也被生生扯了下来,原本隐蔽的房间也暴露在众人眼底,方才金泽在二楼点起的烛火,此刻还在悄无声息地燃烧,将房间里的红帐红烛烘得幽亮,旖旎淫靡的色彩与夜色搅在一起,显得不伦不类。那些矫揉造作的粉饰,看了只使人由衷觉恶。
  金泽转向目瞪口呆的同伴,怒喝道:“还愣着干什么,快追啊!”
  柳红枫已经钻进了树林。
  愈发稠密的树木带给他一丝安全的感觉,然而,他的腿上却像是灌了砂砾,越来越沉的分量拖得他疲惫不堪。
  他渐渐忘了自己身在何处,足底仿佛踩着棉花,只是凭借本能在跑,耳边有嗡鸣声源源不止,不知是来自森林里不眠不休的虫,还是来自他心中的幻觉。
  但嗡鸣终究被喧嚣声盖过了,他听到追兵迫近的讯号,东风堂弟子实在比他想象中还要难缠,杂乱无章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围向他。他不知该逃往何处,眼前只有一片昏黑,掠过视野的树影好似囚笼的栅栏,令他背后发寒。
  在敌人出手之前,他便先一步陷入囹圄,画地为牢。
  视线摇晃得愈发厉害,天地间所有光芒都在离他而去,他想,这次若是睡过去,怕是便再也不会苏醒了吧。
  一片茫然中,他仿佛听到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柳红枫。”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脸颊,面具还好端端地挂在耳朵上。奇也怪哉,有了面具的遮挡,旁人本来不该认出他的真面目才是。
  “柳红枫——”那人又喊了一次,用他极其熟悉,又极其怀念的声线。
  下一刻,他便觉脚下一轻,整个人好像被风托起,漂浮在空中。
  但他很快感到下颚抵上了什么,阵阵触感随着沉浮的节奏传来,他的脑袋清醒了几分,他终于意识到自己不是飘着,而是趴在另一个人的肩上。
  那人背着他在林中穿行。
  只要多背一个人的重量,脚步就会变得迟缓。连柳红枫也能感觉到漂浮的速度慢了下来,于是他说:“你放下我。”
  对方没有回答。
  他又说:“这么下去我们都要完蛋。”
  回答他的仍旧只有沉默。
  他想了想,而后微微抬起头,在颠簸中贴近对方的耳朵:“其实狐狸精会法术,你放下我,我马上就能遁地而逃。”
  那人没有放下他。
  他倒是觉得身子一空,整个人往低处坠了下去。
  *
  莫非林中有陷阱?
  柳红枫起初如此认为,然而,他下坠的地方似乎比陷阱还要深得多,他意识到自己已经倒在泥泞的地面上,像木桩一样打转,枯枝败叶不断拍打额头,大大小小的石子碾过身体各处。他想,这次难免要头破血流了。
  然而,身边的人却向他伸出手臂,绕过他的侧颈,用掌心托在他脑后,在狼狈滚动的过程中,将他压向自己的肩窝。
  山石的棱角因此避开了他的脑袋,没有留下伤害。
  不知过了多久,滚动终于停住。周围黑暗而阴湿,他的身上沾满了泥浆,衣服几乎已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不知名的虫子沿着他的腿脚爬行,留下阵阵粘腻恶心的触感。
  “我这是遁地了么?”他用虚弱的声音问道。
  身边的人拉着他坐了起来,他终于看清了对方的模样,尽管浑身泥泞,但那张脸还是再熟悉不过,是他所认识的段长涯。
  下落的时候,两人几乎抱作一团,他方才枕的便是段长涯的手掌。
  段长涯的体温尚未散尽,还残留在颈侧,在这处堪比阴曹地府的泥潭里,令他眷恋不已。
  “我遁地也就罢了,你怎么也跟着下来了。”
  他说话时翕动嘴唇,随即感到唇尖顶住了什么。原来那张破破烂烂的面具竟奇迹般地留存下来,依旧挂在他的脸上。
  他用一只手撑着不远处的岩石,试图站起身。然而,肩上传来一阵剧痛,使他两眼发白,浑身脱力,又一次倒回泥泞中。
  他的另一条胳膊沉甸甸地垂在身侧,没有一丝知觉,好像被人生生切断了根,只剩下一层皮肉,虚虚地挂在肩膀上。
  他终于意识到,原来这条胳膊才是痛苦的源头,方才他几近意识模糊,便是因为这个。
  段长涯一直看着他,直到他咒骂出声,才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你干嘛抓我?”
  “你受伤了。”
  “哪有受伤?你看错了吧。”
  段长涯叹了口气,手指顺着他的腕部向上爬,悬在大臂附近,轻轻一捏。
  他立刻疼得嘶呜出声。
  段长涯接着道:“方才那根铁杖,是你用肩膀为我挡下的吧。”
  他眨了眨眼:“什么铁杖?”
  段长涯眉头紧皱:“柳红枫,你不要胡搅蛮缠了,你以为我想欠你的人情吗?”
  他又一次怔住了,没想到竟会从对方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
  脸上的面具只有薄薄一层纸,被他小心翼翼地护着,生怕哪一角被风掀起,露出破绽。然而,段长涯的话却像根针似的,毫不留情地捅破了纸面。
  原来他们间的关系,就只剩下互相亏欠而已。
  不论他如何胡搅蛮缠,他所守着的,也不过是一张徒有其表的空壳罢了。
  一片寂静中,他似乎听到微弱的水声,原来他栖身的地方是水边的泥沼,几步开外便有一滩死水,狭窄逼仄,透着一股发霉的味道,水面上不知浮着什么小虫,在夜里泛起 微光,幽幽地照亮了他的视野。
  借着小虫的光,他终于看清了段长涯的表情——嘴唇抿成一条线,每一处肌骨都紧紧绷着,就连睫毛都在颤抖,深沉的眸子里荡漾着诸多心绪,像是要将人吸进去似的。
  便是这个了——他暗暗地想。他们不能原谅对方,却也无法承认自己有罪。
  这江湖中哪有什么对与错,黑与白,只有新仇旧恨,恩恩怨怨,纠缠难分,横亘在他们之间,是一条永远跨不过去的坎。
  相见不如不见。
  他凝着段长涯的眼睛,反问道:“柳红枫是谁?”
  段长涯一怔,随即攒起眉心,棱角分明的脸庞上浮起一条青筋。他倾身向前,一把扯掉对方脸上的面具。
  可怜的狐狸彻底撞歪了鼻子,脸朝下沉入泥潭。
  段长涯望着柳红枫:“你再说一次?”
  柳红枫说:“我真不记得了,其实方才那根铁杖刚好敲中我的后脑勺,将我敲得失去了记忆。”
  段长涯:“……”
  四目相对,段长涯目光如炬,直勾勾地柳红枫,仿佛在用眼神拷问对方似的。
  但柳红枫的视线却像抹了油似的迅速移开了:“少侠,能不能别总盯着我看,我们很熟吗?”
  对方有多擅长追逼,他便有多擅长躲藏。
  令人窒息的沉默过后,段长涯终于发出一声低叹:“好吧,总之你先别动,你胳膊脱臼了,我先帮你接回去。”
  “你怎么看出来的?”
  “你这幅模样,只有瞎子才看不出来。”
  柳红枫哑然,他自以为遮掩得很好,结果还是没能逃过这人的眼睛。
  除了肩伤之外,他埋在心里的其他思绪,是否也一样也逃不过这人的注视。
  他非得给自己戴上一张面具,否则,他甚至没有勇气站在这人面前。
  段长涯向他靠近,他本能地向后躲藏,可对方却不给他逃生的机会,伸出手臂扳住他的肩膀,另一只手则垫在他的背后,像钳子似的,将他牢牢固定在原处。
  他肩膀脱臼、浑身虚浮乏力,全然不是段长涯的对手,只能闭眼认命。
  “少侠,手下留情,我怕疼。”
  段长涯的声线依旧平静:“你数到三,保证不疼。”
  柳红枫一面缩脖子:一面低声数着:“一、二……”
  第三个数字没能滚出喉咙,便被一声哀号取代。
  骨节处传来咔的一响,响声大得令人难以置信。接骨瞬间的钝痛,几乎使他当场昏过去。
  段长涯松开他的肩膀,从他身边撤开,留下他一个人,像猫似的弓着腰,直喘粗气:“好么,你竟骗我……”
  “我是在帮你。”
  柳红枫无力再与他争辩,只能静待呼吸平复后,抬头环顾四周。
  将胳膊接好后,方才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终于离他而去,视野也渐渐变得清晰,眼睛适应了周遭的黑暗,隐约能窥见头顶的天光。
  他下坠了大约有三层楼的距离,这里是一处裂开的谷地,入口被林中的藤条掩埋,不太容易分辨,形状像是一只壶,内部比入口稍宽敞一些,但也只有一间普通院落的大小。
  方才神志不清的时候,他已经被段长涯拉着,贴近了岩壁一侧,纵横交错的枝叶盖在头顶,刚好挡住了上方的视线。这漆黑的夜色里,从外面恐怕很难看到他们的身影。
  这里的确是一处天然的藏身之所。
  他转向身边的人,问道:“少侠,你怎么……”
  哪知话说到一半,便被对方打断了:“在下段长涯。”
  柳红枫兀自翻了个白眼,接着道:“段少侠,你怎么知道树林里还有这种好地方?”
  *
  段长涯的神色有些僵硬,沉默了片刻才答道:“我小时候常来此处玩耍,对这一带的地形还算熟悉。”
  柳红枫挑起眉毛:“哦,原来你住在瀛洲岛上?本狐狸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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