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融被他扣着手腕拖出去,诺敏在阳光下眯了眯眼睛,忽然转头看着苏融道:“你的衣服好像和之前不太一样。”
“唔,”苏融说,“你倒是眼睛很尖。”
越晟前两日又派人送来了几大箱衣服,这次不再仿着苏融之前的衣袍式样了,而是五花八门什么款式的都有。
越晟还传话说,如果有喜欢的,可以直接告诉尚衣局让他们做好送来。
苏融:“……”
其实外面传得没错,越晟的确是喜怒无常阴晴不定,令人摸不着头脑。
诺敏拉着苏融在宫内闲逛,还不满地嘟囔:“苏相不在,你们这无聊多了,早知道我就不来了。”
苏融看看这个心智像是永远不会长大的五王子,问:“为什么?”
诺敏走到一堵稍矮的宫墙前,突然一个翻跃,跳到了墙头上,坐下来晃腿道:“因为我喜欢他啊,对着喜欢的人,怎样都不会无聊嘛。”
说完话,诺敏又低头看了一眼站在下面的苏融,开口:“你也和他挺像,都是什么事都不放心上,什么人都不看在眼里。”
苏融的笑意淡了下来,他沉默了片刻,忽然问:“那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
诺敏皱眉,心情显而易见地低落下来,但还是回答了苏融的问题:“不知道,我当年离开的时候,你们陛下都没告诉我这件事。”
苏融细细打量了一会儿诺敏的神情,看起来不似作伪,心中疑虑却更甚。
一国之相身死绝不是小事,越晟却将这件事瞒了下来,不仅不允许世人提起,甚至连一个明面上的说法都没有。
如果不是越晟杀了自己心虚,那便是真相扑朔迷离,越晟不愿意轻举妄动,还在等待揪出真凶的时机——倒是与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
诺敏看着底下的人,苏融微微蹙着眉在想不知道什么,阳光碎金般落在他墨发间,温柔又美好,看得诺敏呆了一瞬。
“你上来。”
苏融突然听见诺敏喊自己,抬起眼,就见这个五王子朝他伸出手,道:“这上头风景好。”
苏融稍微费了点劲攀上宫墙,放眼望去,近半个皇宫映入眼底,日光明亮,更显得建筑气势恢弘,壮丽非凡。
他晃了一瞬神,很快发现诺敏蹭到了他身边,出声说:“你问我知不知道苏融是怎么死的,那你知道吗?”
苏融很平静:“被毒死的。”
诺敏忿忿道:“被谁?”
苏融摇摇头,语气淡淡:“也许是某个亲近的人吧。”
诺敏瞪大了眼睛,脸上的怒火完全不似作伪:“我要是知道有人要害他,当年就直接把人打晕了扛回去,被子一蒙他就是我的人了,哪里会受那么多苦!”
苏融被呛了一口,低低咳了起来。
诺敏说到激动处,压根没注意苏融的表情,恶狠狠继续道:“我们突厥不好吗,地广人稀,哪哪都有草原好风光,他要是跟我回去了,我肯定天天带他出去玩。”
苏融勉强压抑住了咳意,咳得脸颊绯红,还没说话,又听诺敏小声说:“他不就担心我年纪小不懂事吗,我可会疼人了,他只要和我待一晚上,肯定就能知道我的好。”
苏融:“……”
他无语片刻,忽然微微低下头,轻笑了一声。
诺敏见他的表情,疑惑道:“你笑什么?”
苏融转头看他,色泽略淡的褐眸很漂亮:“你这小孩脾性,和陛下小时候也有点像。”
诺敏挠挠头:“你们陛下?”
他不知道方雪阑之前并没有见过越晟,还以为眼前这个人是越晟养了多年的佞宠,因此才会知道越晟小时候的事。
苏融点点头,语气很轻:“不过陛下以前,可比你可爱多了。”
诺敏:“……”
在苏融眼里,越晟小时候确实可爱,只不过和诺敏有细微差别,越晟那是固执的可爱。
年纪小的越晟算不上活泼,反而少年老成,整天板着个脸,冷冰冰的,一身都是刺。
见到不熟悉的人就竖起来,目光凶神恶煞,像只刺猬似的。
苏融刚接手这个小皇子不久,越晟和他闹过不少不大不小的矛盾。
有一次,苏融实在忍无可忍,对他道:“你要是再这样任性,我就禀奏陛下,不教你了。”
越晟捏着毛笔,笔尖柔顺的毫毛已经被他拔得不剩几根了,他恶狠狠地瞪着苏融:“不教我你要去教谁?”
苏融淡淡道:“陛下皇子众多,选择多得是。”
越晟说:“我比他们好。”
苏融瞥了他一眼,反问:“你哪里比他们好?”
越晟沉默下来,苦苦思索片刻,固执道:“我力气比他们大!”
苏融:“……有何用?”
越晟将笔扔在桌面上,抓住苏融的衣袖:“你要是敢不要我,我就……”
苏融:“?”
越晟想了半天,最后说:“我就要把你绑起来,我力气很大,你打不过我。”
苏融想起这些琐碎的往事,不由得失笑。
诺敏看着他莫名其妙的笑意,突然有点不高兴,于是推了推苏融:“你想什么呢,和我说话啊。”
苏融道:“说什么?”
诺敏张了张口,刚要出声,身后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句惊诧的声音:“五王子,你们在上面做什么?”
苏融转过头一看,底下说话的是积福,旁边还站着面无表情的越晟和摇扇子的楚璟。
他们应该是刚从前殿出来不久,正好路过这处。
苏融和诺敏实在是坐得太高,尤为显眼。
楚璟将扇子合拢又展开,笑意殷殷:“两位在做什么?”
越晟有一会儿没说话,而后才开口道:“上面不安全,下来。”
他是对着苏融说的,诺敏看看身侧的苏融,道:“那我抱你下去。”
苏融一个人自然是没法跳下去,他随意点点头,正要有动作,下面的越晟突然冷冷道:“别动。”
诺敏顿住,一脸茫然。
越晟沉着张脸,往围墙处走了两步,嗓音里像是碎了冰碴:“跳下来,我接着你。”
旁边的积福眼珠子都要瞪出来。
苏融看着一反常态的越晟,琢磨了一会儿,他感觉……
越晟现在好像,非常,不、高、兴。
作者有话要说: 你有本事生气,你有本事哔——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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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晚安小甜饼//治愈系//互宠//受真的可爱
只有24h记忆也要很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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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sac’s syndrome,苏萨克氏综合症。”
“顾先生,你的小男友,生病了。”
“患者存在记忆障碍,最多只能记住24小时内的事情,也就是说——他明天将会遗忘此刻。”
*
顾俞花了七年时间,终于将陶嘉哄到了手。在一起的时候,更是疼着宠着到了骨子里,生怕这个任性娇纵的小男朋友受半点委屈。
他从未料到有一天,陶嘉会红着眼睛,茫然又伤心地问他:“你还和白月光有联系吗?”
顾俞不明所以:“我的白月光?”
陶嘉别开头,嗓音酸涩:“你给他写信,叫他土土,我都看见了。”
顾俞想了想,那不是几天前他给陶嘉准备的日记吗?
*
清晨醒来,陶嘉翻开怀里的日记本,昨天写的第一句话映入眼帘:
【你男朋友叫顾俞,快要和白月光跑路了】
这天顾俞回来,发现从来害羞任性的小少爷,突然开始笨拙地引诱自己。
白衬衫宽大晃荡,底下藏着陶嘉细细的腰肢。
“我在勾引你。”陶嘉宣称。
“你被我弄脏了,我要把你藏起来,哪里也不许去。”
*
“——我把过去交给时间,再把现在和未来,都交给你。”
第24章 冲突(一更)
越晟在宫墙底下等了一会儿,苏融骑虎难下,无奈道:“……这种事情,陛下还是不要亲自来了吧。”
等在一旁,早就想说话的积福焦急开口:“陛下,要是方公子砸到你了……”
越晟脸上没什么波动,重申了一遍,语气很强硬:“下来。”
苏融一手按在墙头,轻轻往下跳去,不出意料地被越晟接了个满怀。
越晟身上冷淡的松木香一瞬包围着他,苏融稍微怔了一下,他发现越晟比自己高了许多,而且臂弯宽阔有力,周身都是成熟而稳重的气质。
苏融有那么一刹那的晃神。
越晟在他心里其实一直是个长不大的小皇子,直到这一刻,苏融才真真切切有了实感——当年执拗的小皇子已经长大了,成为了独当一面的男人。
越晟将他接住,不动声色地伸手别了一下苏融鬓边散落的碎发,而后放开手,命令道:“和孤回去。”
诺敏从墙头上滑下来,突然出声道:“陛下,你总是这样对待他吗?”
越晟回过头:“?”
诺敏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提起往事而心里郁闷,他往前走了两步,语气不满地对越晟说:“你要是真喜欢方雪阑,就不应该这么冷冰冰地对他,兀自决定他的去留。”
越晟淡淡瞥了他一眼:“与你何干。”
诺敏握紧拳头,瞪着越晟看了一会儿,苏融看见他的表情,下意识觉得不妙。
果然,诺敏下一句话是:“大殷皇帝!当年苏相还在的时候,你也是对他很不好,根本不在意苏相,甚至没有为他讨公道,我真怀疑你是不是故意派人杀了他!”
此言一出,四下皆惊。
诺敏这话早就憋了许久。
从听见苏融身逝时起,到今天莫名其妙地和方雪阑谈论到往事,诺敏的情绪像是一个皮球,越鼓越大,最后终于到了临界点。
虽然知道自己有点无理取闹,诺敏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他一定要把自己心里的话说出来。
旁边的积福张着嘴,想大声斥骂这个狂妄的异族王子,却半天没能说出声。甚至连悠闲自在的楚璟都收了扇子,脸上也没了笑意。
唯一一个冷静至极的人是越晟,他看着涨红了脸的诺敏,嗓音平静:“继续。”
诺敏还真继续说了:“我要是喜欢一个人,肯定对他极好,什么事都宠着他,让全天下人都知道我喜欢他。你既然不喜欢苏相,也不喜欢方雪阑,又为什么要把这个人留在你身边?”
他转头看向苏融,看着这个通身气质与那个人极其相像的“方雪阑”,皱眉说:“大殷皇帝,你是把他当成苏相的替代品,以此来补偿你伤害苏相的愧疚吗?”
积福快要晕过去。
苏融站在一旁,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诺敏脾气不好,性格又单纯,如果说苏融一开始还在怀疑,除夕夜酒里的毒与诺敏有关,那现在几乎是排除了这种可能性。
越晟冷冷盯着诺敏看了片刻,忽然道:“孤如何对苏相不好?”
诺敏也是一时气愤,说完话了才觉得不妥。
越晟已经不是当年刚即位时根基不稳的年轻天子了,三年过去,眼前这个人明显深沉狠戾许多,已非当年可比。
但后悔归后悔,诺敏性子坦率,既然越晟问了,那他就答:“你总是把事情丢给苏融做,害得他都没时间和我出去玩。我向你请求两国联姻,你也不同意,还对着苏融生气,然后苏融又对我生气。”
诺敏的汉话不太流利,一长段说下来磕磕绊绊的,气势却凌人,直指越晟有错。
苏融:“……”
诺敏不说这话还好,一提起这码事,苏融不可避免地想起当年的尴尬往事。
突厥人素来大胆洒脱,诺敏又是个被宠坏了的王子,苏融对他的表白无动于衷,没有任何表示,诺敏也不懈气,反而日日夜夜地找上门来,似乎打定主意要缠到苏融愿意接受他。
苏融不胜其烦,只好借着打理朝务的由头,躲进御书房里,对诺敏的求见一律拒绝。
这样一来,苏融确实是清净了几日。
但他没想到,诺敏还能异想天开,见找不到自己,于是径直求见越晟,请求两国联姻。
联姻对象,很不巧,正是诺敏和苏融。
听说那日越晟当下摔了手里的白瓷茶盏,陪同在旁的几位大臣吓得半死,就连一向看不惯苏融的积福,也惊得目瞪口呆。
诺敏彼时年纪更小,气焰也更嚣张,嚷嚷道:“我会对他很好的,陛下,虽然苏相现在还不喜欢我,但我总有一天可以打动……”
臣子见越晟的脸色实在可怕,那眼里的怒火像是要将周遭事物焚烧殆尽,迫不得已出来打断诺敏的话:“五王子……你这话太荒唐了,苏相是个男子,怎么可能与你成婚?”
诺敏疑惑地蹙眉:“我们突厥也有男子为阏氏的先例。只要得到大萨满的认可,就能……”
臣子赶紧又说:“苏相是我国重臣,大殷栋梁,万万不可离开啊。”
诺敏反问:“可是我特别喜欢他,你们难道就没有其他聪明的臣子了吗?”
过了半晌,他又自言自语道:“不过苏融确实是最聪明的。”
越晟最后怎么回答的,苏融不太清楚,就连前面的经过也是其他人转述给他的。
苏融寻思,当时越晟和诺敏的冲突,也许比自己想象的更严重。
因为那日过后,越晟突然十分难得的、毫无预兆地同苏融冷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