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缠秋,水存风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平沙万里尽是月

作者:平沙万里尽是月  录入:02-13

  几个穷苦人家的妇人也不管礼不礼教的,插着腰就附和起来。她们是最不高兴伺候婆母的,自己饭都吃不好,在这些人眼里家中老人都是累赘,孝道礼教哪里抵得过一顿好饭?
  不过大多数围观的都是游手好闲的男子,娶不上媳妇肚子里却有许多治妻的道理,立马就和这几个妇人争执了起来,拿出什么妇人德行的话训斥起她们。
  少爷挤在人群中,也不搭话,只盯着贡院前的玄亲王看他如何应付。
  流复对此事早有耳闻,只是地方上的事宜无须他来插手,所以也不表态。可有人将这一家之内的事牵扯到商贾变法的事情上,流复若不处理得当,怕又有许多是非,更会失了民心。
  流复亲自扶起来人,对众人道:“此案尚在审理之中,其中细节需待细查,最后定案会给诸位一个交代。说到此,本王刚得知此事时,心中是十分感慨,想金陵不亏为天下文枢,儒家礼法竟如此深入人心。”
  “这是怎讲?”领头之人听了流复的话有些困惑。
  流复笑道:“百善孝为先,杨家郎侍奉母亲致孝至纯,不畏名望权势,不顾个人安危,孤身救母是为仁义礼智信五常俱全。可见他虽为行商,不能时常侍奉在母亲膝前,但他从未忘却道义礼法,是世间楷模,礼仪人也。”
  流复对聚集的众人道:“不管怎么说,像这样的大孝子,咱们就该好好传颂他的事迹,总不能因为家里那点事儿就埋没了这样大的功绩,清官还难断家务事呢,大伙儿说是不是?”
  少爷用扇子挡住脸跟着众人点点头。许多人说这杨家郎确实是个大孝子,谁家婆媳还没个矛盾拌嘴的?那杨丁氏不善,与她官人又没有干系,都光顾着说那妇人间的事,把这救母的好处都忘了。
  有人道了句:“二爷讲得好,小的也觉得这杨家郎不错。可也有一样,我晓得这杨家婆子五歹,若最后确实是这婆子的错逼死杨丁氏,像这样的人难道也该被孝敬吗?”
  还没等流复回答,边上一群人就又吵闹了起来。
  有人说这人是不是没有娘养,讲这种话。自家亲娘便是杀人也是有她的道理,哪有做儿女的干涉?只要记得孝顺,言听计从就好,哪里来那么多的事。
  也有几个听见就不乐意的,说娘老子不对也要规劝。一群人乱哄哄的,惹得少爷往后退了两步。
  流复点头道了句:“朝廷颁布法令便是为了人心公道,可法理之外尚有人情,母子之间若论得这样清反倒生分。刑律之事交由官府,做子女的不忘父母恩情才好。”
  领头那人愁眉松了一松,刚要开口再说。流复一抬手,又道:“这样的孝子是世人榜样,本王有意推举他做个从事,日后行走也更便宜。至于因商贾而乱了伦理之说,本王并不赞同。如若以此为名伤天下贤孝之人的心,本王以为是因小失大。”
  流复又看了他一眼道:“另外,先生们欲在各书院讲学一事,本王正要上书朝廷,望圣上多开治学之风。”
  瞥见众人纷纷点头,那人这才一揖到地,口中称赞道:“王爷之语令吾等醍醐灌顶,只要儒家理学得以传承,便是大善。王爷深明大义,吾等拜服。”
  流复站在贡院门前,拱手请各位贤才一同入院治学问道,众人恭敬不如从命,都一一施礼鱼贯而入。
  众人夸赞这玄亲王仪表不凡,行为处事更是厚德做派,难怪是颇有盛名的贤士贵子。
  少爷从头至尾未搭理过边上,手拿着扇子眼中只含了一人。
  边上有姑娘见这少爷比之玄亲王也不差半分,生得一副好皮囊,半天的功夫都未开口,于是想着法上来搭话。
  “乖乖,小郎君啊有什么抹不直的?等一刻和我们去吃吃茶,就都好了。”
  那俊朗少爷只笑了笑,眼神还盯着玄亲王与人交谈的身影不放。
  姑娘看了眼玄亲王笑道:“那二爷呀,是烦不了你的,他心里惦记着谁我是不晓得,嘴上讲着‘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但谁也没得见过他好过谁,连见个相公都蛮有分寸的。像你这样的俊俏郎君何苦把心放在那神仙身上,都是不可能成的事。”
  见那少爷依旧不理人,只痴痴地盯着玄亲王不放,竟还笑出虎牙来,活有一副猫象。
  “夹生。”那姑娘一甩手绢,拉着姐妹们就走了。
  留下的人不多,刚刚那细语浅笑闹了几句,惹得流复余光瞥向那处,正与这位少爷目光相接,一瞬间,流复的从容神色凝滞在当下。
  金陵盛景,秦淮歌阑,柔风裹挟着三春的暖意,和煦地拂过游人面颊。可瞧那却是:桃瓣香雪,惊起一醉晓莺;杏花烟雨,激起一汀芳燕。
  二人好像心有灵犀似的,同时红了脸,好像不经意似的撇了下头,谁也没喊对方一声。只片刻,眼神又焦灼到一处,眉目间仿佛藏了千言万语。
  流复悄悄用手指点了点身后的方向,朱唇微动,好似说了句:“后面等我。”然后忍不住抿起嘴笑了一下,又用袍袖遮挡了一下,最后恢复了神色,随着人群进了贡院之中。
  彼薪手间一挥收了扇子,那笑更是遮不住的堆了满脸,阔步就往贡院侧门而去。
  彼薪还以为要等个一二个时辰,打发绱舴去附近瞧瞧有没有茶馆,好坐了歇会。谁想才在侧门前站了半盏茶的功夫,那门便被推开的小缝,正和刚才那不矜不伐的面孔撞了个正着,可此时那面容已是另一番模样。
  二人看着对方的样子,都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一个用扇子合住嘴,一个用袖子拢住面,眼盯着对方来回的打量,似是欣喜似是挂怀,那许多情感交织在一处,愣是不知道怎么张口的好。
  眼瞧着流复眼眶红了起来,彼薪生怕他要落泪,赶紧上前一步合了扇子搭在他的手腕上,道了句:“许久未见,就拿这玉珠儿招待我可不成。”
  流复含泪带笑,恍惚了片刻,才忍住那翻涌的情思,不声不响的松开彼薪搭上来的扇骨,便道:“来了就是客,我自然好好招待。”
  彼薪眼中波光闪动,轻轻蹙眉,见流复言行疏离心中滋味百般难耐,他毫不犹豫地握住流复手腕低声道:“你我之间,我是不愿听到这样的话。”
  流复也未推开他,只装作无事般道了句:“那你要听什么话?”
  彼薪看着流复的双眸,温柔而坚定地说道:“我好想你。”
  “你想我吗?”彼薪秀目弯成一池春水,只想把眼前人融在这波光之中。
  流复那泪忍不住就落了,彼薪伸手捧着去接,慌忙道:“我真看不得你哭,才见你,只想看你笑。”
  流复一抹泪,拽了彼薪就进了贡院内,把门一插,树影假山,留得一方空宇。角门里的小院落现下只有这二人。
  彼薪不知道是自己伸手揽地流复,还是流复扑进的他怀里,双双抱紧了对方。那委屈,那愁怨,那思念,都化作无声的倾诉,在眼前之人身上探寻。
  彼薪不知怎么也湿了眼眶,明明已经在此地盘桓多日了,也追着流复的踪迹几回。彼薪本来算定了等买下的园子收拾妥当,再上行宫里见流复,正经地邀他去新园赏景。
  可现在他再顾不得这许多,今日听了流复说话,心中的难耐与思念激荡到了极致,若再不与他相认,怕今夜都不能安睡。
  流复搂着彼薪,贴在他耳边道:“我也想你,真的好想见你。”说着把头埋在彼薪的脖颈间,闭上眼,不再管什么道理。
  彼薪拍着流复的背,笑着道:“我这一路来见了许多风物,咱们慢慢说。”
  流复从彼薪怀里起身,一手搭在胸口怔怔道:“这些天我心口闹得慌,就觉着你要来,你就真来了,可见许多事真不能多想。”
  “那我们这叫什么?心有灵犀一点通。”彼薪握住流复的手,欢喜道。
  流复也紧紧拉住他,仔细打量着彼薪,好像还有些不相信似的,怕自己在梦里未醒。
  “哥哥,你好像又高了。”流复正经了半晌,忽然说了这么一句,然后就笑出了声。
  “那你怎么不多长些,说好要照顾好自个的,偏又追不上我了。”彼薪顺着流复的发丝,好似有些嗔怪道。
  “我希望你比我高一些,我希望你过得更好。”
  彼薪见流复目光中带着赤忱的希冀,忍不住哽咽了一下,低下头抿住嘴,千言万语涌上心头,可所有的深情与思念此刻都没有话能准确表达。这些日日夜夜来无处宣泄的苦闷已经逼得他等不得半刻,不论什么身份,不论什么世俗,现下只想剖白自己的真心。
  “复儿,我喜欢你。”


第103章 有情人诉尽衷肠 多心妇窥破玄机
  “我说的喜欢是就是你想的那种喜欢,是心疼,是思念,是爱慕,是天下独一份的情意。”
  彼薪攥紧流复是手,顾不得手间紧张的汗水浸湿了对方的手掌,也顾不得眼下的时机与心境。
  倏忽间,落花满院,卷起二人衣摆。忘却皇族帝王的身份,眼前只有少年间最真挚的倾诉与爱恋。
  “我知道。”
  流复感受到来自那人的紧张与不安,他只笑了笑,用最温和最平静的语气安抚着他。他想要他知道,自己从未真正怪过他。
  “你知道?是啊,你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能包容。”彼薪怔了一怔,拉近了流复的手在心口,喃喃道。
  “因为我也喜欢你,我爱你。”那杏目颤动了一下,又是一片湿濡。
  流复把彼薪搂进怀里,温柔地抚着他的后颈,倾诉道:“正因为我爱你,所以我懂你,我明白你的无奈与苦衷。但情就是这样,它很霸道,不讲道理,我认定了你,眼中就再融不进别人。就算你最后不接受这样的情意,我也不会后悔。我便是这样重情执拗的人。”
  彼薪埋在流复怀里,脸上热辣辣地发烫,心里却暖洋洋地惬意,鼻尖萦绕着他的气息,充满了抚慰与欢欣的滋味。
  彼薪恍地从流复怀里挣脱,一脸后悔道:“哎呀,本来想留着这话晚些再说的,现在白白说了却什么也未给你准备,你当刚刚那些都没听见成不成?和我回园子里再听我说一回。”
  流复红着耳朵,扯过彼薪捂住脸的手,盯着他笑道:“这有什么好准备的,以为是聘妻?我可没那样矫情。只咱们把话说开,我就满足了。”
  彼薪见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也就不藏着掖着,认真道:“不是聘妻,是聘你为弟,我们做契兄弟吧。”
  “你是欢喜糊涂了还是兴致冲了头,哪有咱们这样还拜把子的?”流复没忍住笑出了声,涨红了一张脸,放下这句话,有些不好意思地转过头,眼神瞥到别处。
  “不是拜把子,是结亲。”彼薪捧过流复的脸,眉眼相接,波光流转,情意绵绵。
  彼薪抿嘴笑了笑,将他这些时日的经历缓缓道来:“这几个月来,我游历遍了你曾走过的山川。在泉州时听得闽人习俗,男子相好结为契兄弟,从此相伴到老永不相弃。我有心与你共度此生,想借了这话表明心意。”
  说罢彼薪从怀里取出枫香染的荷包,流复瞧见先笑了句:“这不是从我那拿的吗?现下你也装了一个在身上。”
  彼薪温情脉脉地瞥了流复一眼,从荷包中取出一段发结,这正是在猎宫时二人绞下的发丝。
  “这段同心缕我一直留着,当时只想着能像这青丝一样绕住你。现在我想把它当做你我同心欢好的信物。”
  “原来你当时是这样的心思,我还以为是你醉酒闹我呢。”流复惊诧了一瞬,又不觉眼中含了情致,嘴角忍不住上翘起来,目光在彼薪面上来回游走了片刻,有些羞臊又有些欢喜得意似的,脚尖在地上蹭了蹭。
  “你这话倒让我动容了,哎呀,这是催着我落泪呢。”流复按住自个的脸,那话似喜似嗔。
  “这就要哭?若你知道我那聘礼,怕要欢喜的流一江的泪了。”彼薪歪着头盯着流复不放。
  彼薪看流复抬手作势要打,手落下却变成给他捋了捋衣裳,于是笑道:“其实我是不想说这些的,不然你又要洋洋得意起来。可我就是忍不住要说,你和别人不一样,我是真的在乎你。”
  流复心头堵了一万句话要说,可真的不知从何说起的好,他不后悔自己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因为一切都是值得的,他值得。
  彼薪扯着流复道:“里头那些事还等着你去呢,忙完了咱们再说。”他那笑都付给眼前之人:“我有好多好多的话要和你说。”
  “好,这回换你等我。”
  流复颔首沉浸在欣喜之中,一只手牵着彼薪,一只手捏着衣角。暖阳映得他面颊微微泛起光泽,血荣盛了白皙的凝脂,丰润的唇透得朱红一片,比之世间所有的花瓣都要柔软香糯。
  彼薪单手捧过流复的面颊,微烫的触感噬痒着他内心的躁动,他看见流复微闭起眼,只留了纤长的睫毛微微抖动。
  唇齿相接之间,所有的爱与思都如这春潮翻涌一般交缠在一起。
  彼薪轻轻松开那柔瓣,指尖依依不舍的叠在流复唇间揉擦,回味着刚刚的舒爽,好像还有些没够似的,又在他唇间啄了一下。
  彼薪笑道:“去吧,我在附近茶楼等你。”
  流复却没有马上走,盯着彼薪的唇轻轻道:“想听你说……”
  “什么?”
  “我爱你。”
  彼薪搂住流复在他脸颊上吻了一口,在他耳边道:“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然后笑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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