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事的跟了一路,几次想张口问问都被廖真身边的侍从给挡住了,无奈之下只能就这么一路跟着,身边还带着个稀里糊涂的唐龙。
在宫里七拐八拐的走了好久,直到看见瓦尖唐龙才明白,廖真竟然是奔着永圣宫来的。
好端端跑这里干嘛?不对,他每天这个时间都会过来看我。糟糕,要穿帮!
闲杂人等到了宫门外就再不得入了,掌事着急只能叫了声廖大人,廖真这才发现手里还拿着东西,随手丢过来便大步进了门。今日的永圣宫似乎与往日不同,未免太过安静了一些。
门口的小太监晒着夕阳打盹,人都走到跟前了才激灵一下跪地上。
廖真没跟他们计较,冷着声问,“皇上呢?”
“皇上正在午睡。”
都这个时辰了还在午睡?廖真眉头一紧,心道,不对劲儿。
这种感觉其实刚才在内廷司的时候就有了,恍恍惚惚突然就感觉到了皇上的气息,廖真理解为是思念。今天的事务繁多,原本是不打算来的,可是那种感觉太折磨人了,好像不去看一眼就得死一样。这一路那感觉都没有断过,反倒越来越强烈。可如今到了门口心不知怎么突然就觉得空了。
再听小太监一说,廖真直觉,皇上一定不在里面!想到此都没容人通报一声就一把推开了门。
大理石的地面上几乎铺满了被画的乱七八糟的宣纸,放眼望去一片狼藉。玄雨姿势不雅的趴在地上,头发也乱了,衣服也乱了,脸上还有一块块的乌墨,活像被人打劫了一样。人都进了门他竟然还没发现,满脸苦涩的挠着头发不知道在苦恼什么。
廖真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眼前所见的会是这样一幅画面,顿时大怒,一脚便将玄雨踹了出去,“混账奴才,你在干什么?”
玄雨这才发现来人,急忙连滚带爬的挪过来,“廖,廖大人,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皇上呢?”
玄雨想了想,“皇上去了宫后苑。”
去了宫后苑?为什么门外的人说他在午睡?还有,来时就是从宫后苑穿过来的,那里哪有半个人影,皇上铁定是不见了!“什么时辰去的?”
玄雨暗自一想,哎呀一声,上午就出门了,现在都快晚上了怎么还没回来,“皇上,皇上晌午就出去了,大人恕罪,大人恕罪!”
“我是怎么吩咐的,无论何时何地都要寸步不离,你这个狗奴才,竟然将我的话置若罔闻!该当何罪?”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皇上吩咐我在此解题,说去去就回,奴才一时不察......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廖真大怒不止,怒瞪双眼吼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留你何用!”
这一次他当真是起了杀意,玄雨已经不是第一次犯下大错,上次若不是皇上保着早就被廖真要了命,这次再犯廖真又岂能再饶他,当即一掌击出,直奔心口而去!
就在这紧急时刻,突然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大喊住手奋不顾身的冲了上来。
廖真已看清那人的面孔,强行将内力收回却来不及收住掌风,只听一声闷哼,那人顷刻间便被拍出去三四米远。连同不及躲闪的玄雨一起摔在了地上。
“皇上!”廖真大惊失色的冲了上去。
唐龙都被打懵了,掌风扫过右肩,半边身子全麻了。他哪里知道古代的武学这么牛B,明明没碰着还被拍出去那么远,这要是肉挨肉的打在身上这会儿不得见阎王去了?
落在廖真怀里,麻劲儿稍减疼劲儿马上就冒了头,那酸爽就别提了。
唐龙疼的张口就骂:“你TM的连朕都敢打,想造反吧,护驾!护驾!”
门外的侍卫呼啦冲进来一大帮,廖真头都没回,抱起皇上沉声丢出两个字,“出去!”
话音一落,那些侍卫互相看看,犹豫了还没几秒的功夫呼啦一下子又退了出去。唐龙气的差点没翻白眼!
玄雨一脸爹死娘亡的样子跪在床边哭,嘴里一个劲儿叨咕,“奴才罪该万死,皇上恕罪!”
廖真怒道:“滚出去!”
“你也给我滚出去!”
廖真骂完,玄雨滚了,唐龙骂完,廖真还是没滚。一脸愧疚的坐在身后输了些内力帮他缓解疼痛。
“还疼吗?......奴才刚才不是故意的。......皇上若是心里不痛快尽管责罚奴才便是......皇上!”
廖真絮絮叨叨了好久,唐龙想不听也不行。人虽然磨叽,功夫倒是真不错,不过半刻疼劲儿就下去了不少。身体好受了一些火气也没那么大了,忍不住开口埋怨道:“为你卖了那么多年的命,你也真下的去死手!”
听了这话,身后的人却笑出了声,“皇上终于肯开口了!”
☆、第二十四章
仔细算下来已经一个多月了,没跟廖真说过一个字。这会儿一开口唐龙就后悔了,不过后悔也晚了,索性叹了口气,闷闷的道:“其实你用不着这么防着,除了这皇宫朕还能去哪儿?”
“防着?皇上怎么会这么想,奴才只是怕您遇到危险,担心而已,绝无他意。”
廖真这个人太难捉摸了,从他嘴里说出的话你永远也分辨不出真假,既然分辨不出又何必浪费那时间去琢磨。
唐龙长长的叹息了一声,语重心长的说道:“那你说我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我带着太监打打球你不让,弄点东西吃你也不让,出去溜达溜达你还不让,找个女人聊聊天你还把人杀了!那我还能干什么?是,我是个傀儡,我承认,但我至少还是个人吧,你不能把我当墙上的画,固定的位置一放,一天一炷香就完事了吧?”
这话已经直白到剥皮见骨的地步了,廖真终于明白皇上不理他的真正原因了,根本不关那个女人死活的事。他只是觉得活的不自在,不开心,是啊,人都是有承受底线的,绳子勒的太紧他会窒息的。“皇上为何觉得自己是傀儡?”
“这一看就看的出来吧!太后监视我,你也监视我,我现在连睡觉都得睁一只眼睛,因为我不知道你们是什么目的,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还要杀我,懂吗?”
时至今日皇上竟然还觉得我会杀他?“皇上,太后是您的母亲,她担心你的安危,您应该理解她这份苦心。至于奴才,一直以来,奴才只想替皇上分忧,绝无任何恶意。如果皇上现在已经不再信任奴才了,又或者觉得奴才对你造成了威胁......”话到此,廖真撩起衣摆跪了下去,掏出兵符双手呈上,“请皇上收回兵符!”
沉甸甸的禁卫军兵符托在廖真的手里,唐龙甚至能从那道小小的兵符身上看到十万禁卫军的影子,这就是军权,他竟然要交回军权?“你......”
“奴才只想让皇上活的无忧无虑!如果兵符在手能让皇上安心,奴才愿交回军权!”接着,廖真又道:“若皇上还是不能安心,明日奴才就撤走永圣宫内所有宦官,请皇上自己挑选可信之人留在身边。”
唐龙心说,其实我就是发发牢骚而已,我真没有收回军权的意思呀。你不用这么小题大做吧?不过,这么好的机会摆在面前,是不是应该趁机收回军权的好?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唐龙摸着自己的下巴,眼睛死盯着那个小小的兵符。脑海中闪过十万大军整整齐齐的站在自己面前,高呼万岁的壮观场景,一定很爽吧?
“你真这么想?”
“奴才所言字字肺腑!”
“如果朕今天真收回这道兵符,你不会后悔吗?”
“奴才只想让皇上安心,让皇上知道,这天下所有的一切都是您的,包括奴才在内!”
他娘的,三句话就下道!唐龙嘴角抽了两下,半晌还是收回了手,“你还是收起来吧,朕没有那个意思。”
廖真意料之中,多少年了,皇上一向如此,他根本不削于权利。
“其实朕只是觉得闷,想自己一个人走走,不想被打扰。”
“所以才打扮成这幅模样?”
“这样不会引人注意。”
“这冷冷清清的永圣宫呆久了是会闷,是奴才疏忽了。最近天下不太平,皇上出宫两次都遇到了危险,奴才实在是不敢......皇上要实在想去散散心的话,这次奴才陪着,要不,去行宫住段日子吧。”
唐龙摇了摇头,“你别多想,朕就是心血来潮随便在宫里走走,你也别怪玄雨,是朕吩咐他留下解题的,他哪敢不听。”
“那个奴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几番至皇上于危险之中,实在罪该万死!”
“要这么说的话,你也一样,你连朕都敢打,是不是也犯下了死罪?”
廖真低首道:“奴才大逆不道,伤及龙体,愿以死谢罪!”
又是以退为进,我看你就这一招杀手锏吧!唐龙半撑着床沿居高临下的问他,“朕若开了口,你真的会去死吗?”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摆明了是假话,我真懒得揭穿你!唐龙寻思了半晌,一脸正气的道:“如今朝廷正是用人之际,杀了你怕是会引起动荡。这样吧,咱们做笔交易,朕不杀你,你也不能杀玄雨,今天的帐咱就一笔勾销,怎么样?”
“请恕奴才不能从命!那个奴才一无所长,又不懂得敬忠职守,若再纵容早晚会闯出大祸!”
靠,这么不给面子!
奇怪,玄雨跟了他这么多年,为什么这死太监最近总是想杀他?
唐龙想起赌局上听到的那些话,心道:他不会是要杀人灭口吧?难道我调查的事已经让他有所察觉了?应该不会呀,今天才发生的事,这么短的时间内他也没功夫得到信儿呀。还是说,当真就像他说的那样,玄雨太不顾正业,留在身边早晚会再闯祸,除了干净!
“你要说他一无所长倒也对,那奴才是笨了点,一天的时间都解不开一道题,不过你要说他不懂敬忠职守那就不对了,他听命朕的旨意有什么错?难道朕的口谕就不该听?”
廖真被他绕进去了,“皇上说笑,您是天子,金口玉言便是圣旨,谁敢不听。”
“那不就得了,说来说去他根本就没有错。”
廖真反将了一军,“皇上也说了,那奴才笨,笨便是罪过,这宫里留不得笨拙无用之人!”
你就跟我玩吧,死太监!别以为我不知道怎么回事,玄雨扮猪吃老虎,真到要下手的时候他能杀人于无形,比玄风还狠。这样的人,你会舍得杀?
心里明白可面上却还得继续装着什么也不知道,否则这一掌就算白挨了。“他笨,你那意思你聪明?好,看见地上那些纸了吗?那上面是一道谜题,你若能解开就算你聪明,玄雨是杀是剐随你处置,你若解不开,那就不要光说别人是笨蛋了!”
廖真取来一看,微微不解,唐龙三言两语解释了一下规则,末了,冷笑着道:“朕给你三天时间,在这三天里你可以找任何人帮忙,弘文馆的学子们随你调用!”
廖真粗略扫了一遍,区区二十四的点,看起来似乎并没有什么难度,心中略有把握,“皇上一朝天子,奴才三品大员,为了区区一个奴才立下赌注,传出去怕会被天下人耻笑的。”
“你嫌不够刺激是吧?好啊,那咱们就加大赌注!”
皇上果然中计!“奴才也正有此意!”
“好,你先说!”
廖真暗自冷笑,轻声道:“奴才若是赢了,皇上请准许奴才留在身边,日夜伺候,不离左右!”
你个死人妖,还是对我贼心不死啊!唐龙咬咬牙,“好啊,朕准了!要是你输了......朕这次要名正言顺的收回你的军权!”
廖真微微一怔,这皇上出尔反尔的搞什么呢?刚才给你你不要,现在又拿来当赌注?难道是胸有成竹?此题怕是不简单!“皇上若想收回军权刚才又为何......?”
“名不正言不顺,朕怕你过后心里不爽。”
“奴才是想问,仅仅这样就可以了吗?”
听这口气,你是以为自己赢定了吧?“对,朕一点都不贪心!”
“奴才遵旨!”
唐龙拍案:“一言既出!”
“金玉不移!”
好!你个死太监,这次我要让你输的心服口服!
廖真离去时玄雨还跪在门外请罪,一为违抗廖真命令,保护皇上不周,二为误伤皇上龙体,这两条随便一条都是死罪了。
廖真居高临下冷眼看了他许久,沉声道:“就让你这个脑袋暂且留在脖子上!”
“谢大人不杀之恩,谢大人不杀之恩!”
“你有本事,得皇上庇护,要谢就去谢皇上吧!”
皇上?玄雨把头压的更低,“......是。”
玄雨转过身跪送廖真出了永圣宫,抹抹眼泪进了大殿。
皇上似乎就在等他,见他进了门挥挥手让伺候的人全部退下了,端着茶杯慢条斯理的品了好久都不说话,整个大殿安静的只能听见玄雨压抑不住的抽泣声。“皇上,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不用装了,朕知道你没那么软弱!”
这话是什么意思?“皇上?”
“玄雨,之前朕一直好奇你这个人在廖真身边到底扮演着什么角色,玄风武艺高强得以让廖真器重那是情理之中的事,可你呢,除了是玄风弟弟这一点其他好像并没有过人之处。为人也不够机灵,还总是办错事,廖真为什么那么器重你?”
突然冒出来这么一段不着边际的话,玄雨听的心惊胆战,哭也忘了,表情也定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