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步一杀[古代架空]——BY:闻笛

作者:闻笛  录入:12-03

  晏千帆不顾一切地迈开脚步。
  “回来,危险!”安广厦在他身后唤道。
  倒塌的桥塔横在眼前,每一根梁木都化作燃料,交织的大火化身为墙,挡住晏千帆的去路。他被烧得咳嗽不止,眼泪还未来得及淌出眼眶,便被热气蒸干,他在脸颊上抹了一把,抹去汗水和烟灰凝出的泥垢,忍耐着喉咙中的刺痛,拼命向对面呼喊:
  “阿吉,为什么——”
  外族的孩子全然听不懂他的话,只是因着他的声音而停下脚步,短暂地转回头,一只手臂仍护着自己的姐姐,眼底没有感激,没有歉意,只有冷漠与决绝。
  “阿吉——”
  第二声呼唤被火舌吞没,火舌对面的影子只是短暂地停留,回眸一眼,便转过身去,投入前方漫无边际的黑暗。
  黑暗之中,竟传来一阵战角的低沉呜咽。
  “这声音……”冯广生愕然地睁大了眼睛。
  远处浮起一片黑压压的影子,紧贴地平线漫开,借着天际的一抹红光,往西岭寨的方向逼近,竟像是被业火吸引来的阴兵一般鬼祟。
  然而,夯实的脚步声很快将幻觉驱散,那些影子毫无疑问是人,千军万马齐行,马蹄声响彻四野,就连地面也为之摇颤。
  “是外濮国的军队。”冯广生的声音带着颤意。
  “他们是有备而来的。”安广厦的口吻也沉重异常。
  只有晏千帆没有做声,只是呆然站在原地,犹如五雷轰顶一般。
  他不敢相信,原来他所选择的一切都是虚妄——决绝的刺客,溃败的盗匪,获救的孩子,无一不是旁人铺设的歧路。是他亲手将火种捧入家门,才引来这一场毁灭西岭寨的劫难。
  冯广生的视线慢慢转向身旁:“晏老弟,你不要告诉我你早就知道……”
  晏千帆只是摇头,喉咙哽咽难言,眼中尽是悔恨。
  安广厦拍上义兄弟的肩膀:“阿生,你先带着大家撤离,去往山中暂时躲避,不要与外濮大军冲突。”
  冯广生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撤离?你让我们夹着尾巴逃走吗?”
  安广厦皱眉道:“螳臂当车,唯有死路一条,我不能让所有的弟兄都死在这里。”
  “但……”
  “是少当家的命令,快去!”
  冯广生最后往远处看了一眼,终于咬紧牙关,转身离去。
  晏千帆却已双膝瘫软,颓然跪在地上。
  安广厦催促道:“千帆,我们也走!”
  晏千帆只是抱着头,道:“是我害了大家,我没有脸面走……”
  话音未落,他只觉得背上骤然传来一阵剧痛,安广厦竟然重重一掌击向他的颈后。在一阵昏天暗地的眩晕过后,他发现自己的双脚已然离开地面,身体在颠簸中摇晃。
  他竟被安广厦负在背上,被迫逃离生命里第一处真正的家园。
  大火烧了整整一夜。
  铁蹄踏过西岭寨的废墟,踏过平凡无奇,却又被他视作至宝的一切。
  战事随之打响,外濮国叛军大举进犯中原,因着捭阖图的拓本相助,训练有素的铁蹄纵队如入无人之境,势如破竹,轻而易举迫临昌州城下。
  次日,昌州宣告失守,守军弃城而逃一路后退数百里,退至广安、梓州一带,与平南王府增派的援军联合守城,在疾风暴雨一般的攻势中苦苦为战,支撑半月有余,死伤将士人数过千,才终于将外濮国的侵军击退,保住南疆的大门。
  然而,仍有百里疆土被南蛮铁蹄侵占。百里之内,铁蹄过处,良田皆化为焦土,沿途百姓遭受屠戮凌辱,尸横遍野,夜夜哀声如鬼泣。
  战事平息后,西岭寨余党因通敌叛、、、国之罪,被官府羁押,安广厦与晏千帆担下罪状,身败名裂,一同被投入牢狱,等待朝廷判决。囚车沿途遭受万民唾弃,不得已中途急停数次,重整旗鼓。
  数次之内,晏千帆没有一次看过安广厦的眼睛。


第十八章 引丹青
  世间没有无尘之水,水从天上来到人间,清浪中往往裹挟着泥沙,澎湃中往往包纳着污浊,所谓江湖,从来都不是遗世独立的净土。
  江湖中的人也是一样,或不安于平凡,或不满于世道,于是纵身投入滚滚红尘中,古往今来,多少人曾怀着侠义的理想启程,就像高山源头的清流,洒脱率性,快意恩仇,然而,在前方曲折而又跌宕的名利场中,湍流日渐减缓,怒涛日渐息偃,或干涸成沟,或积聚为潭,泥沙沉积,腐物丛生,曾经孤兀的绝景,也变作人间至为庸常的景象。
  庸常之人将庸常粉饰为处事的智慧,藉此对顽冥不化的蠢材百般嘲弄。
  安广厦便是鲜活的例子。
  他自幼成名,武艺精绝,智勇双全,饶是年纪倍于他的长辈,都对他礼让有加。西岭寨人从未想到,有朝一日,自己引以为傲的少庄主也会沦为受人嘲弄的蠢材。
  对于名声重过性命的江湖人而言,这实在是难以咽下的屈辱。
  事发在街边的馄饨铺,西岭寨众才刚刚坐下,没有等来馄饨,却等来一群来者不善的人,竟是瀛洲岛上的百姓,自发聚集在一起。
  百姓之中有许多人并不识得武林泰斗,也不关心擂台的胜负,但叛、、、国通敌的罪名却传得比什么都快。在他们眼里,西岭寨已是一群罪大恶极的乌合之众。
  这群乌合之众前来瀛洲岛,前几日一直小心翼翼地避人耳目,就连吃住都是风餐露宿,远远避开人群,生怕惹上无谓的祸端。今日安广厦在擂台上获得胜利,总算扫清了连日以来的委屈憋闷,众人本想着庆贺一番,又不敢去酒楼声张,才在街边寻了一间馄饨铺子,却没想到连这里也容不下他们。
  “你们不要坐在我们的镇上,脏了我们的土地!”
  围攻的百姓七嘴八舌,呵斥中夹杂着谩骂,一句比一句难听,像是拎着耳朵往深处灌火。
  但安广厦并未动怒,只是放下筷子,平静命令道:“各位随我站起来。”
  西岭寨众也学着他的样子放下碗筷,齐刷刷地起立。
  开馄饨铺的是一双老夫妇,听到外面的喧嚷,从厨房露出脑袋,脸上露出踟蹰之色。加过盐的热汤还在锅里滚,也不知道是该盛还是不该。
  外面的谩骂还在继续:“你们害死那么多的人,不配吃我们的馄饨,就算付再多的钱也不卖给你们,任何一家店都不会卖东西给你们!”
  安广厦沉默了片刻,再一次开口命令道:“各位随我退出去。”
  西岭寨众跟在安广厦身后,排成一列,齐刷刷地退出门外。
  门外阳光正好,但西岭寨众的脸色却是阴云密布。
  虽然每个人都听从少当家的命令,但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吞下这般屈辱。譬如张独眼,虽然跟在队伍后面一同退出店门,但忍不住回过身,用食指指向一干众人,高声反驳道:“我们虽然遭人暗算,倒了哑霉,但我们从未做过亏心事,我们几代人驻守南疆,甭管多苦,从来没有讨要过一分回报。你们落井下石之前,摸过自己的良心吗?”
  张独眼粗哑的语声一落,立刻有几人抬起头来,目光如炬,时刻准备上前声援。
  安广厦却抬手按住张独眼的肩膀,制止对方继续说下去。
  而后,他做了一件就连他的同伴也没有想到的事。
  他走到柴院角落里,俯身从墙边拎了一只空桶,而后绕到馄饨铺外不远处的水井边,亲手从井里打了一桶水,抬过几丈的距离,撂在同伴的面前。
  冰凉的井水在桶里荡漾,溢出的水花有一些泼在地上。
  他又从行囊中取出一只粗布包,打开后摊放在水桶边,道:“这里还有几块馍饼,委屈大家先填肚子吧。”
  馍饼放了数日,又干又硬,有些已经挤得碎不成形。
  张独眼咬着牙关,眼看就要将牙齿咬碎在口中。然而,他终究没有发作,只是慢慢在水桶边弯下腰,舀了一壶水,又拿了一块碎饼,蘸着冷水,大口往嘴里塞。
  其余人也如法炮制,在热腾腾的馄饨铺外站成一排,一口一口地吃着冷水泡硬馍。
  西岭寨人不是傻子,谁也不愿意受这样的屈辱,他们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他们知道,安广厦才是他们之中最疲惫、最辛劳的,可是从昨晚开始,他便没有吃过一口东西,没有喝上一口清水。
  他们不愿被人辜负,却也不愿辜负于人。所以就算是冷水泡硬馍的委屈,他们也要咽进肚子里。
  他们吃着冷水泡硬馍,竟也吃出了血气方刚,众志成城的气势。
  在一片压抑的咀嚼声中,谩骂声竟然停住了。
  其实这口井也是镇上百姓齐力所挖,也不该给罪人玷污了去。但众人看到这样的场面,已经不忍心再说狠话。人们面面相觑,眼中都带着疑问——这样一群逆来顺受、忍辱负重的汉子,果真是十恶不赦的罪人吗?
  沉默之中响起吱呀一声,是馄饨铺陈旧的大门敞开了。
  馄饨铺的老店长缓缓走到安广厦面前,哆哆嗦嗦的手捧起一只油纸包,递给对方,道:“这是我自己的午饭,送给你们吃吧。”
  油纸包里,竟是安广厦最喜欢的肉包子,用火轻微烤过,表皮焦酥脆嫩,泛着一股质朴的面香和油香,令人垂涎三尺。
  但安广厦将头摇得毫不犹豫:“谢谢你,我不能收。”
  张独眼终于不看忍耐,把最后一口硬馍咽下喉咙,快步上前来,质问道:“少当家,你到底要做什么?”
  安广厦转向他,淡淡道:“西岭寨是有罪,罪在我一人监守不利。我既然侥幸重回江湖,便该将西岭寨的罪责赎清,还各位兄弟一个清白。”
  张独眼瞪大了一只独眼,摊手道:“你要如何赎罪,难道你帮过的百姓还不够多么?”
  “还不够。”安广厦答道,同时转过头,视线徐徐环顾众人,“诸位若是有什么难处,我一定竭力效劳。我只希望各位不要误会我的同伴,西岭寨只为侠义而存,从来都没有叛国通敌之心,从前没有,往后也不会有。”
  人群一片哗然。
  这时,有人站了出来:“安少侠,你既然那么厉害,能不能帮帮我啊?”
  *
  来人是个中年男子,打扮中规中矩,但一张脸却使人过目不忘。
  因为他的脸是歪的。
  他的两条眉毛高低不齐,鼻梁也偏向左侧,左边的嘴角向上扯起,仿佛在脸上凝成一抹冷笑,时时刻刻都在讥讽旁人似的。偏偏他看人时还翻着白眼,眼中流露出不加掩饰的戏谑与鄙夷,更加使人不快。
  人群中嘀咕声响起:“这不是孙癞子么?好大的脸啊。”
  这名号一听就不像是善茬,就连西岭寨众也按捺不住,纷纷交换视线。
  安广厦仍旧镇定自若,像是全然不在意对方的长相与态度,只是将来者一视同仁,抱拳道:“敢问兄台有何难事?”
  孙癞子动了动歪斜的嘴唇,答道:“不瞒你说,我也练过功夫,只是几个月前受了内伤,从此便废了大半功力,都说安少侠年轻有为,武艺过人,能不能劳您花费一丁点力气,帮我疗伤啊。”
  这话果然引来一阵哗然。但凡稍通武艺之人都明白,内伤乃是所有伤势中最麻烦的一类,伤至深处,单凭药疗很难恢复,须得借助外力,重整经脉气行。而被借力者势必要自损修为,付出代价,百害而无一利。所以,除非情谊深重,一般人绝不会轻易出手帮忙。
  眼前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竟然要求西岭寨少当家为他疗伤。
  就连馄饨铺的老店长也看不过去了,上前拦下安广胜,道:“小伙子,你不要被他骗了,这家伙寻衅滋事,欺凌老人家,叫路过的铸剑庄剑师教训了一顿,活该受伤的。”
  张癞子一听,一张斜嘴歪的更厉害了:“冤枉啊,我与老人家原本有些误会,现在早就解开了,可那剑师不分青红皂白就对我出手,我也是无辜受难啊。安大侠,你不是一向仗义执言么,我这内伤落下,从此干不了重活,一家人断了生路,往后可怎么吃饭,我闺女年纪还小,你总不能眼睁睁地看我把闺女送人卖钱吧……”
  安广厦沉默片刻,道:“我可以帮你。”
  张癞子一怔,随即咧开嘴巴,发出“嘿嘿”的笑,不客气地向安广厦伸出手。
  两人席地而坐,安广厦运功聚气,以掌心抵其肩背,没过一会儿,掌底竟腾起一阵青烟,阵阵热气抵在肩胛处,孙癞子不禁露出惊色,偏回头去看,只见安广厦眉心紧锁,额上冒汗,掌心微颤,像是在承受巨大的痛苦。而来自对方掌心的内力则如涌泉一般,毫无保留地淌进他的经脉间。
  其余人也安静地看着,谁也不敢打扰安广厦凝神。
  一炷香的功夫过去,安广厦终于收了掌,一面深呼吸,一面用略带沙哑的声音宣布道:“可以了。”
  张癞子如梦初醒,缓缓抬起两只手,摸向自己的脸。
  歪斜的嘴巴竟回到了原位,鼻梁也扳回到笔直一条,他把手从脸上移开,转而攥动五指,只觉得掌中盈满了力气,仿佛连石头都能捏碎。
  他喜形于色,望着自己的掌心喃喃道:“我好了,我的内伤治好了!我这就回去告诉老婆,看她再敢叫我一句窝囊废。”说着便骨碌着爬起来,发足往家中奔走,连一句感谢的话也没有留下。嶼;汐;獨;家。
  只剩下安广厦一个人,默默地起身,掸去背后的尘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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