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融:“……”
在郁文星的帮助下,越晟带来的大军有序驻扎在广宁县各处,军民相处融洽,瞧起来气氛十分和谐。
除了某些苏融和郁文星见面的时候。
苏融很欣赏郁文星这样正直却又不迂腐的人才,越晟敏锐地察觉到他的想法,于是三番两次地暗地里阻挠苏融请郁文星相见。
无奈郁文星这愣头青,硬是听不懂越晟的各种威胁暗示,只要答应了苏融见面的时间,他爬墙也要进来找到苏融。
越晟的脸色一天比一天难看,苏融无奈道:“你和他计较什么,你……”
“他看你的眼神,孤不喜欢。”越晟打断苏融的话。
苏融奇道:“郁文星看我是什么眼神?我怎么没感觉?”
越晟沉默了一会儿,背过身去,不理他了。
得了越晟这话,苏融第二日特地观察了一下郁文星。
郁文星与他见面时从不抬头直视苏融,问什么便答什么,别说琢磨眼神了,就连对视都困难。
郁文星一边给苏融念广宁县的粮仓储备情况,一边垂着眼,过了片刻后,他鼓起勇气道:
“方公子,你为何一直盯着我看?”
苏融端着茶,轻轻“唔”了一声,随口说:“见郁县令青年才俊,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郁文星的耳根本来每天都红红的,这会连脸上都烧了起来。
苏融左看右看,发现好像确实哪里不对劲。
“……不用念了,”苏融合上茶盏,开口道,“以后这些事都交给陛下手下的人处理,不必来找我。”
郁文星抱着一堆账本立在原地,好半天才出声:“……好。”
郁文星不再出现在苏融面前之后,越晟的神色才逐渐正常起来。
不过很快苏融就没空注意这些细枝末节了。
这日曙光未现,守城士兵便来报,傅水乾在昨夜带着约莫三万余兵力,借着月色隐蔽行踪,已疾行至广宁县外两里地,将这座城池围了起来。
“傅水乾带人在城门前喊话,扬言要见陛下。”随风道。
越晟伸手拎起一旁的外衣,嗓音沉沉:“让他等。”
“等等,”苏融刚从榻上醒来,柔顺的墨发散着,他随手拢了一把,“我与你一起。”
随风见他衣衫凌乱,脸色苍白,不禁担忧道:“方公子身体不好,还是在府内歇着吧。”
苏融没说话,只看向越晟。
越晟将他那件黑色绣金纹的外袍披在苏融肩上,亲手帮他整理好衣摆,低声道:“走。”
作者有话要说: 快到文案剧情了,也确实是快回去了,搓爪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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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飞醋(一更)
(这是第一更)
这次见到傅水乾,是在高而坚固的城墙外。
苏融一手轻搭在粗糙的灰砖上,与他遥遥对望了一眼。
傅水乾没有穿盔甲,他一袭赤红衣袍,烈烈如火,多日奔波攻城也未见疲态,反而带点吊儿郎当的悠闲神色。
不过熟悉他的苏融知道,傅水乾惯会做这样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实则心思缜密,疏而不漏。
越晟站在苏融身边,也在垂眼看着下边。
一时间,所有人都没有说话。
最后还是傅水乾先开了口,他扬声笑道:“多日不见,陛下近来可好?”
随风代越晟回答:“陛下一切安好,如果傅将军没有叛上作乱,那就更好了!”
傅水乾:“我这怎么能叫叛上作乱呢?”
他骑在马上,悠悠转了小半圈,道:“我这叫为民除害,匡扶正义。”
这话说得就很难听了,越晟没什么表情,随风却忿忿反驳:
“住口!陛下怎样的为人,你难道不知?我看你才是为了一己私欲,罔顾天下百姓安生,做那乱臣贼子的事情!”
苏融忽然出声道:“别和他说废话。”
随风还要再斥,听见这话一愣,随即发现自己的情绪被傅水乾带着跑了,不禁羞愧道:“是。”
苏融没有内力,喊的话传不了那么远,于是转而对随风陈述,随风再将他的话传给傅水乾。
苏融道:“傅水乾,你自己作乱,留在京城的傅家人怎么办?”
傅氏是大族,先皇后更是傅家长女,傅水乾一人叛乱,却不可能将整个傅氏带走,况且越晟早有准备,对傅家严加看管,因此傅水乾的一众亲眷都还留在京城,战战兢兢。
傅水乾沉默了半晌,摇头叹息:
“我一人之错,何必牵连他人。不过陛下若是要降罪于他们,那傅某也没办法,也许这就是他们的命吧。”
此话一出,城墙上几个脾气暴躁的士兵当即骂了起来:“狼心狗肺,无耻至极!”
苏融唇角的笑意却淡了下来。
傅水乾这话明面上将自己置于不忠不义之地,实际则将难题推给了越晟。
如果越晟查不到任何傅氏一族与傅水乾叛乱有所牵连的证据,那虽然可以诛了傅水乾九族,越晟却不免又落得个暴虐的名头。
而且傅水乾身为先皇后的亲侄子,更是身份特殊,难以将傅氏连坐治罪。
傅水乾还在底下絮絮叨叨,苏融听得心烦,正准备怼回去,突然听见越晟道:“拿箭来。”
苏融:“……”
随风递上一把通体漆黑的大弓。
苏融瞥了一眼,与之前围猎时越晟带的那把苏融送的小弓不同,这把弓材质坚固,线条流畅,隐隐透着一股肃杀血色之气。
越晟半句话都懒得和傅水乾扯,直接弯弓搭箭,手臂使力,弓弦拉到极致,对准了下方的人。
傅水乾脸色一变。
越晟在松手之前,冷声开了口:“如果他们死了,那确实是你的错。”
“但凡你有半点相救之心,理应站在原地,以命偿罪。”
苏融忍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
越晟这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见傅水乾便说胡话的本事,确实有趣。
傅水乾又不是傻子,才不可能站在原地等死。
越晟一箭射出,他猛地勒马后退,箭没入他身前三寸地,激起一片尘埃。
等烟尘散去,众人定睛一看,发现那黑色利箭只余一个箭尾在地面上,其余部分都深深陷入了地里。
越晟的臂力,当真可怖。
傅水乾这次在城门叫战,被越晟三箭逼了回去,众人下了城头,都对越晟冷漠无情有了更深的了解。
——从始至终,他就说了三句话。
回到府邸后,苏融小声说:“你今天看起来好凶。”
越晟正帮苏融解外袍系带的手一顿,淡淡道:“哪里凶。”
苏融:“若不是你今天射箭,我都不知道你力气这么大。”
虽然这狼崽子从小就天赋异禀,堪称破坏王。
在他还没能很好地掌控自己力气的时候,几乎是见什么便拆什么,寝殿内的廊柱都被他打裂了几条缝。
只不过最近与越晟相处,他照顾自己时总是动作轻柔,小心翼翼的,苏融差点都忘了越晟的这个特点。
苏融:“你平时都没表现出来。”
越晟沉默片刻,道:“孤若是不收着力气对你,怕是把你弄坏了。”
苏融琢磨着确实是这个道理。
但这无比正常的话,经越晟的嘴一说出来,怎么就那么奇怪呢。
*
喊话解决不了的事情,那只能通过武力来解决了。
傅水乾退回去后仅仅两个时辰,便率着军队进行了第一波试探。
越晟没给他机会试探出城内的真正兵力,不软不硬地挡了回去。
“傅水乾用兵一向出乎意料,这样谨慎不像他的作风。”
睡觉前,苏融对越晟道。
其实若论了解,当年的苏融肯定比越晟了解傅水乾,但三年过去,苏融也不太确定现今的情况。
“他会从两侧进攻,如今只是掩人耳目。”越晟嗓音平静。
苏融翻身,从床头上取了地图,摊到被面上。
广宁县两侧是不高的矮山,东侧山后是广宁江,苏融看着那江流图示,蹙眉:“这条江……水面比这城池内高还是低?”
“高。”越晟说:“所以他会在东侧山间挖道,引流水攻。”
苏融看了越晟一眼:“你早猜到了?”
越晟:“……孤又不蠢。”
苏融给他顺毛:“嗯,你比他聪明多了。”
越晟看似依旧没什么表情,唇角却微微扬了起来。
“不过这样还是太明显了,”苏融托腮思考,懒懒道,“我总怀疑他还有别的花招。”
越晟伸手拿走那张地图,苏融怔了一下:“做什么?”
他看着越晟将地图扔到床下,而后开口:“你该睡觉了。”
苏融:“我还没想出来傅水乾会做什么。”
越晟按住他的肩膀,轻柔却坚定地把苏融摁到枕头上,淡淡道:“明日再想。”
苏融整个人在被子里面,只露出一双漂亮的桃花眸,不满地小声嘀咕:“又这么强势。”
越晟动作顿了一下,嗓音低低:“你身体不好,再不睡,明天会精神差。”
苏融嗅着被子上浅淡的助眠香,困意也上来了:“我就随便想一想嘛。”
许是精力不济,这句话他说得懒懒软软的,尾音不自觉拖长,像是隐秘的撒娇。
越晟拨开他脸颊侧的碎发,凝视了苏融一会儿,出声道:“你在孤的床上,不可以想别的男人。”
“……?”苏融睁开眼睛,茫然又无辜:“这哪里一样?”
越晟:“哪里不一样?是你不在孤的床上,还是傅水乾不是男人?”
苏融:“……”
真是越来越任性了,漫天吃飞醋。
看来要找个时间治一治他。
*
苏融说第二日没有时间思考,还真不是随口瞎扯。
傅水乾在天还没蒙蒙亮的时候,就派人挖通了广宁县东侧与大江的连线,滔滔江水奔涌而下,不知道傅水乾会这样干的众人都慌成一团。
郁文星尤为生气。
他身为广宁县县令,视这个地方为生命,难以理解傅水乾这样罔顾人命的做法。
“傅水乾倒是送了个人情给我们,”苏融骑在马上,对越晟道,“郁文星现在彻底站在我们这边了。”
越晟单手执着缰绳,与苏融的马匹保持着一致速度:“嗯。”
“陛下可有应对之法了?”苏融问。
越晟与他一起骑马到了广宁县边上,这里地势较高,可以不出城就看清楚东边的情况。
只见滔滔江水从树林间隙中冲出,堆积在城墙外,水位已高,显得非常危险。
“广宁县有一条内城河,与城外相连。”越晟眼神幽深,看不出情绪:“孤已命人召集全县石匠,将此处的城墙底部挖出三道小门,通过沟壑与内河相连,导出城外。”
直接把城墙挖出洞来,不愧是越晟的作风。
苏融笑了笑,继续道:“然后出兵与傅水乾相抗,尽早堵住东边的江水缺口?”
越晟点头,他忽然伸出手来,拈去苏融肩上的一片飞叶,语气低而温柔:“你留下,替孤守好这片地方。”
晌午三刻,越晟亲自率军出城,兵分三路,与傅水乾进行第一次正面交锋。
苏融胸闷的毛病在吃了那大夫的药后有所好转,状态也好许多。
趁着两军还没完全对上,他带着小汤子上了城楼,俯瞰底下的情况。
小汤子给他撑伞遮阳,一边道:“方公子不必担心,陛下不会有事的。”
苏融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他也知道首次交锋通常不会有什么结果,毕竟两军作战,了解对方实力以制定对策极为重要。
越晟带的人不多,傅水乾也只领了不到三万人在兜圈子,双方都在试探对手的底线。
小汤子将一只做工精致的千里望递给苏融,指了指西北方向:“那是傅水乾的主兵力所在。”
苏融接过那只千里望,镂金外壳冰凉凉的,他拿在手里,突然蹙了蹙眉。
苏融突然觉得,傅水乾所在的地方,好像离广宁县太远了。
按理说,傅水乾想要占领这个地方,就必须步步逼近,一边消耗越晟的兵力,一边寻找机会破开城门。
离得这么远,难道是认为自己不可能攻入广宁县,摸不清越晟带来多少军队,所以不敢近前来?
苏融举起千里望,遥遥看了眼傅水乾那边的情况。
尘烟弥漫,人马杂乱,苏融一时也瞧不清什么。
只能隐隐看见傅水乾带着的军队,士兵左手臂上似乎都系着半掌宽的红布带。
这是西夏的习俗,苏融知道。
西夏人认为在左臂上系根红带子,可以祈求战神庇佑,百战无往不利。
既然傅水乾和西夏人达成了同盟,那西夏兵由他率领,倒也不奇怪。
只不过……苏融放下千里望,无意识地敲了敲筒身,他在思考一个问题:
傅水乾自己的军队,都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