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雾散去,大殿之中只有亓杨和谢庭春还面不改色,就连早有心理准备的永嘉帝,脸色都有些发白,过了片刻,才挥手示意太监将靶子搬回来。
看着面前靶子上黑洞洞的三个大口子,文武百官一时间都陷入了沉默。
“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众臣们似乎都有些呆滞,正当此时,又是主战派的核心人物,谢庭春的座师卢侃站了出来,飞速带起了节奏,各种溢美之词不要钱一般往外丢,说得亓杨自己都快听不下去了。
“臣以为,有如此攻城破阵之利器,有大小亓将军这般不拘一格的良将,我大夏收复国土,就在今朝!”
卢侃慷慨激昂地说完,瞬间像是点燃了空气中残存的火星一般,主战派的官员仿佛过年了似的,一个一个争先恐后地开始了彩虹屁。
“臣附议!”
“臣愿为监军,为我大夏开疆辟土尽绵薄之力!”
永嘉帝想听的自然正是这些,就在主战派和永嘉帝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明显的时候,何阁老慢吞吞的声音又在殿中响起了。
“皇上,微臣有几个小问题,想要同小亓将军请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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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图挑战生物学极限的人定胜天·谢
以及祖父发现了什么,你们肯定都知道的啦,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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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我又二合一了
亓杨如今好歹是个官身, 就算再没常识, 看那个老头身上的绯袍补子便知道这是个一品大官, 心里瞬间便是一突。
就说想要扶植火器营,为何不直接下旨了事, 原来难关在这里摆着呢……
定了定心,亓杨拱手施礼:“不敢当,请大人指教。”
何岫见他神色坦然淡定, 心里倒是对这年轻人高看了几眼, 嘴上却依然毫不留情,踱着步娓娓道来:“小亓将军手中这……火铳, 重量约十五斤,我大夏有将士总共三百万余人,这些人中,想要组建出一支可观的火器队伍, 至少需要十万以上的火铳兵,是吗?”
亓杨精神高度集中, 迅速地在脑袋里把这些数字过了两边, 确认了一番没有陷阱——这文人说话就是喜欢绕来绕去,一不小心掉到坑里他连哭都没地方哭去——这才谨慎地点头应是。
何阁老眼睛一眯, 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个浅淡的笑容。
亓杨心中暗道不好!
果不其然, 何岫一开口便扔下了数颗重磅炸/弹:“小亓将军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可能不知道我大夏一年的铁矿石产量几何?”
“最关键的是。”何岫捋了捋自己那把雪白的美髯, 意味深长地指点着靶子说道:“小亓将军上次在惠阳山口将六万大军歼灭, 若是将这大军搬到广阔平原上……这火铳还能有如此大的功效吗?”
说完之后, 何岫还不忘了最后来一句诛心之言作为总结:“有报国之心是好事,只是凡事最好还是多考虑考虑,不然打仗输了是小事,拖累了国家大业,才是……最不应当的。”
不愧是老狐狸,虽然这何阁老从来没有上阵打过仗,但是竟然也一针见血地指点出了亓杨的火器营如今面临的最重要的几大问题。最后还不忘了扣上了一顶耽误国祚的大帽子,简直让人进退两难,就算永嘉帝有心维护,此刻也说不出什么。
这些问题亓杨自己身为将领,不可能没有考虑过,只是何阁老实在狡猾,偷换概念的本事堪称一流,火铳兵和火器营的建立又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自然不能像他说的那样跳过好几个磨合适应的阶段直接奔向尽善尽美,可是如今失了先机,让何岫这么一说,再怎么反驳也显得好像很异想天开似的。
不出他所料,何岫话音一落,整个大殿之上主和派大臣们都仿佛肩上一阵轻松,有些道行低一点儿的,还挂上了那种“我就知道,看你怎么往下扯”的得意表情,看笑话似的盯着亓杨。
“何阁老所言甚是!”
“臣附议!”
“小亓将军给大家说说看啊?”
亓杨这才把这一品老头和传说中的阁老何岫对上号,心底里暗道一声不好。
恐怕这事儿是不能善了了。
何岫同亓大石之间关系微妙,二人一个主战一个主和,一个武将领头一个文臣之首,一直以来都是不死不休的政敌,此时见了亓杨,还不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亓大石将军和谢庭春都曾提醒过他这号人物,只是没想到自己运气不济,刚一上来就撞上了枪口。
低头沉吟片刻,亓杨心下有了决断。
然而正准备开口的时候,亓杨的眼角余光却忽然瞥见青色官袍衣角一闪而过,一个修长的身影往前迈了一步,直直地挡在了他的身前。
“何大人所言极是。”谢庭春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面上又挂上了文雅谦和的微笑:“不过下官此次面圣,也随身携带了一些东西,或许正好能为何大人解惑,不知何大人有没有兴趣了解一下?”
何岫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毛,谢宏朗这孙子他一向看不惯,小小年纪,那副皮笑肉不笑的见鬼样子同他那祖父一模一样,他同谢宏朗斗了大半辈子,谢宏朗有姓亓的做帮手,一直压他一头,等到七老八十才好容易把谢宏朗给斗了下去,没想到这老不死的,生出个小狐狸来继续蹦跶,实在是多看一眼都伤眼睛。
永嘉帝见状似乎很高兴,语气轻快地帮腔道:“正是,谢爱卿但说无妨。”
皇上都发话了,也不能太不给面子,何阁老勉为其难地做了个洗耳恭听的手势,只见面前的小崽子又露出了那副他最讨厌的假笑,直接取出了一样巴掌大的玩意。
亓杨:早上明明一起换的衣服……他什么时候放进去的?!
何阁老等人定睛一看,发现那东西其貌不扬,是巴掌大的一块金属光泽的石块。
“这个。”谢庭春不紧不慢地把那个石块往前一推:“是上等的铁矿石。在长山府任职期间,我数次前往府内偏远县市查探,发现在附近荒山上有一片红色,《管子》有云,山上有赭山下有铁,于是便率衙役用慈石检验,果然在山坳里发现了巨型铁矿脉,根据地下水流的方向,保守估计,铁矿脉的范围能覆盖整个陇西西南方向。”
正说着,谢庭春刷地打开一张舆图,修长的手指点在了西境边缘的一块高地,缓缓画了一个圈。
在场群臣都屏住了呼吸,看着那根手指缓缓滑过了陇西草原,滑过长山府,越过边境线,最后延伸到了夷国境内,兜了一大圈。
“一旦开采,我大夏的铁矿石产量将会翻至少一倍,而且,”谢庭春意味深长地抬起头,点了点夷国境内的那一大片:“若是能够收复陇西草原,则这一整片……均可为我大夏所用!”
一边说着,谢庭春将那铁矿石“咚”的一声放在了面前的桌上,黑黑的铁块散发着油亮的金属光泽。一双眼睛中流光溢彩,言语间仿佛那一天已经就在眼前。
永嘉帝和群臣的眼神到这会儿已经有些不对劲儿了。
大夏铁矿匮乏,只能勉强自给自足,偶尔还要同夷国那边购买。可是按照谢庭春画出的范围,这一整片铁矿石若是能够得到开采,产量便能够增长一倍,更别提……一旦收复陇西草原,能够得到的巨大矿脉了!
见众人蠢蠢欲动,谢庭春微微一笑,深藏功与名,将话题顺顺利利地拉回到了火铳上。
“届时,不要说装备十万火铳手了。”他微笑着一拂袖:“就是百万,也都没有任何压力!”
大殿之中一片窃窃私语之声。
亓杨惊叹地往身侧看去,谢庭春之前只是同他说过找到了铁矿脉,哪里知道竟然是这地跨数府两国的巨形矿脉,这样的矿脉若是很容易被发现的话,早就已经被开采无数次了,然而谢庭春发现的这个还是个原封未动的,寻找和勘探的难度可想而知。
再加上同知一职并非专营盐铁,谢庭春这么费劲地四处勘探,肯定也早就存了替他的火器营铺路的心思……
看着谢庭春挡在自己面前,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样子,亓杨第一次有了深切的感悟,面前的这个青年,已经不再是那个问自己要临别礼物还未长大的孩子了。
而是一个顶天立地,才华横溢的男人。
自己身为大哥,被如此维护,亓杨只觉得心头一股热流汩汩涌出,滋润着四肢百骸,一股豪气直冲胸臆,挺身而出,便站到了大殿正中央!
“启禀皇上,关于铁矿石的来源,谢大人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至于刚刚何大人提出的关于射程和威力的问题,臣也有本要奏。”
永嘉帝正沉浸在谢庭春大笔一挥描绘的美好蓝图之中恋恋不舍,听到亓杨的声音钻入耳朵,瞬间生出了一丝好奇,挥挥手道:“准。”
亓杨谢恩后起身,脸上露出了一个略微尴尬的表情:“可否请皇上和诸位大人移步殿外?末将手上此物威力甚大,若在殿内使用,恐怕容易破坏大殿。”
上早朝的大殿能容纳全体文武百官,长宽皆逾百步,是什么玩意如此惊人,竟然连这恢弘的大殿都容不下?
何岫老眼一眯,心中有了不妙的预感。
而当他在大臣们的簇拥下一同来到殿外巨大的广场上时,这种不妙的预感达到了巅峰。
谢庭春也颇有些好奇,只见亓杨同小太监们一起搬出了一个巨大的木箱,正是那天上京时亓杨随身携带的行李之一,本来他还以为只是一些弹/药或者是火铳,没想到木箱一层层打开,一个诡异的铁架子出现在了众人眼前,组合起来足有一人高,铁架上架着一排黑黝黝的方形铁筒。
“这是……”
谢庭春看着亓杨将几枚直径足有两掌宽的巨型弹丸塞入了铁筒底部,忽然福至心灵。
亓杨冲他安抚地笑了笑,将铁筒瞄准了广场的一角。
距此地足足有六七百步远的地方,有一座因为皇宫中正在挖湖而堆起的巨大土堆。
“还请皇上和诸位大人们捂好耳朵。”亓杨好心提示道:“越紧越好。”
他不提示还好,一提示,所有人更是将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此时也不管什么形象,就连何岫都犹疑着用手指塞上了耳朵眼,永嘉帝身边一群小太监蜂拥而上,只把永嘉帝的整个脑袋都包得严严实实。
一时间,整个广场上全都是“我不听我不听”的人。
场景一时间竟然有些好笑。
亓杨见状,取来火把毫不犹豫地引燃了引信,火舌飞速地卷过绳索,顷刻之间,声震如雷,火光冲天,众人只见一颗火球凌空飞起,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朝前急速飞去,正正好好地落在了那一座小土山上,只听得一声“轰”的巨响,砂石飞天,遮天蔽日。
浓烟散去后,惊魂未定的群臣探头探脑地往火球落下的方向看,瞬间都瞪大了眼睛,一双招子简直要脱框而出——
一座足有数十丈高的土山竟然在顷刻间被夷为平地!
“如何,何大人?”亓杨背对着已经被炸得片甲不留的土山,神态恭敬地问道:“这样的威力,不知能否入了何大人的眼?”
何岫:……他还能说什么!
先来个人,扶老夫从地上起来!
“好!哈哈哈!好!”永嘉帝见状,抚掌大笑,甩开身边一溜儿小太监,摇晃着走了两步,嗓音不知是不是因为太过激动,甚至有些嘶哑:“朕的江山……”
“此物叫什么名字?”冷静片刻后,永嘉帝重新恢复了帝王应当有的喜怒不形于色的样子,转过身来问道,只是一双眼里仍然闪着激动的光。
亓杨还真没来得及给这东西起名,思索了一下他的灵感来源,试探性地答道:“回陛下,此物名为——意大利炮。”
“意大利炮?”永嘉帝两条花白的眉毛紧紧扭在了一起,看起来对亓杨这个不知所云的名字十分不满,摆了摆手:“你的取名水平比你父亲可差多了,朕看来,此物形若穿云箭,喷射时火焰冲天,不如改个名字,叫‘火箭’吧。”
火……箭……
亓杨瞬间想到了当年给火铳坦克起名为“火车”的亓大石将军。
怪不得永嘉帝说他的取名水平比不上亓大石,原来这二人才是真正的志趣相投品味一致啊!
见识过了“火箭”的威力,加上谢庭春提供的铁矿舆图,如今满朝文武也没有人能再对主战一事作什么置喙,永嘉帝当场拍板道:“擢亓杨为火器营总提督,谢庭春为火器营提督内臣,即日起户部拨款开采陇西铁矿制造火铳,明年伺机开战!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皇上圣明!”
在卢侃等人的带头下,文武百官立刻齐刷刷跪下,高呼万岁。
都这样了,难道还能硬抗不成?
何阁老脸色不佳,一看便是憋了一肚子的气,退朝后便率先悻悻离去。
剩下的大小官员们依次出了宫门,亓杨也夹杂在人群之中,直到彻底走到了火红的宫墙外,才舒了一口气,发现自己不光是手心,连带着后背上都被汗浸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