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和他的冤家殿下[古代架空]——BY:归远少爷

作者:归远少爷  录入:12-23

  身下的人僵住,似是艰涩般应声,“我晓得。”
  怎会不知,他每每下狠手时,哪里有半分报复的模样,眸子里尽是惊涛骇浪般的悲伤难过,最后那晚,梅庚才是诡异的平静。
  用假作兴奋掩饰的,是心如死灰的寂然。
  梅庚抬起头,四目相对,瞧见了清俊殿下眼里的疼惜与愧意,便垂首吻了吻他的唇,“我的小殿下,可晓得我有多爱你?”
  回应是一声压抑带颤的痛哼。
  ——爱到心魂尽碎,爱到痛你之痛,爱到至死不渝。
  ——
  云雨初歇,梅庚吻了吻怀里迷迷糊糊的小家伙,将人搂紧了一时不愿起身。
  楚策却忽而开口,嗓音微哑:“当年你出征后,大楚水患瘟疫四起,百姓传言君主失德,天降灾祸,我虽隐隐查出与林书俞有关,但为护住柳长诀与风月楼,消息受限,”
  彼时柳长诀是大楚皇室最后的希望,要隐藏实力揭竿造反,自然不能像现在这般追着林书俞查。
  “嗯。”梅庚应了一声,将楚策鬓边汗湿的黑发轻轻拨开,“应当同那邪教有关,林书俞当年是被林家主母扔出去的,回来便闹得林家险些家破人亡,如今林家只剩下他一个继承人,林卢就算是为了保住林家,也会鼎力扶持。”
  片刻,他又嗤笑:“林家主母心软,若那时杀了他,也省得今日麻烦。”
  “杀了他也会有别人。”楚策推了他一把,挣扎着要起身,却反被人搂进怀里亲了几口,一时无奈,“再如此荒唐怠惰下去,楚洛都要登基了。”
  “那我去杀了他,将皇位给你抢回来。”梅庚不以为意,还是松了手,下榻捡丢弃在地的外袍披上,干脆利落地将自己收拾妥帖,这才将锦被内的淮王殿下捞出来,亲自伺候更衣束发,熟练无比。
  ——
  夜深露重,淮王府书房,书案后坐着两人,各忙各的,时而抬眸,如心有灵犀般彼此交换个缱绻视线,便又埋首瞧手中公文。
  白衣胜雪的公子披星戴月而来,兀自推开书房门踏入,柳长诀眉宇间带了明显的倦色,淡声道:“洛阴教的事,有眉目了。”
  梅庚当即正色:“查到什么了?”
  “内鬼。”柳长诀缓缓阖目,搭在案上的五指攥拢成拳,节骨泛白。
  内鬼?
  梅庚心下顿时闪过无数算计,却见柳长诀睁开了眼,满眸漠然,冷静道:“这些年查不出林书俞的背景,是因风月楼出了内鬼,疯子一样的教徒。”
  平静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厌恶。
  确实如同疯子一般,将那不存在的神看做一切,为此不惜牺牲所有,痴迷而又愚蠢地期盼着某个虚无缥缈的极乐世界。
  他们坚定而愚昧地相信着,只有真神能平定天下,从此风调雨顺,再无灾祸。
  可惜祸从心生,多因贪起,人性深处的劣根,又岂是一个所谓的神能渡的?
  柳长诀揉了揉额心,“销声匿迹的这三十余年,洛阴教徒早已遍地都是,只是他们不曾发难,幸而西平王在西北杀出的威名,加之运河缓解水患,来往商船获益,暂且震慑了这些教徒,亡羊补牢,如今应是为时不晚。”
  “依你之见?”楚策问。
  柳长诀瞧他一眼,“不过是些装神弄鬼的东西,他们能,我们为何不能?”
  梅庚正觉着有理,便瞧见柳公子平静道:“待冬至祭祀时,弄出些天地异象,或者炸两座山脉,随意拿些东西称作天降异宝,到那时,说谁是神他们都信。”
  梅庚顿觉匪夷所思,“也……不失为良策。”言罢,又话锋一转,“但弊端显而易见,教徒本就难以掌控,狂热时尊你为神,一旦出现任何变故,后果不堪设想。就如月老庙一般,适婚年岁的男女重金求红线,待日后发现牵错了红线,便会将怒火发泄到庙里蜡像上。”
  求神拜佛之人大多皆是如此,我求了,我信你,你便要应我,否则便遭反噬。
  一时寂然。
  楚策忽而道:“如今我们对洛阴教了解不多,或许可以先接近洛阴教徒,知道洛阴教如何行骗,也好定下对策应付。”
  “也并非不可。”柳长诀沉吟片刻,“除却任务特殊的密探,普通教众应有聚会,就如文人墨客的雅会一般。”
  三人商议无果,门外蓦地传来五味颇带慌乱的通传声:“王爷,南院出事了!”
  容家人囚禁在南院。
  “进来说话。”楚策道。
  五味推门而入,苦着脸道:“王爷,南院那几个……死了。”
  “死了?”梅庚眸中一暗,蓦地起身,“本王去瞧瞧。”
  南院偏僻,梅庚提灯照亮幽暗房中,见地上横着五具面黄肌瘦的尸身,其中四具面色青灰,唇泛深紫,七窍流血,各自脖子上还划了一道狰狞伤口,皮肉被割裂,涌出紫黑色的浓稠血液,干涸的紫黑色血迹凝固在地面。
  还有一具下人穿着,靠在柜旁,腹部插着一把锋利匕首。
  “……这是中毒?”跟来的楚策蹙起眉。
  “应当是。”柳长诀道,“既下了毒,又何必再画蛇添足地补一刀?”
  “是府中侍女小棠发现的。”五味给家丁使了个眼色,便有两人押着个面无人色的少女上前。
  小棠吓得不轻,浑身发颤,忽然伸手指向了死在柜旁的男尸,面色惨白哆哆嗦嗦地道:“是…是赵全,赵全杀了他们!”


第一百零七章 他有本王护
  梅庚蹙眉,他和柳长诀早就把淮王府下人的底细查了个彻底,却不想还是出了纰漏,沉思之际,余光瞥见那下人耳后褶皱,上前去捏住那处皮肉狠劲一撕,剥离下的竟是一张人皮面具。
  “怎么死的?”梅庚嫌恶地将人皮面具丢下,眼底阴鸷冰冷。
  暗处藏匿的黑衣暗卫倏尔现身,拱手道:“回王爷,属下失职,未发觉房中异样,侍女寻来正撞上他行凶杀人,属下闻声赶至,那人便举刀自尽,还……似是狂喜之态,说他是为主上而死。”
  “查查他是什么人。”梅庚与楚策交换了个眼神,又睨眼那具尸体,眸光微沉,心里已然有了猜测。
  在此时杀人灭口的想必只有林书俞,只是这手段着实粗劣。
  梅庚是久经沙场的老狐狸,自然发现了这场行凶中的微妙违和。
  梅庚退回到门槛处,偏头瞧向楚策,温声:“容家人,你打算怎么办?”
  楚策静默片刻,说了句:“乱葬岗。”
  淑妃病逝,连口薄棺都不曾有,宫人施舍一袭草席,卷了当做染病宫女丢弃在乱葬岗,前些年楚策曾为母建了座衣冠冢,但有些旧事总归不能原谅。
  “好。”梅庚温声,牵了他的手将人往外带。
  人死事了,谁还在意是厚葬还是草席裹尸?
  在乎的是活人。
  梅庚很早便明白,无论楚策有多冷静睿智,他始终不是无欲无求的神,宽仁却不慷他人之慨,怎能不疼惜不喜欢?
  ——
  是夜,万家灯火时,一纸诏书将淮王殿下传入宫中,传旨的是楚恒之身边的心腹太监,只说要传淮王一人进宫,不准任何人同行。
  白日里容家人刚被灭口,晚间楚策便被传入宫中,梅庚端坐书房内,烛火颤曳,心思几经翻转,猜得出大抵是与他身世有关。
  男人面色冷峻,忽而开口道:“来人。”
  黑衣暗卫倏尔现身,“主子。”
  “告诉风承玉,寻枢密使,就说本王已将西北半数兵权交予淮王殿下。”梅庚冷声。
  “是。”暗卫又悄然退去。
  梅庚起身推门,伫立檐下,万千星子入了深邃墨色眸中,长身玉立的身影隐没于夜色,掩去唇角一抹冷意甚浓的笑。
  半晌,忽而有脚步声接近,得知淮王殿下独身被宫中召去的五味步履匆匆,满眼担忧,“王爷,我家王爷他……”
  “放心。”梅庚打断了他,睨去一眼,“你与淑妃交好,可知小策究竟是不是皇嗣?”
  “自然是!”五味气得脸颊涨红,语速极快,“陛下酒醉贪欢,当初娘娘有孕二月有余方才受封,从一介宫女封了淑妃,是废后与婉贵妃一干人联手,污蔑娘娘与奸夫苟合有孕争宠,娘娘向来洁身自好,淮王殿下是陛下亲生。”
  “哦。”梅庚随口应道,旋即敛下眼,“无人敢动小策。”
  五味怔住,“王爷何意?”
  梅庚得意挑眉,“因为他有本王护着啊。”
  五味:“……”
  王爷您是不是忘了,没有传召您连宫门都进不去?
  ——
  宫灯明艳,御书房内气氛冰冷紧绷。
  “孽种!你自己看看!”斥责带了滔天怒意,泛黄信笺被甩出,飘落在地,楚恒之面色阴沉,“你那个生母做下的丑事!竟敢混淆我大楚皇室血统!”
  楚策敛眸,俯身捡起信笺,一目十行地扫过娟秀字迹——是家书。
  家书中淑妃提及钟情于宫中侍卫,已私定终身。
  “信笺亦可伪造。”楚策淡淡瞥了眼一旁痛心疾首的楚洛,笑意寡淡,“不可轻信。”
  “启禀父皇。”楚洛当即道,“儿臣尚有人证。”
  楚恒之双目内噙着怨毒,近乎是咬牙切齿地道:“传。”
  小厮模样的少年被带了上来,唯唯诺诺连头都不敢抬,楚洛温声道:“将你告诉本王的,同陛下再说一遍。”
  “陛……陛下。”小厮似是愣住片刻,旋即猛地哭出声来,边哭边说:“陛下要为我们家主子做主啊!前两日府中收着淮王府的信笺,要老爷携家眷入永安认亲,小人路上患疾,谁知赶来永安时便听闻,老爷一家四口入了淮王府便再没了消息,今日,今日方才在乱葬岗寻着尸身啊!”
  好个忠仆。
  楚策眸光乍现冷色,前后关节刹那便明了。
  容氏一家人不过是饵,这小厮才是真正的杀招。
  “孽种!你还有什么话好说?!”楚恒之气急,随手抄起砚台便要砸。
  楚策侧身闪躲,那本该砸向额心的砚台落在肩头,脚下踉跄勉强稳住,斯文清俊的面容当即褪去血色,因痛闷哼,旋即猛然抬头,满眸僵冷森寒。
  此刻示弱丝毫无用,楚策心知肚明,苍白的唇勾起一抹讥讽笑意,单手扶着肩头,挺直脊背,冷冷道:“此人可买通,信件可伪造,不过儿臣劝父皇莫要动怒,您还当我是深宫中连名字都不配有的五皇子吗?!”
  满室寂静,鸦雀无声。
  楚洛瞪大眼,不敢置信地瞧着楚策,强忍着一丝幸灾乐祸。
  敢如此顶撞大楚天子,怕是不想活了。
  楚恒之面色因怒近乎扭曲,连声道:“好,好,你好大的胆子!来人,将这孽种给朕拖下去,乱棍打死!”
  侍卫循声冲进来,面色苍白的淮王殿下却狠声斥道:“放肆!谁敢!”
  他并非怯懦文弱的书生,而是曾经万人之上的帝王,杀伐果断,冷厉狠辣。
  进门的侍卫僵在原地,面面相觑,一时间竟无人敢动手。
  “混账!还不动手?!”楚恒之气得将御案上的奏折扫落,状似癫狂,毫无一国之君气度。
  恰至此时,心腹太监匆匆入殿,在楚恒之耳边耳语了几句,先前还暴怒的楚恒之忽而面露怨毒,一双眼狠狠地盯着那刹那间变了个人似的楚策,抬起手,指尖发颤,一字一顿:“给朕杀了他,谁求情也无用!”
  楚策不为所动,讥讽笑道:“父皇慎言,若儿臣今日出不去宫门,恐怕西北大军便要打上永安为儿臣复仇了。”
  “你!”楚恒之一愣,眼里竟涌出几分惊骇,“不可能!”
  “有何不可能?”楚策动了动肩,剧痛袭骨,暗自咬了咬牙,笑若春风,“西平王早将兵符交予儿臣,西北大军尽在我掌中,若想杀了儿臣,可要三思而后行。”
  不仅楚恒之暴怒,楚洛也面露错愕与阴冷怨毒。
  西平王!
  西平王竟将兵符都交给了他!
  早知他们之间的关系,但天家无父子,更遑论所谓的情情爱爱,在楚洛眼中,梅庚和楚策的浓情蜜意不过是一层掩人耳目的纱,即便是交情再好的君臣,那也先是君臣,后为挚交,必然互相防备。
  可梅庚,他竟将西北兵权交给了楚策?!
  怎么可能?
  楚策将怯懦温润尽数摒弃,只留倨傲的矜贵,笑意盈盈地道:“洛王殿下,栽赃可也要有些脑子。母亲是不愿为妾从家中逃出的,自离家后便与容氏再无往来,被逼婚的新娘逃跑一事在当年闹得动静也应当不小,稍微查证便知前因后果,我虽不在乎所谓皇室血脉,但母亲清誉由不得旁人污蔑。”
  言罢,也不顾楚洛近乎要杀人的怨毒目光,斜目瞥了眼怔住的楚恒之,敛袖转身,坦然出了门。
  无人敢拦。
  楚洛跪地请罪,垂下头掩饰眼底几乎凝成实质的狠毒。
  作证的小厮呆滞,自知大祸临头,面如土色。
  楚恒之气得嘴唇哆嗦,原本认定楚策是个孽种,此刻也不免犹豫起来。
  若他当真错怪了淑妃……
  回忆起当年温婉恭顺的美艳女子,楚恒之失神片刻,旋即又恨恨否认——不!他没错!
  他是君,是大楚的皇上,是天子。
  天子怎么会错?!
  即便楚策是皇室血脉又如何?他胆敢威胁天子,不忠不孝,大逆不道,其心可诛!
  ——
  出了门,星子坠夜幕,圆月一轮,楚策瞧见了候在外头的几位朝廷重臣,兵部尚书,御史大夫及枢密院枢密使皆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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