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怀瑾看沈渔为难的神色,率先提起,“当年留王……”
没等君怀瑾说完,沈渔连忙打断了他,“我现在不想听。”
沈渔想做一只鸵鸟,将头埋进沙子里,起码现在,不想听到君怀瑾讲出那个自己无法接受的真相。
沈渔不想听,君怀瑾也识趣的不说。
沈渔转而问向另一个事情,“这些计划,都是你什么时候安排的。”
“小渔,我瞒着你做了这些事,但你不也是瞒着我去见楚天阔,”
沈渔一时语塞,又问道:“那你是怎么猜到君从嘉是骗你的?”
“你这个虚虚实实,倒是个高招,只是从嘉不敢在我面前说谎,一旦他说谎了,必然和平常是不一样的。”
君怀瑾解释完,又问道:“小渔已经知道,沈若的孩子没了?”
沈渔摇了摇头,叹息着说道:“我知道你绝不会放过这个可能会混淆皇家血统的孩子,如果动手,就是在你出宫之时,这样你就能将责任嫁祸给太后一党。”
君怀瑾看了看沈渔的表情,怕他伤心,解释道:“我答应放过沈若,可是这个孩子,实在不能留。”
沈渔点头,“我知道,毕竟是姐姐有错在先,她付出这样的后果,也是应得的。”
“小渔。”君怀瑾把手臂搭在沈渔的肩膀上,将沈渔的身子揽进怀里,在细嫩的皮肤上摩挲,“世上懂我的,仅你一人。”
靠在君怀瑾的肩膀上,沈渔在心里苦笑,自己宁可不懂他,天真懵懂,反而能够快乐些。
君怀瑾贪婪的闻嗅着沈渔身上的木叶味道,压抑的神经被温暖的炭火挑动,隐隐抬头。
俯身,君怀瑾的呼吸低哑幽沉,炙热的手指触碰到沈渔微凉的颈间,不舍离开。
缓慢的,贴向沈渔柔软的唇,裹挟着□□和占有,强大而压迫。
就在两人要紧密无间的贴在一起的时候,沈渔却推开了君怀瑾。
药劲还没有完全过去,沈渔的力气不大,但感受到沈渔的抗拒,君怀瑾不敢用强。
沈渔平静的和君怀瑾拉开距离,“快到了,要下车了。”
☆、第 18 章
冬至日,大军班师回京,西仪正式上降表,并送公主进京。
狄九凡征讨西仪有功,封为平西侯,皇上亲赐府邸,留居京城。
沈渔也因西北一战,出奇制胜,功不可没,被晋封公爵。
刚一回来,地处偏僻的质子府便被围的车水马龙,前来拜见的人踏破了门槛。
宫中沈贵妃小产,朝中官员以为沈渔会因沈贵妃一事不再受皇上重视,但西北一战沈渔名声大振,皇上的宠信有增无减,一些头脑活泛的官员就以慰问为名来探望沈渔。
沈渔最不喜欢交际,躲在府里称病不出,让两个守门的将来人都打发回去。
而自己则靠坐在窗边,一盏孤灯,一炉炭火,手里拿着一本书,窗外飘洒着棉絮般的雪。
“沈渔,你家这些下人也太不懂事了,差点就把本王拦在外面。”
人未到,声先至,沈渔起身走到门边,掀开厚厚的门帘,君从嘉提着一壶酒,走了进来。
好友深夜到访,自是人生欢喜之事,沈渔笑着将君从嘉迎了进来。
掸去身上的雪,君从嘉将披风交给一旁的下人烤干,顺便让人把带来的酒温好。
沈渔放下手中的书,先给君从嘉倒了一杯热茶,“今日冬至,你不去宫里和太后团圆,跑到我这里做什么。”
“宫里沉闷,哪有你这里随便,我才不去。”
沈渔眼中盈满了然的笑意,“你知道我不能喝酒,又提酒而来,想必不是来和我喝酒的吧。”
大家都是聪明人,君从嘉也不再绕圈子,眼底的愁苦立时浮了上来。
“这个时候,我去了宫里,除了发愁,又能做什么。”
沈渔将温好的酒从小炉上拿过来,替君从嘉倒了一杯。
“淑妃下了红花,害了姐姐的孩子,太后又是淑妃的义母,你以为你到我这里来演演苦肉计,我就会为太后求情吗。”
君从嘉拿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就是因为这样,我才要借酒消愁。”
沈渔没好气的白了君从嘉一眼,“你把我去边城见师父的事情告诉皇上,这个账我还没有和你算。”
君从嘉又喝了一杯酒,叹息道:“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一向乐观的君从嘉此时哀叹连连,酒一杯接一杯的喝,沈渔心中不忍,劝慰道:“太后那边我会帮你向皇上求情的,只是太后一党枝繁根深,不扒一层皮下来皇上是不会罢手的。”
“我明白,只要母后和淑妃能留条命在,我也就知足了,现在我才想明白,你带我随军出征的目的,若是我在京中,今天怕是来找你喝酒的机会都没有了。”
沈渔抿了抿杯中的茶,得意的笑了笑,也觉得自己实在是神机妙算,料事于先。
“得你这样一个朋友,是我三生有幸,不过作为朋友,我也要提醒你,西仪的公主就要进京和亲了,沈贵妃此时孩子又没有了,皇兄虽然现在对你千好万好,可是君王无情,说不定哪天他厌弃了你,你可是死无葬身之地。”
沈渔摩挲着手中的青玉茶杯,想起了楚天阔的话,嘴角的笑容渐渐换成一抹苦涩,强忍着打趣道:“你怎么知道西仪的公主是来当皇妃,而不是当王妃的?”
“当王妃?”君从嘉一头雾水,“当谁的王妃?”
沈渔一笑,“自然是襄王妃。”
“那可不行。”君从嘉放下酒杯,急的连连摆手,“你知道我早就心有所属,不会娶妻了。”
“你们说什么,这么热闹?”
沈渔和君从嘉转头,只见狄九凡大踏步的迈了进来,带进一身的风雪。
“狄将军来了,欢迎欢迎。”沈渔忙放下杯中的茶,起身将狄九凡迎了进来。
“狄九,你今天真好看。”
君从嘉目不转睛的看着狄九凡,狄九凡脱去了往日的一身铠甲,换上了一身黑色的暗纹锦袍,风姿爽朗,器宇轩昂,墨色的头发被紫金冠高高束起,眉眼深邃冷硬,骨子里透着俊秀尊贵的气场,让人自惭形秽。
狄九凡没理君从嘉,而是在沈渔身旁坐下,笑着说道:“我在京中没什么朋友,冬至节气,唯一想到的朋友就是你,冒昧叨扰,还请勿怪。”
“狄将军刚刚回京,这也是正常,襄王殿下交友广泛,将军可以跟着殿下多走走,也能多交些朋友。”
“是呀是呀。”君从嘉兴奋的说道:“狄九你想认识谁,只要你说,我都可以给你引荐。”
狄九凡冷冷的说道:“不老殿下费心了,朋友有一二人足矣。”
“一二人。”君从嘉扒拉着手指头,“说的是我和沈渔吗?”
狄九凡无奈的白了君从嘉一眼,君从嘉忙识趣的放下手指,而后,他的眼睛转到了狄九凡的耳朵上。
“你看你,耳朵都冻红了,我给你做了一对耳套,正好送给你。”
说着,君从嘉像是献宝一般从怀中取出一个布包,从里面掏出两个白绒绒的耳套,展示给狄九凡。
“这是我用白狐皮缝的,又保暖又好看,和我之前送你那个围巾是一套,你试试。”
说着,双手把东西递给狄九凡。
狄九凡看着那对小巧可爱的耳套,脸上的表情很扭曲。
“你不喜欢吗?”君从嘉失望的咬了咬嘴唇,十分难受。
狄九凡心里一软,说道:“不是不喜欢,只是殿下把心思放在女红上面,未免不妥,以后殿下还是不要做这种东西了。”
君从嘉顺从的点头,“嗯嗯,你把这个收了,我下不为例。”
话说道这个份上,狄九凡也只好把东西收下。
“你试试,看看大小合不合适。”君从嘉得寸进尺。
狄九凡深吸一口气,将耳套戴在了耳朵上。
大小正好,君从嘉的手工一般,耳套上方因为裁剪不好,还留有尖尖的角,再配上毛茸茸的材质,狄九凡戴在耳朵上,就像是一只小狐狸的耳朵,和他周身散发的气质一搭,莫名的好笑。
沈渔忍着心中的笑意,低头喝了口茶。
“话说你难道一直把这东西随身带着吗?”沈渔好奇的问道。
“那倒也不是。”君从嘉不好意思的低头,“其实我提着酒,本来是想去狄九府上的,只是狄九府上的管家说狄九不见客,不让我进去,我才来了你这里。”
沈渔没好气的笑了笑,“我就知道,你不会拎着酒来看我,果然你们北乾皇族的人,没一个可信的。”
狄九凡似乎也意识到有些不对,将耳套摘了下来,收进怀中,“多谢殿下,十分合适。”
君从嘉心满意足的点头,“那就好,我看你的披风也旧了,我明天就找好料子,给你再做个白狐皮的披风。”
“大人,宫里派人来了。”几人正说着话,守在外面的下人掀帘走进,身后站在宫中的大太监元宝。
“元宝公公。”几人起身,沈渔忙给元宝让座,命下人端去一杯热茶。
元宝将热茶喝了,躬身行礼,“老奴奉旨,今日冬至,贵妃小产,接沈大人进宫与沈贵妃团聚,皇上的旨意不好耽搁,沈大人收拾一下就和老奴走吧,暖轿已经备好了。”
沈渔无奈的朝着狄九凡拱了拱手,“皇上宣召,看来我要失陪了,实在是不好意思。”
“无妨,以后我们见面的机会多着,也不急于这一时。”
沈渔点点头,凑近狄九凡身边,“今天殿下喝的有点多,还有劳狄将军照顾一二。”
狄九凡看了看一脸坨红的君从嘉,点了点头。
冬至本是阖家团圆的日子,但深宫之中,却冷得了无生息。
沈贵妃小产,流下来的是个已成型的男婴,皇上回宫后大怒,下令彻查,查出淑妃买通宫中太医,在安胎药之中下了红花。
淑妃被关进慎刑司,严加拷问,太后因平日与淑妃走的亲近,又与淑妃是义母女,因此被禁足在自己宫中,不得与外界联系。
君怀瑾的旨意虽然是让沈渔进宫探望沈若,但元宝却直接把他带到了乾元殿。
乾元殿里,早就备好了一桌酒菜,中间摆着一盘饺子,一筷未动,君怀瑾正坐在桌边等着他。
“臣拜见皇上。”沈渔跪下行礼。
君怀瑾连忙将沈渔扶起,拉到自己身边坐下,“这里又没有外人,小渔不用这么生疏。”
说着,君怀瑾给沈渔面前的盘子里夹了一个饺子,“冬至就要尝尝饺子,里面放了你喜欢的虾仁。”
寒冬腊月,从海边运送海虾十分的不易,要消耗大量的人力财力,这在冬天是极为珍贵的食材。
沈渔尝了一个,鲜香可口,汤液四溢,十分好吃。
看沈渔喜欢吃,君怀瑾忙又给沈渔夹了一个。
“听元宝说,君从嘉和狄九凡正在你那里喝酒?”
沈渔点头,“冬至日,臣等小聚,喝喝酒,聊聊天。”
君怀瑾不悦的皱了皱眉,“君从嘉和狄九凡走的倒是很近,朕竟不知道,西北一趟,他们的关系就变得如此好了。”
帝王天生多疑,君怀瑾更是如此,权臣与皇亲交往过密,是君主最为忌惮的事情。
沈渔连忙解释,“他们都是来找我的,恰好碰在了一起。”
君怀瑾脸上的不悦更深了,“别人都知道冬至要找人团聚,怎么小渔也不来宫里陪陪我,我一个人,孤独的很。”
☆、第 19 章
当了皇帝,便成了孤家寡人,想到君怀瑾一个人在宫里面对这些尔虞我诈,沈渔不禁心下一软,收敛起周身的冷硬,劝慰道:“宫里这么多人,你喜欢哪个,叫哪个陪你就是了,听说西仪公主就要进京,到时候宫里添人进口,就更热闹了。”
“西仪公主进京,小渔似乎并不在意?”看着沈渔无所谓的神情,君怀瑾心中不悦。
“我在不在意有什么用呢。”
沈渔似是吃醋一般的语气让君怀瑾心中狂喜,他忙解释,“朕不会让西仪公主进宫的。”
沈渔眉头一皱,就事论事的分析起来,“可是你已经与西仪国君联盟,不封他妹妹做皇妃,难以表现我们的诚意。”
看着沈渔理智的分析,君怀瑾刚刚愉快起来的心情瞬间又低落了下去,“小渔只谈利弊,难道就一点也不在乎朕的感受吗?”
沈渔一愣,“逢场作戏做戏而已,有什么感受呢?”
君怀瑾拉住沈渔的手,将他揽在怀里,手指轻抚他的垂顺柔软的头发,炙热的身体靠在一起,心头涌起淡淡的暖。
“小渔,我既已经认定了你,此生此世,就只有你。”
炽烈的告白触动了沈渔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双臂环绕着,温暖的怀抱蔓延着浓重的安全感。
未来的事情无法预知,但此刻的幸福却无比真实。
沈渔窝在君怀瑾的怀里,无奈的苦笑,兜兜转转,从小到大,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其实自己早就已经逃离不了这个人了。
“为什么皱眉?”君怀瑾抬手,用手指轻轻触摸沈渔的脸颊,柔声问道:“还在为楚天阔的事情生我的气吗?”
沈渔摇了摇头,“师父太过偏执,让他自己好好想一想,是对的,我没有生你的气,只是我毕竟刚刚知道了自己真正的身世,心里还要缓一缓。”
沈渔坦诚的讲出了自己内心的纠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