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步一杀[古代架空]——BY:闻笛

作者:闻笛  录入:12-03

  当年为段长涯医治疾病的郎中,就是柳千的师父无疑。
  柳红枫的手不禁颤抖,指甲几乎在纸面上留下痕迹,他急忙将信笺夹回原位,小心翼翼地将书房恢复原状,而后动身前往另一侧的卧室。
  方才他已将院子前前后后走过一遍,只剩下卧房尚未探查。
  身为宾客却擅自闯入主人卧房,实在是十足的无礼之举,然而,柳红枫却没有任何旖旎的念头,径直推门进去。
  卧房本身也与旖旎相去甚远,干净空旷,陈设稀少,床榻和柜架都是最为朴素的制式,甚至没有雕花,实在不像是堂堂段氏少主的居室,倒是为他提供了诸多便利。他四下搜寻,就连床底的缝隙都不放过。终于在灯台背后的地板上找到异样的痕迹。
  室内的地面由良木拼铺而成,比户外高出一块距离,冬暖夏凉,灯架背后的角落里,拼铺的缝隙比其余地方更宽了几分,落在其中的灰尘也更多一些,隐约围出一尺见方的区域。
  这点差异实在微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就连住在这房间里的人也未必有所察觉。但柳红枫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端倪,毕竟他已找寻无数场所,遭遇无数挫折,他如同大海捞针一样,马不停蹄地寻找了十年,周遭的一切都在前行,而他仍然停留在过去,在时间的灰烬中苦苦发掘,试图掘出真相的影子。
  ——此时此刻,真相就在咫尺之间。
  他的心跳得飞快,神情却不可思议地平静,动作比方才还要镇定果敢,他趴在地上,用耳朵贴着地面,而后轻轻在地板上叩动手指。
  周遭一片安静,使他得以清晰地听辨自己所叩出的声音。
  笃,笃,笃。
  有节律的响动回荡在空旷的房间里,仿佛铜壶中的水滴流逝。
  他所有的快乐,希冀,都消融这声音之中,渐渐离他远去。
  他终于停下来,直起身,再度凝视眼前地面,朱红色的地砖填满了他的视线,颜色深重浓郁,竟仿佛在渗着血。
  这时,他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一前一后,一轻一沉,轻快的来自柳千,沉稳的来自段长涯,如今他已经不需要用眼睛便可以认出他们。
  他回到正厅,在椅子上落座,抿着方才剩下的半盏余茶。
  唇上仅存的温度,都被凉透的茶汤卷走,正如他心中残留的希望。
  没过多久,段长涯便回来了,将崭新的茶盏放在桌上。一面斟满三杯,一面提起其中一杯,弯腰递给柳千,柔声道:“来,喝了暖暖身子。”
  柳千抬头捧过,虽然带着一脸刚刚睡醒的懵懂神情,后脑勺蓬乱得像是被鸟筑了巢,鼻头被风吹得发红。但他的神情却颇为拘束,全然没有往日桀骜顽劣的影子,而是低下头道:“多谢了。”
  “不必谢我,”段长涯道,“你们都是段府的贵客。”
  “是啊,你不必见外,”柳红枫在一旁搭话,“我方才还在与长涯商量送你去学堂的事。”
  “学堂??”柳千差点把一杯茶倒在柳红枫的大腿上。
  柳红枫揉他的头顶:“快些喝吧,喝完我们也该告辞了。”
  段长涯挑眉道:“你们不必急着走。”
  柳红枫摇头道:“你还有伤未愈,需要静养。”
  段长涯道:“我的伤势并无大碍。”
  “怎么,”柳红枫眨眨眼,“你舍不得我走?”
  段长涯沉默了片刻,竟点头道:“是。”
  柳千真的把口中的茶汤吐了出来,悉数吐在柳红枫的大腿上:“禽兽,你给他下了什么迷药不成?!”
  “我哪里敢,”柳红枫一脸委屈,“我只不过打算先与他保持距离,免得他看厌了我,对我始乱终弃一番,叫我如何自处。”
  段长涯:“……你的想法未免太多了。”
  “这叫做未雨绸缪。”
  段长涯未再与他争辩,也未多做挽留,只是一路陪送,一直送到段府大门边。
  离别在即,柳红枫寻思着要说些什么,不想段长涯却罕见地主动开口,率先对他道:“四日之后,便是武林大会决战之日,我期待着与你公平较量,一决高下。”
  柳红枫不禁一怔,原来对方心中所念竟是武林大会的事。在四方江湖豪杰面前,两人比武切磋,不论胜负结局,都将是光荣盛大的场面。
  这的确是段长涯所求之果——琴瑟和鸣,傲视江湖。
  他扬起嘴角,一面微笑,一面递出手,道:“必定全力以赴。”
  两人并未有亲昵之举,只是在握手时分,深深望进彼此的眼睛。
  段长涯的手心很暖。
  直到转身离去后,残余的温度仍旧萦绕在指间,久久不散。
  *
  柳红枫引着柳千一路下山,沿着回川河畔的小径,往官府的方向走去。昨夜两人将官府当做歇脚之处,歇息得很是满意,今日也打算去同几个冤死的亡魂作伴。
  白昼的山路比夜里好走得多,但柳千的步伐却不如昨日那般利落,反倒愈走愈慢,像是刻意躲避前方的岔道口似的。
  柳红枫终于在他身边停下,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柳千咬着嘴唇,兀自憋了一会儿,才低声道:“我想先去一趟莺歌楼。”
  柳红枫早就看穿了他的心思,只觉得他的模样甚是有趣,便故意叼问他道:“咦?昨日你才信誓旦旦说不愿再叨扰金娥姐,今日又后悔了不成。都说大丈夫一言九鼎,看来你还不过是个小鬼,连一鼎都抵不上。”
  柳千急红了脸:“我……我又不是去叨扰她。我只不过想偷偷溜进去,放下东西就走,决不与她见面。”
  “此刻说得好听,待会儿你忍得住么?”
  “废话,我又不是你,当然忍得住!”
  柳红枫露出受伤的神色:“好吧,我是登徒子,你是大圣贤,登徒子当然该听大圣贤的话。”
  “你才是大圣贤!”柳千先吼出口,随后也发觉自己词不达意,心下更是着急,十根手指绞作小小一团,两脚轮番在地上一跺,道,“反正我想去看她就去看她,也不需要你的同意。你乐意跟着我就跟着,不乐意就算了。”
  柳红枫只觉好笑,不再逗弄他,只是默默跟在他身后。
  靠近市井,人烟渐渐多起来,四处有天极门弟子轮番巡视,瀛洲岛的住民们眼看恶人已除,胆子也渐渐大起来,关门的店铺重新开张,招揽生意,江湖人也纷纷择地落脚,休养精神。
  间或有人从柳红枫身旁路过,频频投来瞩目,有些走到近处便停下脚步,拱手寒暄,有些虽未开口,但目光仍不住地流连。
  柳千从小寄人篱下,察言观色的本事也很高超,很快便留意到人们的视线,低声道:“你现在可是大名人了。”
  柳红枫只是自嘲地笑笑:“拼上命才换来这点名声,想想也是亏得很。”
  柳千望着他,道:“明知亏了还要拼命,你是傻子吗?”
  柳红枫没有反驳他,只是问道:“血衣帮害死你的师父,你不想教训他们吗。”
  “想,当然想,”柳千攥着拳头道,“我长大后自然会去找他们报仇,用不着你替我出手。”
  一番话的语气很是恶劣,仍旧掩不住其中的关切之意。
  柳红枫心知肚明,便在沉默中默默等着。柳千与他僵持一阵,终于憋不住话头,再度开口道:“以前在医馆里,我见过很多病人,有的断了腿脚,有的瘦得像柴,有的浑身是伤,这些人里也有许多立志报仇的家伙,有的成了,有的没成,但下场都很落魄,就算如此,他们也想活下去,万一命没了,那就什么都没了……这么简单的道理连我都懂,你难道不明白么。”
  柳红枫微微露出惊色。本来他胸中的思绪正反复激撞,灼得他心神一片纷乱,不得安宁,此刻,却从小鬼的话里感到一丝意料之外的慰藉。
  他与柳千本来算不上亲近,不过是在追查旧案时找上候郎中的门,才顺便认识了这个当学徒的小鬼。
  候郎中不喜闹市纷杂,医馆设在城郊的村野茅屋中,柳红枫便装作生病,在医馆里赖着不走。无奈候郎中是个倔脾气,屡次拒绝他的请求,坚决闭口不提当年旧事,他只能与小鬼套近乎,旁敲侧击地打听,却发现小鬼全然不知情。
  他的调查一度陷入僵局,直到血衣帮找上门来。
  那一日黄昏邻近,泱泱十数人潜行而至,里里外外埋伏在茅屋周遭,等候夜色降临。
  柳红枫第一时刻察觉到薛玉冠的行踪,这厮显然有备而来,随从皆是帮中精锐。倘若他独身赴战,或许可以拼个两败俱伤,冒死突围,但留在房里的老少两个,势必要遭到毒手。
  他对候郎中道:“他们许是来找我寻仇的,入夜之前,官兵会来此处巡查,不如设法让小千先溜出去,惊动城中官兵,闹出一些动静,你们两个便不至于受到牵连。”
  候郎中却摇头道:“不必白费心机了,血衣帮是来找我的。”
  柳红枫大为惊讶,心中隐隐涌上一阵不祥之感:“您与他们有过节?”
  候郎中没有直接作答,却也没有流露出惊讶之色,只是望着低矮的屋檐,道:“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薛玉冠恐怕早就打点好了官兵,你若与他们冲突,官兵非但不会救你,反倒要降罪于你,落井下石,到时候我们三人谁也逃不掉。”
  柳红枫道:“难道就没有办法了吗?”
  候郎中将目光转向他,缓缓道:“有,不如你动手杀了我。”
  柳红枫大惊。
  他在医馆里赖了许久,这是候郎中第一次正眼瞧他,也是他第一次察觉,原来这倔强凶狠的老人眸子已经十分浑浊,眼窝四周尽是皱纹,怒火从脸上退去后,看起来既沧桑又疲惫。
  候郎中从箱底取出一只信封,递给他道:“你所调查的秘密就写在里面,你将它藏起来,不要给任何人瞧了去。”
  柳红枫接过,终是抵不住诱惑,飞快地打开信封,瞥了一眼。
  那是一封契约书。
  尽管只是草草一瞥,但他的脸色骤然褪去了血色,变得一片苍白,手指不住地发抖:
  “是你……竟是你……”
  候郎中点头道:“我当初发下毒誓,有生之年绝不会将当年旧事说出口,如今我的命数已尽,是时候坦白了。”
  小千听了两人的话,在一旁急道:“师父,你说什么命数已尽,这话不能乱讲。”
  候郎中没有理会小千的呼喊,只是怔怔地望着柳红枫,道:“我这些年心怀愧疚,东躲西藏,夜不能寐,一把老骨头早就已经活够了。如今我死在你面前,是我应得的报应,也算是为你报仇雪恨了。”
  柳红枫呆然站在原地,而门外已隐隐官兵巡查的脚步声,由远处渐渐迫近。
  平日里顽固傲慢、不可一世的老郎中,竟弯曲双膝,在他的面前缓缓跪下来:
  “我只有一事相求,仇不隔代,怨不殃后,你留下这小鬼的命,别害他。”
  小千闻言,先是一惊,而后立刻在候郎中身边跪下,抱着候郎中的肩膀,央求道:“师父,我不要,我不要!”
  候郎中却一个耳光抽上他的脸:“放肆!”
  平日里候郎中待徒弟极其严苛,雨夕彖対学艺上稍有纰漏便是一顿打骂,擀面杖都断了几根。小千也生了一把倔骨头,每次都咬牙受着,绝不示弱。唯独这一次,耳光声并不响亮,却使小千潸然落泪。
  就算是不谙世事的孩童,也能嗅到生离死别的味道。
  候郎中转向柳红枫道:“这小鬼虽是个麻烦精,但却跟我学了十年,往后我的毕生医术还得靠他传下去。”
  柳红枫咬牙点头:“我明白了,我会照顾他。”
  小千仍嚷着“我不要,我不要”,但候郎中早已铁了心肠,任凭他如何哭闹,仍旧没有改变主意。
  留给他们抉择的时间本就所剩无几。
  候郎中忽地起身,苍老的身躯中迸出最后一股力量,驱使着他拔出墙边悬挂的佩剑,竭力抹向自己的脖颈。
  那一日,巡查的官兵看到柳红枫独自走出茅屋,右手提着沾满血污的佩剑,左手提着老郎中的人头。
  他的身上、脸上,都被血光涂抹得一片鲜红,残阳余晖越过古老的城墙,洒在旷寥的乡野间,也洒在他的周遭。
  红衣染血,看上去仿佛一团熊熊燃烧的火。
  *
  突如其来的变故砸了薛玉冠的如意算盘。官兵当前,血衣帮不敢轻易现身,无法动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柳红枫被押解离开。
  杀人乃重罪,应获极刑,柳红枫被径直压进天牢,从一个死局投入另一个死局。
  但他终于找到了线索,大海捞针一般的苦寻终于有所收获,饶是身陷牢狱,他仍然难以掩饰心中的狂喜,极刑斩首的判书下达时,他竟面上带笑,狱卒只当他是患了失心疯,目光之中尽是鄙夷。
  他开始盘算逃狱的法子,即便当上一辈子的逃犯,他也要解开血衣案的谜团。没想到天赐良机,几日之后,新皇继位大赦天下的消息便传入狱中。前来释放他的不是之前见过的狱卒,而是一个头戴青面獠牙面具的人。那人蒙住他的眼睛,塞住他的耳朵,给他种下戾毒,命令他为自己抢夺莫邪剑。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他已身处瀛洲岛,小千侯在他的身边。
  一路上他所感受到的惊诧,都不如那一刻来得强烈。他实在没有想到这小鬼趁乱逃脱之后,一直徘徊在监牢周围,不眠不休,竟想方设法追到他的去向,克服万难,一路尾随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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