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诀[古代架空]——BY:醉里春秋

作者:醉里春秋  录入:03-23

  沈喻风忙也站起,将他扶住:“赵大哥说的这是什么客气话,快请起!”
  赵凛怀这才坐下,两人再说了几句,赵凛怀言道有事,急忙忙地起身告辞,临走前又吩咐了一遍:“如果明天我没有回来,你就打开看一看吧。”
  沈喻风莫名其妙,还是应道:“好。”
  赵凛怀走出数步,突然又叫了一句:“沈兄弟。”
  “嗯?怎么了?”
  赵凛怀没有回头,只是背对着他说道:“今日一别,或许再见之日遥遥无期,你……多加保重……”
  沈喻风察觉他心绪浮动,爽快回道:“嗯,赵大哥也保重。”
  赵凛怀哈哈一笑:“好。”跨出客栈大门,带着方家兄弟上马离开,不一会儿身影消失在藤黄红招的酒旗之下。
  沈喻风虽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却也说不上那种怪异感从何而来,他收了东西,也没有要去一探究竟的心思,将油纸包一把塞进怀里,马老板捧着酒壶走过来:“沈爷,喝酒不?”
  沈喻风摆摆手:“随意吧。”
  马老板命人撤了赵凛怀没来得及吃上一口的饭菜,给他倒上满满一壶酒,沈喻风就这么静静地坐着,过了午后,门外“踢踢踏踏”地传来了一阵马蹄声,他下意识往门外一看,只见有一队长长的官家人马从客栈前的大路经过,人人皆身披重漆兵甲,骑着高头大马,目不旁视地走过去。
  沈喻风有些诧异,这一片小镇位置偏僻,远离朝政,却居然来了这么多朝廷兵马,便好奇地盯着看了一会儿。
  许是他盯得太入神,在队伍行到一半的时候,那为头的首领还朝客栈内扫来一眼,那眼神阴沉沉的,满是警惕告诫意味。
  沈喻风不想引起太多误会,很快收回了目光,最后只看到那队朝廷兵马最后还拉着几辆马车,马车都被黑布罩得密不透风,看不清是什么东西,只能从深陷地面的几道车辙猜测是重兵武器一类的。
  同时,他闻到一股刺鼻至极的味道,想道:“嗯?是硫磺?”
  硫磺是制造黑火药一类军事武器所需的原料,一向把控在朝廷手里,看这队兵马运载着这么大批量的火药,看来这几天是要有什么动静发生了。
  然而他也没想到这动静竟会来得这么快,当夜他夜寝客栈,睡得昏沉的时候,突然被一阵轰隆的声音所惊醒,睁眼开来,发现黑暗中竟然整间客栈也在震动。
  他坐在床上细细辨着声音来处,发现声音来源离他这一处非常近——那是自在城的方向!
  难道朝廷派人来围剿自在城了?
  可是,可是今晚不是红怜的大婚之夜吗?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他突然一阵口干舌燥,心跳一阵漏拍,只觉得好像哪里都不太对劲。
  穿衣下了床,走开两步,忽而心中一动,手忙脚乱地把怀里白天赵凛怀交给他保管的那东西拿出来,点上烛火,闷头喝了一口凉茶。
  他接着烛光将包着的油纸翻开,看到里面灰蓝色的封面——那不是一本书,而是一本账本。
  他心跳得越来越快,手指发颤地把账本翻开,发觉这账本密密麻麻记录了几千上万条的账款,交代了六王爷如何收受了数以万计的白银,又是如何为突厥人开辟官道与商道,时间、数目、交接人员甚至人证都一五一十地列出来,而每条账款的下面还有数十人的签名与官印落款。
  这本账本赫然记载了六王爷通敌叛国的罪证!
  触目惊心,铁证如山!
  沈喻风越看越是心惊,这里面任何一条账款泄露出去,都能震荡朝局,将六王爷拉下马,难怪他一直追杀赵家兄妹不死不休。
  他翻到最后,想起了离开那天城楼上赵凛怀过分奇怪的语气,还有他白天时候说过的话,顿时间全身冰冷——
  为什么赵凛怀那天那么急着将他赶走?为什么要专门过来把账本交给他?为什么要说“如果明天我没回来”?
  原来如此!
  什么为了让红怜安心嫁人!什么把东西暂时交他保管!
  骗人的!都是骗人的!
  赵凛怀早知道六王爷会派人来围攻自在城,为了不让他留下来送死,特意用了这种方式把他逼走。
  说是暂时将东西交他保管,其实他早做好了所有后路,知道自己根本回不来!
  沈喻风悲怆地哀叹一声:“赵大哥啊,你们这样对我,可有想过沈喻风日后该如何自处啊!”
  生不能与之患难与共就算了,难道连死也要将他拒之门外吗?
  耳听轰炸之声越来越响,他将东西一股脑塞进怀里,捞起桌案上一剑一笛,就此撞出门去。
  不管如何,他要去救人!
  他一鼓作气,冲到屋顶,见到自在城的那个方向震声连连,隐隐有红色火光窜起,再不迟疑,直冲出小镇,朝着那个方向亡命狂奔。
  等疾行到一片荒野上,突然听到身后一阵“哒哒”急促的马蹄声。
  接着耳旁响起熟悉的喊声:“喻风,你站住!”
  他转过了身,见是云敛骑着一匹白马,在荒野上疾驰而来,脸上满是汗水。
  “六王爷派重兵围困了自在城,现在那里遍地都是炸药,你这样过去,只会死路一条!”
  沈喻风停下脚步,咬牙切齿道:“原来你早知道对不对?为何不告诉我?”
  云敛在他身前跳下马,面对他冷冷道:“告诉你又如何!告诉了你,你就会听我话吗?你就会老老实实回家去吗?!”
  沈喻风听得此言,恨不得将他手脚绑住,狠狠揍上一顿,怒喝道:“你这混账东西!”
  “喻风,你们才认识多久?”云敛大声道,“他们的命就值得你以性命去相赴吗?”
  沈喻风冷笑一声。是,他跟赵家兄妹认识确实不到寥寥数日,但是交情深浅,岂是能以时日长短计较的?何况赵凛怀将这样重大的机密托付给他,便是将一生的遗愿都寄托到他身上,君子之交,深恩难言,他要如何才能报答这份深厚的信任?
  他冷冷道:“与你无关。”说罢转过身,将要重新奔赴自在城。
  云敛却一把拦住了他去路:“喻风,你清醒点,他们是突厥人!跟我们立场本就不同!”
  沈喻风前路被拦,满心不悦,怒道:“那又如何?”
  就算突厥人又如何?难道他沈喻风连想交什么朋友的自由都没有吗?
  “好个‘那又如何’?”云敛陡然叫道,“我苦心劝你离开,为你留下性命奔走周旋,在六王爷面前说尽好话,结果就换来你的一句‘与你何干’!喻风——”
  沈喻风一把将他推开:“滚开!”
  云敛被他推倒,顺势拽住他的衣袖,“要离开,除非杀了我!”
  沈喻风挣扎喊道:“放手!”
  “我不放!”
  “不放我就不客气了!”
  “我不可能让你去送死,你杀了我我也不放!”云敛紧紧攥住他的衣摆,明明手指已经握得泛了白,却仍不肯松开一点。
  沈喻风进也不得,退也不得,又不能真的将他踹开。他长叹一声,深深地闭上眼:“师伯说得对,我没必要为了你这种小人瞻前顾后,大丈夫当断则断,不该因为一丝儿女情长耽误生平!”
  云敛浑身一震,抬头来看他:“你什么意思?”
  沈喻风垂下眸,一字一顿对他道:“云敛,你听清楚了,以后我的事不用你自作主张,送死也好,交朋友也好,我愿意做什么是我自己的事,不必你来多管闲事。”
  云敛抖了一抖,失声道:“你要跟我绝交?!”
  沈喻风一顿,他并没有彻底跟云敛一刀两断的打算,但是眼见远处轰隆声接连响起,再耽误下去真的就来不及了。一不做二不休,他咬了咬牙,厉声道:“不错,我要跟你恩断义绝,从此我们就不再是朋友了!你没资格再管我的事!”
  说罢,想起什么似的,他取出怀中那把“泣骨”长笛,“咣当”一声扔到云敛面前。
  “这东西还你,以后我们两不相欠!”
  云敛瞬间脸色一白,全身发着颤,连声音也在颤抖:“不,不,不可以……”
  “松手!”沈喻风再次叫道。
  云敛仿佛没有听到一样,仍是执拗地拉扯着他的衣摆。
  沈喻风彻底被他激怒,这厮真的倔得又可恨又欠揍!
  他双眼微垂,掌风往后一扫,割下那一片被云敛攥在手里的衣袍一角。
  云敛眼底泛出血红:“不——!”
  沈喻风冷冷一哼,再也不顾身后那人凄厉的声音,大步往前跨去。
  走出十来步,突然双脚一软,跪倒在地,他心内一慌,电光石火之间灵光一闪,脑海中浮现三天前在草丛对饮种种情景——
  他紧紧捂住自己的胸口:“那酒……那酒有问题……”
  云敛在他身后慢慢站直,哑着声道:“是,我提前在酒里下了毒。”
  沈喻风难以置信,从嘶哑的嗓音里挤出一句:“可是那酒……明明你也喝了!”
  云敛踉踉跄跄地走过来:“不这么做,又怎么能骗得过你呢?喻风,你总是这么容易相信人。”
  这时候远处再度传来一声巨大的轰隆声,沈喻风心乱如麻,竭力站直起来,走了两步,又倒下去。
  他以“明心”剑柄拄地,再度晃晃悠悠地站起来,同时运动体内双极功功力,然而双脉之力流转到心脉处,又蓦地倒流回去。
  他正疑惑间,听到云敛的声音又慢悠悠响起:“不用挣扎了,这药是我专门为你而设计的,三天时间,已经足够药性蔓延全身。”
  “混账!混账!”他心里更是绝望,不停地喊道,“你这是在逼我恨你!你这是在逼我恨你!”
  云敛叹道:“恨就恨吧,与其让我看着你死,我还是宁愿你恨我。”
  沈喻风猛地大吼一声,径直往前走去。每走出一步,双腿都有如灌铅一般沉重地难以抬起,然而他眼神坚毅,一步一步,坚定地往发出火光的那个方向走去。
  勉强走出数十步后,最终还是迫于这毒药的可怕力量,无可避免地扑倒在地,他发出绝望的一声悲吼,不甘地闭上了眼。
  云敛摇摇晃晃地走过来,趴在他身上,他手掌抚上他的脸,口里不停地呢喃喊道:“喻风,喻风啊……”
  他笑了笑,头一歪,也随着倒在沈喻风身上。


第39章 云图奥秘
  “沈庄主……沈庄主?”
  他昏昏迷迷时候,听到耳旁一阵接一阵的呼唤声,半晌睁开了眼,意识渐渐清晰,发觉自己躺在一张竹席上。
  旁边一对半瞎子和一个瘸子登时高兴地迎上来。
  “沈庄主,您终于醒了。”
  沈喻风慢慢坐直,摸着自己依旧胀痛的后脑勺,问道:“这是哪里?”
  方家兄弟应道:“这是我们山寨的一处山间小屋。”
  “我怎么会在这里?赵大哥他们呢?”
  方家兄弟顿时间神情一黯,嗫嚅道:“他们已经……”
  沈喻风一见到他们这神情就知道事情大大不妙,闭上眼,叹道:“终究还是晚来了一步啊……”
  方家兄弟面面相觑,点头道:“是,赵世子死在了三天前那场轰炸中。”接着便将那夜经过仔仔细细地跟他说了。
  他们兄弟跟随了施凤亭,名义上也就成了自在城之人,是要跟着他们守到最后的,然而还是赵凛怀不忍这么多无辜的人白白送死,大婚前夕将他们兄弟临时遣走。
  当夜他们离开后,也听到了自在城的轰响声,特意转道赶了回来,赶到半路上,就看到云敛牵着一匹马——马上趴着昏迷不醒的沈喻风。
  云敛只字未言,将沈喻风交给他们后,就转身离开,他们兄弟也不知如何应付,只好一个带着沈喻风回到山寨,一个重回自在城打探消息。
  他们略顿了顿,将大婚当夜的情景详述一遍。
  “那夜轰隆声响了一整夜,数千名军官将自在城困得水泄不通,用黑火药不停地朝里面轰城,我们想进去又进不去,只能在城门附近干守着。”
  “等到天快亮的时候,攻势才慢慢停下来,那群人开了城门,进去清扫战场。然后我们看到无数具浑身是血,还有缺胳膊缺腿的尸体被抬出城,其中也包括赵世子,他,他倒是没流什么血……因为他……只剩下了一个脑袋……”
  沈喻风听到最后,颓然一笑。
  是啊,那晚火药的轰炸声震响方圆几百里,连远在百里外的小镇上都受到殃及。六王爷动用如此巨量的人力物力攻打一个小小的自在城,是铁了心要铲除掉赵凛怀,又怎么会给他留下存活的机会呢?
  没想到昔日结交情景历历在目,转眼就是阴阳相隔,沈喻风忍不住悲从中来,听到最后“红怜”二字,才打起精神,问道:“那红怜呢?”
  方家兄弟道:“红怜姑娘跟城主幸免于难,被那群朝廷兵马擒住,送往长安去了。”
  人还活着,这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那群军官将城内搜了个遍,我们躲在城门旁边,听到他们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但是一直找不到。我听城主对他们说,只有红怜姑娘活着,六王爷才有重新见到那东西的可能。”
  沈喻风一听之下,哪里不知道——六王爷要找的分明就是他怀里那本账本!
  他下意识往怀里一探,庆幸般长叹一声:好在东西还好端端地躺在他怀里,没被云敛拿走。
  看来赵凛怀真不愧是淫浸政斗多年的突厥世子,这等权谋算计的能力,全天下放眼看去,怕是只有昔日与天罗宫周旋的云敛能与之一较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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