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营帐中又只剩下了这两个昔日的同窗。
慕曳白道:“云祝,你此次来南瞻国该不是为了游山玩水吧?”
云舒歌当然听出了慕曳白话中有话,煞有介事道:“曳白兄多虑了,我此次前来就是为了游山玩水。”
慕曳白缓缓踱着步子,来到书案前,一边翻找着什么,一边说道:“我之前从未听你说过你养过什么神牛,那头牛是你从何处得来的?”
云舒歌直言不讳:“穆朗山。”
“你去了霄霞落?”
云舒歌一脸坦诚道:“既是游山玩水,像霄霞落那样钟灵毓秀的地方自然是要去的。”
“我也很想去一次,只是一直没有机会。”
慕曳白从一本卷册中翻出了一张夹在其中的画纸,平铺开来,递向云舒歌,道:“这是昨日侍卫送过来的,我看着像是你的笔迹。”
云舒歌接过纸张,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可不就是他在算命先生那里画的那幅大青牛的大脑袋,却不想这画竟落到了慕曳白的手里。
当初他和慕曳白在博学鸿词馆的时候,绘画作为四技之一,是博学鸿词馆的必备课程,云舒歌每次作完画都要拿去和慕曳白比较,慕曳白能认出云舒歌的画作倒也没什么意外。
“这幅画怎么会到了你的手里?”
“当然是为了找到牛的主人。”
“又是绳索又是画作,这么多证据摆在你的面前,你真的只有七八分的主意吗?”
“若说是十分,也没有什么不妥。我听侍卫说,你今日是跟着送菜的王老汉过来的,想来你昨日是在王家庄休息了一夜,我还以为……”
“你还以为我昨夜便会潜入军营将牛偷偷带走!”
云舒歌焕然笑道:“曳白兄,你也太看得起我了,这里毕竟是你南瞻国的地界,而且还是军事重地,我一个外国人,哪里敢胡作非为。”
说道这里,云舒歌突然想到了什么,神色变得凝重了起来,继续说道:“说起王老爹,我倒是有一件事情想要请曳白兄帮个忙。”
“好,你只管说便是。”慕曳白几乎是想也没想便说出来的。
慕曳白做事向来谨慎,这次竟然在自己会提出什么样的要求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就冒然答应了自己,也不知道是该开心还是该忧心,但此时却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既然他这么爽快地就答应了下来,不是正合了自己的心意吗?
云舒歌道:“王老爹老来得子,膝下只有一根独苗,而且和你我的年龄相仿。这根独苗本应服侍在二老膝下,却被征入了行伍,如今又跟着军队去了东胜神洲,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甚至是否还能回来。”
慕曳白眉头微蹙:“所以你希望我出面,让王老汉的儿子退伍归养?”
云舒歌见慕曳白好似有些为难,也摆出一副颇有些难为情的模样,道:“我知道这个请求会让你为难,这毕竟牵涉到你们南瞻国的兵役制度,而且慕曳白大殿下向来大公无私。”
慕曳白却又舒展了眉头,笑着说道:“你多虑了,没有那么严重,这对我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只是……自己国家的子民,竟然还要让中扈国的大殿下为之忧心,实在是让我这个南瞻国的大殿下无地自容。我不仅要让王老汉的儿子退伍归养,我还会奏禀父王,凡是家中独子无兄弟者,尽皆免除兵役……就像你们中扈国那样。”
云舒歌大为惊讶:“曳白兄,你可真是……”
☆、至友2
“大殿下,属下有要事禀报!”
云舒歌的话被帐外突然而来的声音打断,便没有再说下去。
慕曳白却没有理会帐外的声音,而是问道:“我可真是什么?”
云舒歌笑道:“没什么,还是先处理要事为紧。”
慕曳白嗯了一声,朝着帐外道:“进来!”
云舒歌起身便要离开。
慕曳白道:“你要去哪?”
声音中似乎夹杂着丝丝的不安。
云舒歌一脸无辜地道:“我不去哪。只是你们商议要事,我一个外人不应该回避一下吗?正好我也想去看看我的牛兄。”
说到这里,云舒歌便等着慕曳白指派一个侍卫领着他去见他的牛兄了。
却不想慕曳白却说道:“没什么要回避的,你坐在这里就好。至于你的牛兄,我自会亲自带你去见。”
云舒歌没有想到慕曳白竟会这样说,他是真不想听什么军事要情,也真的很想去看一看他的牛兄是否安好,但怎奈慕曳白的话语气坚定的不容置喙,只好又不情不愿地踱回到椅子上坐定。
帐外禀报的人此时已经走了进来,两人刚才的对话正好被他听了个全部,等候了片刻,见两人没有要继续说话的意思,这才作揖道:“禀报殿下,刚才有探子来报,有人在蓝田郡的濮水桥附近发现了玄衣教的踪迹。另外,据可靠消息,玄衣教会在本月举行新教主的继任大典。”
慕曳白道:“可有打探出大典将在何处举行?”
来人道:“我们的人尚未打探出确切的地点。殿下,要不要让当地的官府协助调查?”
慕曳白道:“不用,此事越少的人知道越好,人多口杂,未免会走漏风声。也让我们的人务必谨慎行事,切勿打草惊蛇。”
来人道:“属下谨遵殿下旨意。”
慕曳白道:“可还有其他事?”
来人道:“未有。”
慕曳白道:“那便退下去吧。”
来人作揖道诺,退了下去。
云舒歌见来人退出了营帐,这才开口说道:“曳白兄,你们所说的玄衣教可是……”
慕曳白道:“没错,就是你所知道的那个邪-教。”
云舒歌面露愠色,满腔怒意道:“真是可恶,我以为这玄衣教只是在中扈国肆虐横行,想不到你们南瞻国也深受其害。当初玄衣教以采阴补阳的邪术大肆吸收信徒,短短数月教众规模一度达到几千人,我父王动用了十几个郡府的兵力联合抓捕玄衣教徒,才掐断了他们的发展势头,却始终未能斩草除根,一直是我中扈国的心腹之患。想不到这个邪-教的老巢竟然转移到了你们南瞻国。”
慕曳白道:“狡兔尚有三窟,玄衣教的巢穴又何止三处。只是我半个月前得到密报,玄衣教的前任教主在一个月前就已经猝死。”
云舒歌眉头微挑,甚是意外道:“那个大淫-魔已经死了?”
慕曳白道:“死了。据说他在猝死那夜找了十几个女人彻夜淫-乱。”
云舒歌哈哈笑道:“所以就是纵欲过度而死咯,那还真是死得其所。”
慕曳白道:“无论是纵欲过度还是被有意谋杀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新任教主很有可能就是之前的大长老甘九龙,甘九龙是南瞻国人,所以这次继任大典很有可能会在我南瞻国境内举行。”
云舒歌道:“既是继任大典,所有的玄衣教长老必然都会参加,所以你是想趁着这次继任大典将玄衣教连锅端起?”
慕曳白颔首道:“擒贼先擒王,剪草要除根。我之所以迟迟没有大的行动,放纵他们到现在,就是在等待一个机会好将他们一网打尽,此次新教主继任便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云舒歌道:“想来你的人已经潜入玄衣教内部,却为何没有打探出大典在何处举行?”
慕曳白眼眸微沉,道:“玄衣教有一个教规,凡是入教未满两年者,不可参与教内一切机密行动,其中就包括教主的继任大典。玄衣教人狡猾多诈,之前派入玄衣教的密探都因身份暴露惨遭杀害,如今剩下的几个都是入教不满两年的。”
云舒歌道:“采阴补阳之术被玄衣教奉为立教之本,上至教主长老,下至教众信徒,无不以男女之色为嗜欲,如今新教主登位在即,教众上下必定争先恐后地为新教主猎奇女色,你为何不从此处着手?”
慕曳白道:“我向来不喜以女色-诱敌,何况玄衣教人奸猾诡诈,一般女子哪里能够胜任?”
听慕曳白这么一说,云舒歌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突然泛起一丝邪魅的笑意。
而这转瞬即逝的一笑恰好被慕曳白揽进了眼底,于是问道:“我说的可是有什么不妥吗?”
云舒歌没想到慕曳白会突然向自己抛来这么一个问题,不由得先是一愣,但随即又集中了精神,意味深长地道:“未有不妥,我只是突然想到曳白兄虽不喜以女色-诱敌,却甚是喜欢以男色-诱敌。”
云舒歌此话一出,慕曳白立刻会意到他这是在嘲讽自己当初以迎亲之名,行侵伐东胜国之实,一时间既窘迫又羞愧,竟不知该如何应答。
云舒歌当然知道自己刚才的一番话若是出自其他人之口,估计早就被南瞻国的侍卫拖出去乱棍打死了,也知道在这样的场合不适合开这样的玩笑。
若是慕曳白不问自己也就罢了,可是既然被问起了,他便实在忍不住想要怄一怄慕曳白,毕竟当初若不是因为眼前的这个人,自己又怎么会被骗往黎都,还差一点搭上了自己的一世英名。
云舒歌还是第一次见到慕曳白此时这般手足无措的样子,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玩笑着实是有些过火,于是又一本正经地胡诌道:“曳白兄,你不要误会,我的意思是我们可以找几个男人扮作女人的模样混入玄衣教,这样不就方便行事了吗?”
慕曳白见云舒歌刚刚还给自己挖了一个坑,现在又给自己递了一个梯-子,他本来也不想计较,略作思索过后,顺势配合道:“你是说男扮女装?”
云舒歌本来也只是随口说说,但说出来之后,却又觉得此计倒也不失为一个良策,不禁佩服起自己的天资英才,于是道:“找几个面容姣好的男子,稍作易容,扮作女子模样,去蓝田郡中招摇几日,必定能够引蛇出洞。”
慕曳白道:“可是男子必定不同于女子,若想不漏马脚,既要机敏变通,又要谙熟女儿之态,我一时间向哪里去寻这样的人?”
玄衣教在中扈国祸乱多年,此次是将他们一网打尽的绝好机会,云舒歌自然也不想错过,略作沉思过后,忽然做出一脸的妩媚和娇羞,看向慕曳白道:“曳白兄,你看人家怎么样嘛?”
慕曳白心下也正在思索,听见云舒歌的声音,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抬头去看,突然看到云舒歌的那副娇态,着实吃了一大惊,一脸的嫌弃和怀疑,道:“你莫不是想要亲自扮作女子混入玄衣教?”
云舒歌又转而一脸严肃道:“有何不可吗?你是觉得我不够娇媚动人,还是觉得我不够机敏变通?”
慕曳白一时语塞,半晌方道:“便是你可以扮作成女子,那易容之术又该如何?”
云舒歌胸有成竹道:“就凭我的容貌,哪里还需要什么易容,只需略施粉黛,便能倾国倾城。曳白兄只需要差人买来些胭脂水粉和衣物首饰即可。”
慕曳白道:“那可需找来女子与你教习?”
云舒歌大手一挥道:“不用,不用,对于闺房妆容,我熟知得很。不过是傅粉、黛黑、点红、额黄之类的罢了。”说完,觉得有些口渴,便一脸淡然地端起一旁的茶盏喝了起来。
慕曳白眉头微蹙,犹疑了片刻,方才缓声说道:“我竟不知……你还有此嗜好?”
云舒歌此时一口茶水含在口中,还未来得及咽下,听见慕曳白这么一说,猛咳了两声,差点没被呛死,来不及放下手中的茶盏,慌忙辩白道:“我那只是少时贪玩,无聊时常与些小宫娥扑粉涂腮,哪里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嗜好。”
继而又拍着胸脯道:“我可是铁铮铮男子汉,纯爷们,曳白兄这是想到哪里去了?”
慕曳白强忍着笑意道:“那倒是我的狭隘了,还请舒歌殿下莫要怪罪。”
云舒歌一脸的惊魂未定,犹作委屈道:“此次若不是为了顾全大局,我又怎会出此下策。不过我扮作女装的事,曳白兄可绝对要为我保密。”
慕曳白对于云舒歌的以身涉险还是有些犹豫,所以没有直接回答,转而说道:“玄衣教的老巢乃是虎狼之地,你若是出了什么差池该如何是好?我们还是想想别的办法吧。”
云舒歌本是为了去阿修罗道才来的南瞻国,但是对于眼下之事,又不愿袖手旁观,只想着赶紧地速战速决,此时已是铁了心要把自己端出去了,于是故意激将道:“曳白兄莫不是信不过我,担心我会扯你的后腿?”
慕曳白道:“我当然相信你的能力,只是……”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既然相信,那便没有什么只是了,还是赶紧准备下一步的行动吧。否则,我可要独自行动了。”
云舒歌步步紧逼,不给慕曳白任何回转的余地。
云舒歌平时虽然总是一副漫不经心、大大咧咧的样子,但遇事从来都是果敢决断,说一不二,凡是他决心要做的事,便是刀山火海、龙潭虎穴也是要去做的。
比起让云舒歌独自冒险,慕曳白更愿意让他在自己的保护下行动,只好妥协道:“那好吧,我们便准备下一步的行动。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
云舒歌粲然一笑道:“当然是先好好地打扮打扮了。”
既是要打扮,当然就需要买一些胭脂水粉,金银首饰之类的女子物件。
慕曳白应了一声,便唤了一个侍卫进来,吩咐道:“你去附近的集镇上买些……买些……”
慕曳白本就不近女色,而且尚无妻室,对于女子妆容之事当然一无所知,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买些什么,只好又看向云舒歌,道:“云祝,你需要买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