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渐问道:“那不会增加赋税了吧?”
“不会,你把心放好。”栾云晔蹙眉,“今日太医说你思虑过重,才会加重病情,以后这些事都不许再想。”
“若是不听话不好好养着,就不许你再出门。”
“咳。”林渐笑了笑,道,“这些天,给陛下添麻烦了。”
“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栾云晔把林渐搂到怀里,温声道,“方才不是责怪你的意思,若是方才我的话说重了……”
栾云晔半句话还没说完,突然身形一僵,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被搂到怀里的人平生第一次不但没有挣扎,反而主动靠进了自己胸口,抬手抱住了自己。
有些事一旦开端,便是一发不可收拾。况且对于林渐的突然主动,栾云晔实在没有招架的能力。
栾云晔的脑海中一瞬有洪水决堤,猛兽冲毁了围栏,意志力早已被洪水猛兽冲到了不可见的角落里。
栾云晔扣住林渐的肩,俯首吻上了林渐的唇。
林渐这一次没有避开,更没有扼住对方咽喉的殊死反抗,只是轻轻蹙了一下眉头,闭上了眼睛。
得到这样的反应,栾云晔更进一步,撬开林渐的唇齿。林渐只是有一瞬惊慌,但不躲不闪,竟然是予取予求,任尔施为。
栾云晔乘胜追击,一边吻着他不放,一边抬手解了林渐的外衣,把人按到了床上。
林渐觉得身心俱疲,一瞬间竟然有就这样把自己送与栾云晔摆布的冲动。
明日是千刀万剐,还是五马分尸,都随了他去。
藏得实在太累了。
忽然,身上的一阵冷风让被栾云晔吻晕了头的林渐瞬间清醒过来。
林渐忽然意识到,自己根本就没有如此任性的权力。
林渐微微蹙眉,抬手推开压在身上的栾云晔,拢上自己的衣服,制止了栾云晔的进一步索取。
栾云晔微微蹙眉,不甘又不解地盯着林渐,像一头从口边被夺了食的猛兽。
林渐不敢去看栾云晔的目光,只是平淡地说道:“我累了。”
栾云晔没有想到是这个问题。
方才只是乱了心智一味索取,竟然忘了他现在脆弱成什么样子,哪里禁得住这般折腾。
栾云晔长叹了一声,看着林渐道:“你休息吧。”
林渐往裹住被子,往床里侧挪了挪,在床外侧空出一个位置:“大白在长秋殿,我一个人觉得冷。”
栾云晔盯着林渐道:“你别招惹我。”
林渐不知道自己在疯狂眷恋他身上什么样的温度,但眷恋得不想要命了,抬起头无所畏惧地看着栾云晔:“云晔,我冷。”
栾云晔握了握拳,最终还是没能拒绝得了,躺在了林渐身旁,把人搂在怀里,温声问道:“还冷吗?”
林渐摇摇头,主动靠进了栾云晔温热的胸膛。
既然注定转眼失去,那就最后放肆一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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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宫中除了职业的禁卫和宫人,各房各殿都已经睡下。
唯有兰华殿里,许妃还与秋桐坐着研究商议。
“据说后天,各国使臣就都会向陛下辞行。”秋桐道,“就算百官都怕得罪了陛下不敢说什么,但是若丢人丢到了天下皆知呢?”
“当着他们的面戳穿林渐是假的,陛下为了颜面定然会推说不知,林月儿是擅自女扮男装冒充林渐。”
“加上她之前做过的那些事儿,不知得罪了多少朝中权贵,军.方自然是更不必说,到时候就算是陛下有心也保不住她,少不得只能弃车保帅。”
“娘娘有没有听说,前朝有个唐明皇宠幸杨氏,为了军心稳定,还不是说赐死就赐死了。”
许妃沉吟道:“但是那个没脑子的已经死了,差一点把我自己也搭进去,如今这种触陛下霉头的事,让谁去做这个事情好呢?”
“娘娘,何必我们自己人当堂出面?”秋桐道,“娘娘想一想,林渐投诚了商国,梁国颜面何存?那些蛮夷之国,哪一个不怕极了林渐?他们哪一个不想验一验这个林渐是真是假?”
“若是假的,他们也少了心腹之患。若是真的,商国众臣哪个不会要他的命?当堂验一验,对于他们百利而无一害。”
许妃若有所思,问道:“你的意思是,让他们提?”
“嗯。”秋桐道,“娘娘明日只需派一人去驿馆,提点那么一言半语,相信他们都能明白得过来。”
第23章 他是男人 因为我摸过了。
午后阳光正好, 花园里树下放了一张摇椅。
林渐躺在椅子上晒太阳,腿上盘着一只白猫。
摇椅旁放了一张小桌子, 一名身穿黑衣蒙着面的少年正半蹲在桌子旁边剥柚子,一瓣一瓣仔细剥去外皮,放在林渐手边的盘子里。
林渐看了一眼盘子里装的晶莹剔透的柚子果肉,再看了一眼认真剥皮的黑衣少年。
林渐伸出手,对黑衣少年道:“让我自己来吧。”
“不行。”黑衣少年连忙把手里正在剥的柚子拿远了一点,避开林渐的手, 认真道,“陛下说了,娘娘累着一根指头都不行,不然就要砍了我。”
这黑衣少年就是白易潇之前提起过的夙行, 栾云晔身边最亲信的暗卫。而且以前自己被栾云晔关押在蘅芜殿的时候, 他也没少在蘅芜殿的房梁蹲过, 和林渐也不算是陌生人。
因为昨夜里担心林渐一个人在宫里乱跑的的安全问题,栾云晔今日特意让夙行跟随左右。想不到不光负责安全, 夙行连侍女仆人的活儿也干。
林渐扶额, 道:“剥个柚子累不着的。”
“说不准呢。”夙行一边剥柚子皮, 一边说道, “连陛下平时也都是这么做的, 我们暗卫做任务更不能偷懒图省事。”
林渐微微红了脸,问道:“你怎么会知道陛下平时怎么做?”
“我们暗阁谁都知道啊。”夙行一边把一块剥好的柚子放进盘子里, 一边说道,“陛下天天给娘娘穿衣服、梳头发、吃东西剥果皮、陪吃饭、喂喝药,累了得抱着、皱眉头就要哄……”
林渐抬手捂住滚烫的脸,道:“好了。”
夙行非常识相地住了口,总结道:“所以, 如果被派到娘娘身边,这些都是要照做不误的必备技能,不能出差错的。我来之前,都是练过的。”
林渐捂着脸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在商国已经没见见人了。
“娘娘,你脸怎么这么红?!”夙行连忙跳了起来,问道,“娘娘你觉得难受吗?有没有头晕恶心?是不是发烧了?还是有喜了?要不要传太医……”
林渐:“……我没事,你下去吧。”
“您真的没事吗?”夙行有些担心地看了林渐一眼,把装着柚子的盘子往林渐面前推了推,“娘娘,柚子剥好了,您快吃吧。”
“啊哟这么好的柚子啊。”
白易潇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林渐抬头看去,只见白易潇伸手要去拿盘中的柚子,被夙行一把拦住。
白易潇气呼呼对夙行道:“你们暗卫都这么看脸的吗?前两天让你上树给我摘一个下来你不肯,转头在美人面前献殷勤,不仅摘柚子还给剥皮。”
夙行护着柚子,把整个盘子塞进了林渐怀里。
林渐拈起一块柚子对白易潇笑了笑,当着白易潇的面吃了下去。
夙行完成了剥柚子的任务,便继续做他的暗卫,听林渐的话退到一旁,隐匿了身形。
白易潇自己搬了一张凳子坐在林渐身边。
林渐问道:“你怎么在这里?不是应该在和陛下议事吗?”
“哎哟?背后都改口叫陛下了,不叫栾云晔了吗?大表弟拿什么收买你了?”白易潇伸手去够林渐怀里的柚子,一边吃一边说道,“他们在商议军事,我也掺合不了,就来看看你。”
“这么快?”林渐吃柚子的手一顿,问道,“是为了商议北狄的事情?”
“是,这群蛮夷行动得比想象之中要快。”白易潇道,“而且来势汹汹,陈兵边境张牙舞爪,日日叩关不说,还在关外烧杀抢掠,闹得人心惶惶。”
“但是大表弟的众多心腹爱将——”白易潇看了林渐一眼,有些无奈道,“就剩下史册上一句话了。”
林渐含着柚子抬起头:“?”
白易潇看着林渐道:“他手下有七十几名身经百战赫赫有名的将军,都在三个月前出兵不利,就剩史官笔下一句,‘被林渐一剑斩于马下’。”
“咳。”林渐听了白易潇的话,被正在吃的柚子呛了一下。
“这几年国力日渐强盛,应对蛮夷应该还不足为虑,大表弟现在想的无非是如何把损失降到最低。”
白易潇看着道:“你也知道,这仗一打,花钱如流水。穷兵黩武的后果就是,前面的狼是打死了,后面随时可能窜出来一只虎。”
“但有道是‘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如今虽然大表弟他手下虽然说得上兵多将广,但能让他十分称心的却实在找不出几个。光想派谁出征迎敌这一点,他总觉得都不太顺心。”
林渐吃着柚子,默默点头。
“当然这也不能怪人林渐。”白易潇道,“毕竟是各为其主,大表弟他自己当时也是抱着灭人家国的野心去的,若不是林渐,林沐辰这会子恐怕已经跪在大表弟面前称臣求饶了?……反正凡事都有代价,事已至此,也是没有办法的。”
林渐放下手中的柚子,看着白易潇问道:“栾云晔对林渐是不是应该恨之入骨?”
白易潇盯着林渐,沉默了片刻,答道:“也许是,也许不是,看站在什么立场。但大表弟对他还是有惜才之意的,不然当初也不会顶着满朝文武、这么多人天天求他杀林渐的压力,还要去劝降。”
林渐轻轻叹了一声。
白易潇问道:“那你觉得,林渐对大表弟又是什么看法?”
林渐仰头,望着穿透花树枝桠之间的斑驳的阳光,微微眯起眼眸:“应该是,只求问心无愧吧。”
白易潇点点头,评价道:“这心态就挺好。”
“对了白易潇。”林渐揉了揉怀里的大白,看着白易潇问道,“我记得你当年到处游历之时,应当走过许多国家。你会说突厥、吐蕃的语言吗?”
“会是会一点,交流没问题。”白易潇问道,“你问我这个做什么?”
“我忽然想到一件事。”林渐从椅子上坐起来,拉起白易潇的衣袖道,“走,白易潇。备车,去驿馆。”
“我的车就停在宫门外。”白易潇起身问道,“不过你这是要去做什么?”
林渐眨了眨眼睛,道:“给你大表弟,省钱。”
白易潇:“……你又有什么主意?”
林渐笑道:“路上和你说。”
“娘娘!娘娘要出门吗?”夙行从树上跳了下来,阻拦道,“可是陛下吩咐了,您累着一根指头都不行。”
林渐问道:“陛下说不许我出宫了吗?”
夙行摇摇头:“没有。”
“既如此,你不该拦我。”林渐道,“若不放心你跟着就是了。”
夙行应了声“是”,小心翼翼地跟在一边。
林渐去换了一身衣服,随白易潇一起到宫门外,上了白易潇的车。夙行就寸步不离地随着仆人跟在车外。
“林……”白易潇忽然想起夙行在边上,不便叫林渐的名字,问道,“你要跟我去驿馆见突厥、吐蕃的使臣?”
林渐点点头。
白易潇捂脸道:“我拐了皇后出宫已经够胆大包天了,还带着皇后私会外国的使臣,若是大表弟知道了,我可能三年的俸禄都要没了。到时候只能喝西北风、饿死街头……”
林渐笑道:“你放心吧,有什么事,我一个人担着。”
马车行到了街上,林渐掀开窗帘往外看。这还是林渐第一次看到商国的街市,看得不禁有些向往,问道:“白易潇,都城里有什么好吃的?”
“那你可是问对人了。”白易潇本懒洋洋地靠在马车上,听到林渐的询问立刻有了劲儿,坐起来道,“都城有三十三坊七十二巷,没有一处是我没吃过的。你看到这边是清河坊,这里边的酒楼全都各有风味,吃七天七夜也吃不过来……想不想下车去试一试?”
林渐默默咽了一口唾液,道:“回来就去。”
白易潇的马车驶入驿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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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多时辰后,白易潇的马车便出了驿馆,往清河坊行去。
马车上,林渐手中多了一份文书,拿在手中小心叠好。
“我说你真是胆大包天。”白易潇道,“假传君命擅自做这样大的主,这大表弟要是怪罪下来……”
“只许他上屋抽梯,不许我先斩后奏吗?”林渐将文书放入衣袖中,淡淡道,“我说了,他若要怪罪,我一个人担着,你只当没来过。”
“罢了,我也是舍命陪君子。”白易潇对林渐挑了挑眉,道,“刚才说的,清河坊里去大吃一顿,去不去?我请你。”
“万一明儿个大表弟要治罪,这可就是最后一顿好的了。”
林渐难得出了一次宫门,又没栾云晔管着,点头道:“自然要去。”
马车的床帘突然被掀开,露出一张夙行的脸:“娘(娘)……”
感受到了林渐提醒的目光,夙行只说出一个“娘”,小声道:“林平章,陛下吩咐了让您注意身体,不能多吃。”
白易潇哈哈笑道:“他什么时候成你娘了?谁是你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