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豪门大户的走礼,都是有规矩的,厚礼,常例,薄礼,都是有一定的规矩。
而这些制式的礼物之外,又有用心准备的礼物,那就是比较妥帖的准备礼物,是有真的看顾过的礼物内容,而不是随便吩咐人去办的一份礼物。
所以安东王世子才会写上“用心”二字。
“第四件事情,才是去万岁爷跟前诉苦,诉苦有三点内容,你要记住。”安东王抿嘴坏笑:“第一,我们安东军,为了我大顺朝的皇室尊严,帝王的脸面,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主忧臣辱,主辱臣死啊!”
“父王,这个词儿,用在这里不太妥当吧?”安东王世子有些头脑发懵的提醒他父王:“而且也有些……。”
君主忧愁是臣下的耻辱;君主受屈辱,臣下就应为之效命。
语出《史记.越王勾践世家》:“范蠡为书辞勾践曰:”臣闻主忧臣劳,主辱臣死。昔者君王辱于会稽,所以不死,为此事也。””后多引作“主忧臣辱,主辱臣死”。
说的是亡国之君,复辟之事。
“有些什么?有些严重是吧?”安东王一捋胡子:“一点都不严重,你当高丽那帮棒子为什么非得要入宫?还不是想混乱血脉,哼,我们那位皇帝,活该被美色迷惑,跟个高丽表子生了个孽种,还要立为太子,真够有意思的了,说他差点亡国说错了吗?”
安东王世子嘴角抽了抽:“您这有些强词夺理啊。”
“你管老子怎么说呢,你就照着我的意思说。”安东王得意了:“就说我们安东军上下一心,为我皇打下了三座城池,拓边千里之地,占领海港一座,但也折损甚多,全兵将士用命,为我皇洗刷耻辱!”
安东王世子,下笔如飞。
父王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到时候他多多的润泽一番。
“重点突出我们的辛苦,血战一番的艰辛。”
“父王,我们没血战啊?”安东王世子皱眉了:“还艰辛?那帮高丽棒子跑的比兔子都快。”
赚钱的时候,一个比一个能搂,打仗的时候,一个比一个能跑。
高丽棒子这些年,就知道争名夺权,两班贵族还私底下斗个不停,搞得高丽国民不聊生。
吃都吃不饱,还为了守城跟他们血战?
拉倒吧!
“有,你父王我都受伤了。”安东王可是指了指自己:“流血了,这是事实。”
“父王,那是你强行进入崔家的私库,把人家的大门锁头噼开,一不小心,刮伤了的……这也是你”负伤”?”安东王世子知道他这父王,见不得好东西,听说崔家的私库里头,有一对儿五百年以上的老山参,他就说这个好,一支进献给万岁爷,一支留给自家的老娘以防万一。
人参是个好东西,关键时刻能吊命呢,就因为冲的太快,抢的时候太着急,不小心受了伤,当时就给处理了。
能流下三五滴血的样子,伤口也很小。
说“负伤”是不是有些过分了啊?
“那也是负伤,你管我怎么受伤的啊?儿子,你这样不行啊,太老实了容易被人欺负,你可别跟你娘似的,老实巴交的就知道照顾我,照顾一家老小,要不是你父王我这么老实的男人,早就被欺负死了。”安东王一摆手:“你到底谁的儿子啊?你帮朝廷还是帮你父王我啊?”
“帮你,帮你!”安东王世子心里直摇头,父王的脾气太耿直,不懂得事缓而圆的道理,急火火的顾头不顾腚,母妃给他善后都不是一两回了。
还说母妃老实巴交,要是母妃不老实,早就被祖母给收拾掉了。
祖母出自林侯府,是真正的大家闺秀,那后宅的手段,十分高超,要不是安东王府传承百年,有它自己的规矩在,还真压不住祖母。
这还是曾经侍奉过曾祖母的婆子,喝多了酒后失言,说出来的秘密。
后来那个婆子就酒醉落水,淹死了。
“知道帮我就好,你一定要说的严重一点!”安东王又道:“第二件事情,就是说这三座城池,我们不是调查清楚了吗?记得告诉万岁爷,这三座城池曾经属于谁,高丽的两班贵族可不简单,别看打仗不成,使坏一个顶俩啊,就说咱们到了这个地方,军中有人拉肚子,是他们下了巴豆!军中有人吐了!是他们留下的食材不干净!军中有人生不了孩子,是他们造的孽!”
“父王,军中不生孩子的那是俩男人在一起,怎么生孩子?”安东王世子哭笑不得:“这个不能说的,只说我们驻军在此,水土不服。”
“不能这么说,父王,我们本就在东北驻防,跟高丽原来只隔了一条江,如今过了江就水土不服了啊?”安东王世子是个明白人,比较理智:“这说不过去,只能说我们得了流行伤寒的病,嗯,这个比较合适。”
“那就这么说。”安东王无所谓的挥了一下手:“就是要诉苦,知道么?第三件事情,就要说这三座城池的情况,城池是占领了,但是并不安全,文官来此也没有可以治理的民众,我们这里都是军属,都是本王的人,不用文官来管,要想管的话,等这边平定了,朝廷就是不派人来治理,本王还不答应呢,看到那些文书就脑袋疼,这几日你舅舅没少找我抱怨,还有那几个幕僚,忙的都要脚打后脑勺了。”
安东王世子点点头:“这第三件事很重要。”
“当然,最重要的就是第三件事情了。”安东王道:“而且你也老大不小了,该去京中见识一番,你祖母的娘家就在京中,是你父王我的外祖家,你去了之后,先到安东王府别院落脚,见过了圣驾再去林伯爵府拜见,记得让你母亲准备一份厚礼,他们家这些年也落魄了,不然这封信,应该是他们写给我,而不是平南王写给我。”
安东王也明白,安东王太妃的娘家是不成了,而儿子的媳妇儿是当地望族的家主之女,主要是这个女孩儿上头有六个兄长,第七个才是女儿,进门之后,头一胎也是个男孩儿,好生养。
而且教养也好,知书达理的。
就是家世不好,儿子要定亲的那几年,京里头总是出事,几个皇子相继倒了下去,牵连的人家不计其数。
所以他跟妻子决定娶个本地媳妇儿。
其实老娘并不太喜欢孙媳妇儿,但是喜欢重孙子。
“是,儿子明白,祖母的娘家就算是落寞了,也是祖母的娘家。”安东王世子道:“礼物不仅要丰厚,还要用心。”
“你明白就好。”安东王道:“给平南王太妃的礼物,以你祖母的名义送。”
“是!”
安东王在盘算的时候,京中的人也在盘算,就在李钊跟成康帝说了这件事情不到半个月,就有人公然在朝廷上说起了这件事情,不过被成康帝轻描淡写的给挡了回去,还颇有维护之意。
只不过冒头的是最近风头正盛的孙皇贵妃的亲大哥,孙顺,刚调入御史台,做了个御史言官,还是左都御史,高官啊!
第一个就弹劾了安东王,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但是吧,成康帝的态度又让众人犯起了嘀咕。
惹得重臣想要对安东王府弹劾,又摸不准成康帝的意思,只能暂时隐忍了下来。
孙皇贵妃当天就有娘家嫂子入宫来看她。
“大嫂,兄长可是弹劾了安东王?”孙皇贵妃喝着燕窝粥,问她的大嫂。
孙皇贵妃的大嫂,是个普通的小官家的孩子,见识少,能嫁给她大哥,是当初定下的娃娃亲,嫁入孙家的时候,孙皇贵妃还没入宫,说起来,这还是她低嫁了呢。
所以嫁入孙家之后,说不上是好还是不好,等到送走了二老之后,孙皇贵妃也入宫做了秀女,家里的日子平平淡淡,就算是丈夫考上了进士,当了官,也因为没有什么银钱打点,只能慢慢的熬资历,一直到二十年之后的如今,孙颖成为了孙皇贵妃,孙家一跃成了京中的新贵。
但是见识可不多,每次入宫都胆战心惊的样子,见到孙皇贵妃的时候,更是成了磕头虫。
“回皇贵妃娘娘的话,外子今日弹劾安东王。”孙家大嫂瑟瑟发抖,膝盖发软:“这是进入御史台之后,第一次明着弹劾一个人。”
而且还是安东王,谁不知道四方王府的威名啊?虽然安东王府在京中的势力不怎么显眼,可承恩伯府还在,这些年也没少为安东王府奔走唿号。
何况林家乃是出过一任皇后的人家,林家的底蕴非同一般,如今的林家三公子,年纪跟十公主差不多大,据说从小就洁身自好,看样子还是想尚个公主的意思。
“怎么?怕了?”孙皇贵妃看着孙大嫂跪在那里瑟瑟发抖,心里就痛快的很。
当年家里不是没有饭吃,只是大哥二哥在分家之后,孙皇贵妃就成了个拖油瓶。
嫁给谁,总得有个说法,而且出嫁的话,按照《大顺律》的规定,在室女,也就是没有嫁人的女孩儿,还待字闺中的那种,在分家的时候,也要分一份家产作为嫁妆,尤其是嫡出的女儿,庶出的可能少一些,嫡出的却一定要有,并且要公平。
可是孙颖的嫁妆被两个兄长遗忘了,现在分完了家,想要拿出钱财来嫁妹,哥哥愿意,嫂子不一定愿意。
于是大嫂二嫂就给她报了名字,送入宫中为秀女。
这样一来,就“皆大欢喜”了,孙颖就是这么入宫的,而且一入宫门深似海,她又长得温婉和善,娇花儿一般的容貌,成康帝能不相中么。
结果第一个孩子,没保住;第二个孩子生下来了,却早夭。
第三个孩子是她杜撰的,根本没有!
这是她肚子里揣着的第四个孩子了。
女人为母则强,以前的她懦弱,但是在孩子死了之后,她就知道,这宫里头,不争是不成了。
所以她争了,从无人问津的孙美人,让自己成了贵嫔,成了贤妃,成了皇贵妃!
“皇贵妃娘娘恕罪,恕罪!”孙大嫂每次来,都要求饶一番。
实在是吓破了胆,当年自己跟二弟妹也是猪油蒙了心,光想着把人明目张胆的弄走,不要分家产,却忘了,一旦入宫,在宫里头得了势,可怎么办?
这会儿人家真的得了势,飞上枝头变凤凰了,还不得折磨死她们啊?
483孙家
483孙家
成为皇贵妃之后,孙颖就给兄长家里各自赐了一个女官为贵妾,然后接管了家里的管家之权,要不是不可随意休妻,她早就让两位兄长将原配给休了。
不过现在这两个女人,只能做个跑腿儿的活计,顶着正室夫人的头衔,做着信差的活儿。
还每次来都是跪着回话,膝盖都肿了。
为自己以前的事情赎罪,且每次都吓得够呛。
家里也是妾室说了算,要不是自己生了儿子,恐怕连正室夫人的位置,都坐不安稳了。
现在后悔的要死,也没什么办法。
“恕什么罪啊?”孙皇贵妃的身边,只留下一个大宫女儿陪着,其他人都去了殿外伺候,所以她尽情的折磨这个尖酸刻薄的女人。
“这、这……总之就是有罪啊!”她能说什么罪过?根本什么都不懂,进宫来除了传信就是当个磕头虫,不过这次她是真的有话说:“林伯爵府可是承恩伯府,何况他们家老三跟十公主年纪差不多大,从小就规矩严,身边都没有个年轻的丫鬟,都是年老的婆子们伺候,看样子是想要尚主的,而且还有张家、程家这样的人家,跟安东王府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夫君说,我们家虽然有底气,但是没有底蕴啊!皇贵妃娘娘,虽然弹劾是弹劾,可是开罪了这样的人家,我们也怕被人找事儿,他们不会找您,毕竟您在宫里头,又怀着龙胎,可是找我们却很容易,孙家只是小门小户的人家,飞出来您这一只金凤凰不知道是多大的运道,但终究是没什么显赫的亲戚。”
说白了,孙家也就出了一个皇贵妃而已。
要真成了本朝后族之一,那才叫有本事。
可惜,他们家不是,中宫之位空悬多年,前头倒下了多少女人?
光是皇贵妃这个头衔,孙颖就是第三批了,也不怪孙大夫人如此说。
小门小户的小妇人,追求的不是什么大富大贵,而是平平安安的过日子。
生来就是个猫的命,非得给换上熊心豹子胆,猫儿招谁惹谁了?
孙大夫人虽然害怕但是心里是不服气的。
当年是对不起她,但是没有她们送她入宫,有今日她这皇贵妃的日子吗?
真是越想越不服气,早知道今日,当初就该将她嫁出去,看她还能不能如此颐指气使。
“大嫂这话说的有道理。”孙皇贵妃想了想:“你先回去吧,就跟大哥说,我知道了。”
孙大嫂目瞪口呆,知道了?知道什么了?
“下去吧。”这是逐客令了。
孙大嫂晕头胀脑的出了皇宫,回到家里头,妾室正在命令仆人们打扫卫生,要求犄角旮旯都不许有落灰,对她只是福了一下而已,然后不等孙大嫂说什么,就自顾自的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很是不把主母放在眼里头,无奈这个女人是宫里头赏赐下来的,还是个什么女官,有着内宫品级。
其实是孙大嫂不懂,女官嫁人是有相应的命妇品级不假,但是如果给人做妾就没这个待遇了。
孙皇贵妃的这个女官,只是欺负孙大嫂不懂这里的规矩,才拿着架子不敬主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