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看什么看?”
二宝替大家答道:“都崇拜你呢!你是怎么做到的,鲁老板可是会夜视的人。”
藏弓说:“巧了,我也会夜视。”
二宝说:“可鲁老板最擅长蒙眼睛射箭!”
藏弓说:“又巧了,我也擅长蒙眼睛射箭。”
大家都当他开玩笑,崇拜之情益发高涨了。毕竟跟鲁阎王比起来,这样一个武功高强却又不喜欢张扬自傲的人实在太难得,关键他的模样还一流英俊。
藏弓却不理睬别人怎么想,说完之后又钻进屋里,开始一只一只地往外扔汉子。扔完之后甩甩发酸的胳膊,把水枪头丢在地上,说:“给他们冲冲,冲醒为止。”
可惜没人敢动手,于是他又骂骂咧咧地捡起来,自己动手冲。
冲了一小会儿,汉子们陆续醒来。“扑通扑通扑通通”,十来个粗莽大汉全都在鲁老板的带领下给他跪了。
一见鲁老板跪了,大家伙儿全都跟着跪,眨眼功夫只剩二宝和黄牛还站着,以及松鼠骑在黄牛背上,满脸愕然地眨着眼。
藏弓说:“干什么,快过年了?”
鲁老板咣咣咣磕了三个响头,“大哥在上,请受小弟一拜!”
众人也:咣咣咣!
鲁老板开始叨叨,说自己当时被揍急了,一时脑袋发热就干下了蠢事。本想着宁愿一死也不能出去丢人,却没考虑到会害别人也跟着遭殃。
万幸火头军大哥胸怀宽广,在那么危险的境地还能施援手救他们性命。希望火头军大哥原谅他这一回,以后肝脑涂地也会回报这份恩情。
二宝看出藏弓的脸色不大好,说:“你别叨叨了,赶紧起来吧,你不起来别人也不敢起来。”
鲁老板却说:“我不起,大哥还没收我做小弟。”
藏弓说:“后面的大爷大娘们也想当小弟?”
鲁老板说:“他们不是,他们只是怕挨你的揍。”
藏弓一阵失语,问二宝:“我看着像是随随便便就揍人的类型?”
二宝说:“你刚来半天就完结了两场。”
藏弓一想,还真是。
但带兵打仗他行,带小弟玩么……不太行。
他说:“我不会当大哥,算了吧。”
鲁老板膝行到他面前,“不会我可以教你呀,我给别人当大哥好多年了!”
藏弓说:“同父异母的也行?”
鲁老板说:“同母异父的都很行啊!”
藏弓想起了自己那个“了不起”的弟弟,不由嗤笑一声。
他不想再讨论这个,便直截了当拒绝个干脆,又想起一茬,“不说我倒是忘了。你弟弟欺行霸市多少年了,你会不知道他的德行?”
鲁老板说:“嗐,我知道!他有时候卖不完当天的肉,就会搁到第二天接着卖。臭小子老是拿爹妈来哭惨,又赌咒发誓会把隔夜的肉降价贱卖,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二宝说:“什么呀,价格根本没降低。”
鲁老板诧异,“没降低?他当新鲜肉来卖的?”
一听二宝说完早上的事情,鲁老板气坏了,从人群后头揪出了鲁二郎,“你说!是不是背着我这么干了?”
鲁二郎哀嚎,“哥,我们才是亲兄弟啊!”
“呸!你个不争气的东西!”鲁老板啐了他一脸,按着他的头叫他给藏弓跪下,说,“大哥你放心,这事交给我,以后他要再敢挂羊头卖狗肉,我亲自剁了他的爪子!”
二宝说:“光保证没用,先把坑了别人的钱退回去吧。哦,还有下注的钱。我小舅一赔二十,我下了五两银子,你得给我一百两。”
鲁二郎张口就抵赖,“证据呢?筹码呢?”
他还当大火搅乱,大家的筹码怕是都丢在废墟里了,谁知二宝把黄牛拽了过来,从褡裢里哗啦啦掏出了一堆筹码。
“这不是么,数数。”
鲁二郎:“……”
鲁二郎赔大发了,跪在地上嚎得撕心裂肺。
鲁老板却不像他这么孬种,拍着胸脯说:“各位且放心,有多少筹码就拿多少赢钱,我鲁阎王说一不二,等核算好之后挨家挨户给送上门。”
藏弓却说,“不打算给衙门一个交代?”
鲁老板说:“不劳大哥费心,我一定去投案自首!”又扭头问众人,“私藏火油枪什么罪,要判几年,有谁知道吗?”
大家纷纷摇头,知道也不敢告诉他。
鲁老板“嘁”了一声,“全是馕货。”
藏弓想回去了,摆摆手道:“行了,都散开点吧,别挤着我,我身子骨弱。”
众人:“???”
蚁群一样散开。
藏弓回头,看见二宝被簇拥住,又伸手拉了一把,“再给我家小二宝让个路,给我家黄牛也让个路,都是弱势群体看不出来么?”
众人再次:“???”
这一家高矮胖瘦奇形怪状不留功与名地走了,留下一片唏嘘慨叹。
伙计凑上来说:“老板,揍你的那位爷留下了一张图纸,在我们家定做了一把弓。”
鲁老板朝他脑袋顶上敲了一记拳头,接了图纸,一看之下不由凝重起来。
伙计问:“老板,图纸有问题?”
鲁老板说:“眼熟。当年我蹲大牢之前抢的那把弓就和这个很像,是用鳞甲族的传国之宝穿山龙甲打造的,非常刚硬,寻常人根本拉不开。”
伙计有些艳羡,问道:“那把弓最后落到谁手上了?”
鲁老板抬起头来,看向二宝一家远去的方向,“渊武帝,死了的暴君。”
13、13. 阴险
午后回到铺子里,二宝看藏弓的眼神就不一样了。
藏弓被他盯得不自在,“干什么,眼睛不想要了?”
二宝笑起来,“将军,我可能误会了你,你不是坏人。”
藏弓听了心情爽朗,但脸上还是一副凶了吧唧的表情,故意吓唬小傻子,“你没误会,我就是坏人,吃小孩不吐骨头。”
这么一靠近,仿佛又闻到了二宝身上那股特殊的香甜气味,藏弓屏住呼吸,“赶紧离我远点,烦人。”
二宝:“……你这人怎么喜怒无常的。”
松鼠插话说:“人家喜怒无常,你也该认清楚自己的位置,别有事没事就往跟前凑。”
二宝哦了一声,老老实实舂糯米去了。
现存的“能量弹”还剩十二颗,松鼠把冰盒拖了出来,对藏弓说:“将军既然要在店里当伙计,有些事情也得了解。这叫‘能量弹’,是一种快速补充元气的药丸,外层包的是糯米皮,里面装的是二宝的独家秘制……”
“血,”藏弓说,“别跟我鬼扯。”
松鼠一时怔住,只好坦白,“的确是二宝的血。二宝心软,有时会背着我往外舍,我也管不住他。以后就由你来保管吧,别叫他再得手。”
藏弓捏起一粒,只见这药丸白里透红,还挺可爱,说道:“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我保管,是怕我偷吃,还是怕我偷吃?”
松鼠摸着鼻子不承认,藏弓便大笑起来,“没这么想最好,因为我根本不需要偷吃。我光明正大地吃。”
他说着把冰盒翻转倒出药丸,一仰头,全吞下去了。
松鼠眼睁睁看着这一幕,好一会儿过去,终于哇哇叫出声来。
二宝从里间跑出来,“怎么了,叫什么呀?”
松鼠指着藏弓,张着嘴,“他!他!他他他!”
“他怎么了?”
“他把‘能量弹’全吃了!”
二宝抢回冰盒。里面果然一粒不剩。
“啊!!你好端端的吃我‘能量弹’干嘛?你知道一粒多少钱吗?一粒就是一两银子,一千个铜子儿,整整一吊钱!你赔得起吗?”
藏弓说:“味道还不错,甜的。”
二宝:“你!你赔!全款赔!”
二宝嚎了起来,心疼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藏弓看他嚎,一开始还觉得挺有意思,看他鼻尖都哭红了时也有些不忍了,挠头后悔。
他心想不就是几粒药丸么,至于这样?要是不吃这些药丸,他就总想咬这小傻子的脖颈,到时候不是更没法收场。
他说:“你从我薪水里扣还不行吗?”
二宝哽咽,“一个伙计一个月顶多五两银子,我给你开十两,十二粒也得抵到你下个月的薪水里,还有你身上这套衣裳没算进来呢!”
这时外面传来了女人的声音,止住了二宝的哭腔。
二宝探头往外看,“割双眼皮的大姐?”
女人说:“对,就是我!你早上怎么没开门,可叫我好等!”
二宝擦干眼泪,问道:“找我干嘛呀?”
女人叉着腰,“干嘛?我的眼皮出问题了!”
女人还没进屋,藏弓就掳起了袖子,一副“可算是逮着了机会”的架势。“这女人是来找茬的,我帮你撵走,你不许再计较药丸的事情行不行?”
“啊?”二宝急忙拉住他,“你别动!不是那么回事!”
藏弓说:“就是那么回事,等着。”
二宝说:“不是不是不是!她这人刀子嘴豆腐心,你真的误会了!”
二宝被吓得不轻,两脚卡在门框上,拖着屁股生拉硬拽,就是不让他走出去。藏弓已经意识到二宝并不把这女人当成麻烦,却仍然坚持要撵人,满嘴都是为小老板效力。
可俗话说得好,男人主动献殷勤,必定没憋啥好屁。
二宝果然上当,近乎哀求道:“我不生气了,不计较了,也不扣你薪水!只要你别撵走我的主顾,今天的事就当没发生过!”
藏弓说:“小老板可别误会我,我现在只是履行一名伙计的义务,替你解决不速之客。你放心,薪水照常扣就是,我身上这套衣服也一并扣去。”
“不要!衣裳算我送你的,一文都不扣!”
“真的?”藏弓顿住。
二宝点头,眼眶还红红的。
火头军得逞了,迈出去的一只脚总算舍得撤了回来,还在二宝的小鼻子上捏了一把,“看来你这行是真的暴利。哈哈。”
二宝心思单纯,想不出这么多弯弯绕绕,松鼠却不一样,它把全程看在眼里,真是又气又恨。
它跳到桌子上,压着声音对藏弓说:“不应该啊,凭你这坑蒙拐骗的本事应该当军师才对,怎么会沦落成一个火头军?”
藏弓说:“听不懂。”
松鼠冷笑,“别再打二宝的主意。”
藏弓也笑,“什么?你别冤枉我。”
二宝把女人请进了屋里。
这女人也是鳞甲族人,名叫尤立美子,大半年前来做过双眼皮,现在眼皮下垂了,她觉得是二宝的技术问题。
二宝说鳞甲族人的皮肤在正常状态下应该是有鳞片保护的,所以表层屏障并没有那么坚强,一旦长时间暴露在外就会受到损伤。
尤立美子不信,二宝又给她演示身体不同部位皮肤强度的差异性,耗了半天工夫。
藏弓在旁边听烦了,大声道:“有完没完?需要修复就修复,不需要就欢迎下次光临。”
争辩的两人同时闭嘴了。
二宝只好再把尤立美子请进手术室,关了门小声说:“对不住啊,我小舅是习武的粗人,不是针对你。”
谁知尤立美子非但没生气,还一脸桃红色,“这人是你小舅?长得真俊!长得俊又习武,一定很多姑娘追吧,那你有小舅妈了吗?”
二宝没有回答,在手术台上铺好宣软的垫子,又准备好一托盘的工具,做出“请”的姿势,“美子姐姐,快上来吧。”
尤立美子躺上手术台,双手提拉脸皮,说:“顺便帮我做个抗皱。平时没觉得自己老,怎么一看见你小舅我就觉得自己配不上人家呢。”
二宝说:“错觉,是他配不上你。”
尤立美子笑了,“那你到底有没有小舅妈?要是没有的话就帮姐姐说和说和呗,我这脸皮拉上去之后也能年轻十岁。”
二宝看了她一会儿,一双仿佛永远不会撒谎的眼睛眨了好几轮,最后点头说:“有的,他已经离过三回了,现在这个舅妈刚过完六十大寿,家财万贯,富可敌国。”
尤立美子的哀叹声在被注射了镇定剂之后逐渐消失。二宝猜测她这回做不了美梦了,恐怕要在梦里和那位富可敌国的老舅妈打上一架。
手术室门被推开,藏弓倚靠在门框上,说道:“六十岁也太老了,我光听着都觉得肠胃不适。”
二宝心虚,“你怎么偷听别人讲话?”
藏弓说:“是我偷听么?声音那么大。”
二宝没跟他争辩,但自己的声音大不大自己还是有数的,要怪也只能怪他耳力太好,跟个狗一样。
二宝说:“你来得正好,帮我递细嘴钳。”
藏弓说:“哟,使唤得这么顺手。”
二宝说:“你不是我伙计嘛,递个东西都不肯?”
藏弓一想,还真是。于是闲庭信步走到工具台边,在托盘里挑挑拣拣,“这个?”
二宝说:“这个是正骨钳,你看它嘴够细吗?”
藏弓说:“我看够细。”
二宝气得慌,“那请问粗的得是什么样?”
藏弓说:“粗的你怕是没见过。霹雳战船知道吗?战船上的霹雳炮需要人工填弹,一颗弹就有两百五十六斤重,用来抓填的钳子一边各需两个人推,推钳手用二头肌都能把你夹死。”
看他那得意的样,二宝心想火头军知道的还挺多,没叫他上前线可惜了。但粗人就是粗人,长得精致也没用,连细嘴钳都找不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