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你是个药人,朕说的对吗?”
玄雨整个人一愣,继而慢慢的把头低了下去,“皇上怎么知道?”
“这你不用知道。朕今天之所以救你是因为有一件事需要搞清楚,而这个答案就在你身上。”
“皇上想知道什么?”
“朕之所以没有子嗣,是不是因为被你下了毒?”
玄雨再次抬起头,眼神早已不再像刚才那般懦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与年龄完全不符的沉着与冷静。他根本就没有任何迟疑的就点了这个头,太过痛快反倒惹人怀疑。
“是廖真?”
“不错!是廖大人让奴才配的药!”
虽然早已猜到了,可当真从别人嘴里得到确认的时候,还是叫人无法承受。唐龙闭上眼,久久都缓不过来这股劲儿。“为什么要那么做?”
“至于原因,奴才也不知道。”
“你会不知道?”
“是!廖大人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至于原因奴才从来不过问!”
“既然你那么听他的话,为什么今天又要把这些告诉朕,你就不怕他知道吗?”
玄雨一反常态的冷静,连眼神都不曾有过丝毫的波动,“既然皇上问了,那就证明您已心知肚明,奴才再去敷衍又有何用?”
“不愧是被廖真看中的人,处事果然冷静!”
玄雨慢慢的把头压在地上行了一记大礼,“奴才在皇上面前的身份已经暴露,廖大人断不会再让奴才留在皇上身边,奴才在此向皇上辞别,愿皇上洪福齐天,万寿无疆!”
调走了玄雨,廖真还会换别人过来的,一个玄雨刚刚摸透了底细,若是再换人不还得在费一番心思。“你回去后会怎么样?廖真会杀你吗?”
“谢皇上惦记。奴才是个药人,药人自然有药人的去处!”
玄雨的脸色微微发白,看的出来,那个所谓的去处似乎让他有些畏惧。
唐龙偶然想起前世曾看过的一部电影,剧中所演后宫中有一密处,那里关着好多的人专门用作给皇上试药。那里人往往都要经受掺无人道的折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最后落得不人不鬼恐怖之极!
对于这个曾经害过自己的人,唐龙他此时心软了。“其实,今日的事只要你不说廖真是不会知道的。这样,你也能捡回一条命!至于过去的事,就过去吧,朕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听了这话,玄雨的的眼眶都红了,若不是生性使然这真真实实的眼泪早已落下。“皇上仁慈,奴才感激不尽!但奴才恐恕难从命。”
“为什么?”
“奴才五岁便被送入皇宫,在暗无天日的水牢里整整被关了十年,尝尽千毒万草,若不是廖大人出手相救,奴才怕是早已被折磨致死!从那时起奴才就发下毒誓,永不背叛!”
真是个忠心耿耿的奴才,薛胤啊薛胤论收买人心你的确是甘拜下风,也难怪你斗不过那个死太监!“这样吧,朕和廖真打了个赌,为期三天,你就等三天之后再去请罪,到时你是要尽责还是尽忠,他是要杀还是要剐,朕就不管了。”
玄雨觉得心口疼的厉害,眼泪已隐隐的冒了出来,“皇上,奴才是罪大恶极之人,您又何必......”
“没什么,图个心安!”
“世代帝王皆是冷血无情,皇上,您不该如此心软!”
唐龙苦笑连连,挥了挥手,“传膳去吧,朕饿了。”
人去楼空,唐龙几番感慨之后将今天得到的内幕做了一下简单的整理。
永和四年,也就是三年前,薛胤生了一场大病,太医诊脉时无意中发现皇上身体异样,之后经过太医院数名太医的会诊,一致定论皇上因病落疾,此生怕是再无子嗣。
当时太医院掌院江鸿洞察其中玄机,发现此症是因毒而起,是夜偷偷向皇上高密,不想却被皇上一道口谕诛杀。不日后太医院又出窃药案,上下牵连超过半数以上,皇上亲下圣旨或贬或杀无一幸免!
前半部分经玄雨证实是真的,毒害皇上的是廖真,是他断了皇家子嗣!(廖真啊廖真,你未免也太狠了,薛胤对你情深意切你怎么就狠的下心一次又一次的害他?)
现在叫人疑惑不解的是后半部分,江鸿的死!
会不会是他行动不够隐秘被廖真发现,从而被杀人灭口?不对,三年前军权可还在薛胤手里呢,廖真还不足以控制皇上到今天这个地步。
问题的关键还在薛胤身上!
薛胤难道对廖真真的就信任到这种地步,完全不相信他会下毒加害自己,因而一怒之下诛杀了冒死进言的太医?
不,这更说不通!
薛胤为人慈悲,甚至堪称软弱,在位整整七年多的时间里从未对任何人痛下杀手,太医院的事是唯一一次。
他的确信任廖真,甚至爱慕于他,但这种爱不是独宠,爱他的同时也没把宫里的妃子全贬了,年年选秀的制度也没有废弃,这就证明他爱的很理智。
臣子冒死进言,就算他当时不相信也绝不会立马下旨诛杀,关进大牢审审给他一个诬陷忠良的罪名贬至关外倒是说的通。可他竟然就这么把人杀了,一夜的功夫都没到。他的做法未免与他平日的作风相差太多了,简直就像是丧失了理智一样。
之后没几日又出了窃药案,不过是丢了几样药材,小的不能再小的一个案子,他竟然大开杀戒!为什么?这两件事离的这么近一定有关联,也许窃药案只是一个幌子,皇上只是借由这个幌子名正言顺的杀人!
这也就变相的证明了一个事实,薛胤已经相信了那个太医的话,他在杀人灭口,将所有的知情人全部除掉!
古时有个典故,儿子杀母未遂,母亲为包庇儿子的罪行,杀了证人!
如果这个猜测是对的,那整件事情就太可怕了,可怕的不是那个下毒之人,而是中毒之人!
细思极恐!
☆、第二十五章
唐龙一道小小的谜题在宫里引起了轩然大波,这是连他也始料不及的。
这几日走在宫里随处都能看见三三俩俩在地上画圈圈的太监宫女,就连站岗的侍卫也忍不住拿长矛铁枪偷偷的在地上点上几点画上一画。
可惜这道看似简单的题实在是太过深奥,多日以来竟然无一人可解。
别说是他们,就连廖真都被难住了。
先开始他并没有太过在意,拿回内廷司试着一画才惊觉,此题竟然十分难解。
他自视还算聪慧,没想到竟然被一道小小的谜题给难住了,心里自然不服,暂时抛开所有政务一心专研,慢慢的竟然深陷其中,等他惊觉的时候竟两日已过,期限马上就到了。
直到此时他才不得不派人将此题送到弘文馆,让天下才子一同出谋划策。
与此同时唐龙也不得轻松,石青回宫并带给他一个震惊天人的消息,二十年前江湖曾有人发悬赏令追杀一名宫里出逃的太监,如果估计没错的话,此人正是曹阁!
这道追杀令整整持续了数月之久,之后便再无音讯。有人传闻,那个太监武功高强,天下无敌,逃脱重重追杀,最后隐于江湖消失的无影无踪。这笔赏金最后没有落到任何人手里。
也就是说,那个曹阁也许根本就没死!“能找到这个人吗?”
“属下已经命他们去查,一有消息马上会传过来。”
“恩,很好。”唐龙点点头,再次陷入了沉思。
既然是追杀一个宫里出逃的太监,那幕后之人必定是来自宫里。那时荣贵妃正占着后宫之主的宝座,地位无人可动摇,而他还是荣贵妃身边的红人,这种情况下谁敢杀他?
他又是逃出的皇宫,由此看来他躲的也许就是他的主子,荣贵妃!
这么有用的一个心腹,为什么要杀他呢?此事一定大有文章!
查清楚了一个又出现另外一个疑问,好像越来越乱了。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我是不是陷的太深反倒看不清真相了?
唐龙努力让自己冷静,抛开所有调查到手的东西把事情倒回最开始的地方。一切的起因皆因那个公孙罹,他才是关键,可调查当中却发现那个太监更加可疑。
“石青,你再去为朕调查一件事!”
“皇上请讲!”
“给朕查一查,二十年前公孙罹和曹阁之间有没有什么来往!”
“是!”
石青没有马上离去,犹豫了片刻道:“启禀皇上,属下出宫办事发现有人尾随。”
“哦,看清是什么人了吗?”
石青摇了摇头。
唐龙心道:没看见就好,要的就是这个目的!我管你是什么来头,在被人盯梢的情况下我量你也不敢做什么出格的事!“知道了,一切小心行事。”
“是!”
石青离开不久,玄风也回来了。将石青似乎与江湖人士有所勾结的事告诉了皇上,唐龙一副意外的表情,“此话当真?”
“是!”
“朕只是让他代查陈年女尸案,他勾结江湖人士做什么?”
“不仅如此,出宫之后奴才一路尾随,发现他到处都能遇到熟人,看做派似乎是个□□湖。”
这个发现倒真是让人意外,不过算了,他最多也就是个刺客,只要小心防范没什么可怕的。“朕知道了,你多日赶路辛苦了,下去吧。”
“是!”
唐龙目送他退出了门,觉得无比心累,当皇上果然不易,身边所有的人都得防着。连个能谈心的人都没有,难怪古代的帝王都死的那么早!
处理完了眼前的事还不得半刻的休息,伝姑姑的身影又出现在了殿外。
见了面行了礼,双手奉上一卷画轴,笑着道:“这是皇上命人临摹的画像,说是要挂在宫里用以缅怀齐王,工匠赶工数月终于得以完成,精裱之后太后特命奴婢送来,请皇上过目!”
我什么时候让人画的?哦,可能是薛胤让人画的吧。“齐王的画像,快拿来朕看看。”
伝姑姑吩咐太监小心抻开,让了路给皇上看个仔细。
唐龙第一眼看见这副画像时突然恍惚了一下,第二眼再看那感觉却消失了,快的根本让人抓不住。他并没有多想,面带笑容的点了点头,直夸画匠手艺精湛。
古代的人物画像不同于现代的素描那样写真,更善用简笔写意法,三二笔横涂竖抹,放逸脱俗,工整的轻勾淡染,然亦具逍遥豪迈之韵。简单的说更注重魂而不注重形,这样也就造成了人物的脸部轮廓与身材多少与现实有些不符。比如说永圣宫里挂的那些便是如此,人物的神色表情都十分到位,但脸型与身材却完全属于抽象派。
而眼前这幅却截然不同,即使唐龙没有一丁点儿艺术细胞也能感觉的出来,这画中之人的身材五官比例都非常的精准,非常写实,写实到仿佛那个人会随时从画里走出来一样!
如果画匠没有特意美化,那此人的相貌实在是仙气灵人,竹林中随意一站,好似天人下凡。唐龙不得不感叹,这优秀的基因全被这个弟弟给占。!
“皇上,太后还有一事让奴婢代为询问。”
“母后有什么事,你说。”
伝姑姑自怀里取出一张宣纸打开,唐龙定眼一看简直哭笑不得,这上面竟然也是那道谜题。“怎么,连母后也在解题?”
“可不是,太后都熬了几个通宵了,一直不得解,今日特叫奴婢来问问,此题到底何解?”
“这个......说出来就没意思了,解题这个过程才是乐趣所在。母后终日闷在宫里也是无聊,就当打发时间吧。哦,对了,后宫那些女人若是再去闹就把这题给她们,谁解了题朕重重有赏!”
伝姑姑也没强求,笑着欠了下身便离开了。
唐龙转头又看那幅画像,暗自摇了摇头,也没太多在意,找了个地方叫人挂了起来。
转眼三日期限已到,唐龙一早便梳洗打扮好等着廖真满脸窘迫到自己面前认输。那道题廖真是解不开的,这一点他太肯定了,就算你把全天下最聪明的人都叫过来也解不开,这一局,你是输定了。
廖真出现的比他预计的要早,出乎意料,这个死太监不但干干脆脆的认了输,甚至端着木案将兵符双手呈上,竟然连个狡辩的话都没有。
“奴才输了!”
唐龙心说,你这么干脆就认了输我一点成就感都没有!“黑眼圈都出来了,你不会是几天几夜没睡吧?”
廖真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微微沮丧的表情,勉强一笑道:“是!奴才熬了几个通宵竟然都无法解开此题,实在惭愧!”
唐龙心道:那可就怪不得我了,是我名正言顺赢过来的!兵符不大,刚刚一指多点,这么个小小的东西竟然能调动数十万的兵马。拿在手里把玩了一会儿,如今大权在握竟然没什么激动的感觉,“你真的认输了?”
“奴才输的心服口服!”
“就这么输了军权,你不会不甘心吗?”
廖真笑道:“奴才手中的军权本就是皇上赐予的,现在不过是物归原主,有什么不甘心的。何况......”
“何况什么?”
“这兵符虽可统领皇城十万禁军,却依旧在虎符之下,如若有朝一日那龙符能重现天日,这区区兵符又算得了什么!就连那虎符又算得了什么!皇上,其实这兵符即使在奴才的手里,奴才也还是您脚下的奴才,永远也不可能越俎代庖!”
听他这话的意思就是:这区区兵符只能调动十万兵马,上有虎符可压,再上还有龙符可制,还回去也没什么,他还看不上呢?是这个意思不?“你说话倒是坦白!不过......龙符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