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缠秋,水存风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平沙万里尽是月

作者:平沙万里尽是月  录入:02-13

  彼薪称赞了菜品不错,可他又想起流复今年生辰是在外地过的,也没人与他庆贺,就有点伤感。礼吉神色平和,替彼薪捞了一碗红油抄手,也不说话,自顾着也捞了一碗默默的吃了起来。
  彼薪又开口道:“你在京中会想念家人吗?”
  “自然是想念的,昨儿母亲的家书回来了,只说府里都好,弟弟又长大了些,父亲也给他请师傅了。”礼吉淡然的说着家中琐事。
  “这么早,你家弟弟算起来才四岁。”彼薪疑惑道。
  礼吉有些苦笑道:“我三岁就读书了,他也不算早了。只是世道等不得他慢慢长大。”礼吉又道:“我想护着他,永远不要去碰那些肮脏的东西,可世事无常,他生在这样的人家,便是他的劫数。”
  “劫数?好一个劫数。”彼薪又自斟自酌了一杯。
  “做哥哥的只希望弟弟平安喜乐就好,经济仕途都不要紧的。”礼吉微微笑道。
  彼薪听到这话便是一箭戳在自己心坎上,他何尝不是这般想法?但流复不是寻常人家的孩子,父皇虽对他没什么期望,可他自己心里一直有份傲气,就是不说,彼薪也是知道的。流复出生不高,又幼年丧母,没有外戚扶持,从小与彼薪相互扶持长大,他心里敬佩彼薪所以一直拿彼薪当榜样,他一直很想证明自己的能力,不想被人说成哥哥庇护下的弟弟。
  彼薪看到流复慢慢成长很欣慰,可当他看到流复被人诽谤,默默抗下一切时,他又忍不住的揪心,如果给他一个机会让流复永远留在身边享受平安喜乐,彼薪大概不会拒绝。
  “正是这话,可复儿他是个有抱负的。当哥哥哪有不心疼弟弟的,算了,不说也罢,矫情。”彼薪觉得在礼吉面前说这些有些尴尬,赶紧扒了两口抄手掩饰一下。
  礼吉突然有些明白彼薪的所作所为,无论是小心试探还是唠叨责备,都是彼薪太过在乎流复的缘故。
  “流复首先是他自己,其次才是你的弟弟。”
  “此话怎讲?”
  “人生而为人并非他人附庸,所谓言行举止不该背弃本心。”
  “我也没让他背弃本心,只是不想他受到那些诋毁暗害而已,我既为天下之主,护他周全也该如此。”
  “护他还束缚他?”
  “可,可他不必如此辛苦,像从前一样,我会护着他的。”
  “也许,他也想护着你。”
  彼薪听到礼吉这样说,话哽在喉咙口说不出来。过了许久,彼薪才道:“朕不需要他护着,朕是皇帝。”
  礼吉把嘴边一句“关心则乱。”硬生生咽了回去,只是轻轻叹了口气,敬了彼薪一杯。
  “锦帆,是朕从前看轻你了。”
  “臣只是清冷惯了,所以看事才通透,陛下身在其中才会烦恼。”
  “什么烦恼?”
  礼吉只是笑出一个浅浅的梨涡,然后转过头不答话。
  彼薪道:“锦帆啊锦帆,你为何可以如此从容不迫,从未见你为何事为何人烦恼过。”
  “时常自省,问心无愧而已。”
  “这些与从容平和又有何干系?”
  “遵从本心,尊重自己,旁人的事也会由他自己解决,我不会多问多管,如果世上的人都能管好自己,人间便是净土。”
  “可若是你母亲弟弟困顿你也不管吗?”
  “自然会管,但不是按照自己的意愿去插手,而是尊重他们的意愿去扶持。”
  彼薪道:“遵从本心自可豁达。”
  礼吉道:“便是此意。”
  彼薪不说话,他心中对礼吉更加敬佩几分,几句话竟受益匪浅。他是易家嫡子,如若他说的都是真话,他便不是一个野心勃勃之辈,反倒是皎皎君子,楚累遗风;若这都是他装出来的假话,彼薪自觉手腕能力不是他的对手。彼薪想到此处就又有些忌惮,突然觉得可怜不过帝王家,连真心实意敬佩欣赏一人都不可,反倒要提防小心。
  彼薪也知礼吉是钦佩自己少年帝王有所作为,这次才说出这番话来,如若换做旁人,以礼吉那样的性子,他断断不会说这些。
  想他二人若生在平民百姓家,虽不会多亲昵,但内心都是互相钦佩对方的,未免不是一场贤人才子的佳话。


第52章 义钦差他乡斩官 迷容巾故里追卿
  腊月在即,京城一片银装素裹。一骑绝尘,奏折快马加鞭进京。一封极简单的奏折震惊朝野。
  “骄矜自傲,骄矜自傲。”
  “哎,荒唐,糊涂,年少莽撞。”
  “自开国以来,没有的事。”
  ……
  大臣聚集在九卿阁内,你一言我一语,讨论着玄亲王沂州赈灾斩杀布政使司督粮道,扣押参政,参议数人。左布政使上奏请罪,右布政使司心悸发作告假不出。
  彼薪在乾清宫踱步,思忖着对策去面对群臣。流复做出如此惊人之举,先斩后奏,他不知该怎样平息朝中流言。
  彼薪知道流复此次赈灾不易,地方官员豪强暗通款曲,想着法儿的克扣百姓地租,转头又伸手向朝廷要银子。因为利益纠葛,地方势力如铜墙铁壁一样,流复想调查清灾情真相,再把赈灾事宜办到实处是难上加难。
  彼薪暗暗宣来礼吉孙磐晋等人到殿内商议,彼薪问众人对策看法。
  孙磐晋道:“此事老臣已经查的仔细,督粮道是受上命指派征收粮饷。玄亲王查出此中贪腐实据,更有欺压百姓,逼死佃户的丑事。玄亲王派人去责问经过,督粮道下头人竟灭了那佃户剩下老小五口,火烧草屋,来个死无对证。玄亲王于是亲自去问督粮道,那官说,只知上命,不知亲贵。玄亲王便说,你既只上命赈灾恤民,你却阳奉阴违,残害无辜,看来不杀你不可警天下。于是王爷当场拔剑斩了那官,并扣押一干涉事人等。”
  “其实此事玄亲王虽然莽撞,但到底是为民请命。”
  “可这样鲁莽,让皇上怎样向朝中交代,赈灾事宜又该如何如期善了?”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发表言论。
  “锦帆有何见地?”彼薪问道。
  “二爷此番是有他的道理的,当地弊病已久,不破不立。他刚到沂州大概就已经发现其中端倪,到现在才忽然发作,必然是已经安排好后续之事。臣治过水患,知道地方上有地方上的规矩,二爷性子瞧不惯这些,大抵是假意迎合,再在暗中调查,重新调度人手,只等一个时机爆发杀他们个措手不及,然后再把自己的人安排上去,重新布置赈灾事宜。”礼吉细细分析道。
  “可据老臣所知,赈灾粮饷路遇山崩损失大半,粮饷本就不多,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此时再问罪地方官员,他们若是消极怠政,于处理灾情本身不利。老臣以为玄亲王虽然思虑奇巧,但还是略有欠缺。恐怕陛下要仔细思量如何批此事。”孙磐晋回道。
  “朕信他,便全力支持他,等他回京自然会有解释。一会只说是朕的旨意,赈灾事宜全权交由玄亲王处置,灾情结束前,此事不必再议。”彼薪皱眉一挥袍袖道。
  十几日后,流复奏折入京,赈灾事宜终于安排妥当,各项政策落实下去,减免佃户赋税,赈灾粮饷都分发到百姓手中,还在各城各县设置了直隶的告问处,但凡受到官吏豪强欺压的百姓都可来告问。
  说起赈灾钱粮来源,流复先招安了想要截粮的山贼,许了他们入伍参军,最要紧的是给了他们父母妻儿良民身份,后辈可参加科举,本人只要在军中立功的也可分田产房屋。山贼入伙无非是杀人越货走投无路,如果能有个良民身份不必刀头舔血,自然也就愿意被招安。
  他们配合流复计策传消息说山崩毁了大半粮饷,唬住了地方官吏,其实粮饷被流复藏到山中派人把守。流复再安排了一场先斩后奏的大戏,弄得满城风雨,被扣押的官员都是布政使司处理实事的骨干力量,他们被提出来一个个单独审问。没有人是铁打的硬骨头,只有撕开一点口子后面的就都兜不住了。
  两个布政使一个吓得请罪辞官,一个称病不出。流复正好直接接过手,把前面考察过还算得力的几个人提拔上来,又放了那几个参政,参议让他们戴罪立功。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的人都抓紧骨头仔细做事,生怕有什么错漏,对流复惟命是从。
  流复又放出风声说山贼要来抢劫大户,然后派山贼们时不时出来骚扰士绅地主。士绅大贾们都害怕极了,流复这时就说可以把钱粮寄存在各地官府,由官家出面保护,收三分利。士绅们见也不贵,为求心安许多人就把钱粮货产都寄存到官府。
  于是流复手中钱粮一下子就富足了,他加紧各府衙就把钱粮布匹都分配发到受灾的百姓手里。半个月后流复出面道,寄存官府的钱粮官家想征用一批,自愿捐赠的可按物品数目减免来年赋税,还能免掉三分利息。许多士绅就有些犹豫,有人想要回物资,流复就道现在大局未稳,等开春以后就会把寄存的物品钱粮一一返还。
  大户们回家一算这个账,刨掉三分利和损坏消耗,来年把物资取回来自己还是亏了不少的,还不如把这些直接折免赋税来的划算。于是他们纷纷表示愿意捐赠一部分钱粮当做救灾之用,各各都做出一副济贫扶弱,以解救苍生为己任的样子。这风声一起,甚至还有人专门来捐钱粮以免来年赋税的。
  彼薪看了奏折十分欢喜,知道救灾一事算是步入正轨,也该叫流复回京了。
  赶在宫里的腊梅含雪开放的时候,流复终于回京。彼薪早早跑到城楼上去等着流复,他没有带太多的仪仗,只是角楼和城楼间来回踱步。彼薪拂开城墙上的积雪,撑着头倚在墙砖上往远处望,许多百姓问讯也赶来城墙内外跪拜祝福。
  彼薪见聚集的百姓越来越多,人们冒着薄雪叽叽喳喳的说话,看到人群中哈出的热气,他感觉到了一丝温暖,一丝活气。
  有人禀报流复车驾大概不到二十里,于是彼薪提着袍子几步就奔下了城楼。陪侍的宫人不多,但是守城的侍卫还是把百姓都拦在几米之外。彼薪一下城楼,本来叽叽喳喳的百姓都赶紧跪下磕头祝福,彼薪笑道:“都平身。”
  李和挥挥手,让侍从把圈子再围的小一些,几个大胆的商户捧着孝敬就奉给官爷宫人。彼薪慢慢向城外走,城里的人呼啦啦都围了上来,大家只是紧紧跟着都不说话,终于不知道是谁掷了一枝红梅花向彼薪。
  李和一句“大胆”还未说出口,彼薪捡起那枝梅花在鼻尖轻轻嗅了嗅,笑了笑道:“一会朕就把它赏给二爷。”
  “啊~~~”
  “二爷,二爷!”
  “梧桐秋雨非虚也!”
  “小女子此生圆满,从此青灯古佛再无牵挂!”
  一个人起了头,此起彼伏的声音就再也没有停过,鲜花香果疯了一样的掷了过来,彼薪被唬了一跳,他瞪着眼有些惊恐的望着一群女子开始欢呼尖叫,那势头完全盖过了侍卫们维持秩序的呼呵。
  大爷,二爷,秋夜梧桐雨,梧桐秋雨,桐音纪几个词出现的最多,夹杂在尖叫欢呼的声音中,彼薪愈发吃惊。李和等人维持秩序,人群这次渐渐安静下来,彼薪看着那些拼命往前挤的女子,问道:“你们是何人?”
  “啊,陛下看我了,他在和我说话,啊~~~”最前排的那个女子几乎晕厥在地上。边上的女子把她挤到一边,凑上前就要答话。
  那女子艰难的福了福道:“吾等都是钦慕陛下的女子,闺阁之内难见真容,只能以画像解相思,今日一见陛下,便是终身不嫁亦是甘心。”
  “今儿大爷与二爷相会,奴家特备了笔墨白描。”一女子说罢,举了一副草草勾勒几笔的彼薪趴在城墙上的画像,那画像虽然简略却十分生动可爱。
  彼薪让李和取过那副画来,真真有趣,不经露出笑来,一颗虎牙藏在唇边。
  “啊~~~我说大爷是桃花眼带虎牙吧,二爷就是杏仁眼配兔牙,啊~~~我的天爷,菩萨佛祖~~~”
  “大胆,竟敢妄论龙颜。”李和大声呵斥道。
  彼薪笑着摆摆手道:“你们还真是有趣,今儿就算了,这些规矩都不必讲了。”李和这才退下。
  “今儿朕去接二爷回京,咱们一块去?”彼薪对着那些女孩笑道。
  这才出城门几步,空气几乎炙热到疯狂,好像真有一个女子倒在路边,彼薪听到路人们呼喊,于是转身要回去看看怎么回事,结果他就听到有人道:“姑娘没事吧?”
  一声响彻云霄的“老天爷!”炸得彼薪耳朵生疼。
  侍卫推开人群,彼薪上前看到一个姑娘倒在礼吉怀里,或者说是扑在礼吉怀里。几个宫人忙把那女子拉开,礼吉的表情也带着一丝尴尬和慌乱。
  彼薪瞧见礼吉竟然也被唬得耳朵泛红,使劲憋住笑,用眼神示意他,你也有今天。礼吉走进侍卫拦出的空,到彼薪面前施礼问安。
  彼薪招手让他过来问他怎么来了,礼吉只说公务处理完了,也该来看看流复回京否?
  礼吉看了看四周,小声道:“咱们快些走,别招惹她们。”
  “何人?”
  “容巾。”


第53章 信女诚心感天地 梧桐秋雨宜相欢
  礼吉向彼薪说起这容巾的来历。原来长相俊美才华出众的世家公子在闺阁中多有美名,倾慕这些公子的女子就会聚在一处夸赞公子品貌,继而打听公子行踪,堵在官道上掷花掷果。她们以巾覆面是怕旁人指点不从妇道,大多出身商贾,但也不乏豪门贵女,许多事就是她们以诗社茶社为名牵头组织的。渐渐的这类女子也成了规模,坊间便称她们为容巾。同一诗社的女子都会戴同样的面巾,可以从颜色花纹辨别出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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