载钺坐了回去,也忍不住闻了闻自己的,却笑了出来:“这要是去了韩家潭还有哪个敢陪咱们睡觉?”
几个男人都爽朗的笑了!
深夜,忙碌完的耿圆和载钺来到了隔壁的屋子休息,这个院子是村里乡绅腾出来给他们的住的,还算干净并且不漏雨。
刚关上门,载钺就抱住了他笑呵呵的说:“好几天没见着你了,想死我了!”
小圆子有些害羞的说:“我也惦记您了!”何止是惦记,他几乎没有一刻不在为此人担心的,生怕出危险。
载钺搂着对方的细腰道:“只怕你嫌我臭,不和我睡了!”别说是堂子里的相公,就算是家里那两个女人也不可能跟现在的自己睡觉。
但小圆子却不嫌弃,还抱着他的脖子动亲了上去,让他一时之间竟然难以自持,直接将对方推倒在床上,火急火燎的脱了黏糊糊的衣服,顾不得先擦洗一番了……
完事之后两人躺在床上聊天,载钺侧过身对有些犯困的小圆子说道:“我现在到是明白如何知对方是否愿意跟你长相厮守了!”
打着哈欠的小圆子问:“您又怎么知道了?”
“三伏天儿一连十日不擦洗,看哪个人肯跟你睡觉,不嫌你臭烘烘的,还愿意和你睡在一个被窝儿里的,那才是真的爱你的人!”现在他身上的味道把自己都熏到了,更别提小圆子了,但人家就是不嫌弃。
小圆子忍不住乐了:“这样岂不是自己也受了罪,冬天到还好说,夏天可要命了!”
“与其躺着熏你,还不如起来冲个澡,反正外面的雨停了!”载钺说完就穿了个单裤,推开了屋门,来到院子当中的水井旁边,自己打凉水冲澡。
这样一搅合,耿圆也睡不着了,索性也起来,打算擦洗一番,方才和对方滚在床上又出了一身热汗,更何况他原本就十分爱干净。
他推开房门之时,月光洒在载钺健硕的身躯之上,像是镀了一层银沙似的,仿佛神话中追日的夸父,清凉的水珠顺着精壮的肌肉流淌而下,新鲜又刺眼,能掀起任何女子甚至是许多男子隐藏在内心当中的欲念!
他不由得呆立在原地,凝视了很久,这样的男人居然是喜爱自己的,他时常感到不可思议!
“你要擦洗吧……我给你打水。”载钺这才发现小圆子站在门口发愣,手里还抱着个木盆。
“嗯……!”他愉快的点了点头,走到了对方身边,手却不由自主的摸了那健壮的胸肌,只是轻轻的碰触了一下,感觉很奇妙,和在床上的时候截然不同,有戏谑的趣味!
“干嘛……刚才还没摸够?”辅国公半开玩笑的问,关起门来的时候,小圆子其实很放得开,他当然特别喜欢!
小圆子这才害臊的要缩回手,却让载钺拽进了怀中,还戏弄般的说道:“你就是只好色的小狐狸!”说完还将轻咬他的耳廓,弄得他险些哼出声。
而两人缠绵之时的景象全都让站在门口的朴把总看得一清二楚,虽然这些年来他也碰到过几个“同道中人”,却未曾遇到过和小圆子一样专一的人,大部分都只贪图床上的享乐,之后就各奔东西,如此而已,因此他极其的羡慕载钺能享尽齐人之福!
然而这样的好时光总是过得飞快,转眼间就到了八月,形势急转直下,原本被清军打得落荒而逃的陈玉成,李秀成等人杀了回来,再次攻克庐州,震动了朝廷,于是万岁爷督促德兴阿派兵前去营救,江北大营立即抽调步兵前往庐州,但还没到达目的地,陈玉成等就带着大军直扑江北大营。到了金秋时节清军败退的形势越发明显,过于分散的部署被太平军各个击破,不得不临阵溃逃。
西洋历九月二十九日晨,大营外喊杀声震天,留下来断后的载钺等人在营地中平静的吃着饭,似乎对周遭的情景充耳不闻了!
三位把总当中,朴敏秀受伤最重,右胳膊已经无法抬起,被敌人消掉了肩膀上的一大片血肉,但即便如此,他还不能随着督军撤离,因为原本他们健锐营的人就是实力保存的最完整的一支,现在还有四百二十三个兵勇。尤其是这种大难当头的关键时刻,其他地方调拨的绿营兵将们就把他们推了出去,说他们还有余地抵抗,应当断后,督军原本想让他们跟着大军一起撤离,但奈何军中有不少人都支持,他们就成了“弃子”!
端着碗吃面的载钺,对凌把总和佟把总低声说道:“我要让朴把总带着一百个弟兄撤退,你们没有意见吧?”
二人相视一笑,纷纷点头,毕竟他们还能战斗,但朴把总却没有能力再使用武力了。
“参将……我要留下,我左手也能用刀。”朴敏秀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而现在的这顿饭,或许就是他们吃的最后一餐了。
“你不必再讲了,让受了伤的弟兄都跟你撤走……你跟我出去一下,我有话要和你说。”说罢,他便将吃得一干二净的碗交给了小圆子,就和朴把总走出了帐篷。
耿圆望着二人的背影,默默的低下了头,他知道载钺一定是要他撤离的,像他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伙夫,不仅帮不忙,还会拖累大家。可是,他真的不想走,他好害怕,甚至不敢想明天会是怎样的,就在十几里外,已经尸横遍野了……
来到帐外,载钺就语重心长的说道:“我想让你帮我好好的照顾他……你能做到吗?”其实他早就看出了朴敏秀喜欢小圆子,而且此人又不爱女色,所以才一直打光棍儿的,若是别人也就罢了,但他很了解朴敏秀,知对方的底细和性格,若小圆子跟了此人,他会很放心!
“您的意思是?”朴把总感觉到话里有话,而且载钺的神色也不大对头。
“我不仅让你护他周全,还想让你从今往后都好好的照顾他……若我这次不能全身而退,我就将他托付给你了!”他讲话的时候,脸上带着一丝无可奈何的笑意,心里却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朴敏秀愣住了,这就好比将妻子托付于自己了,他不敢接受,却又不得不接受!
见朴把总愣着不讲话,载钺反而有些急了,连忙质问:“你莫不是嫌他和我睡过?”
“属下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您现在说这话还太早了,说不定事情会有转机!”他言不由衷,现在局势已经是兵败如山倒了。
“江南大营的援军都被击溃了,还能指望什么呢?我只问你答应不答应?”辅国公哽咽了,一想到他可能见不到明天的太阳,又无法和相爱的人共度余生,他就悲伤不已,但他有他的职责,使命,在做完自己应该做的事之前,不能再去想儿女情长了!
听到载钺这么说,朴把总咬着牙道:“属下答应您,我会好好保护小圆子,让他平安回到京城,若他将来愿意跟着我,定会照顾他一生的!”
“好~我信你,他若跟了你,将来定然不会吃苦!”说完他轻轻的将手放在了朴把总的左肩上,露出了欣慰的神情!
☆、命悬一线
半个时辰之后,剩余的人马跟着督军仓皇撤退,只留下不足两千人断后。
到了晌午之后,太平军冲进了大营,和剩余的清军展开肉搏战。
潮水一般的敌人涌了过来,将剩下的清军团团围住,载钺带着三百健锐营的骁勇杀出了一条血路,边战边退。
绝望,他从未感受到如此的绝望,在知道他即将离开人世,命悬一线之时,他却已经顾不得感慨了,一切都是本能,动物求生的本能!
佟把总在他不远处倒下了,载钺没有来得及看,战马已经被敌人砍杀,他只得跑着厮杀,不知从何处射来一枚流箭,恰好击中了他的头,“呯”的一声脆响,他感到有些疼,血顺着眼眶淌了下来,几乎遮住了视线,他顾不得疼,只是胡乱的用袖子擦了一把,又朝几个太平军怒吼着手握马刀冲杀了过去……
溃逃的清军一路往东,行了大约两个多时辰的时候,他们看到了大营的方向火光冲天,黑烟滚滚,太平军再次击溃了清北大营,剩下断后的兵卒估计已经全军覆没了!
耿圆坐在马上,止不住的全身颤抖,眼泪犹如断线的风筝一般滚落,他并不相信自己爱的男人就这么离开了,无形中有一股力量推着他往回走,他急忙策马往回奔去。
“小圆子!”见到耿圆往回跑,朴敏秀急了,连忙也赶着马追了过去,但他的马脚力自然比不上辅国公的“乌夜”,脚力差太多了,被远远的甩在了后面。
乌夜原本是性子很烈的公马,除了载钺都不让别人骑,可唯独小圆子可以驾驭,临行之前载钺将爱马交给了小圆子,自己则骑了原本跟着小圆子的白马霜雪,为所是让心爱的人能多几分生存的可能性。
当小圆子跑回大营的时候,太平军已经从这里撤走了,大营里满地狼藉,燃烧之后的浓烟飘得满处都是,天已经快黑了,四处一片死寂!
小圆子好不容易找来了一盏油灯,他牵着马到处寻找生还的人,见到却只有死尸,有些健锐营的兄弟让他认了出来,但早已断了气,他一边哭一边继续搜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即便载钺真的不在世上了,他也要带尸首回去,他固执的想着,根本没有注意到对面有十来个人正在“打扫战场”。
所谓的打扫战场就是把尸体身上的东西掏干净,这也已经不是头一次了,而是第二次被洗劫,此前太平军们已经把大营里的财务哄抢而空,尸体也搜了个干净,但难免还有漏网之鱼,于说这些人就登场了,趁着晚上歇息的功夫,摸了过来。
“卒长……您过来看看,好东西啊!”一个十六七岁的军卒从一个清军口袋里掏出了鼻烟壶,展示给他们的武官来看。
这名武官身体结实,四方脸,额头上还有道长长的疤痕,他接过鼻烟壶,嗤之以鼻的说道:“你留着玩儿吧,我还当什么好东西呢,最多值二两银子,当年我在京城见过的宝贝可多着呢!”他讲话却带有浓重的北方口音,和这些多是南方人的太平军并不想同。
年轻军卒到是很满意,笑呵呵的说:“我得藏好了,不然一回营又要上缴。”
“你们啊,学聪明点儿,别把东西带身上,被搜出来可有好看的了!”卒长说完就抬起了头,他忽然看到对面有一盏烛火,有个清军打扮的人正牵着马在尸体中穿行,像是也在和他们干同样的事儿,奶奶的,咋有这么要钱不要命的家伙啊?不是说清军都已经溃逃了吗?
“有清军!”年轻卒子道,他刚要冲上去,就让卒长拉住了。
“等会儿~!”卒长说完就首先走了过去,想看个清楚,他总觉得对面的人很眼熟。
抽噎的小圆子很仔细的查看倒在四处的尸体,但却仍然找不到载钺的身影,他忽然看到了倒在围栏旁边的凌把总,对方的胸口有个很大的血窟窿,怒目圆睁的盯着对面,像是在诅咒杀死自己的敌人一般!
“圆子!”忽然有人喊自己的名字,而且还是他特别熟悉的声音。
“大哥,大哥?”小圆子立刻就辨出了这个声音,连忙往前张望。
二人彼此对望了一会儿,才奔过去抱在一起!
“我就说嘛,肯定是你,你怎么在这儿?”原来这位卒长正是失踪两年的耿烈,当年杀了寡妇之后,他就南逃参加了太平军,为的是不想牵连家里人,另外也想搏一把,看看自己能不能混出个样儿来,如今他也是管一百人的卒长了。
“我跟爷来的……大哥,你这几年去哪儿了……你跟着太平军了?”小圆子这才反映过来,大哥穿着太平军的衣服,还留着长发。
“嗯,我跟着太平军了,现在是卒长……你这是干嘛呢,怎么哭了?”他借着月光才看到弟弟脸上挂着泪痕,连忙帮圆子擦干了泪水。
“我在找辅国公,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说完便走到凌把总跟前,帮对方合上了眼睛。
“小六……三伢子,你们过来!”耿烈叫来了他最信任的两个兄弟,其中就有那个年轻的卒子,此人正是小六,也是耿烈的小吏。
“怎么说,卒长?”小六问。
“这是我亲弟弟,他在找人,要把人家的尸体带回去,那位爷也是我的恩人,你们一起帮忙看看!”耿烈道,他知道清军的武官穿什么样的衣服,和普通的卒子不同,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好,既是您的弟弟,我们自然帮忙……穿什么颜色的衣服!”三伢子人如其名,大门牙缺了两颗,其貌不扬,但人很机灵。
“他是参将。”小圆子道,虽然很想和大哥多说几句话,但眼下却是找人最重要。
小六和三伢子,耿烈连忙行动起来,举着火把在军营附近搜寻。
耿烈顺着小路来到一棵柳树旁,看到几个死去的士兵,尸体叠在一起,下面似乎还押着一个披着盔甲的武官,他立马扒开死尸查看,果然是辅国公载钺,对方满脸是血,身上也中了几刀。
经历了生死洗涤的他很有经验,立马试了试对方的鼻翼,竟然还有呼吸!
“圆子,过来,快~!”他慌忙喊道。
耿圆牵着马跑了过来,看到倒在血泊之中的载钺差点昏死过去,还好大哥拉了他一把。
“还有气儿,你赶快把他带走,这里很危险,赶紧走!”他压低了声音,在弟弟的耳旁说道,随后就和小圆子一起将载钺扶上了马。
听到大哥说心爱的人没有死,小圆子又喜极而泣,连忙道:“可我今后该怎么找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