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纵身跳到沈喻风身前,拍出一招裂石掌,向他前胸击去。
他拟定来一招先声夺人,给众人一个下马威,故而这一击拍去虽是看似平平无奇,却蕴含他身上所有内力,沈喻风岿然不动,凛然接掌。
二者相击之力,带动黄土飞扬,整个后院霎时间烟尘漫天,黄沙障目。
“噗——”师湛在接掌之后吐出一口血,连连后退七八步。
烟尘散去之后,沈喻风傲然而立,脸上淡漠神色一如往昔,一点也看不出有过受伤的样子。
藤瑶惊呼一声,师湛竟然打他不过!
师湛身为天罗宫四煞之首,哪怕人到中年,体力稍逊,至多只会跟人战个平手,但她没想到这个年轻人竟直接将师湛击得连连后退而自己则毫发无伤!
这人到底什么来历?
师湛连退十来步,直至退到洞口才站稳在地,他强行按下体内急剧窜动的气血,长袖一抛,一道白色的东西在众人眼前一闪,直送到沈喻风面前。
沈喻风看清那件东西,一愣道:“花?”
师湛抛过来的,正是一支艳丽无比、花瓣雪白的牡丹花。
沈喻风微微诧异,不知怎么对方突然送了朵花给他,正思考着要不要躲开,云敛陡然侧首转身,大喊:“别接,那花有毒!”
沈喻风听到他的话,想也不想,直接出掌带出一道气劲,打向那枝花。
“砰”然一声,那朵牡丹花未到他面前便被他击成齑粉,碎片迸飞!
当日他被困如意山庄地牢,能以一手内力在固若金汤的铁壁上融出一个小洞,如今打破这朵脆弱雪白的花,不过易如反掌之事,但如果没有云敛的出声警示,他毫无戒备,可能就直接中了师湛的毒计了。
他收回手,无由来的心下一动,望向身旁的云敛。
云敛对上他淡然的眼神,双唇紧抿,又很快转过头去。
藤瑶见得他不费吹灰之力便将一朵毒花击成粉碎,更是暗暗心惊。那日在白家庄她曾与沈喻风接过手,那时她便发觉此人武功高强,更甚云敛,更何况一身气度沉稳庄重,绝不可能是一个普通的家仆护卫。
想到这里,她暗骂自己险险走眼,竟错过真正的厉害人物,陡然高声道:“久仰沈庄主大名,没想到今夜能在此地得遇尊容。”
师湛与坐在一旁疗伤止血的辟罗都是一愣。
沈喻风自己也是怔了怔,他听到自己被识破身份,下意识往云敛那处望去,发觉他一点意外的神色也没有,看样子,他早就认出自己了。
他无奈一叹,轻嗽一声,重新换回沈喻风的声线:“不错,我就是沈喻风,你们要抓的人就是我,诸位,你们觊觎我沈家功法,对我沈家众人日夜追踪不休,却也实在不厚道啊。”
云敛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又是一颤,虽然已经发觉李涵就是沈喻风,但是直面事实,还是令他倍感羞恼。
他后退几步,刻意避开沈喻风的视线范围,背对着他,又忍不住偷偷瞄着他的后背。
师湛与藤瑶两人都一起警惕起来,自当日云敛进了如意山庄之后,沈喻风一直下落不明,云敛所传出的消息也是真真假假,让他们无从分辨,都以为沈喻风要么真的死了,要么还被困在山庄里面,没想到他原来一直跟在云敛身边,照此看来,他们心念已久的双极功也绝对在此人身上。
今夜,注定有一场硬战!
师湛伸手入怀,又掏出一朵白牡丹,拿在手上,与藤瑶心神戒备,一左一右围住沈喻风的去路。
沈喻风叹道:“看来你们是真的不死心了。”
藤瑶笑道:“没办法,虽然你刚才救了我同门一命,但是谁叫我们立场不同呢?沈庄主,请吧。”步法飘忽不定,游走沈喻风前、后、左、右四侧,师湛则以手中一株毒花作为武器,主动进攻沈喻风。
沈喻风大步跨出,一阻一挡,毫无畏惧地对上两人合力攻击,眼见他们攻势越加猛烈,自怀中掏出“泣骨”长笛,挡住两人进攻步伐。
在一旁的云敛看到他取出自己送给他的骨笛,眉睫又是一颤。
这个人将他送的礼物带在身上,是还念着旧情吗?
师湛二人身影如风,围困沈喻风。沈喻风则始终不动如山,手掌随着风声而动,以刚强内劲化去藤瑶飘逸攻势;玉笛击向师湛手上毒花,用长笛拍打雪白花瓣,不消片刻,师湛手中毒花花瓣全部被他击落,只余光秃秃的一枝花萼。
他仅以一掌一笛相抵,以一敌二,毫不逊色。
藤瑶与师湛后退,心头同时升起一个念头:“此人武功不凡,日后绝对是个难缠角色,定不能留!”
江湖之前传闻纷纷,都说双极功功法卓灵妙绝,修炼之后汇通阴阳双脉,功力一日千里。他们二人起初听闻此事,虽对秘诀心向往之,但到底见多识广,对所谓绝世功法怀了几分轻视之心。直至今夜在这无定观,两人联手竟被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他们才相信双极功之传闻绝非虚构,当下更添了要将功法抢到手的决心。
心思落定,两人快速转换进攻方式,一人飞至沈喻风身前,攻向他的胸腹,一人来到沈喻风身后,袭击他的后背。
他二人本是不合已久,眼下为了联手对付沈喻风,竟然开始连枝同气起来。
沈喻风将二人的动作看在眼里,阴阳双脉齐齐催动,顿时间,无比强悍的气劲充盈周身方圆三尺,将两人再度震退。
这阴阳双脉全部使将出来,力道足以毁灭一整座无定观,光是残余的劲风一扫,就打落了屋檐上的一排瓦片,瓦片被打成点点碎片,噼里啪啦,震响不绝。
沈喻风退开一步,想道:“再这么叨扰下去,打扰母亲与众位女尼的清修可不好。”
他意欲将人引开,在震退藤瑶二人之后,直接以玉笛点地,飞身一跃,跳上屋檐。
藤瑶提声叫道:“别让他跑了!”
沈喻风站在屋顶,俯视下面众人:“二位,我们去其他地方打!”然后看了云敛一眼,纵身往无定观外掠去。
师湛与藤瑶对视一眼:“追!”跟着跳上屋顶,循着沈喻风离开的方向,雷疾而去。
云敛与辟罗便站在一地狼藉的后院,看着他们,渐行渐远。
云敛直愣愣站在当场,如果他没看错,沈喻风刚才是瞧了他一眼后才离开的。
他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罗氏鬼主
“喂,小十一,他们都走了。”辟罗在顾着包扎自己脚底伤口,见云敛愣愣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开口叫他。
云敛回过神来,骂了一声:“蠢货!”
辟罗瞪他:“你骂谁?”
“骂的就是你,蠢货!”云敛一直不喜这个言辞粗俗的胖酒鬼,刚才若没有这个人跑来无定观闹事,沈喻风就不会出面,他也不用直面李涵就是沈喻风的现实。
“你他娘的,老子还没找你报仇呢!在洞里面搞这么多暗器,你是想害死老子啊!”
云敛冷冷道:“谁叫你跑进后院的,活该!”他用鄙夷目光扫了辟罗一眼,冷嘲道,“脚都动不了的死瘸子,还怎么找我报仇?”
辟罗怒目瞪眼:“你再骂一句?”
云敛毫不客气骂道:“就是骂你,死瘸子!”
辟罗挠挠头,奇怪地问道:“奇了怪了,刚才就不见你说话,怎么他们一走,你就说话了?”
刚才有沈喻风在场,云敛恼到根本不知道怎么开口,现下他走了,自己当然松了一口气,他狠狠瞪了辟罗一眼:“要你管!”
辟罗也没兴趣跟他斗嘴,暗自嘀咕道:“这人武功真是厉害,连师老头都打不过他,本来还以为只是个普通的武人呢,没想到竟然就是我们追踪多日的沈喻风,嘿嘿,老子突然间对他有了兴趣了!”
他被沈喻风救了一次,本来打算置身事外,但后来得知救他的人就是天罗宫急欲追拿的沈喻风,再想怎么置身事外也不行了。现下拿下沉喻风,取回双极功才是天罗宫的头等大事,至于云敛的事反倒无关轻重了。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扶着树干往后门走去。
云敛见他要走,立马将人拦住,气瞪瞪道:“不准你去打他!”
沈喻风一个人对上天罗宫两大煞主,根本不知胜算几何,现在又多了一个辟罗去捣乱,沈喻风他,他一人怎么敌得过!
辟罗见他气恼,愈加得意,故意道:“老子就偏要打!”嘿嘿笑了几下,沿着沈喻风三人离去的方向追上去。
他脚底包着厚厚的白纱,走路一瘸一拐的,瞧着甚为可笑,但他走路方式与众不同,步伐奇快,不一会儿,也消失在视线中了。
云敛更加急了,怒叫道:“你站住,不准你们打他!”再也不顾与沈喻风之间的龃龉,跟着他们拔足奔去。
他冲出无定观后门,忽然觉得门外一阵寒风吹过,心肺处传来剜心般的绞痛。
接着双腿一软,全身寒意四起。
他万万没想到,他竟在此时寒症发作!
今夜经历的一切令他疲于奔命,尤其是与师湛那一番对战,更是耗去他身上所有体力,让多年未曾发作的寒症在此时突然发作。
他强忍不适,瑟缩着身子,继续往沈喻风的方向奔去。
***
五人相继离开后,无定观才真正恢复到以往的安静,白沐华坐在房中,听着外面响起又消失的响声,暗暗心惊。
“怎么外面没动静了,我儿应该没事吧?”
她担心沈喻风的安危,但听从沈喻风走前吩咐,又不敢随意出去,只在房中坐立不安,手里紧紧攥着那本双极功册子。
正焦灼不定间,静谧的夜晚忽地响起一阵轻轻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平稳从容,一步一步皆是踩在固定的节律上,在这个万籁无声的夜晚显得突兀又诡异。
声音由远及近,很快来到门前。
白沐华只觉得汗毛顿起,偷偷将册子塞入袖中,接着,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笃笃——”
只敲了一下,又莫名安静下去。
白沐华一惊站起:“谁?”
接着便闻“吱呀”一声,房门被从外至内轻轻推开了,只见暗淡的月光之下,站着一位冠带青袍的中年秀士,面容清臞,恬淡含笑,像是一个风度翩翩的书生。
他站在门外,声调轻柔,彬彬有礼道:“夫人,可否请你手上的册子借在下一阅?”
白沐华皱眉道:“你是什么人?怎么突然来我无定观?”
那中年秀士微一躬身,不急不慢道:“在下姓丁,单名一个帆字。”
白沐华悚然一惊,她隐居多年,但并非全然不问世事,也曾听闻过川蜀一带天罗宫的,而天罗宫罗氏鬼主的大名就叫丁帆。
此人就是天罗宫罗氏鬼主!
他竟然亲自来了无定观!
***
沈喻风连奔数十里路,脚也不停,直奔来到端州城外一处山顶。
身后藤瑶与师湛二人紧追不舍,一前一后,也跟着奔上山。
暗夜之中,月色凄冷,四下黑沉沉的一片,只见到三道身影在山脊上连奔不休。
沈喻风来到一处空旷地,遽然停下身形,转身直面紧追而来的藤瑶二人。
他手持长笛,扫视两人,目光无惧无畏:“二位,请吧。”
师湛对藤瑶低声道:“他内功深厚,不宜硬碰硬,你先以轻功干扰他的注意力,我来对付他。”
藤瑶点头:“可以。”
对于他们而言,现在沈喻风是他们最大的目标,拿下沉喻风,夺取双极功,可比除掉一个普通的云敛来得重要多了,为了达成这一个目标,他们暂时放下嫌隙,全力对付起眼前人起来。
沈喻风手里拿着一把长笛,坦然无惧,直对上藤瑶二人。藤瑶低叱一声,运起绝快身法,围着他不断旋转,更时常出手干扰。
师湛在此时加入战圈,与沈喻风面对面赤手空拳地对打,三道身躯腾跃跳转,身影飞错,难分彼此。沈喻风长笛在手,不断格下藤瑶的招式,右手则完全腾出,对上师湛的裂石掌。
“蹦——”一声,两人在腾挪之中又对了一掌。
这二人单论功力,都不是他的对手,但眼下两人合作对付他,一攻一守,方位变换,配合无间,反倒显现出不一般的实力出来,沈喻风左右支绌,与两人僵持不下。
过了不久,辟罗赶来这里,他赶了太快,完全没顾及伤势,脚底在经过长途奔走后又开始渗出鲜血,他呼呼痛叫,面目狰狞地坐在一旁看着。
云敛随后也赶来,看到山顶之上沈喻风被两人合力围攻,脸上显出担忧焦急之色。
他寒症发作,不断地抖着身子,已经是浑身发寒、四肢无力的状态了。但他完全顾不上自己的状况,强撑着来到三人打斗附近。
眼见得沈喻风全手以搏,仍然无力从容脱身,他叫了一声:“喻风,接着!”
将手上提着的“明心”剑扔进战圈。
沈喻风趁着对战间隙,跳直起来,将云敛递过来的剑牢牢握在手上,这下子,他左手手持“泣骨”笛,连打带揍,专攻藤瑶穴位;右手握着“明心”剑,简直如虎添翼一般,反转局面,直逼得师湛二人手忙脚乱。
师湛被逼得连连失手,对云敛恼恨交加,对着旁边无动于衷的辟罗怒道:“愣着干什么,把他杀了!”
辟罗睁大眼:“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