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昭如今想要补偿。他也渴望被心上人包容爱护,自然是欣喜若狂。
但即便是没有。庄青瞿想要的“补偿”,别人不给,他也会伸手抢来。
他从小好强,又怎么会隐忍不争?又不是没做过。当年阿昭不要他,他疯了一样往上扑。阿昭不给他他便去夺。捆绑,强迫,屡屡相逼。把人压在楚微宫的柱子上,抬起一条腿狠狠地……
如今想来很是后悔。
他也不是什么好人,难过时也干过很多糟心事。
没有心狗皇帝配大逆不道摄政王,半斤八两。阿昭是至今没想起来这些,不然也得打爆他狗头。
打……
“阿昭,你!”
桂花酿“砰”的一声掉进蒸汽升腾的池子里不见。
庄青瞿猝不及防就被宴语凉扑倒了。
身边的风灯被碰翻了,小灯从石头上翻下去。周遭一下子失了光,变得几近漆黑,感官一时间变得异常敏感。
“阿昭你……你,你做什么?”
宴语凉没说话,只用湿漉漉的手指沿着他修长的腿……庄青瞿一时间耳中轰鸣。他是以为阿昭适才浑浑噩噩什么都听不进才放任自己胡说的,谁知这人好像,竟不知什么时候彻底醒困了?
等下,他,刚才,究竟,都说了些什么?
可庄青瞿还来不及羞耻,下一刻更是脑子都炸开。
从幽澜城泉水的那次以后,他们两个人皆食髓知味,是一度有些放纵得不像话。阿昭他在这方面,以前明明是抗拒的,可失忆后不知为何却莫名,从来不是个特别有羞耻心的样子。
很愿意跟他酱酱酿酿,还总能非常坦率地做出各种各样的反应。
很多,很多,让庄青瞿血脉喷张、喜欢得不行的神奇反应。让他万分后悔以前没有温柔待他,以至于失之交臂的一些声音、表情。
“宴昭你做什么……你别,脏!”
庄青瞿真要疯了。他没想过他会这么做,没想过他会来伺候他!舒爽灭顶直透背脊,他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来克制喘|息。
他想推开他,最后却完全没能控制住自己的身体。
完事以后,宴语凉咳了一小会儿。
庄青瞿就连给他顺气,都觉得眩晕又烫手。
……
隔日,庄青瞿从床上醒来时都不记得自己昨晚是怎么回屋的。
好像是,万事以后,两人双双都没眼看对方,稀里糊涂晕头转向就回来了。
回来路上谁还摔了。
……是他摔了还是阿昭摔了来着?
幸而宴语凉还睡着,庄青瞿平复了心经,才好意思转头看他的睡颜。自打他失忆、他们在一起之后,他每次看他时心中都是暖的,沉甸甸的,满溢无限柔情蜜意。
看不够,他又伸手摸了摸他俊朗的脸颊。
其实。
以前再多错误与苦涩,委屈和不甘,都已经被心意相通之后的甜蜜慢慢在融化了。
他觉得他如今其实,也并不一定需要阿昭处处待他小心宠爱。他知道他心里有他,这就够了。可明明这么想着,等到宴语凉醒了,并没有忘记“要追他”这件事,他还是感觉到了从心底迸发的甜许多蜜喜欢。
他们后几日,又再向南逛了几座城池。
锦裕帝“追人”,每天花样百出,偶尔气人。
天气渐凉,他给他买了几对古古怪怪的绒毛袜,忍着笑逼他穿。庄青瞿硬着头皮穿,又得忍着性子被他摸。
也不知道哪里学来的昏君德行,那么爱摸脚?
路过有名的寺庙,宴语凉给他求了祈福的红绳绑在手腕上,带一个小铃铛,叮叮当当的悦耳。
狗皇帝近来常常用胳膊丈量他的腰围。总是很是不满地鼓着腮叹息说明明天天投喂你,你怎么就是不肯长肉?
狗皇帝牵着他的手走过各种小古城小巷子。
阿昭说,最朕喜欢岚岚了。
岚王不准他再做温泉那日做过的事,他就每天晚上亲亲他身上的疤痕。亲过每一条都问岚岚,这是什么时候在哪里弄的?
岚王不说,他就轻轻咬。
每天给他买好吃的好玩的。总是会说很多次,小庄最好了,小庄有趣脾气也好,尤其更是天下第一好看。不准他再说自己任何不好。
那日在小酒庄喝多了,他还会打着嗝抱着他的腰,说对不起啊小庄,朕是真的不记得……当年朕究竟是为什么会对你那样了。
多半是朕没有心,和惠帝文帝他们学坏了。成天只知道物尽其用、过河拆桥。都怪宴氏列祖列宗!
岚岚最好,朕都那样了,岚岚还能一直真心待真。
他还问,小庄你以前在外面打仗的时候,是不是经常很想朕。朕再多努努力,盛世无战乱,再也不跟你分开。
等再过两年,等小英翅膀长硬了。朕这个皇帝就给他来当。朕就跟你一起溜了,咱们一起就像这些天一样到处游山玩水去。
……
每天被史书模板式“帝王娇宠”,庄青瞿以前不信的很多史料,如今都信了。
但为了锦裕帝的名节,每一条都跟史官小周义正辞严说“不准记”。
既然阿昭都这么宠他了,他也暗戳戳地想,那他是不是也可以……仗着“娇宠”,稍微任性一点。
越陆快到了。
越陆王唐修璟为表亲切隆重,可并不是乖乖待在越陆王都等他们。而是直接出国门百里亲率使臣跑来了大夏,就在他们途径的下一座等着迎接。
庄青瞿酝酿了好几天,决定任性。
“阿昭我……”
“我其实,也不是很喜欢那个唐修璟。你见他可以,不准对他太好。”
宴语凉:“啊?”
他觉得这就不至于了吧。那个越陆王他虽至今想不起长啥样啥品性,但他清楚记得一点——
“越陆王他不是朕母家的远房表弟吗?”
岚岚虽然容易酸,但是这醋……还能吃到亲表弟身上呢?
庄青瞿别过脸:“都远到是可以忽略不计的亲缘了,还表弟。”
“阿昭你是都忘记了,此人当年来华都‘逃难’,就因为看上了你,生生赖了两年不肯走。我把落云军赶走‘请’他回去复位,他倒好,又哭又显百般抵赖,死活要留在‘陛下哥哥’身边!”
“后来好容易滚了,又天天写信、写诗、写歌!每一年送礼物,说了不要还送送送!”
宴语凉一脸懵,梦回几个月前。
岚王此刻的语气眼神和当年控诉“你从来宠着师律”时几乎如出一辙。
继而他又想起来了:“啊!难道那个越陆进贡特别夸张、都是各种宝石的华丽大头冠……是他送的?”
庄青瞿挑眉:“终于想起来了?”
“那可是纯金头冠,镶嵌巨大东珠、蓝宝石、帝王绿翡,足可见唐修璟对陛下的一、片、真、心。”
宴语凉:“………………”
他觉得他得狡辩,不,是辩驳求生!
他如今可了解自己了,他年轻时就是个棒槌,心里只有大夏,岚王这等人间绝色他都能辜负,又怎么可能跟越陆王有风流债?得了吧。
没有的事。
他当年还不如个不解风情的和尚。
结果,队伍刚到下一座城池。
这,撒了满地粉色鲜花是什么鬼?这夹道欢迎是闹哪样?这,树上十里红妆是什么鬼?这这这,要知道他这一趟出京以后都是很低调的车马,而这越陆王这排场搞的!
“陛下哥哥——!!”
表弟唐修璟长得还算是俊俏,不及当年各位伴读,但胜在年轻,包子脸透着朝气可爱。
然而,咋就扑过来了……一国之主竟欢腾如此,宴语凉猝不及防。大狗什么眼神唐修璟什么眼神,大狗怎么扑他唐修璟怎么扑他,一眼没看见竟挂他身上来了!
没事没事没事,是表弟。
问题是岚王并不承认这个表弟!!
锦裕帝也是有求生欲的!感觉到了脊背后面散发的森森冷意,果断丧心病狂两手一松。
唐修璟“啪叽”一声摔地上去了。
第75章 又酸又甜,山楂汤圆。
唐修璟摔了个栽葱,吭哧吭哧可怜兮兮从地上爬起来。
他心不死又去扑,又扑个空。
五年不见,皇帝哥哥比以前越发成熟俊朗了。这么多年不见他好想皇帝哥哥,真的好想抱一下啊呜呜呜!!!
然而没戏。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一人从身后伸手把人拦腰抱了过去。是那种宣誓主权的抱,俊美逼人的脸上一双狭长眸子幽冷幽冷地看着他。
时隔五年,唐修璟也终于是再一次见到了庄青瞿。庄青瞿也比之前更加俊美犀利、风姿不凡。
唐修璟其实……也挺想念庄大将军的。
奈何虽然想念,又习以为常的从五年前就特别憷他。此刻遭遇死亡眼神当即偃旗息鼓,如老鼠见了猫一般怂唧唧。
唐修璟自觉太难了。
从小到大都太难,没有人比他难。
唐修璟身为越陆世子按说也算是会投胎,怎奈生不逢时。
越陆虽然地方小,曾也一度是赫赫有名的南海仙国,却可惜怀璧其罪,因矿产丰富仙药众多而早早被落云国盯上。
连着一两百年,落云恶意挑动越陆内各族分裂自相残杀,“海上仙国”被弄得暗无天日、民不聊生。落云则趁机低价买入矿产药材又卖出兵器,赚得盆满钵满。
唐修璟十三岁继位,眼前就是这样一个几乎不可收拾的巨大烂摊子。
他已经算争气了,小小年纪执政三年尽力平定内乱,硬气地拒绝再供任何矿产药材给落云。可惜毕竟太过年轻稚嫩,虽有心力挽狂澜却终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此举一下惹怒了落云,招致凶狠的报复。
锦裕一年,落云大军压境。
十六岁的少年一夕之间遭如此强国大军压境,惶惶不可终日。虽然那个时候大夏也是风中残烛,但在更加弱小的越陆眼里绝对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唐修璟疯狂写信求援大夏。
大夏不理,唐修璟只能带着为数不多的忠臣良将尽力顽抗。
那三年全是血泪不堪回首。
短短数月而已,越陆便被落云精锐踏平一半疆土,兵临城下时唐修璟被迫放弃王都,一路逃亡抵抗,最凄惨的时候躲进山林里、被追大到海边、队伍被冲散身边只有十几人……
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唐修璟真的差一点点都要跳海殉国了。
还是手下泣血力劝硬给他找了条船,才有了锦裕四年越陆王九死一生星夜逃亡大夏,披头散发浑身是血哭着跑到华都夜扣宫门之事。
唐修璟见到锦裕帝时,越陆已是全境沦陷。
他一个流亡的越陆王泣血跪地,求锦裕帝替他主持公道。
那时唐修璟真是走投无路。如若锦裕帝不答应,他真就只能以死明志、自裁去见列祖列宗。并且他也知道那时锦裕帝也难。刚刚斗完国内权臣,又在准备打北漠,大夏也是百废待兴……
国与国之间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
他手里没有任何筹码。
只能怀抱一丝希望。眼睛红肿看着那个比他大不了几岁的年轻人,心想,也许呢。
也许这个世上有神明,也许这个世上有人仁慈不忍见越陆一国生灵涂炭,愿意在黑暗中拉他们一把。
最后,锦裕帝答了应要拉他们一把。
从那时起,大夏锦裕帝在唐修璟眼中就是行走在世间的神明。
锦裕帝答应出兵救援越陆不是没遭到众臣反对。大夏国事未平,哪有精力驰援国外。可锦裕帝自有他的道理,一一说服群臣。在平定了北漠、瀛洲之乱后,大军又开拔越陆收复失地。
落云军在越陆作威作福、烧杀抢掠。若是没有大夏替他们赶走落云的义举,越陆人根本不可能这么快在这片土地上重新喘息、重建家园。
……
宴语凉之前想不起唐修璟的事。
如今见到真人,倒是想起来不少。
宴语凉的娘亲惜雪娘娘也是越陆人。越陆国小,人人沾亲带故。惜雪妃虽其实是个平民医女,硬算的话也能算是皇室的远房亲戚。
这也是为什么宴语凉和越陆王唐修璟勉强是表兄弟。
唐修璟比岚王、师律他们还大一岁,人却长得比师律还显小,脸颊鼓鼓的像个软乎乎的小受气包。
样貌虽软,性子却是柔中带刚。
宴语凉一直都觉得越陆能有唐修璟实乃百姓之幸,一国之君面对落云的残酷碾压,依旧硬生生坚守抵抗整整三年,隐匿深山四处躲藏仍不言弃。
最后身上横七竖八都是伤跑来大夏夜扣宫门,放下自尊满脸泪痕拼命磕头哀求,只为了维护他身后的一国百姓。
当年唐修璟伤重,在华都治了大半年才能下床。
其间又水土不服、忧思繁重。经常吃不下东西,吃什么吐什么,包子脸都饿瘦了。
宴语凉便经常去看他、开导他。
带他参观大夏的各种农耕技术、冶炼技术、六部礼制,各种哄他下床、骗他吃饭。越陆王也是个妙人,每每看着生无可恋都快死了,一听说有先进技术可以学他又活了。
宴语凉待表弟好,一是因为越陆民风淳朴,自古以来与大夏交好、无论兴衰几乎从未断绝过友谊,二也是因为宴语凉对越陆王此人不免很多心有戚戚焉。
唐修璟某些地方跟他的境遇太像了。
都是年纪轻轻便要面对着一堆烂摊子,不愿言弃死命挣扎。宴语凉累的时候也总想有人拉他一把多好,推己及人,他自然不能不帮唐修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