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了我,饶了我,不敢了……”
萧玄衍怕他身上蛊毒未清,不敢太过惹他,既是他已经讨饶,只拿牙齿咬了几口他光洁的肩膀,
“老实点。”
又复起身,拿了炉子上的热水兑了,给顾清宁漱口,剩余的给他擦了头脸,堂堂梁王这样的事儿倒是愈发做得顺手了。
顾清宁凤目含水,定要萧玄衍将那油灯给吹了,然后趁黑又滚进萧玄衍的怀里。
满心欢喜地又将双脚放入那暖烘烘的腿侧。
这般轻松地时候好久没有经历了,二人呼吸渐渐平匀,顾清宁眼皮愈来愈重,萧玄衍身上熟悉的气息让他很是安心,有点像儿时的睡梦。
却在这时,耳边突然飘来平静的声音:
“本王已是让钦天监的选了几个日子,待到回去,你好好看看,喜欢哪个日子。”
顾清宁一下子清醒过来,心神一滞,随即明白他说的是什么,他吞了吞口水,
“早着呢……等京城里的事情解决后罢……”
“本王等不到那时候,”萧玄衍将他搂进怀里:“若非在战场,本王便要你立时当本王的王妃!”
顾清宁心里咚咚作响,方才的轻松之意尽去,只余无限的慌乱。
“你,你会当皇帝么?”
萧玄衍不语。
“那就是……会了。”
萧玄衍道:“身在其位,身不由己。”
顾清宁心间苦涩:“你会是一位好皇帝,可我……”
他想说些什么的,嘴唇再复被狠狠侵袭,吻到他几乎快要昏厥过去了才放开了他,“你敢食言?”
顾清宁知道在他前去煌国打战的时候答应过的,只要他回来,他便会当他的王妃,可是那时候没有多想,只想让他平平安安回来,而如今……
兴许,他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软弱不堪。
顾清宁他本就是退缩之人,已是被萧玄衍逼得退无可退,只紧紧咬住了下唇。
“本王身在帝王家,许多事无法脱身,你明白么?”萧玄衍幽幽的声音传来,让顾清宁心里闷痛。
他颤声道:“南元帝与明珠夫人的事迹,难道你不曾听说么?”
南朝史书上有着一段不怎么光彩的史记,虽然史官们多有粉饰,可过了一百多年的如今,那些正史里的蛛丝马迹依旧是一代代地在民间传了开来——这是红颜祸水的帝王故事。
帝皇与红颜,无论真相是什么,只要在其生涯有着不当,只会被诟病。
也是,帝皇本就不应该有多余的情感,否则怎能分心恩泽的了天下。
萧玄衍冷道:“你并非明珠夫人,而本王,亦非元帝,你说的这个根本便不是理由。”
顾清宁只是哽咽:“你自是会好好当一位明君,可是我只能是拖累你的那个。”
他紧紧搂住萧玄衍的脖子,“我想在你身侧,可是老子不够格!”
萧玄衍气的齿冷:“所以,你要本王娶一位够格的贤良淑德的正妃,是么?”
顾清宁心间痛极。
萧玄衍道:“你可真是大方啊。”
他翻身坐起,便要起身,顾清宁从身后一把搂住他的腰,“老大!”
萧玄衍牙根冒起,斥骂几乎要冲口而出,可他不想在这里吼他,只是立刻拉起了他,扯下井架上的大氅,往他身上一裹,便立刻拉了他的手往大营外去了。
“备马!”
猝不及防被惊醒的侍卫连忙去将萧玄衍的坐骑牵了过来。
萧玄衍毫不理会顾清宁的挣扎,将他推上马背,随即也跟着翻身上马,叱喝一声,那骏马顿时矫健地向前方冲去。
大氅甚是暖和,然而马儿跑得飞快,深夜冷冽的风迎面而来,让顾清宁睁不开眼睛,他心里焦急,生怕萧玄衍恼恨之下一时糊涂进了胡人的地界,只带着哭腔道:“老大,我们回去,别离开营地太远……”
萧玄衍哪里肯理会他,更是用力,双足狠狠一踏马镫。
马儿的速度更是飞也似的起来了。
顾清宁第一次看见萧玄衍这般,他永远是那般笃定沉稳,哪里见过这样的焦躁。
顾清宁忍不住哭了起来:“我答应你,我全答应你,我、我们回去吧……”
身子一轻,萧玄衍双足一踏马背,带着顾清宁腾空而起,旋即重重的落地了,那骏马仍向前方冲去。
顾清宁摔在他怀里,面上已经是湿了一片,犹自一抽一抽的。
“老大……求你了……我们回去吧……”
萧玄衍面色冰冷,放开了他。
向前大步走了几步,仰天长啸。
声量宏大,回荡在这静夜之中。
还没一会儿,耳边哒哒哒的声音,原是那跑远的坐骑又跑了回来,在原地打转着,停了下来,兀自打着响鼻。
顾清宁抽了抽鼻子,走到他身后,扯了扯他的衣角,他现时才发现,萧玄衍仅穿了件单薄的外衫,这西疆的子夜何其寒冷,可他仍是不自觉一般,仿佛感受不到,只是背对着他,双拳紧握。
很快,他回过身来,紧紧抓着顾清宁的双臂,发疼:“你当真想让别人站在本王身侧么?”
顾清宁哭着摇头。
萧玄衍双眉紧簇,似是忍耐不了,大声道:“别哭!”
顾清宁拿手背擦了擦眼角,可是实在是压抑不住,又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萧玄衍叹了口气,那好不容易才树立起的冷酷瞬间瓦解。
冰冷的夜里,四处萧瑟,偶尔一两声野兽远远传来的呜咽。
“本王要的是你的心甘情愿与义无反顾,懂么?”
顾清宁心间悲怆,“我就是个……只会带来麻烦的人……”
萧玄衍笑了,听上去有些悲惨:“本王何曾不知道,你这只会给本王惹麻烦的家伙,可偏偏是你招惹本王了,”
顾清宁仰头,泪水不住的流:“老子根本没有招惹你……”
“你招惹了!”萧玄衍喉头发苦:“你十五岁自己跑来,平白无故地出现,招惹了本王,你得担负后果!”
顾清宁再难压抑,赌气:“都是我的错,是我招惹你了!往后我不招惹了!行了吧!”
“你敢!”萧玄衍咬牙,将他紧紧揉进怀里,
顾清宁哭得难以自己:“我们顾家已是声名狼藉,我,我难道还要给顾家加一个祸水的称号么?!”
顾清宁环住了他的脖子,“老大,我当真希望你只是个平常王爷……与你在一起,我好欢喜,从未有过的欢喜,如今我所有喜怒哀乐全系在你一人身上,可是为什么……你以后是要当天下第一人的,身边的位置我没有立场……”
“本王说有便有!”
萧玄衍双掌捧住他的脸:“乖,相信本王,本王绝不会让你受委屈。”
“你如何管得住天下人的嘴……”顾清宁伤心至极,心间无限的的悲苦一阵又一阵。
萧玄衍叹气,许久了才道:“宁儿,为本王义无反顾一次,就一次,本王不会当昏君,你也绝不是祸水,好么?”
说到最后,萧玄衍的声音几乎是软弱与哀求了,顾清宁紧紧闭上了眼睛,心痛无以复加。
“老大……我好害怕……”
他是真的害怕,愈是靠近一天便愈害怕,他希望能够远离京城那些纷扰,他无法想象面对那些时候的土崩瓦解。
萧玄衍将他揽进怀里,紧的发疼。
顾清宁不住的呢喃:“我真的好害怕……”
也许自己本就不应该在十五岁的时候进入军营,萧玄衍说他招惹了他,可是,他自己却不也是被他招惹了。
二人之间发生了那般多的是是非非,可最终还是无法脱离彼此的羁绊。
从此喜怒哀乐,全部都在他身上,再难逃脱。
第72章 真相
顾清宁心间悲苦,酸涩难忍,一想起这一切的源头全在于自己,那种自厌自弃的情绪顿时弥漫全身。
“这件事,本王绝不容许你反悔。”
萧玄衍终于恢复了一贯冷静,用着一种极其冷酷的声音说道,仿佛这件事的决定者从来便只有他一人。
顾清宁抹泪,哽咽着:“你不要这样逼我……”
萧玄衍几乎是咬牙切齿:“本王这是……在逼你?”
顾清宁低泣。
“你觉得你在做对本王正确的事,可是你错了。”
萧玄衍放开了他,眼里有着深深的疲倦,“回去罢。”
顾清宁以这样的龟缩的态势取得了胜利,然而,他心里一点儿愉快的感觉也没有。
他抬头看着萧玄衍,正待与他说什么,萧玄衍脸色变了。
明亮的月光下,一个黑衣人从天而降,持剑向二人杀了过来。
萧玄衍正欲上前拉了顾清宁的手,顾清宁脸上还是懵然的状态,看着迎面扑来的黑衣人没有半分招架之力,只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人。
萧玄衍怒喝一声,生力上前,立时用手抓住了那黑衣人的脚踝,
没想到那黑衣人却借力回转,双手持剑便刺向了萧玄衍。
顾清宁瞪大了双目,惊呼:“小心!”
萧玄衍到底是个高手,连连向后跃出数丈之远,那黑衣人本来势在必得,可那剑尖却始终只能保持在胸前一寸。
黑衣人终是力所不及,往地面重重一踏,又跟上前。
高手之间交手须臾遍是另一番天地,这一番停顿,萧玄衍很快便去了守势,翻手攻之,那黑衣人虽有利剑在手,可在赤手空拳的萧玄衍面前,居然讨不了好处。
二人交手数百招,终于对掌分了开来。
萧玄衍冷冷笑道:“原是白首一剑梁恕,幸会幸会。”
顾清宁一滞——原来这便是那传奇人物白首一剑!
上回他听赵穆所说的一些他的来历,早已在他心上留了许多震撼,此刻竟是这般出现在他面前。
既是被认出,梁恕倒也不惊慌,只桀桀地笑了:“梁王好记性!”
萧玄衍再度冷笑:“本王这寒毒可是拜你所赐,如何能忘?”
顾清宁闻言大惊,他知道萧玄衍身上素来带有寒毒,原本顾清宁问过他的,可萧玄衍却只是轻描淡写地带过了,却不想,这寒毒却是拜这白首一剑梁恕所赐——想必那肃帝早已想方设法除去萧玄衍了。
梁恕道:“可惜这天下至寒之毒也没能动上王爷分毫,梁王果真是天生贵气!”
萧玄衍没有接他话,只道:“本王那皇兄究竟有何手段让天下第一剑客听命于他,即便身负重伤也要费尽心机除掉本王?“
梁恕的脸隐藏在那黑色面罩之下,不语。
萧玄衍轻轻笑了一笑:“你潜伏许久,还算是让你等到时机了。”
言及至此,二人不再发话,梁恕眼中冷光一闪,注力于掌心,将剑往萧玄衍处飞了过去,那梁恕虽是功力大不如前,可这全力一掷居然逊色不了多少。
只见一道光似的飞了过去,顾清宁大叫小心。
萧玄衍连连退后几步,当下反手为掌,聚气丹田,当下大喝一声,便将那剑身拦腰砍下,
空气中铮铮两声,一把锋利坚硬的剑居然被徒手砍断。
然而梁恕却不以为惊惧,眼中更是有了光芒。
此情此景,萧玄衍心道不好,而那梁恕早已飞身向后,萧玄衍立刻上前,却早已来不及,顾清宁早已落入了梁恕手中。
直到那冰冷粗厚的掌心卡住自己的喉咙,顾清宁才知道自己已经被控住了,他想挣扎,喉咙处的利掌当下便收紧了,顾清宁几乎背过气去。
萧玄衍捏紧了拳头,生生忍下了向前的步伐。
顾清宁知道那梁恕想拿自己去威胁萧玄衍,他想让萧玄衍不用管他的,可仅仅是发出了一声气音,喉间巨痛,无以复加。
梁恕贴着顾清宁耳边道:“老夫劝顾公子莫要挣扎,若是再动上一分,老夫便控制不住我这掌了,”
他看着萧玄衍,眼中有着寒意:“梁王所说并没错,谁都知道老夫的剑术天下第一,可世人并不知老夫的排风掌也不逊色,若想见识见识,老夫倒也可以成全。”
话毕,放在颈间的手钩威胁似的紧了紧,顾清宁眼前污黑,只紧紧的抓着卡在自己喉咙上的手。
萧玄衍当下站定了,脸色平静:“你要做什么?”
梁恕哈哈大笑:“梁王果真磊落,明人不说暗话,想必梁王自己也应当清楚——若是想让你的心肝平平安安,那么,拿你的命来换!”
“你做梦!……啊!”
顾清宁气急之下破口大骂,随后一声惊呼,早已是浑身冷汗迭出,脸上痛苦的神情难再盛,想必是梁恕给了他不听话的警告。
萧玄衍脸色铁青,冷冷看着眼前人。
顾清宁不顾那蚀骨的疼痛:“别听他的,你若是……听他的……老子死也……死也……啊!”
那尖利的指尖刺入了他的脖颈,鲜红的血液顿时蜿蜒而下,与那细腻白净的脖颈形成鲜明的反差,粗目惊心。
梁恕眼睛微眯:“老夫的指尖只需再往前半寸,这世间可再无顾小公子了呐……”
夜风萧瑟,明月当空,一派宁静。
萧玄衍闭了眼睛,似是做出了决定,他弯腰拾起了地上的断剑,站了起来。
顾清宁已经没法说话了,他的眼泪簌簌而下,如果不是因为他,便不会发生今晚这一切,若是萧玄衍有任何差池,他万死都难辞其咎。
萧玄衍轻轻笑了:“宁儿,本王便是死了也会化作鬼魂纠缠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