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医在三国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向晚鲤鱼疯

作者:向晚鲤鱼疯  录入:03-01


难道士气低落真的有别的原因?

只听一听,不按他说的做就是了。

蒋干谨慎地“嗯”一声。

见他谨言慎行,李隐舟也不慌不忙,从腰间取出了什么。

蒋干撇出一星视线窥过去。

不过是几粒指甲大小、扁圆扁圆的小果子,在青年指腹下稍一揉搓, 脱开薄壳露出脆白的果仁。

蒋干看得不解,抬眸:“南瓜子?”

这不过是逢年过节哄老小的玩意儿罢了, 难不成还能靠这个稳定军心?

李隐舟对上他的视线,笑容纯良无害:“年关到了,不如给将士们也吃一点故乡的南瓜子吧,或许思乡之情一解, 身体也会好一些。”

他松松撒了手。

蒋干下意识地伸出羽扇去捞。

不由半信半疑地盯着扇面上散落着的瓜子仁,心里犯了嘀咕——

就这?

……

虽对李隐舟不明不白的提议有所怀疑,蒋干思忖再三,还是提议给各军分发南瓜子。

一颗小小的炒货未必能挽回军心,但也闹不出什么事,何况李隐舟如此成竹在胸,显然是下过苦功,有其深意。

蒋干心头的算珠拨得精明。

此事无伤大雅,若不成,没人会深究几颗不值钱的南瓜子;若有点用处,自己可谓小立一功,之前寻医不成那点败绩不就抵消过去了?

至于方才的顾忌么……

不就是派了几颗南瓜子,还能借此被李隐舟翻了天?分寸还是拿捏在自己手心的。

这样想来,倒没什么可多琢磨的。

指不定是那李先生在曹氏父子中游摆几日,终于懂得这人心诡诈,知道回头巴结我等良善了。

蒋干笑眼眯眯,剥出一颗白白净净的南瓜子丢进嘴里一砸巴。

真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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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过了一旬。

年关便在森寒的冬风里近了一步,眨眼便要到新春。

蒋干派发南瓜子这事原不引人注目,但说起来也算一桩笑料,都是刀头舔血的铁血莽汉,难不成为了几粒瓜子仁便会感恩戴德、死而后已?

隆冬,北风陡地凌厉,原本就冷的天气更湿、更尖利了几分,夹着细雪冰晶,洒了满江苍茫白雾。

这样冷的天里,军舰上的咳嗽声却显而易见地减少了。

哆嗦的身影也稳定许多。

原本看戏的一帮人再笑不出来。

这普普通通的南瓜子难不成真能化腐朽为神奇?

莫说别人。

蒋干头一个就坐不住了。

他听从李隐舟的话,只不过觉得此事有益无害,自己也万万没料到居然能收到这么好的效果,一瞬便成了旁人口中神机妙算的高人!

就像是抄了同席的文章,却不小心抄出了个头等的作弊学生,蒋干乍然惊喜之后,后知后觉地想到一个必将面对的问题——

他要如何对曹公解释?

说到底,他打一开始也不相信一粒小小的南瓜子能起多大的效果,因而也压根没有抱多高期待。

这结果可不是“一解思乡之情”的废话就能轻易敷衍过去的。

想到这里,一个更深的问题浮出脑海:难道李隐舟这一手又是为了逼他和自己捆在一条绳上?否则如此讨好的功绩,他为何不自己一个人独占了去。

还是怕亲自出手、一连立功,太过惹人注目,反被翻出老底?

心头正似拆不开的线结万种思绪,却听下头的人回报一声——

周先生来了。

蒋干心头咯噔一声,下意识地头皮发麻,这才惊觉自己又着了人家的道,如今是不见也得见,再没有势不两立的余地。

唯有叹息:“去请。”

李隐舟推门而入时,便见一双含怨带恨的眸子幽幽于暗影中注视着他。

不由一笑:“子翼立下这么大的功绩,难道还不知足?”

蒋干一听他说话便觉心慌。

总觉得前方还有个圈套。

但事到如今,两人怎么说也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这主意究竟是李隐舟自己出的,不会好端端地把馅饼砸给他,总有个理由。

想通了这一点,他警惕不变,但语气友善许多,带着些谨慎的试探:“这功绩原本是先生的,某不敢独揽。”

李隐舟合拢了门,身影没入沉沉暗光,唯一双眼明亮温润。

他悠悠地道:“某知道子翼担忧什么。那日事情未成,想必某说了子翼更加不信,所以没有一一告知。而今成果已经摆在眼前,想必子翼也愿意听某说道说道。”

我不想听!

蒋干欲哭无泪。

却还偏偏不得不听——否则他拿什么和曹公交代?

李隐舟也不管他爱不爱听,垂下眼睫敛住眼中淡淡的心绪,语气平平似一池静水。

“将士们士气萎靡不振,除了心迹上的不适,最大的问题还是出在了身体上。长江一带有一种小小的虫子,密布于水乡之中,肉眼无法察觉。因此人染上这种虫子也不会发觉,只会默默生病,看上去如普通受寒一般,实则肺腑受损,五脏重创,精神自然困顿。”

这种肉眼无法察觉的寄生虫,在这个时代被称为“蛊”。

而在后世,它却有一个更加鼎鼎大名的称呼——日/本血吸虫。

长江一带正是此种血吸虫的疫水,没有现代卫生部门严防死守的防疫工作,缺乏抵抗力的外地人只要一来就极容易沾染,在无声息间送了性命。

所谓天险,绝不只是单指颠覆船只的惊涛巨浪,即便是一滴平平无奇的江水,也布藏着自卫的杀机。

蒋干自然听得半懂不懂。

却大概明白个味儿:这病是长江一带的土产,外乡人所知甚少,得了也无知无觉,因此江东的原住民李隐舟才能一眼瞧出症结。

想来这南瓜子便是治疗此病的土法。

他究竟不是个蠢人,融会贯通,推己及彼,迅速明白了这话该如何交代。

另一桩疑惑更炽:“可这么大一桩事,先生为何交代给某,而不是……”

李隐舟的目光在暗中悠长片刻。

“听说子翼也是江东人。”

蒋干心头一紧,这时候攀什么乡亲?

面上只小心点点头:“说来惭愧,某也算富足之家,竟从不知道还有这种艰苦的病。”

知道就古怪了。

这可是来自两千年后的知识。

李隐舟并不揭穿他的说辞,他正需要蒋干这话。

眼睫一眨,泛起淡淡哀愁:“我知道当日设计子翼,子翼一定觉得某心怀不轨,其实某也是出于无奈。子翼也是江东出身,却投了曹营,这是为何?”

蒋干分不出这是在问责还是诉苦。

但知道一定没安好心。

只拿场面话糊弄过去:“我虽一介匹夫,也想为家国捐一己之力,曹公匡扶汉室、力挽狂澜,这样顶天立地的人物才是某心之所向。”

一听此言,李隐舟眼中情绪顿时大炽,一双眉舒如长柳,又深深颦起,似有万千纠结。

他看向蒋干。

蒋干咽了口口水,脚底发汗,只想开溜。

这是要闹哪样?

却听对方锵然道:“正是子翼此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江东是孙氏霸占,难道就不是汉土了么?某是江东人,却也是汉人,自当效忠丞相,死而后已。”

他叹息一声。

“但并非人人都肖似子翼通达,若我真实的身份暴露,他人岂会以公正待我?某的一条性命微不足道,可这千千万万的将士,这天下无辜的黎民都在水火之中,某岂能趋利避害?所以唯有借君之口,陈情一二。只要天下归一,这一点小小的功绩,是冠了我李隐舟的姓,还是你蒋子翼的名,又有什么要紧的呢?”

这番话似迎头一阵巨浪拍来,蒋干尚且有些云里雾里,已被激动地执起双手,抬眸对上一双明亮如日晖的眼睛。

李隐舟深凝望他:“唯有子翼出身江东,又知道某的身份,所以某也只敢托付给子翼。”

如,如此说来,这人所为一切,只是为了帮助丞相打下江东?

蒋干也不是才出世、好哄骗的毛头小子。

待李隐舟擦泪远走,他才沉下心细细剖析。

要看一个人究竟如何,不能听他说了什么,而得看他做了什么。

李隐舟这一路,除了设计捉弄自己,的确治好了曹公的顽疾,且出谋划策,解决了曹营的燃眉之急。

如此看来,他所作所为皆是有利于曹营,若说是江东的细作,又何必出这个力气?

何况他还特地避人耳目地专程赶来,毫无威胁,坦白直接地告诉了自己应该如何应对曹公。

不管他究竟是否如其所言大公无私,还是借这个由头攀上高枝,眼下的所作所为的确是帮衬了自己,且未图回报。

蒋干定下心神。

会过李隐舟,正到了议事的时间。

曹操疲倦的脸上露出难得的一丝笑意,果然问及蒋干是如何办到的。

蒋干将李隐舟的话融会一番,说得头头是道。

于巫医一术,曹操麾下的谋士也只懂皮毛,如今听来始终,倒不由惊奇。

杨修长叹一声,目光敬佩不已:“夏蝉不可语冰,原是我们做了井底之蛙,听说子翼原本是江东人士,也难怪熟知这些风土人情。看来振奋军心,有待子翼指教了。”

这话褒奖里藏了点暗锋。

蒋干沁出一脊背的汗,面上神色仍不卑不亢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干是江东人,难道就不是汉人了吗?”

这话纯然是照搬李隐舟那番阔论。

他这才隐约意识到李隐舟“剖白心迹”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拿来说服他,而是教他如何堵住这些能言善辩的嘴!

杨修果然无话可说。

曹操默然听了半响,露出淡淡欣赏的眼神:“良禽择木而栖,子翼取了个好字。”

蒋干含蓄一笑,心头发虚。

“不过主簿说的不错,所谓脱颖而出,非特其末见而已。子翼的才能恐怕不止如此。”曹操亦是头一回正眼细看这个江东而来的言客,眼神越发深远,“士气回转,就如打仗,要一鼓作气,子翼再想想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办法。”

一把锥刀被埋没,或许是因为太锋利,威胁到了别人;也或许是因为他本没有破袋而出的本事。

曹操此言一出,考验的意思已经十分明显。

蒋干只觉得口舌发干。

就如一个素日不济的学生,偶然做出了好文章,自然会被怀疑是否有他人代笔。

而他唯一应对的办法,就是继续求教那个给他支招的人。

这一刻,他感受的不是升官发财前途无量的惊喜,只觉得脚下如踩着炭火,逼他不得不沿着对方设计的道继续走下去。

李隐舟精心拿捏了他的想法,一点点诱惑他走到这一步,如今对着曹操审视的目光,他已经退无可退。

踏出房门,兜头吹来瑟缩的风,蒋干卸下紧张的同时,浑身似踏空一步,心悸之余更有对下一步的害怕。

他一步步回到自己的房间,正抚着心口梳理心情,视线不经意地一抬,蓦地瞧见那熟悉的人影坐在案旁,正一口一口细细饮茶。

蒋干眼前一黑。

作者有话要说:  蒋干:好兄弟你怎么就专盯我一个人坑?

主角:比你聪明的我坑不到,比你笨的不懂事)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人不能贪心,天下没有白掉的馅饼,骗子都是一点点循序渐进的(一本正经.jpg)

第 93 章

蒋干已醒悟过来, 这人下的是个连环套,就是捏准了他贪小利忘大局的毛病,而今这份烫手的大礼送到手心,前路譬如逆水行舟, 不进就是个死局。

但他李隐舟究竟图什么?

蒋干不敢深思。

他掐了掐掌心令自己镇定些, 左右张机和华佗二人还在邺城大牢, 有这个把柄在手, 就算李隐舟自己敢豁出命,也未必会拿他二人性命做赌。

自己和他捆在一条绳上, 怕什么?

蒋干踱步过去, 居高临下瞥他一眼,似笑非笑地:“李先生好本事,连曹公都称赞不已。”

李隐舟抬眸,还是寻常那幅冷不冷热不热的模样:“子翼口才过人, 某可不敢居功。”

蒋干心道还有你不敢的事?

面上却是和和气气的:“可曹公所思远不止于此。眼下将士们的病症去除, 正是士气回涨的时候, 若能有什么法子再鼓舞人心, 也许就能解开他老人家的忧愁了。”

李隐舟持杯的手顿了顿,眼神在一聚而散的茶雾中模糊了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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