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福夫人慧琳也跟着着急,但又要筹备丧事,她心里既高兴,又恼火,高兴的是情敌终于被老天爷收了,恼火的是,玉梅留下了一堆烂摊子,这股晦气还把丈夫都弄生病了!
为了让大哥轻松些,素澜暂时住在了镇国公府,帮着操办丧事,一来是为了嫂子玉梅,两人从前就是闺中密友,二来是为了大哥,三来还为了照顾年幼的侄子,侄女。
玉梅过世的第五天晚上,载沅好不容易才从风寒发热的糟糕状态中逐渐恢复,他撑着酸软的身子,来到了灵堂,想再为亡妻点上三炷香,愿她和夭折的儿子能早日转世投胎,好好的过下辈子。
他刚走到灵堂门口,就听到里面有人哭,这么晚了,是谁还在祭奠玉梅?
藉着烛火,他才看清楚跪在灵柩前的是春花,这孩子哭得很伤心,对,玉梅生前对她很照顾,常找她聊天,现在玉梅走了,她肯定很伤心!
春花在灵柩前头跪了很久,才抹了把眼泪站起身来,玉梅夫人走得太突然了,她甚至还记得前几天对方仍然在给未出生的孩子赶制小衣裳,而转眼间人就没了,果然啊,叔叔经常感叹人生无常,她也是这几日才体会到的!
她刚一转身才发现镇国公正站在门口,眼神温存的望着自己。
“爷~您还没睡吗?”她行了礼,赶忙上前想要搀扶,因为知道他已经卧床好几天了。
“不用扶着我,我好多了,就是想过来给她和孩子烧香,时候不早了,你赶紧睡吧,大晚上了别着凉!”他关切的说道,随后就缓缓的走到妻子灵前点燃了三炷香,又拜了三拜。
春花没有离开,只是静静的站在门口守着,虽然主子说已无大碍,但她还是不放心!
“玉梅……!”他念着发妻的名字,心中痛苦万分,好后悔没有多对她关怀几分,多花些时间陪陪她,他把太多的心思用在读书和处理公务上了,留给妻儿的时间实在实在是少得可怜!想着想着,他径自流下了眼泪,这一阵痛楚又让他的身体承受不住,险些瘫坐在地下,还好身后有人扶住了自己,而且温柔的唤了一声。
“爷~您不要太难过,夫人她看您这样也会伤心的!”讲话的是春花,已经满十六岁的她出落成了一个大姑娘,模样也比之前更添了两分艳丽,若说耿圆的美犹如迎风微颤的芙蓉花,那春花就如她的名字一般,像是春日里的迎春花,不争奇斗艳的绽放着,随着阳光和和煦的春风摇曳着嫩黄的枝桠,不声不响的传递着春的讯息和温情!
载沅侧过身,望着少女眼泪汪汪的样子,就强忍住悲伤,柔声道:“我知道了……你也不要太难过!”
春花点点头:“嗯……爷,我扶您回房吧,若您还想和夫人说会儿话,我就在这儿守着!”
“回去吧!”虽然他还想和玉梅呆会儿,但他又不忍心让姑娘家在这里陪着自己,更何况今晚夜风有些凉,若让她着了凉那就更不落忍了!
于是,春花就搀扶着载沅慢慢的往后院走,两人的身影穿过走廊的时候,刚好让慧琳的嬷嬷索卓罗氏看到,这个嘴快的老婆子赶忙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自己的主子。
慧琳原本已经躺在床上准备睡,见到嬷嬷慌慌张张的进了门,就问:“怎么了,这么着急的?”
“我方才见到春花搀着爷回房了!”她原本就不喜欢那个汉人丫头,但侧夫人和主子的奶妈马佳氏为对方撑腰,她也奈何不了的!以她的经验来看,那个丫头定是早就安了要做姨太太的“野心”,她们可不得不防!
“就那个汉人丫头?她不是花把式吗,伺候爷的事儿哪儿轮得到她了?”慧琳到是没多想,但各人有各人的活儿,这都是事先分配好的,除非主子招呼,否则下人是不能僭越的。
“您可得留神,她一准儿就是想攀高枝儿呢,而且我听侧夫人屋里的仆妇讲,侧夫人曾经想让这丫头给爷做姨太太,但爷没答应!”她到是觉得这事儿肯定是春花的“阴谋”,而如今侧夫人走了,对方就可以借机上位了。
这话刺激到了慧琳,她立马就从床上坐了起来,连忙追问:“您说的这些是真的吗?”
“句句实言,我看不如找个机会打发她出府得了,眼不见心不烦!”索卓罗氏道,那些汉人女人最擅长狐媚之术了,虽然春花并没有缠足(当时很多男子喜欢三寸金莲,但满人女子肯定不缠足,因此有些好这口儿的满人男子就会娶汉女做妾),但生得还是有几分姿色的。
慧琳思忖了片刻道:“此事,我们要好好合计一下,不能出纰漏!”她虽然不晓得丈夫对那丫头是否有意,但眼下却是非常时期,玉梅死后丈夫必然会再娶一个女人,而娶的人若不是她能拿捏的对象,可就糟糕了!
☆、出征南方
1858年立春,刚过了正月十五,载钺就接到命令,让他带领火器营的二百精兵(使用鸟枪和大炮)加上他原本率领的健锐营三百兵卒,编成五百人的队伍开赴江北大营。
而他也因为要率兵出战,所以就卸任了旗里的佐领一职,这个职务改由大哥载沅接替。
他的官职则为副前锋参领(正四品),一心带兵打仗。他身边的三名副将为凌把总,朴把总,佟把总(统辖火器营二百兵卒)。
至于佟把总,其实也是老相识了,从前他剿匪的时候,曾和此人一同征战,回京城之后也有往来,佟把总和凌把总一样,都是拖家带口的人,而自己也有了一个女儿(名喜珠,蓉荟所生)。
出征的那天,载钺没有让任何家人送行,他讨厌看见哭哭啼啼的场面,一是太伤感,二是不吉利!虽然走之前,他反复的说服小圆子留下,但对方就是不肯,执意要跟着去,所以他便依了心爱的人,二人相伴踏上了生死未卜的前路!
来到大营的时候已经是二月(公立三月),大营建在三汊河沿岸(安徽省三河镇),历史上便是兵家必争之地,扼守江岸北岸,因为朝廷要牵制金陵(天京),截断其他地方太平军的粮草支援,所以才兴建了江南,江北两座大营,但这两座大营分别都被击溃过,军心涣散,兵卒们不恋战,反而沉溺于声色犬马之中,更有甚者还赌博,抽烟片,根本没有一点儿士气可言,大营完全像个集市!
但绿营兵就是这种状态,载钺很清楚,可在战前看到这种景象,他还是难以接受,一来是怕他带领的这五百精锐受到不好的影响,二来则担心他们会被拖垮!朝廷派他们过来的目的非常明确,就是在战局即将扭转之时参与攻克天京的战斗,这才能发挥健锐营和火器营特种部队的作用(尤其是健锐营非常擅长攻城作战),如果把他们当作一般的步兵来用,反而发挥不出作用!
所以,刚来的头两个月,在军营里,大家依然和往常一样的训练,晚上就在帐篷里歇息,因为都是京城来的所以都相处得不错,加上伙食也好(主要功劳归于小圆子),大家也就不是特别的思念故乡,晚上如果载钺心情好还会弹着三弦给大伙儿唱几首曲儿。
可其他在绿营兵因为来自山南海北,所以无论是语言上,还是生活习惯上都不太相同,和他们自然而然的产生的隔膜,更重要的一点就是,京城的八旗兵几乎无拖欠军饷这一说,而他们这些地方上的则不然了,因此有些人就对天子脚下的八旗子弟产生了怨愤的情绪。
这天下午,耿圆去外面买了些调料,回到军营的时候,刚好看到三个南方口音的绿营兵迎面走了过来。
“这不是健锐营的伙夫吗?”一个罗锅男子对身边的黑蹦筋儿说。
“伙夫你们都猜错了,他是那个参领的……嗯?”黑蹦筋用双手做了个非常下流的姿势,他曾听晚上巡逻的卫兵讲过,此人和身披蟒袍的参领睡一个帐篷,还会像女人一样的侍奉,XX的声音实在是太诱人!
走在最边上的胖子听到这话口水都要流下来了,他原本就觉得小圆子长得好看,如今这番话更是煽风点火,他连忙扯住黑蹦筋,小声问:“有没有什么办法让他陪咱们耍耍?”
“你做梦呢?”黑蹦筋骂了他一句,但眼睛却也忍不住往小圆子身上瞟,这小脸蛋儿长得,真是又白又嫩,比他见过的所有女人都要漂亮!
但胖子还是没忍住,就在和小圆子擦肩而过的时候,凑过去偷偷在那杨柳细腰上摸了一把。
耿圆一惊,连忙扭过头查看,可因为这种事开口指责也太丢人了,但就此忍了更不行,下回他们会更加变本加厉。
“你们干嘛呢?”朴把总出现在他身后厉声指责这三个兵痞!
“千总,我们没干什么啊?”黑蹦筋嬉皮笑脸的说,他其实看到了朋友出手调戏了那位伙夫,却假装不知道。
“没干什么,我看得很清楚,你们若是闲得慌就出去找女人,别在军营里偷鸡摸狗,下次再看到你们做这种下作的事,定要抓你们打板子!”朴把总厉声呵斥,他极度克制是因为周围有其他的武官在盯着自己,不能因为这件事闹得不合,但也不能置之不理,那样小圆子太吃亏!
“是~属下知道了!”罗锅胆小,连忙拽着二人离开,不想再多找麻烦。
见到三人跑远了,耿圆连忙感谢朴敏秀:“多谢了!”
“何必客气,你往后还是别一个人出门为好,让小金陪着你去。”朴敏秀帮他拿东西,边走边叮嘱。
“嗯,我知道了!”他起初觉得没有必要,但今天碰到这档子事儿却给他提了个醒,毕竟军营里都是男人,即便有少数当地女子做皮肉买卖,但也满足不了所有人的需求。
“这里人多眼杂,不比咱们的地方,应该多加注意……我的意思是?”他有些说不出口,有一次晚上他起夜路过辅国公的帐篷,听到里面传出阵阵莺啼一般的□□,便立刻有了反映,就更别提那些平日里就喜欢吃喝嫖赌的绿营兵了?
耿圆望着他有些尴尬的神色,马上会意了,赶忙不好意思的垂下头,小声道:“……谢谢您提醒!”虽然他和载钺并没有冲破最后一道防线,但除此之外的所有事儿几乎都尝试过了,然而他又不能拒绝,更不想拒绝,因为自己也乐在其中了!
晚上回到帐篷里,趁着某位洗漱的时候,小圆子边帮他洗脚边说:“您能不能那个的时候,不用管我?”
闭着眼睛享受的载钺忽然睁开了眼,不解的反问:“干嘛这么讲?”
“他们都听到了……不是咱们这儿的兵卒,是其他的绿营兵,这样不好!”他面红耳赤的说着,不想让别人以为自己是个为主子谄媚的男宠,但实际上又有何区别呢?
载钺却不以为然:“怕什么,他们私底下都去找女人,干的龌龊事儿更多,再说咱俩又没碍着别人事儿?”
“可是……他们会对我?”小圆子不敢说下去了,害怕此人发怒!
辅国公这才恍然大悟,他只顾着享受,却没考虑过小圆子会遭人非议,他赶忙抚摸着这张标志的脸蛋儿,带着歉意说道:“是我考虑不周,往后咱们都小心点儿,别让他们听到就行了!”虽然他很生气,但又无法对别人动怒,身为男人当然理解憋着无处发泄的感受,更何况面对的还是如花美眷,他且忍一忍就好了。
听到载钺这么讲,小圆子就乖巧的“嗯”了一声,十分卖力的为自己的男人捏着脚,然而心里却隐隐有种不安的感觉……
与此同时,在京城的春花却非常的不好受,年满十七岁的她已经完全是个成熟的女子了,而且身材越发的丰腴,就连府邸里其他的年轻男仆都会故意和她套近乎,更有两位还托仆妇来说媒,但都被春花拒绝了,她心里只有一个喜欢的对象,那就是已经和二哥一同前往南方打仗的朴把总。然而她的心事,慧琳自然是不知道的,所以处心积虑的想找机会把她弄出府去!
趁着丈夫去天津卫办差的那几天,慧琳终于如愿以偿,随便找了个理由就把春花打发回家了,虽然走的时候多给了三十两银子,但春花心里却是委屈的!她知道夫人不喜欢自己,而恰好爷又不在,所以只能忍了,收拾了东西回了叔叔那里。
耿祥已经出了宫在德胜门外买一个小院子,平时里养些金鱼,拿到集市上去卖,生活到也过得很悠闲,对于侄女突然被打发出府的事,他其实猜到了原因,却没和这丫头明说,他知道春花喜欢的人是朴敏秀,而非载沅。
“叔,母鱼甩子了!”春花望着水缸里的一条红色狮子头,开心的说道,这只狮子头品相特别好,下的小鱼也能卖个好价钱呢,因为在镇国公府几年,她都是养鱼,养花的,所以照顾金鱼对她来说,再简单不过了。
耿祥连忙把衣服晒好,走了过来查看,也笑着说:“这一次又能下不少小鱼了,等长大点儿挑几只好的留下来做种儿。”
“您放心吧,有我呢!”说完她就起身给另一缸里的鱼换水去了,虽说心里有些委屈,但回到了家反而轻松了许多,只是出府之前没能和爷道个别,她心里很遗憾!
“等你二哥回来了,咱们再好好的把屋子归置一下!”他其实没有一天不为侄子担心的,南方的战场就是修罗地狱啊,但那孩子太痴情,一门心思的跟着载钺,他根本拦不住。
“嗯,也不知道二哥他们什么时候能回来……还有大哥!”春花说到这里眼神就暗淡了下来,大哥已经了无音讯快两年了。
耿祥没有搭茬,他不知道该怎么宽慰春花,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觉得找到耿烈的机会越来越渺茫了,眼下他只希望圆子能平安无事的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