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他与云幼清泛舟江南湖上,小崽子坐在他们中间,湖中接天莲叶无穷碧,风景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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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谷彦林比他们想象中还要沉得住气, 足足两日后,才在六部每月例行述职那天主动留了下来。
纪宣灵看着他逐渐停下脚步转身回来,故作惊讶, “谷侍郎还有何事?”
“自然是陛下心中所想之事。”谷彦林恭顺地低着头。
他仪态端方,从容不迫,一点看不出着急的模样。纪宣灵手指在案上点了两下, 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朕扣了吕思雍三日,左相急得头都白了, 你却不见半点急色,莫非那日在别院里的情真意切都是装给朕看的?”
“微臣怎敢欺瞒陛下, 实在是家父盯得紧,故而才拖到了今日。”谷彦林无奈叹着气,表示自己只是形势所迫,逼不得已。
纪宣灵也不说信或不信, 直接挑明了他与其父微妙的关系,而后直白地问了出来。
“你恨你父亲吗?”
谷彦林忽的笑了起来, 反问道:“陛下觉得,一个任下人欺辱自己儿子,害一个孩子差点被烧死在厨房的人,配做父亲吗?”
他是笑着说这话的, 然而笑意并不达眼底, 里面只有冰凉刺骨的寒意。
连一丝失望的情绪都没有。
甲辰查到的消息里,并没有细致到他差点被烧死这样的事情,不过只要他是恨着谷文翰的就足够了。
这份恨意,正是纪宣灵所需要,也是谷彦林想让他看到的。
“朕对你们父子的恩怨并不关心, 你只需告诉朕,石山一事背后主使者,究竟是不是谷文翰?”
谷彦林跪下行了个大礼,“诚如陛下所言。”
比之上次在别院中遮遮掩掩的样子,他这次承认得可要爽快多了。
纪宣灵墨色的眼眸紧紧盯着他,“那你在其中,扮演的又是什么角色?”
谷彦林抬头无辜道:“陛下明察,此事自始至终,非微臣本愿。”
他的这些话,真假暂时都无从查证,但纪宣灵此刻需要的,就只是一个态度罢了。于是二人相视一笑,一瞬间达成了某种默契。
“谷大人跪着做甚,起来说话吧。”纪宣灵忽然和颜悦色起来。
“谢陛下……”
二人谈话的时间并不长,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后便结束了。临走时,他微微侧头看了眼,瞧见了屏风后头的半块衣角。
真是有趣极了。
谷彦林若有所思,笑了笑,抬脚走出了长宁宫的大门。
屏风后坐着的,正是如今身怀六甲的摄政王。
方才他们的对话,云幼清尽收耳底,待谷彦林离开,他才缓缓从后面绕了出来,眉间含着一抹淡淡的愁绪。
“与虎谋皮,陛下需得保持戒心才是。”
出于某种说不清的直觉,云幼清始终对谷彦林信任不起来。
纪宣灵自然知道这一点,只是他们别无选择。
这是最快的方式。
谷彦林或许不值得信任,但他对谷文翰对谷家的恨意,却是真实存在的。
“我知道……”纪宣灵将云幼清的手捉在手里摩挲把玩着,“他想让我们先解决陈锳这个麻烦,且不说这正好和我们的想法不谋而合,既然他有要求,那这场交易就不是单方面的。”
有所求,才有所得。
不过有时想想,直接挥兵踏平国公府也没什么不好的。除了败坏名声,弄不好会落一个暴君的名头外,全无后顾之忧。
可倘若真的这样做,他必会忍不住想起上一世皇叔为此殒命的事。
不论对错,这道坎纪宣灵是无论如何也跨不过去的。
“阿宣,你在想什么?”见他出神,云幼清目露担忧,不自觉握紧了拳头。
纪宣灵回过神来,转头冲他一笑,“没什么。说起来,小萝卜头就要走了,我这个做皇兄的还不曾给他送过什么,皇叔可有什么好的建议?”
这个建议,直到纪宣灵为他们饯行的宴席之上,云幼清也没有给出来。他从未用心给什么人送过礼,这简直是在为难他。
好在纪宣灵并没有把这件事完全压在他身上的意思,没两日就拍拍胸脯说自己已经准备好了。
席面就摆在金殿后的太华宫中,说是为各地藩王饯别,但满朝文武及其家眷都在邀请之列,其中还有好不容易从大理寺“做客”回来的吕思雍。
这是场所有人齐聚的盛宴,也是个注定不太平的夜晚。
天气渐渐回暖,素日一向怕热的云幼清,今日却用宽袍大袖将自己裹了个严实。确认看不出异常后,才双手交叠,用宽大的袖子遮住肚子,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纪宣灵觉得他过于小心了,“皇叔放心,他们看不出来的。”
如果不把手覆上去,这点轻微的起伏,瞧着着实不明显。
这番话毫无疑问遭到了云幼清的白眼,仿佛在说,敢情揣了个球的人不是你。
作为这一切罪魁祸首的纪宣灵讪讪闭了嘴。
摄政王长久不曾现过身,一出现便是在和陛下窃窃私语,旁若无人的模样惊掉了一众人的下巴,谁知三两句话后摄政王就变了脸色。
果然,这两个人只是表面和谐罢了。
众人如是想到。
“纪安南,过来。”纪宣灵在上面冲他招了招手。
小小的纪安南因他这句话,身上一下聚集了许多的目光,端王妃鼓励般在他小脑袋上拍了拍,轻轻将儿子推了出去。
场面虽大,纪安南却一点也不怵,小短腿一步步迈了上去,认认真真行了参拜大礼,“端王世子纪安南,见过陛下。”
纪宣灵微微颔首,却没有叫他起来,“端王薨逝多年,仅余这一子,当年念及世子尚在襁褓,并不曾让其承袭爵位。今日天时地利人和,朕打算将世子应得的东西,全都交还给他。”
云幼清知道他给纪安南准备了一份礼物,但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份大礼。
如此一来,纪安南也算是本朝开国以来,年纪最小的一位亲王了。
陈庭当堂宣旨,这件事就算彻底落实了下来,连给众人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对了,还有陈将军。陈将军在西南镇守多年,真是辛苦了。”
纪安南好歹是纪氏皇族血脉,继承端王之位,虽时机不对,但胜在合情合理。纪宣灵在册封完纪安南之后突然提起陈锳,其中意味,令人深思。
而陈锳大约是想到了谷文翰先前替他递折子请赏一事,十几年来一直安居此位的不耐和憋屈,瞬间躁动了起来。
“这都是臣应该做的。”
纪宣灵看着他故作谦虚,也做出一副十分满意的模样,善解人意道:“所以朕体谅陈将军的这份辛苦,特意为你挑选了一位帮手,任西南监察史一职。”
陈锳目光一沉,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陛下这根本不是替他找帮手,是找了个人专门监视他才对。
纪宣灵坑了人一把,还要摆出一副体恤下臣的模样,“陈将军以为如何?”
陈锳还能如何,他再如何势大,也只是个臣子而已。西南到底是陛下的西南,不是他的西南。
此时若是拒绝,简直就是明明白白在说自己图谋不轨。陈锳只能咬着牙,恨恨接受了纪宣灵的好意。
不过,天高皇帝远,真正到了他的地盘,那位新任的监察史能做到什么地步,就得看他自己的本事了。
谷文翰的脸色同样不好看,他前脚递了折子,纪宣灵后脚就来打他的脸。
说明小皇帝终究是容不得他们谷家。
他们离彻底撕破脸,就只差一层窗户纸了。
“陛下……”谷文翰忽然站起来,离开席位走到了正中间,“关于秋水坊及石山一案,臣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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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石山的事, 当日在摄政王府众人都看得清楚,陛下分明已经认定了是荣国公所为。而如今,在府宅中龟缩了许久的谷文翰突然间主动跳出来提起此事……
纪宣灵眸色微沉, “荣国公想说什么?”
谷文瀚朗声道:“臣要弹劾户部尚书张越之张大人,知法犯法,以权谋私, 豢养私兵,意图不轨。”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
当事人满脸震惊, 不可置信地看着谷文瀚,气得满脸通红, “你血口喷人!这是污蔑!陛下明鉴,臣和此事绝无半点干系!”
谷文瀚不紧不慢,呈上一沓厚厚的文书,“是不是污蔑, 请陛下看看就知道了。”
陈庭下去将东西取上来的同时,谷文瀚又开口解释了这些东西的来源, “这是臣的长子谷彦林在户部任职时发现的,其中凭空出现,重新登记造册的户籍,仅近两年就有一千三百余人。陛下可请大理寺核对, 看看能不能同石山上带下来的人对上。”
谷文瀚弹劾的时机, 还有这些呈上来的证据,根本不像是毫无准备的样子。纪宣灵翻看了几眼,又将文书递到了云幼清手上。
证据的确是真的,但张尚书的喊冤和不知情也是真的。
他这是被当成冤大头给算计了。
“可是据朕所知,秋水坊的东家之一, 就是荣国公你的这个儿子。”纪宣灵目光在殿内逡巡一圈,却并没有看到谷彦林的身影。
他本打算在今日解决陈锳的问题,再细细谋划扳倒谷文瀚的事,不曾想,对方竟先他们一步出手了。
而且,谷彦林也丝毫没有提及过,他们有一个一早就瞄准好了的替罪羔羊。
纪宣灵在心中冷笑,升腾起一股怒意,看到云幼清对他微微摇了摇头后,又按捺住了拍桌的冲动。
张越之见陛下站在他这边说话,心下稍定,很快反应过来,“令郎与我同在户部任职,要做这些,一样方便得很。何况论动机,只怕令郎的嫌疑更大一些才是。陛下,臣不得不怀疑,荣国公才是这幕后的黑手,眼见事情就要暴露,这才将臣推出来做这个替罪羊。”
他的这些猜测,几乎已经接近了事实。
谷文瀚一脸惊讶,表现出对儿子做的这些事毫不知情的样子,随后针对张越之所说的动机补充道:“张尚书说话要拿出证据,真要论动机,我记得张尚书刚入仕那会儿,曾受过南淮王萧钦的提拔,焉知你会否为了旧主,包藏祸心,在天子脚下行不轨之事。”
“你——”
“够了!”
二人当堂争辩起来,纪宣灵的脸也越来越黑,终于忍不住厉声喝止了他们。
“今日宴席,是朕替诸位叔伯兄弟践行准备的,你们若是想吵,明日便去大理寺吵个明白,免得在此坏了大家的兴致。”
一室寂静。
“朕去更衣,诸位自便吧。”说着,竟是抛下云幼清自己离开了,看起来的确气得不轻。
众人盯着他离开的方向,面面相觑。
陛下如今的心思,真是越来越捉摸不透了。
“都愣着做什么?陛下方才说了,请诸位自便。”
所以原先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
“全都摆着脸是要给谁看?”
云幼清今日一直没有什么存在感,但张口仅仅说了几句话,就瞬间镇住了所有人。
丝竹声重新响起,殿内很快又恢复了觥筹交错,鼓乐齐鸣的热闹景象。
在他说完这些话后,陈锳紧盯着云幼清瞧了好一会儿,最后愤愤甩袖离去。
他的不告而别并未引起太大的关注,唯有陈庭怕折了云幼清的脸面,小心翼翼征询了一下他的意见,“王爷,他这……”
“不必理会……”比起陈锳,他更在意方才借口更衣走掉的纪宣灵。
“本王去瞧瞧陛下,你留在这里盯着,有事来报。”云幼清没有思考太久,嘱咐了陈庭两句,也离开了。
纪宣灵其实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生气,他的愤怒,很大程度上是做出来给谷文瀚看的。谁让他现在还是心绪不定,焦躁易怒的小皇帝呢。
“阿宣?”
听到云幼清的声音后,正在更衣的纪宣灵动作顿了顿,眼珠子一转,不知打了什么主意。
待云幼清进来时,还没等他看清眼前的状况,纪宣灵就一把将其圈进了怀里,然后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委屈道:“皇叔,他们都欺负我。”
云幼清:“…”
拙劣的演技,假得出尘脱俗。
他在心里如是评价。
“陛下说笑了,怎么会有人敢欺负您呢?”云幼清用“您”相称,毫无感情地说。
没能如愿得到安慰的纪宣灵撇了撇嘴,“他们有什么不敢的。”
这话倒也不假,历朝历代,外戚能做到谷文翰这样的人屈指可数。嚣张跋扈,颠倒黑白。
如果说原先他还披着一层为了陛下着想的皮,现如今就是彻底撕下了这层外衣,很有些鱼死网破的决绝。
“陈锳走了……”云幼清道。
纪宣灵:“他是该走了……”
进京一趟,敛财无数,还是在他这个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做的。
和他那位舅兄一样目中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