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缠秋,水存风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平沙万里尽是月

作者:平沙万里尽是月  录入:02-13

  皇帝也笑着装出嗔怪的口吻道:“薪儿只大你一岁,可比你稳重多了。”又换了个神情道:“不过你这率真的性子倒是和你母亲如出一辙。”
  溱嫔笑吟吟的对皇帝说:“臣妾听闻皇上对当年的焘妃娘娘情深意重,只因娘娘爱桃花,便取了‘源水今流桃复花。’中的意头为二皇子之名。臣妾好生羡慕。”皇帝对溱嫔一语十分赞同,点头微笑。
  皇后说:“妹妹还年轻,定会有孩子的。”溱嫔笑着行了一礼,谢了皇后吉言。
  彼薪见此时已躲不过去,端了一杯酒一饮而尽。当酒水从舌尖滚入喉管之后,彼薪顿觉不妙,原来杯中倒的不是众人喝的甜酒,而是上等的烈酒,腹中酒气火辣辣的往上涌。彼薪强忍酒气,不露声色的看向淑妃,淑妃只扯着橙红色戏百子五福锦缎的袖子,满脸不屑。
  彼薪只看着流复要去端酒杯,他一把拦下,夺了酒杯对帝后笑道:“复儿还小,还是儿臣这个作兄长的替了他吧。”接着不由旁人纷说,一仰头喝的一滴不剩。淑妃有些吃惊,眉头渐紧。
  皇帝也是吃了好几杯酒有些爱热闹说:“你也太宠复儿了,你既喝了他也不能免。”说着亲自倒了一杯让人送去。彼薪见是父皇瓶中甜酒也就安心了。
  流复饮了酒见彼薪神色有异,呼吸微促,面色开始泛红。他不动声色假借着拿彼薪桌上果子的功夫捏过那酒杯去闻,顿觉极冲的酒气扑面而来,绝不是刚才自己喝的甜酒。流复刚想说话,彼薪轻抬了抬手,闭眼摇头表示不要声张。
  此时淑妃满眼笑意的对皇帝说:“大皇子待二皇子真真是亲厚,听闻还时常宿在彻秋阁呢。”
  流复听言面色如纸般苍白,下意识要去牵彼薪的手,却看他面色更红了,微张着嘴喘气,鼻尖有细密的汗珠渗出。
  皇后觉得淑妃此言似有深意,赶忙对皇帝说:“瞧着二位皇子倒想起未出阁时,臣妾时常和家中姐妹宿在一处,说笑玩闹,也是人生一乐。”
  淑妃又道:“二皇子生的面若敷粉,又听闻焘妃母家乃慕容氏。慕容家多出形貌昳丽的男子,不知二皇子之貌与当年慕容冲相比如何?”
  慕容冲为前燕景昭帝之子,生的容貌俊美,有龙阳之姿。前燕国灭,为苻坚收为男宠,宠盛一时。后来众臣极力反对,苻坚只得将慕容冲送出宫去。后慕容冲造反而得入长安称帝,史称西燕威帝。
  然而在本朝最忌讳男宠二字。当年上祖征战天下,极为宠爱一位男子,几乎日夜不离。后来得知那男子是敌军派来的细作,以窃取军情,伺机刺杀上祖为命。上祖于是含恨将其五马分尸,并立下旨意:“凡皇族子弟皆不得以男色为宠!”称‘上祖之变’。
  当然史书不会记载那男子为何在上祖身边多时,敌军却难知我军行踪,更难解释那男子为何不杀上祖,反丧自己性命。
  可诏令立下却行之困难,几乎每代帝王都难逃此关。高宗之时,皇帝更是公然违背祖训,竟打算册立男后,惹得朝野群情激愤。皇帝没能如愿,只得封了爵位。可乱臣贼子以皇帝违背祖训,清君侧为名,逼宫犯上。结果双双殉情而死。我史称其为‘高宗之乱’。
  我朝各代帝王几乎皆有此好,但碍于祖训或是悄然而行,或是忍痛斩断情丝,或是寻些正当借口留于宫中。
  此非我等杜撰,早在汉朝,各代皇帝好男成风,基本代代如此:
  汉高祖刘邦有籍儒;汉惠帝则宠闳儒;汉文帝有赵同,伯子,邓通;汉景帝则是周文仁;汉武帝男宠甚多,其中韩氏兄弟,李延年等最得宠爱,甚至《史记》中隐晦记载武帝宠幸大将卫青,霍去病之事。不过后世之人故意剩去不提,不敢信以为真。后世代代便不再赘述。只汉哀帝男宠董贤最负盛名,人人皆称他是亡国祸水,却不知国家气数已尽,又怪得了何人?
  此时只瞧见皇帝坐于高位,面色阴晴不定,一时看不出心思。皇后压住心中一丝惊乱,款款道:“古人之貌无人见过,其事迹大多后人杜撰,何需作比?”淑妃早眼神示意,歌姬唱了许久的歌,人们仔细听了半晌才有所顿悟,竟是: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
  正是当年李延年所唱之词。
  无人敢再说一语。皇帝许久道:“今日朕也累了,都散了吧。”众人如获大赦,正要离开,淑妃起身还想进言。皇后看的真切,微一瞪眼说:“妹妹还是好好安胎吧!”淑妃这一愣神的功夫,皇帝已经走出殿外。
  淑妃扶着侍女的手,一路安恨不已。她咬牙道:“且差一点,皇上到底还是没说什么。”
  后头跟着的太监躬身几步上前道:“娘娘息怒。奴才准备的是炼了几回极烈的好酒,后劲儿不小,只还未发出来。不想那大皇子一人挡了两杯,皇上又散了席,不然一会酒劲发了,旁人只说皇子初尝甜酒,不胜酒力。到时候娘娘略点几语,皇子那可不是什么话都得说了?”
  淑妃恨恨道:“皇后也是不善,这后宫中谁不知道那两人的事儿?装什么懵懂不知!本宫便是要皇上当面看看他那两个好儿子,背着人到底是什么形状!”边上奴才连连称是。


第6章 痴心人剖白心语 多情种藏匿情言
  细雨阵阵,和着晚风吹着人如梦似幻。眼到之处,宫阙红灯点点,似要邀了空中明月相伴。彼薪流复互相搀扶,行于宫道,想在夜雨中醒一醒神。两下无语,不知到了什么去处,见有了亭子,便进去避一避雨。李和杜聘二人带着奴才们远远处守着,无人上前,朦胧中看见宫灯闪动。
  流复手揽着亭柱子,怔怔坐下。彼薪倚着流复而坐。两厢无话,眼中看着明月,心中不知在想何事。彼薪只觉这晚风一吹,酒劲渐渐发了,头疼的厉害,刚用手去扶脑袋,就见流复满脸水痕,不知是雨是泪。
  彼薪勉强一笑:“可哭什么?”
  流复听闻忙用袖子去擦,嘴角松松的,带着略许哭腔强撑的辩解:“谁哭了,全是雨水浸的。”
  彼薪心中如翻了五味,抬手轻轻拭去流复眼中又浸出的”雨水”说:“你我哭了,奸人可要笑了。”
  流复转过脸,泪水更是止也止不住了,洇洇的往外流。他的手一把拍在彼薪襟前,好似责怪道:“谁让你挡了那杯酒了!”
  彼薪身上难过的紧,心里却不由笑了,真是小孩子气,一口酒也心疼了。彼薪好似开玩笑道:“若不然,便有两个醉鬼了。”
  流复哭着更狠了,推着彼薪的肩膀说:“谁与你说笑了!”
  彼薪搂住流复,微睁着一双桃花秀眼,轻声却又庄重地说:“我便见不得复儿受委屈,只想永远把你保护的好好的,就这样守着你一辈子。”
  流复抽泣声好似凝滞住,扶着彼薪的肩膀,心跳的厉害。流复偷偷抬眼去瞧只见见彼薪双眼迷离,面色潮红。
  流复喃喃道:“哥哥可喝醉了呢,竟说混账话了。”
  彼薪借着酒意痴痴笑了:“便是陪你混账一生又怎样了?”
  流复搭着彼薪的脖颈,泪无声滑落。
  “哥哥可别待复儿这样好了,我真怕,怕......”
  彼薪心像被堵住了,闷得很,怔着脸说:“你怕什么?你何须怕呢!”
  流复摇头道:“我何曾怕旁人说我骄纵任性,何曾怕说我出身低微?只是怕,怕旁人说我与你......我怕他们把我们分开,那我该怎么活呢?”
  彼薪听罢心如刀绞,不禁闭上了眼,愁意凝满眉梢。在这深宫之中,这份情,是最讳莫如深的东西。流复双手搂紧彼薪,头伏在他怀里,泪水浸湿了衣襟。
  “往后在人前,还是忍了吧。”
  彼薪扶着他的头,脸颊轻靠着。流复身上玫瑰清露伴着甜酒的味道,醉的人不愿回神。彼薪双唇贴着流复的额角,双目也缓缓沁出泪来,哑哑地道了句:“便随了你吧。”
  夜云隐隐遮住月光,好似也不愿看清烟雨朦胧的凄景。那到底是怎样的情?是偕伴成长的依恋,是同悲丧母的相惜,还是在帝王家冰冷华丽的深宫中依偎取暖的那一丝温情?那杂糅了太多人间凡情,连自己也分不出到底是何物了。
  彼薪不知什么时候才睁了眼,都到了日上三竿的时辰。他勉强支起身,张口想喊些什么,却觉的嗓子又干又疼,堵的厉害,想拨开帷帐只摸到冰凉饰了金银的支杆。
  李和听到寝宫中有响动,急急进来奉了茶水,才道:“皇后娘娘吩咐让主子好生休息,晌午后再去进学,所以奴才们不敢扰驾。”彼薪身上难受得紧,心中更是万般滋味无法言表,他又直直的躺下盖了被子不想起床。
  闭了眼也不知过了多久,李和端了碗嫩荷叶冰糖羹来道:“主子酒气未解,喝碗羹醒一醒吧。”
  彼薪见这荷叶羹,不禁想起从前流复清晨冒着寒露去御湖上采荷叶煮茶与他品评论诗,不知今后可还有这样的机会呢?李和是个年过三十的面相敦厚之人,对主子尽心,但有些心思他也看不出来,这点倒不如杜聘。杜聘是个知进退的,有些事他心里明白,做事也就合了主子心意,但有些东西,听了看了全烂肚子里,所以只十七八的少年竟担得掌事太监一职。
  彼薪晌午饭只进了一点便支着身子去了上书房。殿里在最前排独独辟了两张书桌给彼薪流复。彼薪流复二人见面也不言不语,只依规矩行礼而已。彼薪见流复满脸庄肃,极认真的进学,也不敢有所放肆。两下相安无事,只多日不再去对方宫中玩乐。彼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食不知味,寝不安稳。
  一日师傅叫了彼薪去单独问课,只答几句师傅便摇头叹息。这师傅是内阁大学士刘云巡,皇帝极为器重的大臣,打彼薪流复识字起就开始教学。
  刘师傅叹道:“殿下的学问才略有长进,这会惫懒,前头的努力全要付之东流了。”彼薪点头称是。
  刘师傅又道:“殿下与二殿下从前互相帮衬还算用功。二殿下进学时看似用功努力,只不知在想什么心思,才教的文章一问三不知。殿下虽记得些,但也时常课上出神。”刘师傅摇头,言辞恳切的说:“老臣给皇家讲了半辈子学,只能教学问,不能治心病。还望殿下自解。”彼薪自知刘师傅所言有理,但也无能为力,他还是心结难舒。
  彼薪从刘师傅那告退而出,心事重重。他走到院角只两三步长的小小石桥,底下只肩膀宽的细流弯了几折,一对长尾金鱼在绿萍下缓缓而游。侍读们还在殿里读书,声音撞到水面又映到桥上。彼薪望着金鱼出神,或许无人垂钓它们会永远在一起吧。
  彼薪听到耳后有脚步声,他也不转身,只以为是李和道:“不是说不要跟来了吗?”那人未停步,上了石桥,轻轻拽住他的玉佩。彼薪回头去看,竟是流复一人站在眼前。彼薪只定在那,话堵在嗓子里,说也说不出。流复解下他的玉佩,理顺玉佩青绿色的络子,重新替他系上。流复极仔细的系着,好似在雕琢什么。
  二人石桥无语,鱼鳍划破水面的轻微响动,拨得人心悸动。
  流复手没停歇,眼瞧着玉佩也不抬头。他只轻声道:“玉佩松了也不知道,又不许奴才跟着,谁管得上你?”
  彼薪努了努嘴,怔了半晌才说:“你怎么出来了?”
  流复面色平和,没有一丝波澜道:“师傅不在,出来走走罢了。”彼薪多想伸出手去牵他,就像从前一样。
  流复系好玉佩转过身,低头道了句:“我走了。”
  彼薪扶住他的肩膀,紧了紧道:“好好读书,别荒废学业。”流复不知是何表情,只”嗯”了一声,便走了。彼薪呆立原处连叹息都叹不出了,他握住玉佩,抚着上头的温度,久久无法平息。
  流复转过回廊,再也忍不住了,他趴在墙上,眼泪全涌了出来,浸得长袖深色一片,手却捂紧了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只听远处书声琅琅。


第7章 少主蒙冤失尊荣 居士解围落凡尘
  淑妃半躺在床上,不施粉黛的脸庞异常苍白。胡太医跪在床外三步处,低着头不敢作声。淑妃宫女呵道:“就不能医好吗?”胡太医是一直照顾淑妃太医,淑妃有孕后也是他在照料。
  胡太医磕着头,万般无奈道:“微臣已经尽力,娘娘当年为获圣宠日日以药浴沐身,虽得筋骨柔韧,一舞可比当年焘妃之姿,但那药终究伤女子肌理。微臣尽力调养,娘娘初有孕时不觉有异,但如今月份已近五个月,身子日觉不适是必定的,微臣只能拼命去保此胎。”
  淑妃摆手道:“本宫只问你这孩子生的下来吗?”胡太医伏在地上道:“只要娘娘自己周全,微臣有信心。”淑妃这才放心。这些天来,她时常觉得身子不畅,白天精神恍惚,半夜噩梦惊扰,昨夜更是添了下红之症。
  胡太医又道:“为保万安,微臣建议娘娘熏艾。”淑妃心头一紧,她自然明白才这个月份就熏艾,看来胎象实在不稳。她只得点头同意,订好熏艾的日子,叮嘱胡太医不许吐露半字,对外只说胎象安稳无恙,这才打发他离开。
  宫女站在一旁担心的说:“娘娘既然身体不适,以后就告假,免了晨昏定省吧。”以往都是到八个月以后的妃嫔才会被免晨昏定省,如此一来,定会让人起疑。
  淑妃摇头道:“绝对不能让人知道我身体有异,否则查出以往之事,本宫的恩宠就没了。”又道:“晨昏定省照旧,一定要把妆画好些,不能露出破绽。”宫女称是照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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