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大伯有些沉默寡言,但是他拎着个柳条筐来的,筐里头趴着五只小狗崽子,活蹦乱跳的特可爱。
赵仁河喜欢狗狗,还摸了摸:“您辛苦养着,每日喂一点饭食,哦,有吃剩下的骨头,也给它们啃一块,磨磨牙。”
“哎!”赵仁河跟田大伯说两句话,田大伯很开心:“会好好养。”
田家人算是在这里帮工了,只做一些无关紧要的活计,赵仁河身边依然是贴身大丫鬟们在打理。
他准备了两日,第三天,才带着何大根,在两个武师父的护送下,去了书院上学。
山长徐泾亲自带他去的课堂,将他交给了一个熟人!
“优……先生?”赵仁河竟然见到了赵优。
“我刚过来,学堂那边,已经有另外一个同族的兄弟去了,那可是一位解元。”赵优笑道:“你来这里正好,这几个孩子也刚来,我一起教了。”
有了熟人好办事。
赵仁河入学非常简单,手续齐全。
两位武师父闲着无事就在门口坐着晒太阳,或者去他们后头的宿舍眯一觉,那里赵仁河交了一个舍的钱,一舍两张床,正好两个武师父一人一个,反正赵仁河午休的时候,那两张床就是他跟何大根的了。
因为他年纪小的关系,书院允许他带一个“书童”进来照顾自己。
本来宋大千他们要来的,被赵仁河制止了。
让他们在家好好学习。
只是孩子们好奇书院是什么样的?
赵仁河就让他们挨个跟来看一看,满足一下好奇心。
且平南城不止“官立”的两个书院,还有三五个私立的书院。
赵仁河再把他们的户籍都弄妥帖了之后,请两位武师父帮忙,将他们都送入了私立书院就读,且是分开的,大的带着小的也不会在书院里被人欺负吃亏,两个武师父就代表了家长,只说是亲戚朋友家的孩子即可。
私立书院管的不那么严,家里有事情,立刻就能请假回家。
而且赵仁河也让侯大宝回去两次王府,打听了一下府里的情况:海姨娘成了海夫人,日子顿时更舒心了;三老爷要给老丈杆子守孝,三太太也要给亲爹守孝,两位少爷同样如此,一家四口人仿佛屏蔽了海夫人跟赵仁河。
虽然赵仁河依礼应该也守孝,但天高皇帝远啊,这里又不是平南王府,他就是吃肉,也没人知道。
但海夫人依然闭门不出,在家也象征性的吃了一个月的素,可马上就出事了!
赵仁河顿时紧张起来:“出了什么事?”
“不是海夫人,是老爷的兰姨娘,她……难产,一尸两命来着,府里头都说,是因为太太平素吃的疏肝解郁的药,活血祛瘀的,孕妇闻着就对胎儿不利,偏她总是以太太的身份,让三个姨娘去侍疾,本来怀孕艰辛的兰姨娘,大着个肚子,生产的时候都没力气了……老爷为了此事,已经将太太卧房里的所有东西都砸了个稀巴烂!”
“那是肯定的,兰姨娘素来受宠。”赵仁河点头:“且她最为年轻貌美,虽然怀孕了却一直都很注意保养,哪儿跟我娘似的,怀孕那会儿,我娘连个脂粉都不敢擦,生怕熏着肚子里的我。”
“更狠的是,那兰姨娘肚子里的是个小少爷,一个男娃!”侯大宝比划了一下:“老爷发了狠,命两个少爷给兰姨娘披麻戴孝,太太不肯,差点挠了老爷的脸皮!”
赵仁河张大了嘴:“啊?”
哪有小妾死了,让嫡出儿子戴孝的道理?
从古至今,闻所未闻!
“老爷非要如此,太太气的当时就厥过去了!”侯大宝越说越兴奋,整个一毫无职业道德的娱乐狗仔状态:“世子妃娘娘听闻此事,也不方便管,就去回了王妃娘娘,王妃娘娘立时去了秋院,将老爷大骂一顿,可巧太太醒了过来,一顿哭啊!一边哭也一边说,自己没了亲爹,因为是外嫁女,府里头王爷这个公爹和王妃娘娘这个婆母年纪都大了,为了不犯忌讳,连披麻戴孝都没有,只在头上戴白花,吃素守孝,两个儿子连学业都耽误了,在家闭门守孝,也是没披麻的,凭什么要给一个贱人戴孝?王妃娘娘这次倒是很支持太太,只可惜,太太又撒泼,王妃娘娘听不得污言秽语,让人堵了她的嘴巴,命她禁足一年,好好的给自己的亲老子守孝,又把老爷撵去了外书房那里休息,除了两个美艳的奴婢,剩下的都是小厮,常随跟粗使的健仆,连个仆妇都没有!”
“守孝期间也不能那什么,那什么了也不能让女人怀孕,不然就得流产……整个一死循环!”赵仁河瘪瘪嘴,又问:“那我娘呢?”
“夫人好的很,如今听说已经将寒露居后头的小花坛清理了出来,改种了一些秋菜,且寒露居如今有了一个小厨房,不用每日都要去大厨房那边提膳了,自己做饭吃,都是热乎的,一出锅就能吃到嘴里!”侯大宝道:“等您回去看夫人,就能吃到热乎饭菜了,这可是王妃娘娘允许的事情,以前都只是各位太太的院子里有小厨房,如今我们夫人院子里也有了呢!”
赵仁河就安心了:“这两个月我不回去了,休沐也要在城里待着,家里气氛不好,回去容易被太太扣下来,火上浇油的是,她的两个儿子在家憋着,我却在外面求学,太刺眼。”
有火没地方发的老女人最让人头疼,且太太那年纪,也快到更年期了。
且女人的更年期很有弹性,从几个月到五年甚至是更长都有可能,没办法预测,没办法确定时间。
幸好他长大了些,不再拘泥于后院那方寸之地。
只是担心亲娘,会吃暗亏,又想到有李奶娘在,那妇人虽然神神秘秘的,但是对他们娘俩儿是真的好,他跟着亲娘回海家村,无非是想着,李奶娘既然不是王府那一挂的人,难道是外家的什么人呢?结果也不是!
海家村那地方,培养不出来这样出类拔萃的女子。
167平南王府藏书阁
167平南王府藏书阁
既然她对自己娘俩儿暂无恶意,离开她那几年也的确过的艰辛,不如放她在亲娘跟前儿顶两年,等自己有了能力,再把人想法子弄出王府,总比一直住在里头,说了不算、算了不说的强。
大不了出来之后,给李奶娘多一些银子,虽然她未必是想要银子,但是好歹是自由身,儿子也不必与人为奴,估计她会更开心一些。
“不回去也好,这些日子府里头的事情又多,听说海大夫人有了身子,阖府都宝贝蛋儿一样的护着,王妃娘娘跟世子妃娘娘连她的请安都免了,也不让她劳累,另外,听闻二房老爷的姑娘,梦大小姐,也在相看人家。”
“哦,除了二房,接下来有女儿的就是我们三房,我大姐也十三四了,及笄之后就该定亲了。”赵仁河摸摸下巴:“十七八就该出嫁了。”
一般大户人家的女孩子,或者官宦之家的小姐,都是十三四相看人家,及笄之后就定亲,走完六礼,也该一二年之后了,再备嫁一年半载的,十七八嫁过去,十八九生孩子,二十几岁就儿女满地跑了,等到过了三十不到四十岁,就该当祖母、婆婆、外祖母了。
他们家的几个堂姐妹,说实话,赵仁河一个都不认识,不是没见过,关键是一年就见那么几次面,他又有点子轻微的脸盲症,并非过目不忘的那种人。
所以他对那些女孩子没什么感情,何况男女是分开养的,女孩子一过了七岁,就要去夏院。
男孩子过了七岁都要上学堂,赵仁河要不是被嫡母算计了,也不会十岁才去学堂,背课文背的昏天暗地,就想着弥补一下自己晚上了两年学堂的时间。
且科举取士,他都打听的清楚,不就是考试吗?应试教育下出来的流水线产品,他虽然不是特别的那一个,但也是名牌大学毕业的本科生。
读的又是文科,考试他不怕的,就怕流程太麻烦,自己没搞清楚,何况他不止自己要考,还有身后一群兄弟们呢。
培养了多年的人才,不能让他们白身不是?
“是,所以王妃娘娘才不要太太冒头,在自家院子里发疯无所谓,出去丢人现眼可就不好了,再说,二房的梦大小姐是王妃娘娘唯一的亲孙女儿,阖府就这么一个嫡亲的女孩儿。”其他房也有女孩儿,却都是庶出:“前些日子其他房的姨娘生产,都是女娃子,没有男孩儿。”
“倒霉催的,我还是最小的那个男丁!”赵仁河嘟嘟囔囔了一句:“家里无事就好,明日我去舅舅府上看看去,这都上学俩月了,都没去过。”
头两个月休沐只有一日,赵仁河一天跟大家伙儿一起出门逛了逛东西两市。
另一日在家写了一天的功课。
等到第三次休沐,他就带着买来的一些小玩意儿,以及自己做的一些小孩子的玩具,去了荡寇将军府,舅舅没见到,只见到了舅母。
原来舅舅前日去了军营。
虽然赵仁河两个月没来,但是两家下人之间也有走动,巧得很,田家的对门邻居家的亲家,就在舅舅家旁边的小巷子里住着,来回传信极为方便。
“前两个月怕你忙,知道你读书辛苦,就没去打扰你,横竖你带来的人都说你过得不错,可我看着怎么像是瘦了呢?”作为舅母,孙兰是合格的,作为亲舅母,她是心疼晚辈的,所以拉着人不撒手,还一叠声的吩咐身边的管家娘子:“去告诉伙房,做点好的来,别竟是肥鸡大鸭子的,做点那个将军带回来的那个燕窝,给表少爷补一补。”
“别,在家就吃这些个,来您这里就想吃点家常的东西,何况我这么小,吃那些作甚?”赵仁河哭笑不得:“只舅母平日里的饭菜即可,清清淡淡的更好。”
“那就听你的,你想吃什么都行!”这舅母可真是亲舅母,赵仁河有些担心表弟妹们会被舅母惯成熊孩子。
谁知他去看大表弟的时候,发现大表弟才几岁啊?就开始站在树荫下背书了。
看着他的是孙应嘉,这个外祖父。
他坐在石桌子旁边,桌子上摆着两个盘子,一个里头装了二十几块小点心,孩子可怜巴巴的看着本属于自己的点心在桌子上,偏偏不能吃,背书也只是背的《三字经》而已。
赵仁河站在一边看着,不出声,结果这孩子看到表哥来了,他还记得这个好看的表哥,表哥来了喂他吃的,跟他玩儿!
可怜孩子三岁多,周围没有跟他一边儿大的,他一个人玩耍,没什么趣儿,又不得出门去,只有一个妹妹还在襁褓里呢。
他又是将军之嫡长子,这身份,周围的孩子也不可能跟他玩一起去,小孩子这么大都是不知道轻重的,万一打闹出来,下了重手可怎么办?
也就赵仁河这个大表哥,肯跟他玩儿。
又大他那么多,又有趣儿的很。
一走神,背错了!
就看孙应嘉拿了盘子里一个点心,放到了另外一个空盘子里,那空盘子里已经有三块点心了。
这是第四块,估计大表弟背错了四处。
赵仁河依然站着不动弹,也不吵闹,更不给他可怜的大表弟打眼色。
大表弟才三四岁的年纪,背完了一小段的《三字经》,又开始数数,数了三十个数,错了俩,又没了两块点心。
背完了,孙应嘉才道:“点心拿去吃吧!”
大表弟欢唿一声,哒哒哒跑过来,拿了一块给孙应嘉:“请外祖父享用一块。”
赵仁河本以为孙应嘉不会吃小孩子的点心,本就不多的点心,个头也不大,背错了书,被扣了五六块,这点心五分之二就没了,再分给外祖父一块,又少了一块。
谁知道孙应嘉,竟然接了这块点心,还放到了嘴里吃了!
“嗯。”
大表弟就眼巴巴的看着他外祖父将点心吃了,咽下了肚子,这才拿起另一块点心,举起来给赵仁河:“大表哥,吃点心吧。”
“乖!”赵仁河赶紧接过来,也吃了,是带着点奶香味儿的鸡蛋小糕饼。
软糯,带着一丝蛋香。
很适合幼儿吃,且也很小,做成小贝壳的样子,煞是可爱。
看大表哥吃了,这孩子才自己拿了一块开吃,旁边有半碗果汁,孙应嘉时不时的喂他喝一口果汁儿,且不许他一口吃两个,一口最多吃一个。
虽然是不跟自己姓氏的外孙子,但是孙应嘉还是照顾的很细致周到,周围有两个仆妇并两个小丫头伺候着,并不敢上前帮忙,一直到孩子吃喝好了,他才道:“去找你母亲玩儿吧,或者去看看你妹妹,不许调皮逗哭妹妹,要是没得玩儿,就去站桩。”
“是,外祖父。”孩子规规矩矩的行了一个不甚规矩的礼,摇摇摆摆的走了两步,转头看了看大表哥:“外祖父,那我能跟大表哥玩儿么?”
“下午可以,上午不行。”孙应嘉道:“中午可以跟大表哥坐在一起用膳。”
“好呀!”这回高兴了,小孩儿摇摇摆摆的带着两个婆子两个丫鬟去找他娘了。
孙应嘉这才抬头看赵仁河:“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
“来看看舅舅舅母以及您。”赵仁河行了一礼:“没打扰您的清净吧?”
刚才我可一句话都没说。
“没有,坐。”孙应嘉指了指旁边的石凳。
一个石桌边上围了五个石鼓凳,上面还放着柔软的藤编垫子。
坐下不会硌屁股。
“哎!”赵仁河赶紧坐下,站半天了,也口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