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道:“大王昨日便已抵达黎都。”
泉苒道:“为何这般着急召我回去?”
侍卫道:“卑职也不知,只是奉了大王之命,务必要于今晚带世子回去!”
云舒歌道:“你父王既然这么着急召你回去,自有他的道理,你也莫要再作停留。我和泉苒在这里住宿一晚,明日或许也会回黎都了。”
泉苒这才放下筷子,站起身朝云舒歌做了个揖,道:“本来还想着陪舒歌兄多玩两天的,真是遗憾。等舒歌兄到了黎都,泉苒再去官舍拜会,今日便先行回去了。”
云舒歌和仙童也起身回礼作揖。
泉苒便与那侍卫一同连夜策马赶回了黎都。
☆、火神庙
“火神大人显灵了!火神大人显灵了!”
一阵尖利刺耳的叫喊声,将这个坐落在火神山脚下的小镇从黎明的星光中彻底惊醒了过来。
云舒歌因为昨晚喝了点酒,此时正睡得深沉,忽然听见窗外的一声尖叫,醒了,便再也没了半点睡意,朝着窗外看去,天已经亮了。
在宫里的时候,仙童都会起得很早,然后便要安排一众婢女侍从早早地来到云舒歌的寝殿外,等候着伺候他们的大殿下洗漱更衣。
此时,仙童已经坐在门外守了好一会儿,听见屋子里有了动静,连忙起身叩门,道:“公子,您醒了吗?”
云舒歌正在屋子里穿衣,回道:“火神大人都醒了,你家公子还能不醒嘛!进来吧!”
仙童闻言赶紧推门走了进来,见云舒歌已经穿戴整齐,正要洗漱,急声道:“殿下稍后,仙童这就去给您打盆温水来。”
云舒歌连忙制止:“别别别,这凉水不是也挺好的嘛,而且我这都快洗完了。我有些饿了,你去掌柜那里问问可有什么吃的,看看能不能给我们下两碗面什么的。”
仙童道:“殿下这是想吃面了,仙童这就吩咐去,那殿下是要在房间里用膳,还是去楼下的大堂用膳。”
云舒歌用力拧了拧毛巾,道:“就在大堂吃吧,热闹。”
仙童诺了一声,趋步走了出去……
此时的客栈大堂上已经有了几个正在吃早饭的客人,三三两两地围成一桌。
云舒歌径直来到他们昨晚坐着的那张靠窗的桌子旁,坐了下来,仙童紧跟在后,也坐了下来。因为仙童之前已经交待过,所以不一会的功夫,小倌便端来了两碗热腾腾的芸面。
云舒歌闻了闻面香,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小二哥,你们火神山上的火神大人可是显灵了吗?”
小倌嘟囔道:“火神大人显没显灵我是不知道,西街的牛大宝他娘倒是真的显灵了。”
云舒歌正要再问,客栈掌柜端着一碟小菜走了过来,对着小倌厉声喝道:“去去去,一大早的瞎说什么呢,去门口把街道扫一扫。”
然后又看向云舒歌,笑着说道:“公子莫不是被早上的喊叫声给惊醒了?”
仙童刚把一口面吸进了嘴里,抢声道:“这还用问吗,那么大的声音,便是睡得再沉也禁不住那么吵啊。”
掌柜一脸的抱歉,道:“实在是对不住,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让咱们镇子上住了一个半疯的婆娘呢。”
云舒歌夹了一点咸菜放到自己的碗里,搅了搅,道:“那这山上的火神可有真的显灵过吗?”
掌柜道:“公子有所不知,那个西街的牛大宝之前因为犯了法,本应该秋后问斩的。谁知走了鸿运,恰巧碰上了咱们的大殿下大婚,陛下一高兴宣布大赦天下,这不就斩不得了吗,所以这牛大宝才捡回了一条命。可那疯婆子哪里知道这些,只以为是火神大人显灵,把他儿子救了出来,所以隔三差五地就跑出来嚷嚷。”
仙童道:“那个牛大宝呢,他娘都这样了,他既然已经出来了,怎么也不管管?”
掌柜道:“陛下虽然大赦了天下,但是又担心那些作恶多端的不会安分守己,所以就把他们全都送到军队里服役了。”
隔壁桌上的一个客人搭腔道:“那也不错啊,现在是太平盛世,又不用打仗,在军队里服役总比在黑牢里啃馊馒头强多了。”
另一个道:“可不是嘛,表现好的,说不定还能谋个一官半职的。”
云舒歌道:“这么说,这位火神大人还是借了你们大殿下的光咯!”
掌柜道:“话虽这么说,不过咱们火神庙的香火还是挺旺的,庙里有个扶鸾殿,还是挺灵的。而且我听说庙里的住持和咱们大殿下的关系还挺好的呢。公子应该是从国外来的吧,不妨也去庙里烧几炷香,求个姻缘什么的,保不准火神大人就显灵了呢。”
云舒歌心道:“求姻缘什么的还是算了吧,不过这庙里的主持和慕曳白的关系如果真的如掌柜所说的那样,那倒着实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或许值得自己去拜会一二。”
云舒歌道:“仙童,你昨日不是和泉苒一起去了火神庙吗,你觉得那里如何?”
仙童正在喝面汤,闻言赶紧放下了碗,道:“我昨日只是烧了几炷香,然后就匆匆下了山,并未留意到什么。”
云舒歌道:“那正好,咱们今天就去那火神庙里好好看看。”
……
这座火神庙,除了庙子里的那颗千年老槐树格外引人注目,其他的倒是和别处的庙子没什么太大的不同。
来到这里的香客,按照常例,要在大殿上的火神像前烧三炷香,至于捐多少香火钱,那就要随香客自己的心意了。
云舒歌见老槐树的树枝上挂满了祈福的红丝带,绕着粗壮的树干端详了好一会儿,感慨道:“这天下的好男子竟这般稀缺吗?怎么全是些女子求姻缘的祷文。”
仙童正要答话,一个中年妇人掂着脚步走了过来,笑呵呵地说道:“这位小哥一看就是个富贵人家的公子,不用为了生计奔波劳苦,自然是不知道这自古以来啊,都是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对于咱们女子来说,婚姻那可是一辈子的头等大事,怎能随便嫁人呢?”
这个妇人穿红戴绿,相貌平平,只是嘴角上那颗大痣格外引人注目。
云舒歌被莫名搭了讪,道:“大姐是在和我说话吗?”
妇人道:“那可不是,放着这么一个俊俏的公子不说,难不成我还跟这棵老槐树说话啊!”
仙童觉得自己被直接无视了,愤愤不平道:“这里不是还站着一个人了吗?”
云舒歌笑道:“你是仙,不是人,哪是能被人轻易看见的?”
妇人这才察觉到旁边还站着一个人,忙道:“看得见,看得见,这位小哥也是一表人才,人中龙凤。”
说着,还竖起了大拇指,咧起的嘴角都快要挂到耳朵上了。
云舒歌殷勤道:“这位大姐也是来烧香祈福的吗?需要挂红丝带吗?在下可以代劳。”
妇人笑道:“哈哈哈……,这位公子真会说笑,我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哪里还需要给自己挂什么红丝带。我呀,是来给人系红丝带的!公子家中可已有婚配啊?我这里有许多好人家的姑娘,准能为公子系上一个。”
云舒歌一听,来人原来是月老门下的得意大弟子,忙着胡说八道:“不瞒大姐,我还在我娘亲肚子里的时候,家中长辈就已经为我定下婚事了。怕是没有那个福分去见其他家的好姑娘了。”
妇人一脸遗憾道:“哟,原来是指腹为婚啊!”
继而又转憾为喜,道:“没关系,公子以后要是想纳妾了,也可以来找我王媒婆。我王媒婆的金字招牌在火山镇那可是鼎鼎有名的。”
继而又看向仙童,“这位小哥不知道有没有婚配啊?”
仙童刚才听见云舒歌一顿乱扯,信以为真,正琢磨着为何从来没有人和他说起过大殿下的婚配之事,竟没有听见王媒婆与他说话。
云舒歌打趣道:“仙童,王媒婆问你有没有婚配,你怎么也不答应人家?”
仙童被吓得一个激灵,这才醒了神,忙道:“啊!什么?婚配?什么婚配?”
王媒婆笑道:“小哥莫不是想到了哪家的好姑娘,想得入了神,快来和我王媒婆说说,准保给你牵上线搭上桥!”
仙童满脸通红,又羞又恼,道:“这都是哪跟哪啊!公子,您可千万别听这王媒婆瞎说,仙童一心服侍主子,从未对哪位宫娥姐姐动过非分之想,公子,您可一定要相信仙童啊!”
云舒歌微微颔首,笑而不语。
王媒婆见自己好心说媒不成,反而惹得一身嫌弃,嗔道:“小哥说的这是什么话,天地良心,我王媒婆向来都只说大实话,从来没有说过瞎话,我好心要给你说亲,反倒成了我的不是了,不说了,不说了,你就是八抬大轿过来请我,我也不说了。”说着,气嘟嘟地走了。
仙童只觉得莫名其妙,呆在原地,一言不发。
云舒歌憋了好半天,终于忍不住哈哈笑道:“仙童,你也真是的,人家王媒婆好心要给你说媒,你怎么还骂人家?”
“公子,我……”
“好啦好啦,说亲的事先不提了,走,咱们烧香去,也去求个好姻缘。”
“哦,啊?公子您不是已经有了婚配吗,怎么还……”
云舒歌带着仙童来到了火神庙的大殿上,两人一前一后地拜了三炷香。
仙童伸长了脖子凑到云舒歌的耳边,小声嘀咕道:“殿下,咱们要捐多少香火钱?”
云舒歌伸出一根手指。
仙童会意,从怀里掏出一个银元宝就要往功德香里放。
云舒歌轻咳了一声,微微摆了摆手指。
仙童恍然大悟,赶紧将银元宝换成了金元宝,顿了顿,见云舒歌不再作声,这才把香火钱放了进去。
按照庙子里的规定,香客给庙子捐的香火钱超过十两银子的,就要请到后堂喝香茶了,更何况仙童刚才放进去的那锭金元宝要是折算成银子,足足可以值一百两。
大殿上一个管照香火的行堂见两人就要离开,赶紧走了过来,作揖道:“两位香客远道而来,不妨到后堂喝杯香茶,稍作休息。”
云舒歌本来就没有真的想离开,回礼道:“我们主仆二人正觉得口中干渴,若是能在贵庙喝上两杯茶水,那就再好不过了,还请师父前面引路。”
三人穿过几道回廊,来到火神庙后殿的一间客堂。客堂布置的很是雅致,若是不说,几乎让人忘记了自己还身在烟火缭绕的火神庙中。
云舒歌环顾四周,乍一看去,觉得挂在壁上的一篇祝文十分眼熟,走上前仔细端详,却又越看越觉得生疏。
正当云舒歌疑惑不解时,一个老者的声音伴随着轻微的脚步声传了进来:“公子是在看那祝文,还是在看那祝文上的字啊?”
云舒歌侧首去看,来人一身火云道袍,步履稳健,举止间颇有些名士风度。
云舒歌道:“敢问道长是?”
火云道袍摸了一把花白胡须,道:“老道乃是这火神庙里的住持,道号得一。”
云舒歌心道:“得一,这道家中还有这么一位了不得的人物吗?怎么自己好像从未听说过。”
然而口里却道:“原来是得一道长,久仰大名,失敬失敬。晚辈云易,是中扈国来的客商,想去黎都做些买卖,途径此处,听说贵庙香火甚是灵验,心中敬畏,特意过来求个平安富贵。”
火云道袍哈哈笑道:“云公子一看便是大富大贵之人,哪里还需要求诸于神明呢?”
云舒歌亦笑道:“道长过誉了。晚辈方才看这祝文,觉得这祝文上的字甚是俊逸拔俗,想着应该是出自某位名家之手,却不知是出自哪位名家之手?”
火云道袍道:“公子果真独具慧眼,这篇祝文乃是咱们南瞻国当今的大殿下亲自所作,老道因为十分喜爱,所以特意让人描摹了几篇,一一分挂在客堂之上,供香客瞻仰。”
云舒歌豁然开朗:“原来如此。”
怪不得他明明觉得很是眼熟,却又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原来如此。
火云道袍道:“老道这里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得一道长但说无妨,晚辈洗耳恭听。”
火云道袍:“云公子虽是一身贵气,但是……这印堂之上却似乎隐隐透着些许浊气,怕是有些不祥。咱们火神庙里有个扶鸾殿,甚是灵验,云公子既已远道而来,不妨前去占卜一二,或许可以得到神明的指点。”
云舒歌摸了摸自己的眉心,想着该不会是自己的脸没洗干净吧。
不过这道教的扶鸾占卜确实颇为神奇,他自己就曾经亲身经历过一次。当时好像还把天元大神给请来了,只是那一次占卜的对象并不是他自己。
现在,无论自己的印堂是不是真的发黑,只要能借此和神仙打一回交道,那他也算不枉此行了。
云舒歌求之不得:“若真如道长所言,晚辈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火云道袍领着云舒歌来到了一处偏殿,让云舒歌先行进入,他自己却并没有要进去的意思。
云舒歌走入殿内,见身后突然没了动静,转身道:“道长不与我一起吗?”
火云道袍道:“法坛庄严,人若是多了,反而会扰了心中清静,公子一人进去便好,老道与公子的同伴在这殿外等候即可。”
仙童本来是想跟着云舒歌一起进去的,只是碍于道长没有走,他自己也不敢走在前面,听见火云道袍这么说,赶紧把已经伸进去的一只脚又缩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