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天下 王不见王[古代架空]——BY：麒麟玉

　　屋子不大，光线挺暗，一群太监正围着桌子吆五喝六的下-注。唐龙进了门也没引起他们的注意，开门的揽着肩膀把他塞了进去时才有几个人扫了他几眼。
　　来这里的都是地位不高的奴才，很少能见着皇上的面，就算偶尔碰着也是远远的就跪在地上低下了头，难睹龙颜，此时不认得也不奇怪。
　　摇-塞-子-推-牌-九，这些唐龙都会，不过他今天是来输银子的，牌好也不能赢。
　　几把下去银子就输了大半出去，桌上的人都赢了他的钱心里自然高兴，再一见他出手阔绰忍不住就跟他聊了起来。
　　聊的无外乎都是皇上的八卦新闻，唐龙一点都不害臊，什么皇上睡觉打呼噜放屁这些爆炸性的新闻都给冒了出来。众人听了得一乐也就没了顾忌，话题就这么被唐龙一点点的带到了皇上的病上。
　　有个小太监嘴快，脱口来了一句，“唉，你们说的都不对，我听我师傅说皇上是因为中了毒才没有子嗣的。”
　　旁人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往门口看了一眼，“胡说啥，你不想活了？”
　　那人也有所忌惮，赶紧放低了声音，“这可不是胡说，我告诉你们哦，其实我师傅那年给皇上诊脉的时候就看出来了，但他不敢说，他怕被人这个......”那人做了个手摸脖子的动作。
　　“皇上中了毒为什么不能说，不说不是把刺客给放跑了？”
　　那人冷笑一声，“哼，刺客！我师傅说了，那药需要连续服用三天才能起效，哪个刺客能连续三天给皇上下毒而不被人察觉，再说了，刺客都是直接索命的，谁没事闲的去给皇上断子绝孙，真想谋害子嗣去杀怀了龙种妃子不是更容易一些。何况皇上身边高手云集，还有个......那个，知道是什么意思吧？哪那么好下手。”
　　众人恍然大悟，“你的意思，这事是皇上身边的人干的？”
　　“咱哪说哪了，你们可别出去瞎说啊。”
　　“放心吧，兄弟们嘴严着呢。”
　　“哎，小兄弟，你琢磨什么呢？”
　　难道是廖真下的毒，他要断皇上的子嗣，为什么？唐龙勉强露了个笑，“没，我就是有点想不透，他们为什么这么做？”
　　“用我师傅的话说，这里面的水深着呢，不是咱底下的小喽喽能想明白的事，朝局混乱，还是明哲保身的好，只要银子照发管他上面人怎么折腾。”
　　唐龙咬牙切齿的暗道：温江，你个老奸巨猾的东西！“不愧是混迹官场的老手，你师傅果然聪明。”
　　那小太监没听明白这话里的怒意，还一副满脸自得的样子，“那是，要不太医院的人死的死，贬的贬，怎么就他保住了命。”
　　“死的死，贬的贬？没有吧，太医院不是一直挺太平的，没听说有什么大事啊。”
　　那人一见唐龙初来的菜鸟啥也不懂就卖弄了起来，“你刚来的当然不知道。那是几年前的事了，当时除了我师傅还有人也看出了端倪，可他没我师傅聪明，趁夜偷偷去皇上那告了密，结果第二天就莫名其妙的死了，好像是当时的太医院掌院，叫江鸿的。那之后就发了窃药案，皇上下旨革职查办了太医院一大半的人。”
　　“窃药案？”
　　“哎哎哎，时辰差不多了啊。”
　　皇上杀了告密的太医？难道皇上是不相信他的话？窃药案？对，史实上好像的确记载过这么一件事。唐龙面上不动声色，把怀里的一锭金子摆到了台面上，“哎，今天运气真差，看来得出老本了。”
　　“金子，你小子可以呀，哪得的？”
　　唐龙苦笑一声，“玄公公打碎了皇上的玉杯，我替他挨了打......”说完故意咧了咧嘴角，来之前偷宫女的胭脂摸了一块红，乍看上去的确像是挨了巴掌落下的伤，“今天豁出去了，谁有本事谁拿走！”
　　众人盯着金子眼睛全冒了绿光，口水差点没流出来，心道，不愧是永圣宫的人，肥的流油啊。
　　金灿灿的金子摆在这，谁还舍得走，明明到了尾声的赌局又继续了下去。唐龙看似心不在焉的嘟囔了一句，“哎，皇上也真是可怜，堂堂一国之君还不如咱这些奴才。”
　　那人撇了撇嘴，“那也只能怪皇上他自己，别的且不说，单说那个玄公公......”话到一半噎了回去，直怪自己嘴上没个把门儿的，看着这小子和玄公公就挺好的，怎么能当着他的面说玄公公。
　　唐龙一听连忙追问，“玄公公怎么了？......你别这么看我，我跟他可没啥好的，要不是他冤枉我我也不至于挨那几个嘴巴，要不怎么来这里散心，哼，憋了我一肚子的火。”
　　“他不是陪你金子了，你还怨个屁。”
　　“也就是我机灵，要不这会儿早被皇上给咔嚓了！当时好悬没把我吓死，赔锭金子当个屁！”
　　“呦，看不出你小子还挺记仇的。”
　　“当然，说不定明天我就得被调别的地方去，丢了个肥差我当然记他的仇！......哎，你刚才说玄公公怎么了？”
　　那人一听倒是放了心，凑过去小声对着耳朵道，“我的意思是皇上就不该把玄公公留在身边。”
　　“你说的是哪个玄公公？”
　　“当然是玄雨，他哥我们都叫风大爷。”
　　“哦......玄雨公公是挺不仗义的，不过他对皇上挺忠心的呀。”
　　“哼，那小子最会扮猪吃老虎！玄风玄雨两兄弟为什么那么得廖大人器重，你以为只是因为忠心吗？”
　　“我知道风大爷是因为武功好，那玄公公是因为什么？”
　　说到了重点，那人故意卖了会儿关子，唐龙偷偷的把自己手里的牌和他换了，那人低眼一瞄，顿时喜上眉梢，“你以为皇上的毒是谁给下的？”
　　唐龙猛然一惊，“是玄公公下的毒？他只是个太监懂什么药理？”
　　“我也是听说啊，玄公公自小是被当做药人养大的，水牢一关十几年专替主子们试药，尝尽千毒百草，你觉得他能不懂药理吗？”
　　旁人凑过来加了一句，“对，我也听说过，玄公公的医术比太医院的那些人还厉害。两年前御马监的一小太监被毒蛇给咬了，有人给他出个主意让他去求玄公公，没半柱香就把毒给解了。代价是一百两银子，到现在还没还完呢。”
　　唐龙恍然大悟，心道：玄雨啊玄雨，你可真是深藏不露啊！
　　话到这当口，正想改问别的问题，外面突然响起了一阵锣声。唐龙不知何意，只见众人全部着急急忙忙慌收拾好自己的金银，拥门而出。
　　唐龙不明所以也不好开口问只能跟着出了门。
　　司设监的掌事太监站在不远处黑着脸，翘着兰花指尖着嗓子道：“你们这帮猴崽子，大白天就敢开局，真是皮痒了。”
　　“这不是闲得慌嘛，吴公公您别生气。”带头的说罢赶紧塞了银子过去。
　　掌事顺手就收了，面色稍缓了一二，“既然都闲着没事就给我干点活。干好了，今日的事公公我就当什么也没看见。”
　　“是是是，大人您尽管吩咐。”
　　这里的大部分都不是司设监的人，平日都不归这个掌事的管，不过这会儿被人抓住了把柄当然得顺他的意来，舍了自己的休息时间白给人家干活去。类似的事多了去了，要不那帮人怎么反应那么快。
　　底下的奴才都知道这里有赌-局，掌事也知道，但他不管，司设监事少，人闲着也是闲着，再说这里穷，有机会让这的人赚点外快他当然愿意，何况他也有银子拿。偶尔遇到忙不开的时候还能指使这里的人，没人有怨言。时间久了就形成了一个不成文的规矩，有活的时候就直接站在门口敲锣，屋子里的人甭管是哪个宫的都得随他调遣。
　　“你们拿上东西，随我去趟内廷司！”
　　内廷司？你他娘的开什么玩笑？
　　

　　☆、第二十三章

　　廖真这人疑心很重，身边只留那么几个十分信得过的人，所以一直以来内廷司都很冷清。冷清到什么程度，门口连个守门的都没有，因为没有多余的人去守那个位置。
　　虽然不过几个人，但每个人都是高手中的高手。
　　别说是廖真，随便从内廷司拉出一个扫地的，他人都会谈之色变，不敢近身。这些都是路上多嘴的小太监对唐龙说的。
　　廖真还有一个习惯，从不去任何其他部门走动，但凡有事都得各监各司自己派人拿东西过来，呈给廖真过目之后再各自搬回去。
　　司设监的物品最大件也最不好搬运，人还少，要不是今天抓了这些苦劳力还真不好把那些大件的东西按时的搬过来。
　　一行人到了内廷司的大门外，长长的宫道上已经排满了人。放眼望去各监各司的人都有，也不知道是什么事要弄这么大的动静。
　　唐龙心说，管他什么事，还是找机会趁早开溜吧，回头被廖真逮到那还了得。
　　正想着，掌事的突然拍了他一下，“跟我走。”
　　唐龙心说这么多人干嘛非叫我，左右一看，好，旁人都是扛旗扛帆的，就自己只端了一个木案，上面一个大红色的册子，上写卤簿二字。他身材瘦弱，掌事的也没难为他，给他个最轻的活。这下好，现在想躲也躲不过去了。
　　掌事太监已经走了，唐龙还在犹豫，旁边的小太监催促他，“赶紧去呀，等急了廖大人会生气的。”
　　唐龙无奈只能压低脑袋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除了外面的人，内廷司院子里也站满了人。一排又一排的小太监，人手一个精致的木案，齐眉而端。
　　唐龙站在门口的台阶上看的清楚，头一排的太监手上端的全是绿豆，后面一排看似红豆，再往后就远了看不清楚，应该也是各种豆类。看这情形此时院子里的应该都是尚膳监的人。
　　廖真就站在一侧，唐龙看了半天才明白，这个死太监竟然是在看着人一颗一颗的挑豆子。
　　内廷司的人全部站成一排，人手一个金碗，净了手细心的挑着。细心到什么程度，拿起一颗左看右看再比对大小颜色，不知道的还以为在淘金子呢。进门有一柱香的时间了，各个碗底才见了一小半。
　　唐龙心说，你有病吧？不就是挑个豆子用得着这么较真，选媳妇呢！照这么下去，后面那几种全挑完了不得明天早上见了。再说，你没事闲的挑它干嘛？
　　“廖大人，不知这些绿豆要如何烹煮？还是像往年一样吗？”尚膳监的掌事低眉顺眼的问道。
　　廖真微微的摇了摇头，“皇上今年不喜欢清淡的粥食，做成甜汤吧，小火慢炖加上少许蜂蜜。记住，要用紫云英蜜才好。近日天气炎热暑气袭人，皇上本就体虚盗汗，太阳底下一晒更是难熬，每日服用一碗可清胆养胃，解暑止渴。”
　　“是，奴才谨记！”
　　“万寿节的菜单可排好了？”
　　“正等着您过目。”
　　廖真点了下头，把菜单一一过目，又更改了几个地方。再盯着他们挑豆子，绿豆红豆五谷杂粮，大大的太阳底下，唐龙都替那帮人委屈，心里大骂廖真有病。
　　“皇上入口的东西马虎不得，不可有丝毫差池，你们继续，传尚衣监的人过来。”
　　“是！”
　　司设监的掌事只能先侧身让路，门外已经等了一个上午的尚衣监总算是进了门。
　　这下院子里更挤了，宫女们抻开一匹一匹的绫罗绸缎一一给廖真过目，从材质，手感，针脚等等等等这一选又用去了好久的时间。最后终于选出了一匹让廖真满意的料子。
　　这还不算完，整整一匹布，廖真用他修长的手指一毫一毫，一丝一丝的通通抚摸了一遍，确定没有任何异处才最终点下这个头。可以看的出来，当他点下这个头的时候尚衣监的掌事长长的松了口气。
　　“廖大人一向如此吗？”唐龙实在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掌事太监倒是没怪他多嘴，点了点头道：“凡是送到皇上那里的东西都是廖大人这么选出来的......你以为这就完了，单是那件衣服，在穿到皇上身上之前，至少还要往这里送数十次让廖大人过目。每一道工序每一个细微之处他都会仔细检查。就连绣娘都是廖大人亲自选出来的，我听说那些绣娘不但手艺天下无双，且必须是处子之身，每日沐浴熏香之后方可提针刺绣。”
　　“......原来还有这么多规矩，倒是小的孤弱寡闻了。”
　　“也不怪你孤弱寡闻，这规矩是廖大人上位之后才立的，先皇在世时可没这么麻烦。”那掌事啧啧了两声，“好在皇上吃的少，选一次够用一个月的，若是天天如此，只怕尚膳监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得疯了。”
　　唐龙默默的点了下头，没在多问。他从来不知道廖真竟然是这么细心的一个人，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吃的每一粒米，穿的每一寸布都是经他精挑细选又精挑细选的选出来的。
　　也许，就连薛胤都不见得知道。
　　“传司设监！”
　　唐龙猛然回了神，见掌事的已走连忙压低脑袋跟了上去。
　　这个时辰早已是西斜日落，掌事等了整整一个下午总算是把卤簿呈了上去，廖真接了在手却不知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时间失了神。
　　唐龙抬眼偷瞄，心道：难道是发现了？不会吧？他好像也没看我。
　　正想着，廖真突然把卤簿一合大步就出了门。
　　掌事的莫名其妙，只能急走两步跟出了门，因为卤簿还在廖真手里，那可是国事活动的典章制度，司设监的命根子，掌事随身携带不可离身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