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成泽与众人从马上翻身下来,陆成泽独自一人走上前,单膝跪在萧毅瑾面前道:“微臣幸不辱命,得胜归来。”
“亚父请起!”萧毅瑾立即将陆成泽扶起,看着萧毅瑾陆成泽身上银白的盔甲,当陆成泽骑在马上之时,盔甲在日光下反射着光芒,照耀的人不敢直视,可是到了近处才发现,银白的盔甲也并非光滑一片,上面的甲片又不少破损,上面各种划痕遍布,萧毅瑾视线上下打量了一番发现陆成泽虽然脸色依然有些苍白,与以前差不多,并非大病初后的模样,心中松了一口气,拉住陆成泽的手道:“亚父,朕日日盼着你早些归来呢。”
“让陛下担忧了。”陆成泽微微勾起嘴角柔声道:“还望陛下恕罪。”
“亚父,何必对朕说这些见外的话。”萧毅瑾叹了口气,道:“将那些逆臣先关进天牢吧,今日晚宴,朕为亚父与众将士庆功,亚父先随朕入宫见一见母后吧。”
“是!”陆成泽应了一声,竖起一只手冲着身后挥了挥,身后压着囚车的兵卒,立即退去。
萧毅瑾带着陆成泽坐在御驾里面,再次拉起陆成泽的手左右看看,担忧的问道:“此战亚父可曾受伤?”
陆成泽浅笑着摇了摇头道:“让陛下担忧了,微臣一直在大军后方,怎么可能会受伤呢。”
“那就好。”萧毅瑾吐出一口气,略带委屈的说道:“听闻代越王世子行刺,可真是吓到朕了,被俘之人怎么不将武器收了,那些人真是疏忽。”
“已经收了。”陆成泽轻笑着,眉眼弯弯浅声安慰道:“那把匕首长只有三寸左右,被他置于鞋底,所以才被疏漏了,也怪不得他人。”
萧毅瑾依然有些不忿,这一丝疏漏可是差点咬了陆成泽的命,但事情已经过去了,好在陆成泽平安无事,萧毅瑾只能松了口气般的说道:“亚父怎么轻易杀了那贼子,应该将他绑回来千刀万剐五马分尸!”
看着萧毅瑾气鼓鼓的小脸,陆成泽不由自主是伸出手轻轻戳了一下,解释道:“代越王世子并非微臣下令所杀,他是中蛇毒而死。”
萧毅瑾疑惑的看着陆成泽,难道代越王世子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不慎用匕首划到了自己?
应该不会吧!
代越王世子不可能这么蠢的!
陆成泽笑了笑解释道:“他那把藏于鞋底的匕首,是去除了刀柄才能藏住,行刺之时,他手握锋刃,刀锋划破了他的皮肤,蛇毒自然沁入他的血脉之中。”
萧毅瑾惊讶不已,原来代越王世子是抱着必死之心要杀陆成泽的啊。
不过也对,联军以代越王为首,一旦攻入京城,下一个称帝的必然是代越王,那么代越王世子必然顺理成章变成了太子。可是陆成泽此番挫败藩王联军,同时也搅碎了代越王父子称帝的宏伟大愿,他们父子自然恨陆成泽欲死,也就不难理解为何代越王世子要以性命相搏了。
“那便算了!”萧毅瑾点了点头,也笑着道:“算他运气好,死得利索。”
陆成泽看着萧毅瑾的神情,摸了摸他的发顶笑着道:“其他藩王还在,留着让陛下出气!”
萧毅瑾鼓着脸,沉思了一瞬,问道:“亚父,那些都是朕的宗族血亲,就这么杀了他们恐怕不好吧!”
陆成泽疑惑的看向萧毅瑾,他心中知道,萧毅瑾年龄虽然小,但向来果断决绝,可从来不是心慈手软之人,谋逆大罪若是不杀难以震慑天下。
萧毅瑾笑了笑继续道:“还有些叔伯兄弟,虽是藩王但龟缩封地并未参与此次谋逆,不如朕邀请他们入京一道商议此事?”
前世之时,陆成泽也是找了个借口邀剩余藩王入京,有人奉旨而来,也有人包藏祸心装病,派了子孙前来。
那些亲自前来京藩王虽然没了封地,但王爵任然在,依然可以在京中尽享富贵,而那些未到京城的藩王,逐以不尊皇令为由诛杀殆尽。自此藩王再无封地,分封之法直接废除,所有国土尽归朝廷。
陆成泽也有此意,见萧毅瑾率先提出,欣慰地点了点头,道:“陛下睿智,确实这么多宗族血亲如何处置,怎可不邀其他藩王共商!”
萧毅瑾也勾起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温声道:“那朕明日便下旨,天牢中的叔伯们便让他们多活些时候吧。”
萧毅瑾看着陆成泽,一身银甲,笔直端正的坐着,双腿微微分开,双手置于膝上,头上的红绫银甲的头盔,更是衬得他面白如玉,只是腰间不合时宜的挂着一个玄色金线绣成的平安符。
萧毅瑾伸手戳了戳平安符上面的平安二字,笑着问道:“这是母后给亚父的吗?”
陆成泽低头看了一眼平安福,伸手从腰间扯了下来握在手中,眼神柔和的说道:“对,是太后娘娘赐予的,入京前特意翻出来带上的,若是娘娘见了微臣,却发现微臣没有佩戴可是会闹脾气的。”
“母后对亚父真好。”说着萧毅瑾试探性的问道:“母后为什么对亚父这么好?”
陆成泽脸上清浅的笑意顿时,将掌中的平安福握紧,抿了抿唇道:“人与人之间是相互的,陛下未登基前微臣便与太后娘娘前朝后宫相互照映,自然关系亲近些……”“是吗?”萧毅瑾没有再多问什么,只是在暗暗叹了一口气,便没有再说话。
萧毅瑾眼神暗了暗,他信陆成泽对他的忠心,也知道陆成泽不会背叛他,但是他们之间却永远无法坦诚相待,各自都藏着秘密……
第77章 入宫
二人不再说什么,萧毅瑾见到陆成泽的喜悦之情消散了不少。而陆成泽也同样无话可说,萧毅瑾问出这句话便是戳中了陆成泽的死穴,让他不敢再说什么话。
两个人沉默着,直到萧毅瑾的御驾在寿安宫外停住。陆成泽率先从御辇上下来,躬身掀开帘子,冲着里面伸出一只手,道:“陛下,微臣扶您下来。”
萧毅瑾看着陆成泽犹豫了一瞬,他想甩开陆成泽的手不理会他,但看着陆成泽垂首躬身,无比恭谨的模样,还是叹了口气,将手放在了陆成泽的手掌上,无奈着道:“有劳亚父了。”
陆成泽落后萧毅瑾半步走在他的身后,两个人走进寿安宫的大殿。
一进门,太后听到脚步声,以为是萧毅瑾前来请安,抬头一见到陆成泽立即将手中的绣绷放下,欣喜的站起身跑到他们面前,惊喜地拉住陆成泽的箭袖道:“你终于回来了!”说着打量了一番,见陆成泽一切如常,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随即看到陆成泽腰间挂着的平安符,心中更是高兴。
但随即转向一旁的萧毅瑾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纤长的手指捏住萧毅瑾的耳朵,质问道:“好啊!你个坏孩子,你早知镇安王要回来,偏偏瞒着哀家,瞧着哀家这些日子担惊受怕的,你个逆子是不是都在偷着乐?”
“岂敢岂敢……”萧毅瑾立即求饶,将自己的耳朵从太后的手指下救了出来,两只手将自己的两个耳朵捂住,笑着道:“儿臣这不是想给母后一个惊喜嘛!”
确实惊喜,但是这样的惊喜,太后敬谢不敏。还不如让他早些知道陆成泽的陆成泽的笑意更安心。
太后恶狠狠的看着萧毅瑾又要伸出手,萧毅瑾连忙退后一步躲过。
陆成泽也笑着上前,劝阻道:“陛下不过是小孩心性罢了,心里也挂念着娘娘呢,微臣一回京陛下什么都不顾,便带着微臣来给娘娘请安了。”
太后心中再大的气性只要瞧见陆成泽就全都一扫而空了,只是对于萧毅瑾的隐瞒依然觉得有些气闷,于是横了萧毅瑾一眼,冷哼着道:“陛下真是长本事了,这么大消息居然将哀家瞒住了!”
以前太后掌管内宫,所有宫宴,人员调派皆由太后一手安排,去年之时萧毅瑾惩治内务府贪腐,顺带着清理了整个皇城,随即整个皇城皆由萧毅瑾全权接手。
到底是亲儿子太后对于亲儿子谋夺自己手中权柄之事自然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太后有意放手顺势将皇城宫权交了出去,自己也乐得清闲。如今除了寿安宫外,其他宫务皆有萧毅瑾处理。
只是太后万万没想到萧毅瑾居然会瞒着她这么大的事情,而且还真的滴水不漏。此刻心中五味杂陈,有种说不出的感受,又辛酸又有些欣慰……
“儿臣才没有瞒着母后呢,明明是母后自己不理会。”萧毅瑾笑眯眯地上前,一手拉住陆成泽一手拉住太后,将他们拉到小案桌边,三人跪坐下来。
安姑姑奉上茶水,白玉的水壶里泡了上等的白茶,一时间满室都是茶香味。陆成泽接过手,亲自将三个茶杯倒上大半杯水。
萧毅瑾端过面前的茶杯一口喝尽,接着道:“母后若是稍微关注一下内务府,便会发现儿臣在准备宫宴了……”
大战之时,节宴皆休,若有宫宴也必定是凯旋之宴,萧毅瑾虽未告诉太后陆成泽即将归来,却也没有刻意隐瞒宫中人员调派的状况。
“……”太后最近确实懈怠,其实一开始萧毅瑾接手宫务太后还时常查验以防萧毅瑾年龄小被宫人蒙蔽,但后来发现萧毅瑾虽然年龄小但手段老辣,宫务处理得比她更好,于是便撒手不管了。虽然其中也有她自己最近色令智昏、懈怠散漫的原因,但这是他信任萧毅瑾的能力,而不是萧毅瑾反驳的她的理由。太后气恼地瞪了萧毅瑾一眼,气愤道:“不孝子!居然敢顶嘴!”
萧毅瑾无奈的冲着陆成泽摊了摊手,佯装无奈的说道:“亚父,您可瞧见了吧,母后平日里就是这样欺负朕的!”
“不孝子,你居然还敢告状!”太后怒气冲冲立即伸出手,想要去揪萧毅瑾的耳朵。
陆成泽再次伸手拦住,轻笑着道:“太后娘娘,民间有句俗语‘举手不打过头儿,’如今陛下大了,比娘娘还高了一些,娘娘以后可动不得手。”
太后抿了抿唇收回手,看着陆成泽支支吾吾,道:“不是还有句话儿叫‘棍棒底下出孝子’嘛,我是他娘,怎么就打不得了?”
“可微臣觉得陛下甚好。”陆成泽拍了拍太后的手背,柔声道:“陛下如今才十五岁,便坐镇朝堂,政务通达……寻常人家哪有这般出息的孩子。”
“......”太后语塞,但不可否认她也觉得自己的儿子极为出息,萧毅瑾登基,太后接掌宫务,当年在宫中吃了多少老太监老嬷嬷的暗亏,那些人盘踞宫中,人脉通达,沆瀣一气,连城一线,当时她手下有陆成泽派来的人辅助着,还花了近半年的时间才将宫里的弯弯绕绕理清。可是如今陛下才多大啊,就将宫务处理得清清楚楚了。
陆成泽见太后不说话,于是伸手摸了摸萧毅瑾的发顶,继续道:“陛下是大周天子,自有威仪,往后无论人前人后,娘娘也要给陛下留有颜面,万万不可再动手了。”
“我…我……”太后也觉得有些委屈,嘟嘟哝哝的小声道:“哀家,也没打过他几回,更没在旁人面前打过他……”
“微臣知道娘娘并无坏心,平常举止也只是与陛下亲近之意罢了。”陆成泽笑了笑,柔声道:“以前便算了,从即日起便不可再动手了,娘娘谨记。”
萧毅瑾两手撑着下巴,见陆成泽将太后训得说不出话来,心中觉得好笑,这世上能镇得住太后的恐怕也就只有萧毅瑾了,可惜萧毅瑾不愿与他相认……
太后憋屈的抿着唇,陆成泽便静静的看着她,也不再说话。太后被陆成泽的眼神看着心里毛毛的。不多时便败下阵来,泄气道:“好啦,是哀家的错,以后必定不再对陛下动手了。”说完,却又质问道:“以往哀家管教陛下你也没说什么,怎么这次回来忽然就变了?”
陆成泽微微侧过头看向萧毅瑾,笑了笑道:“陛下不日便会亲政,虽未及冠,但却不可再以孩童视之。”
“亲政!!!”
太后与萧毅瑾同样惊讶。
萧毅瑾记得前世亲政是在大婚后直至及冠陆成泽才慢慢移交权柄。
今生虽然陆成泽因为战事已将部分政务交到他手中,但是主要还是以陆成泽主政,原本他以为今生至少也要到大婚后才能亲政,没想到此事陆成泽便有如此想法了。
太后却直白得多,她直接霍然起身,震惊地看着陆成泽道:“我们原本不是说好等陛下及冠亲政嘛,怎么这么急?”
“事从权急。”陆成泽轻笑了一声道:“男子及冠即为成年,原本微臣想着那时候陛下即使顽劣也会收起心性,但如今陛下乖巧聪慧,这几个月来微臣领兵在外,陛下也未曾出任何岔子,这么看来又何须等到五年后,不如顺势而为……”
说着陆成泽看向萧毅瑾道:“陛下觉得如何?”
“……”萧毅瑾觉得能如何?
对于萧毅瑾而言越早亲政于他越有利,他并非真正的少年,纵使前世之时他只是一个无为的君王,但到底经历一世,有着成年人的心性,于他而言他当然对陆成泽的此番决定喜闻乐见。
萧毅瑾眨了眨眼,努力控制着不住上扬的嘴角,尽量淡薄地说道:“朕都听亚父的。”
“不急…此事不急……”萧毅瑾欣然接受,但太后却无比抗拒,她大口大口呼吸着,颤抖着声音道:“陛下年少,还需镇安王多多教导,就如我们七年前说的,待陛下及冠后再亲政不好吗?”
萧毅瑾错愕地抬头看向太后,他万万没想到,阻拦他亲政之人,不是陆成泽、不是朝臣,居然是他的母亲。
太后弯下身握住陆成泽的肩膀眼眶通红,哽咽着近乎哀求地沉声道:“陛下还需要你的辅佐,哀家也还需要你的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