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小将军实在是太谦虚了,我契河图不过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藩属国的小将,竟然能被杜小将军记得,实属荣幸之至!”契河图热情似火,眼睛却不时地向杜嘉荣的身后瞟去,“只是不知,贵国的舒歌殿下现在何处啊?”
面对一群虎豹熊罴,杜嘉荣并不能确定他们的计划是否真的切实可行,自然也不敢让他们的大殿下公然暴露在敌人的视野之下。此时见契河图似乎对他们所谓的帮助信以为真,有心想要与他们合作,杜嘉荣方才大手一挥,几十名武士立刻分立两旁,云舒歌这才从列队中款款走了出来。
无需杜嘉荣再说一字,光是看这阵势,只要不是白痴,都能看出来那个一袭白衣的俊秀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大名鼎鼎的中扈国大殿下云舒歌。
没等杜嘉荣开口,契河图便率先迎了上去,满脸谄笑道:“想必这位就是中扈大国的舒歌殿下,真是百闻不如一见,舒歌殿下果真是龙章虎步,贵气逼人,希戎部参将契河图拜见舒歌殿下。”说完,恭敬地做了一个长揖。
这个世界上最难对付的就是那些无欲无求还要抱守原则的人,而与之相反的那些贪得无厌、唯利是图之人则要容易对付的多。
在云舒歌看来,眼前的这个人很明显并不属于前者。
云舒歌故作矜持,肃然道:“契将军过誉了,本殿下实在担当不起。只是将军此行这般声势浩大,莫不是觉得我们中扈国贫弱可欺,想要给我云舒歌来一个下马威呢?亦或是压根就不屑与我们合作,急于赶我们离开呢?”
契河图大吃一惊,忙道:“舒歌殿下误会了,我们希戎部的耶律大将军十分仰慕大殿下的威名,生怕怠慢了诸位远道而来的贵客,这才特意吩咐末将带领众多兄弟前来迎接殿下,还请舒歌殿下明鉴。杜小将军,您说是不是啊?”
契河图一脸无助地看向杜嘉荣。
这一出大戏,云舒歌唱的是黑脸,杜嘉荣自然就得唱白脸了。
杜嘉荣道:“是啊,殿下,卑职也觉得耶律大将军是真心想要与我们中扈国合作,否则也不会让契将军亲自过来迎接,殿下定是误会了。”
“是啊,是啊。”契河图连忙附和。
云舒歌见好就收,笑道:“想来真的是本殿下多虑了,契将军切莫见怪。”
契河图连忙摆手:“不敢,不敢。”
杜嘉荣道:“既然如此,那便请将军前面带路吧。”
“那是自然,请舒歌殿下和杜小将军随我前来。”
说完,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朝着恶狼山翻山而去。
等到云舒歌等人终于来到大将军府时,距离契河图从将军府出发,已经过去了一日有半。
此时已是日落斜晖,忽律光和希戎部的其他将领已经在将军府中等候多时,见士兵来报,众人赶紧来到府门外礼数周道地将云舒歌和杜嘉荣迎了进去,一个个钩头耸背、低眉顺眼,让人丝毫看不出这些人竟是以下犯上、弑君篡位的乱臣贼子。
一行人来到正堂,忽律光迫不及待地以希戎部国王自居,半推半让地和云舒歌平坐于大堂之上,只觉得身侧这个人着实为自己增辉了不少,俨然一个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得志小人。
众人坐定,忽律光率先开口,试探道:“舒歌殿下远道而来,不知是为了何事啊?”
云舒歌端身道:“山不厌高,海不厌深。大将军现有王星福佑,战神附体,运道之盛可谓是昌隆无比,恶狼山一役更是大败慕曳白,一时间名震五洲,声扬四海,大有蛟龙出海,九天揽月之势,这可是多少大丈夫求而不得的机遇,难道大将军就甘心偏居一隅,终身困守在这样一个区区藩属小国?”
“这……”忽律光心神大动,一直以来,他一心只想做希戎部的国王,还真没有想过那么多,那么远。
然而,人的欲望就像是奔腾蓄积的洪水,一旦冲破了决口,只会一发不可收拾。即便只是一场暴雨过后的峰流,也妄以为自己有一张可以吞没江海的大口。
听完云舒歌这样一番气吞山河的吹捧过后,忽律光觉得自己或许真的应该好好审视一下自己的远大前程了。
杜嘉荣趁热打铁、趁水活泥:“是啊,大将军,如今我们大殿下不辞辛劳,从千里之外亲临贵部,就是为了助大将军一臂之力,好一鼓作气,直捣黎都,大将军可切莫辜负了我们殿下的一番苦心啊!”
忽律光百感交集,直捣黎都?岂不就是要让自己做整个南瞻部洲的国王,如此大的一块馅饼掉落在自己的面前,若说不动心,那绝对是盲人说瞎话。可若说动心,南瞻国毕竟是他们的宗主国,实力之雄厚,军事之强大,绝对不是他们一个小小的希戎部敢觊觎的,当初慕曳白若非将他们逼到绝境,他们无论如何也不敢与黎都公然对抗。
忽律光道:“可是我们希戎部地狭人稀,纵然举全国之力,也不过只有十万兵丁,当初若不是因为有恶狼山天险作为屏障,怕是早就被慕曳白的大军屠戮殆尽,又哪里能够敌得过南瞻国的百万雄师?只怕……”
契河图突然道:“大将军此言差矣,若论国力,中扈大国才是五大部洲的盟主国,百万雄师又岂是只有他们南瞻国才有的。当年,卑职可是亲眼见识过中扈大军的风采,那可真真是天降神兵,无不能以一当十。更何况,那个不可一世的慕曳白如今也已经死在了大将军的手下,南瞻国何惧之有……”
就在这时,忽闻咔嚓一声脆响,众人皆是一惊,纷纷寻着声音的来处看去,只见云舒歌手中的茶盏竟已被他捏了个粉碎。
站在忽律光身侧的十几个如狼似虎的希戎部士兵更是纷纷握紧了腰间的刀柄。
云舒歌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却也不慌不忙,面色从容地解释道:“诸位莫要惊慌,本殿下只是突然想到了当年慕曳白以大婚之名将我骗去黎都,不仅将我囚禁在官舍,还险些使我丢了性命,所以一时有些激动,还请契将军继续说下去。”
契河图看着云舒歌手下的一团齑粉,愣怔了片刻,一旁的忽律光却要比他淡定得多,率先开了口,不过也只是吩咐下人为云舒歌换一个新盏。
待下人送来了新盏,契河图方才呵呵笑了两声,继续说道:“早就听闻舒歌殿下的武功出神入化,如今看来,简直就是天生神力啊!大将军,有舒歌殿下亲自坐镇,您还有什么需要担心的呢?”
忽律光微微颔首,道:“我对中扈大国的国力自是不敢有半点怀疑,只是事关千秋大业,草率不得,不知昊京那边是何打算?”
云舒歌道:“想必大将军也知道,我中扈国神武大将军统帅南疆三十万大军,长年镇守西南边陲,只要耶律大将军愿意与我中扈国合作,三十万大军任由将军调遣。此外,中部大营另有二十万大军磨剑擦枪,随时准备增援。待到功成之后,我中扈国只要原属于东胜国的二十四郡,至于南瞻部洲则全归大将军所有。”
云舒歌此话一出,整个堂上顿时沸腾了起来。
当初南瞻国攻下五大部洲之一的东胜神洲,将其划分为二十四郡。从此,南瞻部洲和东胜神洲尽属于南瞻国的领土。按照云舒歌所说,他们中扈国此次出征的兵力足足是整个希戎部兵力的五倍,但是却只要一个东胜神洲,也就是南瞻国的半壁江山。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一副不可思议、难以置信的表情。
忽律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直把眼睛瞪得大大的,惊道:“整个南瞻部洲都是我的?”
云舒歌故意装作一副没有听明白对方的意思而略显吃惊的模样,道:“怎么,大将军莫不是觉得不够吗?”
“不不不,够够够,简直是太够了!”忽律光大喜过望,笑逐颜开,然而片刻过后,又面作难色,略带愁容道:“只是……这口说无凭,只怕到时候贵国会……”
只怕什么?当然是只怕中扈国到时候会出尔反尔,翻脸不认账,不愿意分他希戎部半壁江山。
忽律光吞吞吐吐,虽然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可是一句话愣是支吾了半天也没有说完,许是觉得这样的话说出来难免会伤了和气,殊不知云舒歌就等着他继续往下说呢。
云舒歌见他为难,很是贴心地把他的话接了过来,道:“大将军请放心,我们中扈国乃是诚心诚意与贵部合作,自然不会只是说说而已。我愿与大将军歃血为盟,如何?”
忽律光自然求之不得,大喜道:“若能如此,当然是再好不过了。那我们明日便……”
“何需明日,今夜便可。”未等忽律光说完,云舒歌便表达了自己的迫不及待。
“今夜?”忽律光略作迟疑,“倒也不是不可,只是会不会太过仓促了些,毕竟两国盟誓非同儿戏。”
云舒歌铿然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如今慕曳白新死,慕之云病危,黎都上下群龙无首,正是千载难逢的绝好机会,一日也耽误不得。”说完,便向杜嘉荣使了一个眼色。
杜嘉荣心下会意,随即附和道:“大殿下说的极是。今日誓盟,明日便可排兵布阵,战求良机,兵贵神速,况且两国盟誓贵在心诚,便是仓促一些又有何妨?大将军可千万不能因为一些可有可无的繁文缛节而贻误战机啊!”
云舒歌和杜嘉荣一唱一和,引得堂上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忽律光把心一横,一拍桌案道:“好!就依舒歌殿下所言,今夜便举行盟誓。”
☆、报仇2
依照希戎部的传统,盟誓的地点理所当然地选在了王宫祭天坛的殿前广场上。
除了先前坐在堂上的那几人,有资格参加盟誓的都是忽律光的心腹爪牙,大小将领足有百八十人。
既然是歃血为盟,自然就少不了盟誓用的血。几个体格壮硕的希戎部士兵抬着一头被五花大绑的公牛,踩着沉重的步子来到了广场上。
待到一切准备就绪,时辰已经将近子时。正是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
公牛被摆在了祭坛上。两个庙祝一人捧着一只玉敦,一人拿着一把匕首,缓步走了上去。只见其中一人拎起一只牛耳朵,锋利的匕首在耳朵上只那么轻轻一划,汩汩的鲜血顿时流淌个不停,直流进了那只正放在牛耳朵下面的白玉敦里。
不出半刻,玉敦里便盛满了鲜红的牛血。另一个庙祝小心翼翼地捧起玉敦,便要往云舒歌和忽律光这边走来。
突然,仿佛是被什么坚硬的东西击中,那庙祝只觉得手面上猛地一阵刺痛,手下一松,盛满了牛血的玉敦径直脱落而下。霎时间,血花四溅,一片狼藉。
众人皆是一惊。
几乎就在同时,也不知是谁突然射出了一颗流星弹,几百名龙虎军勇士犹如天降神兵,从四面八方一涌而出,直向那些希戎部士兵扑杀而来,四下里一片喊杀震天。
那些希戎部士兵猝不及防,只在顷刻之间,竟已被斩杀过半。
原来,云舒歌等人在翻越恶狼山时,不仅在一路上做下了记号,还记下了沿途各个哨所所在的位置,等到所有人都翻过了恶狼山,其中两个龙虎军武士随即折回,将其余的人也一并引了进来。
因为忽律光弑杀了老国王后,便将希戎部王室全部驱逐出王宫,囚禁了起来。但是因为他自己尚没有荣登大宝,所以并没有立即入主王宫,而是继续住在他的大将军府,王宫上下也因此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空置了下来,守卫难免松懈许多。
于是,五百名龙虎军武士,除了跟在云舒歌身边的那三十几人外,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全都悄无声息地提前在王宫里隐伏了起来,只待主上一声令下,便可一拥而出,杀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而在另一边,子吟已然出鞘,朝着忽律光直刺而来。那忽律光毕竟是行伍出生,警觉性要比常人高出许多,一个回转,竟被他躲了过去。
忽律光大骇道:“舒歌殿下,你这是何意?”
云舒歌突然微扬起嘴角,似是在笑,然而眼睛里却透射出肃杀的冷光,令见者无不陡然从心底生起一股刺骨的冰寒,冷冷地说道:“没别的意思,只是觉得徒有那牛血尚不足以表达盟誓的诚意,还需添些人血为好,而大将军的血最为合适。”
“竖子可恶!”忽律光-气极恼极,拔出腰间大刀便要砍回去。
就在这时,紧跟在忽律光身后的十几名希戎部将士倒是护主心切,率先迎了上去。
其中一人拦住忽律光道:“主公,王宫守备荒弛已久,敌军数量不明,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得赶紧离开。”
忽律光深觉有理,又见云舒歌剑法如神,敌军来势汹涌,不消片刻,身前已是尸骸遍地,便也来不及多想,提着大刀便往宫门外逃奔而去。
云舒歌见忽律光逃走,倒也不急,与那些围堵在他周围的希戎部将士周旋了一会儿,直到整个殿前广场皆已在龙虎军的掌控之下,方才一个飞身,和杜嘉荣一起追了过去。
忽律光在几个士兵的护卫下一路夺命狂奔,直来到宫门出口,令他们欣喜的是,宫门附近似乎并没有受到敌人的偷袭,依旧一片风平浪静。
一人大喊道:“快把宫门打开,大将军要出宫!”
那人声音极大,怕是几里之外也能听见。
然而,那些守在宫门口的士兵一个个却好似聋了一般,依旧直挺挺地站在那里,并不理会。
那人又是一声大喊:“快把宫门打开,大将军要出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