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点点滴滴的过往顿时浮现在心头,纠葛的,甜蜜的,痛苦的,美妙的……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人赋予的。
眼泪模糊了眼前的一切。
萧玄衍将那断剑往自己的左胸心口处狠狠地扎了进去。
顾清宁尖叫一声,脑子已经是空白了。
眼前的世界仅剩下那汩汩冒出的鲜血,好似要将他眼前的视野全部染红。
萧玄衍轰然倒地!
梁恕的手很快便放开了顾清宁,他拍了拍手:“若是知道这般容易,老夫岂会浪费那么多年,白费那么多功夫?”
顾清宁双腿已是发软,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跪爬着过去,可是浑身发软,跌了一个跟头,满头满脸的沙子。
很快,他爬了起来,给了自己一个巴掌,又跌跌撞撞朝着那倒在地上的身体爬了过去。
为什么,为什么他老是给不了他想要的。
为什么他那样的人会遇到自己这样的一个灾星。
为什么死的不是他?
顾清宁再度摔进沙子里,失魂了一般地呜咽着,大叫着。
终于爬上了那倒在地上的人那里,顾清宁双手颤颤巍巍,摸上了那已然没了血色的双唇,
顾清宁哆嗦着:“你醒醒……你,你还没娶我做你的王妃呢……你怎么可以死……”
顾清宁嚎啕起来,“你醒来!你还没娶我!你不能死!”
顾清宁完全不知自己竟会发出这般如同孤兽的嘶鸣,他眼前所有的一切都在分崩离析,全然奔溃。
梁恕背身离去,黑色面罩遮盖住了他的神情,谁也不知道他此刻心间所想,他看了看远处的地平线,在月色氤氲下,似是有些泛白。
好一个月夜。
还没等到他发出什么感慨,耳边一个闷闷的声音。
梁恕只觉得胸口一痛,他低下头,看着胸前冒出的剑尖,端头沾染了鲜血。
这是他用惯了的剑,没想到,最终它会刺入自己的心脏。
他不可置信地回过了头。
萧玄衍捂着心口,搂着已然脱力的顾清宁站了起来:“本王天生心脏偏右数寸,真真不好意思。”
梁恕支撑不住,立时跪了下去。
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萧玄衍掏出怀里常备着的止血丹,给自己吞了一颗,随即朝着顾清宁道:”你方才说的那些给本王好好记住了!”
声音带着恶狠狠的意味,顾清宁已经是听不到其他了,只是痴痴地看他。
而眼前的梁恕早已就浑身一软,倒在了地上。
萧玄衍捡起了地上的另一半断剑,让顾清宁留在原地等着,自己向梁恕走了过去。
他将那剑锋对准了梁恕的脖颈,随即半跪着,点住了他身上的各大要穴。
这才有些吃力的站了起来。
此刻一阵狂风吹过,将地上那黑衣人的面遮吹去。
萧玄衍皱了眉头,可身后已经是传来顾清宁不可置信的惊呼声:“黎叔!”
第73章 白首一剑
萧玄衍立刻上前,挡在顾清宁面前:“回去!”
顾清宁怔怔地看了看他,却不理会他,只往地上躺着的那人走去。
他觉得荒谬又可笑。
黎叔怎会穿着夜行衣,怎会就这么站在他们的面前,他知道黎叔曾经是武林中人,是会一点武功,可是他年老,武功早已丧失。
——怎么会跟白首一剑梁恕挂的上钩。
顾清宁慢慢走上前:“黎叔……”
萧玄衍拦住他,一把将他搂在怀里:“回去,乖。”
萧玄衍已经是发信让李岩前来处理,顾清宁看上去已然是魔怔,呆呆傻傻的,萧玄衍心道不好,将他拦腰抱起。
可顾清宁挣扎得厉害。
“他娘的!放老子下来!”
萧玄衍脸色青黑,将他紧紧箍住,顾清宁怎么挣扎都没无法挣脱,他索性不再挣扎,只是搂了萧玄衍的脖子,软了声音:“求你,求求你……”
萧玄衍知别无选择,只能放他下来。
顾清宁得了空当,跌跌撞撞地朝着那躺在地上人走了过去。
他跪了下来,拿手蹭了蹭那面如死灰的脸皮。
仿佛要将那熟悉的脸皮蹭下来一般。
“……别蹭了……没用……”地上的人艰难地回应。
顾清宁吞了吞口水,甚至带着讨好的笑意:“黎叔,你怎么会在这儿?”
黎叔笑了笑,随即咳嗽了几声,便有许多血往嘴角处流了下去。
顾清宁慌乱起来,将衣角拉了上来给他擦,可是那血液似乎是越流越多,浸湿了他的下摆,顾清宁便将大氅脱了下来,给他拢在嘴角。
“咳咳……咳咳……杀了我……”
顾清宁痛苦地摇头,撕心裂肺。
萧玄衍闭了闭眼睛,复又回头,走到顾清宁身边,半蹲了下来,将那几欲奔溃的顾清宁搂在怀里,朝着黎叔道:
“本王本想饶你一命,奈何你自寻死路。”
怀里的人颤抖得厉害,让萧玄衍焦心,可若现时强行带走了又怕入了魔怔,只能紧紧抱住他。
“梁王……梁王真真大肚……”
“哼,天下第一剑客,竟作杀手,你可真当的光鲜,二十年前,你被仇家寻仇,救你的便是如今坐在皇位上的那位吧……”
黎叔已是闭了眼睛,脸上一片平静。
萧玄衍只冷冷看着他,若顾清宁不在,他自是有万般手段对付之,可现时所限,只轻轻冷笑:“本王那皇兄救了你可真是值当,出生入死,竟不顾一切,可惜,白首一剑早已非当年了。”
顾清宁将头深深埋进萧玄衍的怀里。
黎叔,不,已经是那曾经天下第一的剑客,梁恕,以一种全然平静的声音对萧玄衍道:“若我功力未损,恐怕……恐怕今夜早已没有梁王了。”
萧玄衍鼻子哼声:“若不是你功力半废,没了威胁,本王又有心放你一马,你当真以为能活得到如今?”
梁恕大笑,随即又剧烈咳嗽起来,脸上有着痛苦亦有着凄绝:“梁王既是早已查明我的身份,偏偏等到如今……呵呵……英明如同梁王,也有这般犹豫的时刻……是……因为他吧。”
梁恕已然有些失神的眼睛慢慢扫视了一眼顾清宁。
随即讥讽地笑了起来:“有最简单的做法……梁王却偏偏选了最难的那种,呵呵……情之为物……咳咳……直教人生死相许……”
顾清宁已经是浑身颤抖了。
萧玄衍本是想套一点他的话出来,可怀里的人已经是处于奔溃边缘。
心下暗自焦急:“既有如今,只能说咎由自取,不能尤人。”
复又向怀里的人轻声道:“宁儿,本王先带你回营,乖。”
他立刻起身,却听见梁恕的粗干的声音:“杀了我!痛快些!”
萧玄衍不再理会他,约莫着时辰,估计李岩也快到了。
“杀了我!为你爹报仇!”
耳边又是一声,萧玄衍心下焦急,顾清宁早已是一抖,那梁恕的声音再复传来:“三年前杀死顾崇古那厮的便是我!顾清宁,若你是顾家子孙,给老朽一个痛快!”
顾清宁捂着耳朵尖叫起来。
萧玄衍翻身上马,紧紧将顾清宁搂进怀里,远远的已经看见李岩率着几人小队朝着这边来了,他使了个眼色,李岩会意。
随即萧玄衍便带着顾清宁朝着大营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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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顾清宁放在床上,他已经是形神俱散,萧玄衍去倒了杯水,取出怀里的一丸深色药丸,丢入杯盏中,用小指化开了来,给顾清宁喂下。
然顾清宁牙关紧闭,竟一点儿也喂不进去。
萧玄衍只能自己喝了,含在嘴里,给他慢慢哺喂了下去。
顾清宁被呛到了,咳嗽了几声,眼里终于有了点凝聚:“老大……”
萧玄衍吻着他:“本王就在这儿……”
顾清宁紧紧抓着他的衣襟:“你……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萧玄衍没有回答他,只婆娑着他的脸。
“李岩路上遇袭,也是他所为?”
他只是奇怪,那天虽然凶险,可如今想来,那剑客并不想伤他,才让李岩寻了机会,刺了他一剑。
豆大的眼泪从眼角滚落了下来,顾清宁已是无力再去哭。
黎叔是看着自己长大的,除了顾老太傅以外,便只有他一个亲人了。
小时候顾老太傅严格,童年的回忆里太多的厉色,是黎叔给他分担了许多。
有次,被顾老太傅狠狠地骂了一顿后,顾清宁气得离家出走,是黎叔连夜将他找了回来的,后来被关了禁闭,不给饭吃,又是黎叔偷偷地给他带了他最爱的松子糖;顾府家破人亡,亦是只有二人相依为命,守着一锅粥,都舍不得自己喝,让给对方喝,这样的黎叔,为什么会跟梁恕那样的人是同一个?
顾清宁不明白,也不愿明白。
那年,黎叔满身血腥地从太傅府冲了出来,与他说顾老太傅被梁王手下所杀的时候,是怀着怎样的心情?
他只能如同鸵鸟一般,不能去细想,不能去探究。
可现实还是如同无情的潮涌,瞬间吞没了他,令他窒息。
自己活得如此的窝囊,活在许多的欺骗里,活得那样的憋屈,活得那样的不真实。
他恐慌极了,如同溺水之人一样紧紧抓住了萧玄衍的衣襟。
这是他唯一的一块浮木了。
“老大在……乖……”
萧玄衍不住地吻他,
慢慢的,眼前的世界模糊了起来。
一阵天旋地转之间,顾清宁沉沉睡去。
萧玄衍叹了口气,将他眼角的泪水吃了,这才将那软被给他盖上了。
方才的给他吃的是宁神丸,不仅有凝神聚气的功效,更是有致眠的效果。
否则,以他的精力定是吃不消。
稍稍放松了些,萧玄衍眉头一皱,方才虽是服了药,然经过方才那一番折腾,胸口上的剑伤又崩裂开来,他立刻叫人去请了苟神医过来。
看着那睡梦中犹自皱着眉头的顾清宁,萧玄衍目光幽远而深黑。
“死了?”
李岩道:“没有。”
萧玄衍半裸着上身,往椅靠上靠了过去,闭了闭眼睛,苟神医正细细地给他去除腐肉,涂上药粉。
“可有挖出什么东西没有?”
李岩顿了顿,脸上带了自责:“属下无用。”
萧玄衍摆了摆手,“不怪你,梁恕死志已定,谁人能奈。”
只叹了一口气:“只一事不明,梁恕这般地位这般心志,如何让皇兄那等人操控了去,隐姓埋名,至此不见天日,专司这等阴诡之事。”
李岩道:“末将已是命几位暗士清查。”
萧玄衍点点头,又道:“扈图那边怎么说?”
李岩道:“扈图已别无选择,我们即是知道他所为何,自是掌握了先机。”
“莫要轻敌,扈图其人并非等闲之辈,何况……”
他看了看屏风后那模糊的身影。“我们亦是有软肋在他手上。”
李岩喉头动了动:“末将决计不会让上次的事情再度发生!”
第74章 解药
顾清宁当夜便发起热来。
嘴里含含糊糊的说着梦话。
苟神医已是看过了,说是西疆早晚气候差异的缘故着了寒气,加之神思烦忧所致,已经亲自熬煮汤药去了。
萧玄衍摸着那张软嫩的脸颊,秀美的面上泛着奇异的潮红,他时而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时而紧紧抓着萧玄衍的衣角,用着含糊不清的语调:
“抱抱我……”
萧玄衍将他抱在怀里。
偶尔顾清宁睡着睡着突然睁开眼睛,惶恐地哭了起来,亏得萧玄衍在身边,才能再复慢慢的平静下来。
萧玄衍摸着那柔软的发,抚慰着他的不安。
第三天的时候顾清宁终于是清醒过来,他看见萧玄衍便挣扎着起来,又要萧玄衍抱他。
“抱抱……抱抱我……”
萧玄衍紧紧地抱紧了他,顾清宁眼泪滑落,当场便哽咽了起来。
萧玄衍叹息:“别怕,本王在。”
顾清宁摇摇头,眼泪如同玉珠坠落:“我只有你……只有你了……”
萧玄衍温柔地亲吻他的眼泪:“本王也只有你。”
顾清宁抬头,眼皮已是哭得红肿,他将脑袋紧紧埋进萧玄衍暖热坚实的胸口,蹭了蹭,发现有些异样,待到意识到是他包扎的伤口之后,心里更是伤心难过。
萧玄衍扶起了他的脸:“本王再也不逼你,你不想成亲,咱便不成。”
顾清宁更是哭得厉害,搂住了他的脖颈,哽咽着:“我……我心口疼……”
萧玄衍一片疼惜,将他缓缓放在榻上,然后解开了他的衣裳,露出那白净而匀称的身子。
很多时候,对着他的身子,萧玄衍是有浓烈的欲望的,然而现时他却不含任何情~欲,带着着珍惜与安抚,轻轻地吻着他的胸口,
有些微热,还有些痒,更多的是那绵密的吻带来的安心感。
如同一剂良药,顾清宁的心口似乎也没有那么痛了。
他抬起双手,轻轻地搭在萧玄衍的肩膀上,此刻的他裸着身子,如同初生幼儿,再复轻轻地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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匈奴的大营内,匈人最尊贵而庄严的天可汗图塔蒙此刻却如同一只斗败的公鸡,颓靡而愤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