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十分,君莫问辗转反侧之下终于睡了过去,正在此时一道黑影悄无声息的跃窗而进,蹑手蹑脚的走到了床边,还不等他站稳脚跟眼前突然寒光一闪,竟是一把匕首直奔喉咙刺来。
那人毫无惧色,稍一偏头便躲过了攻击,反手一个擒拿不费吹灰之力便将那匕首夺了过来,顺势反客为主将对方狠狠的压-在了-床-上,一刀刺了下去!
不过几个眨眼间,胜负已分,被人压在床上的君莫问不甘心的看着扎在枕头上的匕首,离自己不过一寸的距离,果然是好身手!
来人一身黑衣,黑色发带,腰系一柄乌黑色的长剑,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穿墙跃瓦的梁上公子。只不过,梁上公子哪里会有这般好的相貌。廖真喜白,他喜黑,若是有机会让二人站在一起,活活就是黑白无常在世!
“堂堂王爷怎么也干这鸡鸣狗盗之事?若是传了出去岂不被天下人耻笑?”
黑暗中那张与廖真三分相似的脸越凑越近,近到彼此的呼吸都感觉得到。“本王早已成为天下笑柄,又岂会在乎这一件。”
“好吧,那么敢问王爷,大半夜的不睡觉,□□跃瓦的擅闯我万善堂所谓何事呀?”
晋王忍不住用手指轻轻的拨弄他的发丝,爱不释手,目光炽-热,“本王睡不着,想来看看你。”君莫问送了他一个白眼。“顺便问问,本王到底如何做才能得到你?财富,地位,只要你开口,本王都可以给你!”
君莫问听罢冷笑一声,“财富?我万善堂穷的只剩钱了,你以为我会在乎那些?”
“那你是想要地位了?”
“不是地位,是-帝-位-!”君莫问特意加重了语气,谁都听的出来他指的是什么。他拉开晋王占便宜的手,目光冰冷,“王爷当我今日是在说笑吗?”
“你想某朝篡位?”
“某朝篡位又如何,王爷怕了?”
晋王失笑,连连摇头,“你真是个疯子!”
“哪一朝的江山不是某朝篡位得来的?难道这天下只能你们薛家人来坐吗?”
晋王只觉得他比自己疯的还要厉害,起了身,一整脸色道:“竟敢当着本王的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我看你真是活腻了!”
君莫问坐起身支着下巴笑道:“的确是活腻了,因为再无所求!”白天的话君莫问原封不动的还给了他。
“一个小小的药房掌柜,手无一兵一卒竟也敢有这犯上作乱的心思,真是痴人说梦!”
君莫问满脸无辜的摊开了手,“是王爷问我想要什么,我只不过是说出了心里话。王爷若觉得为难便罢了,只当从未见过我就好。”
晋王暗自咬了咬牙,“你这摆明了是在强人所难!”
君莫问坏笑一声,“谋朝篡位的事王爷又不是没做过,怎么几年前做得,现在却做不得了?”
“那另当别论!他薛胤是假的,我当时出兵是拨乱反正!而当今圣上是真龙天子,我若再有不轨之心那才是真正的大逆不道!”
“王爷没听明白吗?是我想做皇帝,而不是让你做皇帝!”
晋王听了更气,“本王是薛家子孙,哪有帮着外人打自家江山的道理?”
君莫问用手指卷着自己的头发,玩味的看着他,看的晋王直觉的他在动什么坏心思。这个人远没有他表面看起来的那么简单,单凭他敢当着本王的面毫不忌讳的说着大逆不道的话,这人便不是善茬!
“既如此......王爷当初创立天正教又是出于什么目的呢?”
晋王心头一惊,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想栽赃本王?”
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天正教创建于十五年前,而那时王爷刚好成年,这是其一。其二:天正教教徒遍布中都四处,可盘踞最为集中之地竟是白陵。其三,天正,天正,王爷当初起这个名字就是想为天下拨乱反正吧?其四:王爷的手下石青可是和邪-教徒走得很近呢,在下若没猜错,燕子手石青的真实身份是天正教的大护法吧?”
此时此刻晋王再也无法用刚才那般的心态看他,此人实在恐怖之极,一不为官,二不行走江湖,表面上仅仅只是一个商贾,不想竟然对如此机密之事了如指掌,试问,他真的只是个商贾吗?“你到底是何人?”
“区区药房掌柜!一不为官,二不行走江湖,手无缚鸡之力,也非他人细作,王爷若是疑心大可派人去查!”
查自然是要去查的,此人身份着实可疑!
君莫问见他已再无话可说便下了逐客令,总得先给他一些时间调查自己才是。“道不同不相为谋,王爷请回吧,若要治我大逆不道之罪,王爷大可派人来抓我,在下候着便是。”
“罢了,今日的话本王全当没听过。姑且饶了你的性命!”
“既如此,关于天正教的事在下也自当守口如瓶!”
此人手段果然厉害,明着威胁却又叫人无可奈何,因为彼此都抓住了把柄,谁也不敢把对方怎么样!晋王暗自恼怒,却又不得不息事宁人!
“王爷既不追究,那在下明日便要告辞了。”
“你要走?”
“在下在永平府长大,吃不惯这里的粮食,喝不惯这里的水,呆了几日着实不舒坦,还是尽早回去的好。”君莫问歪着头对着窗户做了个请的手势。“王爷大病初愈就不必相送了,就此别过!”
☆、第五十九章
晋王果然是怕了他的,昨夜走的痛快,今日君莫问出城也不见他有任何阻拦的意思。只不过,城楼上那摸惜别的身影还是被君莫问察觉到了。
君莫问扶着额头暗自冷笑,笑这游戏竟是如此的有趣!
一路无话,三人不紧不慢的赶着路,不过几日的功夫就回到了永平府,尚未入城便依稀察觉到周围的气氛不对劲儿。
想来前方战事已半年有余,可永平府的百姓心性悠闲散漫惯了,对前方战事根本漠不关心,平日里依旧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该吃吃该喝喝,哪里有过半点紧张的样子,可眼下,单是城门处举家迁移的人便不在少数,拖家带口逃难似的。
城内的气氛更是压抑,再无往日喧哗的氛围,大街小巷上连个商贩都没有,开门营业的商铺更是屈指可数。甚至连那永平第一大酒肆福寿居都倒了,门上贴着封条,里面破败不堪,不知是得罪了什么人还是老板也跟风跑路了。
想自己离开也不过短短一个多月的光景,怎么变化会如此之大?难道廖真打了败仗?南扶余的棒子们已冲破了海上防线?中都天下要亡了不成?
早就回来的伝喜此时正趴在腿上哭的撕心裂肺,君莫问也在这震耳欲聋的啼哭声中大概听明白了属下的禀报。前方的确刚败下了一场大战,我方损失惨重,虽勉强保住了海上防线,但元气大伤,短时间内恐难恢复。
看来这南扶余对此战是筹备已久的,几乎倾尽举国之力,势要一举拿下中都天下方肯罢休!君莫问听的烦心不已,好不容易叫人把伝喜拉走了偏偏又觉得今日闷热不堪,想是憋着大雨下不来,闷得人喘不上气来,这心更是静不下来了。
今年的夏天的确是出奇的炎热,整整几月滴水未降,前段时日总算盼来了恩赐的雨露,却不想竟是一场犹如天塌般的雷霆洪雨。永平府城倒是还好,几年前因为张如海的倒台防水的堤坝都经过重新的加固和翻修,常年招灾的开平卫也平安度过了这场洪雨,可临近的郡卫却没那么好运,很多地方都遭到了不同程度的破坏,幸好未有死亡名单上报,也算不幸中的大幸。
不想那之后这大雨三天两头的就再也没有断过,君莫问离开月余回来的时候还是阴雨连绵的天,甚至已经开始出现了洪涝的苗头。
据一些不知是真是假的相士推算,大旱大涝气候无常可不是什么好兆头,这太平天下怕是要生变故了。再看天座星盘,黯淡无光的白龙星多年来一直隐于北方天际,恰逢今年是六十甲子年当中的甲申年,泉中水,而这场大雨似乎正应了那所谓的泉中水,白龙遇水,势必重生。
火龙在天而又遇白龙重生,这天下怕是要乱!
廖真出军前也曾按规矩让司天监先行占扑了一挂,却是大吉之兆。天子御驾亲征不但可为连遭旱灾的北方带去一场甘泉雨露更可全胜而归,太后这才应下御驾亲征之事。
而今看来这卦象已然应了前半部分,庚甲相交,土弱无能治水,故洪水泥石流横行,必应在西南,东北,西北,东南之地,如今一一应验,确有大雨解了燃眉之急。虽然眼下这雨水似乎过了头还隐隐出现洪涝的势头,但在廖真看来这也未必是坏事,正好借此机会找出各处堤坝漏洞及时弥补,防患于未然。
只是那卦象的后半部分却不见应验。时下战场的局势丝毫不见好转,已然到了迫在眉睫的地步。
又是一场小雨过后,天气已经不是那般的闷热,营房里放着一盆冰块就足矣消散所有的暑气了,廖真轻轻的摇着手中的折扇望着东海的地势地形图若有所思。
南扶余新国君三年前登基,此人野心勃勃妄图一吞天下,虽有些不自量力却也不失为一位雄才。加之几年的旧怨,这新帝对中都天下自然势在必得,以报当日之仇了却先帝遗憾。
他知道中都与北方乌恒国向来不甚友好,于是便从海陆两方同时进军两国边陲。中都这边虽凭借国力暂时抵挡住了海上攻势,但乌恒大军却在节节败退,三十座城池早已拱手让人。如若此时中都海岸失守,南扶余海陆两军便会由内陆汇合,届时定势如破竹,一举直捣中都腹地。
南扶余国小势单,但军队的战斗力却极其强悍,那种破釜沉舟加上自杀式的攻击这段时间已经让金卫败下了两场战役!
廖真压力甚大,几夜无眠。在这种情况下他哪还有心思想起那个君莫问,人生中的过客,仅此而已。不想,这个过客今天却突然派人给他送来了一样东西。
来人是万善堂的伙计易守,他带来了三车草药以及一个手臂大小的竹筒,竹筒用厚蜡封口,蜡上一个君字,封裹十分严密。
“这是何物?”
易守回道:“具体是何物小的也不知道,掌柜的说您看过之后就明白了。”
廖真不再多问,取出匕首切开那层白蜡,里面是两张若大的兽皮,兽皮上所画的内容,让他大惊失色!
那是一个圆筒形的东西,架于双轮巨车之上。下有此物各部件详尽分解,处处勾勒的皆十分细致生动。
下文所书:火炮———用铜或铁为具,如筒状,中实以药,而以石子塞其口,旁通一线,用火发之!
另外一张兽皮上同样是一副画,看似坛子,口小身粗,上有一根凸出的细线。
下文所书:震天雷————身粗口小内盛□□,外壳以生铁包裹,上安引信,使用时根据目标远近,决定引线的长短。引爆后能将生铁外壳炸成碎片,打穿铁甲!
这个时代□□早已产生,也早已运用在了军事上,但此时战场上的“炮”还只是抛射爆破弹的投石机,尚未发明金属管型火器。这张兽皮上的内容对于此时的人来说无异于天书,廖真看过之后又岂能不震惊。
“你家掌柜可在永平府?”
易守道:“我家掌柜几日前刚刚回来,只不过自回来之后一直卧病在床。”
“可是又发了旧疾?”
易守点了点头,“头几年也发过几次病,却没今年这么严重频繁,想是近日雨水不断受的寒气过重吧。”
廖真听了有些不是滋味,当时急着赶路虽把人一路送到了驿站,却未曾半路给他找个郎中医治,后来他独自离去,这一路也定不好过吧?想了想自怀里取出一个精致的瓷瓶递了过去,“此为宫廷秘药,你拿回去给你们掌柜服下,兴许可以有些用处。”
不想易守连想都没想便一口回绝了,“大人的好意心领了,不过我家掌柜是不会接受的。除了自家的药他人相送的绝不入口,这是我们掌柜多年来的习惯。”
廖真被人驳了面子,却也没有勉强,“罢了,你带话回去与你们掌柜,若有机会我定会亲自登门道谢。”
“是,小的一定带到。”
人一走,廖真陷入了沉思,区区一市井之民竟能研究出如此神兵利器,他到底何方神圣!
百思不得头绪,廖真将玄风招至帐内,命他即刻出营赶往永平府,详细调查君莫问此人以及皓龙山庄。随即又招来金卫大将军以及神机营诸人共同商讨此天赐神器!
只可惜他实在是太小看这个皓龙山庄了,他没想到一个小小的江湖帮派,细查起来竟有如此之多的诡异之处。
江湖传闻,皓龙山庄兴起于六年前,至于它的前身为何谁也不知道,表面看上去它不过就是一普普通通的山寨,主打药材生意,可实际上它涉足了很多根本就不搭边的产业,这种做生意的方式实在是有些另类。
它的庄主叫君尚戎,是个突然在江湖上兴起的人物,听闻他医术十分高明,曾让人起死回生,所以得了个神仙手的美誉。至于他到底是不是药王的高徒,谁也不得而知。
君尚戎似乎把半辈子的时间都放在了研究药材上,至于生意上的事他很少会亲自涉足,一向是托人代管,所以那两年万善堂在永平府根本不排不上名次。
真正让万善堂的美名传遍天下的是那个突然出现的君莫问。
之所以说他是突然出现,是因为他和君尚戎一样,也是没头没尾突然冒出来的人,在那之前根本就没有任何人听说过君莫问这个名字,更没人知道他到底是何出身。表面上看他称君尚戎为叔叔,可背地里很多人都在议论,说这个君莫问实际上就是君尚戎的亲生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