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顶上站只熊狮犬是怎么回事?
那辆青牛车有点眼熟啊!
车里还?有小人儿呢!
还?有那个小陶盆,没记错的话, 他在自家?三姐姐的草稿本上见过……
莫老大?笑?呵呵地解释:“这些都是鸿胪寺的女官们画的, 不要我们的钱, 只说?卖得的利钱分出?三成捐到城南慈幼局……”
“是清清提议的。”魏禹说?。
那日在乐游原上遇到那些小孩子之后, 小娘子们心里一直惦记着这些事,原打算每月从自己的例银里分出?去一些, 却?也不是长?远之计。
后来, 还?是魏清清想到这个好法子。
小娘子们用自己的本事赚了钱,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得到的满足感, 比买支金钗、赴个小宴大?得多?。
说?起来,这五个小娘子如今成了长?安城的“另类”,买头饰、开小宴、写?写?诗、弹弹琴已经满足不了她们了, 她们有了更高的追求。
而她们的“另类”,从不被?接受,到如今已经有了一小波拥趸者。
人数虽少,却?狂热。
“卖得怎么样?”李玺问。
“好得很,许多?富贵人家?的郎君娘子驱着车、驾着马过来买,还?指明了要哪位小娘子的。”莫老大?笑?道。
李玺心里终于舒服了些。
他的书昀兄并非单打独斗,他们是有小伙伴的,而且,会越来越多?。
李玺让魏禹参谋着,挑了几只漂亮的小陶盆,分成两份,一份送到李云萝家?里,一份送到郑家?。
——这是常安坊新出?的揽客手段:送货上门。
像莫老大?家?这种?,诚心做生意,不怕麻烦的,还?会拉出?一张熟客单子,每次出?了新品,都会送到客人家?里让其挑选。
莫老大?笑?呵呵道:“就像魏少卿说?的,咱们开们做生意,赚的除了钱,还?有名声。只要把?东西做好了,一来二去的,回头客自然越来越多?。”
李玺赞赏地点点头,“若都像你这样,书昀兄也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李庸急匆匆赶过来,听到的就是这句话。
顿时不敢往里走了。
悄悄给莫老大?使眼色,想让他帮个忙,把?魏禹叫出?去。
莫老大?可坏了,清了清嗓子,扬声道:“安乐伯来啦?是来找小王爷的吧?”
李庸:“……”
李玺阴阳怪气?,“伯爷,来邀功啦?”
李庸差点跪了,“爷爷,您可别吓我,这事真是我错了,这几天?户部那边不是在合计冬日给城中老弱发炭火的事吗,好几日不着家?了!”
李玺挑眉,“这话是故意说?给我听的?合着人人都以为我是个心软好欺负的,听见‘老弱’,不管好坏就纵了?”
“不不不,爷爷,您消消气?,不行就打我两下。”李庸腆着脸凑过来。
“滚,打你我还?嫌手疼呢!”
李庸嘿嘿一笑?,“那您看我表现,我一准儿把?这事给您办得漂漂亮亮!”
“给我?”
李庸装傻充愣,“给……给我奶奶?”
李玺扑哧一声,乐了。
李庸暗自松了口气?,心里把?姓姚的那个老头子骂了个狗血淋头。
坟都给他挖好了。
临走还?瞪了莫老大?一眼。
莫老大?嘿嘿一笑?,不带怕的。
坊里不少人动了小心思,若没有小福王这一闹,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他不想失去这来之不易的生活,更不想让那些不求回报、费心劳力帮助他们的人寒心。
李庸边走边解释:“方才动静闹得不小,消息早就传开了,那姚老头忒不识抬举,居然到处编排,说?爷爷砸了他的店……”
李庸小心地观察着李玺的表情,“您放心,我早就让人封了他的嘴,再敢乱说?,下次再封的就是棺材板了!”
李玺一顿,“谁让你封口了?”李庸有点蒙,“不、不封吗?打砸百姓店铺,纵然事出?有因,若被?有心人利用,恐怕也会对爷爷的名声有碍……”
李玺呵呵一笑?,“你是第?一天?认识我吗?我是要脸的人吗?”
李庸:“……”
“去,让你的人四处宣扬,就说?我把?姚家?陶行砸了,还?要把?他们全?家?赶出?常安坊。再有哪家?敢卖残次品,下场只会比他更惨!”
李庸一振,顿时明白了李玺的意思。
庆幸啊,无比庆幸。
别管坊间如何传言,他从一开始就没敢小瞧李玺,不然,此时此刻,他就已经带着伯府的一窝弟弟妹妹去要饭了吧?
一边庆幸一边默默地检讨着自己。
“此事,确实是我大?意了。”
议室厅中,只有魏禹和李庸两人,李庸一改在李玺跟前嬉皮笑?脸的模样,诚恳地朝魏禹执了执手。
魏禹无意识地搓着虎口的伤疤,问:“最近一旬,三彩陶的价钱是不是降下来了?”
李庸轻叹:“可不么,要不也不会有人慌了心神,动这些歪心思。”
“大?浪淘沙,总会有这一来。”魏禹早就想到了这一点,心内也有了成算。
“以一月为限,筛选出?讲信誉的窑场,分给他们特制的印章,许他们继续使用‘常安三彩’的名号,继续卖精品。”
“至于那些愿意卖瑕疵品的,便让他们卖吧,全?都砸了确实可惜。只一点,不许充作常安三彩,更不许高价售卖。”
李庸心内暗自佩服,别人还?沉浸在赚钱的喜悦中,魏少卿已经想到了之后的危机。
比不了啊,比不了。
“可记下了?”
“记下了、记下了,奶奶放心。”
在魏少卿面前,李庸从来不觉得自己是安乐伯,一声“奶奶”叫得心甘情愿。
魏禹嘴角一抽,“小宝不在,你叫给谁听?”
“瞧您说?的,我是那么势利的人吗?”
“是。”
李庸嘿嘿一笑?,“奶奶说?是那就是。”
魏禹:“……”
“接下来,帝后大?婚、年终祭礼、来年春猎,以及之后的立太子、科考等等几件大?事,全?都赶在了一起,三宫六院、各府官署,陶器是个大?头——这个财路不能攥在你一个人手里,你也攥不住。”
李庸顿时懂了,连忙表态:“奶奶说?得对,我想着,叫着常乐坊的窑场一块做,有钱一起赚。”
刚好弥补一下三彩陶降价带来的心理落差。
魏禹点头。
李庸爱财,却?不贪财。
有小毛病,却?有底线。
他没选错人。
他放下茶碗,该去看看自家?小金虫虫了,真怕那只小金疙瘩一不留神把?自个儿塞进?陶窑里。
李庸压低声音,道:“还?有一事……”
“方才我从户部回来,王尚书特意跟我提了下左侍郎年终致仕的事……如果我没会错意的话,王尚书想来是想借我的口,给你传个话。”
户部尚书王征,和魏禹一样出?身庶族,为人耿介,没有什么私心,想来只是爱惜魏禹的才干。
吏部那边如今是萧三郎的祖父萧尚书主事,正愁没由?头给福王府卖个好呢,也不会阻拦。
至于圣人,就更不会了。
说?不动心是假的。
户部掌管天?下土地、财税、钱粮、户籍等,是实权部门中的实权部门,根本不是处处被?刑部牵制的大?理寺能比的。
进?了户部,他能做更多?事,也就离自己的目标更近了。如果没有李玺,他定然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可是……
“不行,那个位置盯的人太多?,也太扎眼,做事不方便。”
话不用说?得太明白,李庸就懂了。
魏禹口中的“做事”,自然是争储之事。
李庸好一会儿没说?话。
莫名有点感动,真的。
“奶奶啊,您对爷爷的心,那可真是……可歌可泣,日月同辉。”
魏禹:“……”
他想好了,等他和李玺有了孩子,什么都可以不做,必须好、好、读、书!
李庸套近乎:“我听说?,今日福王府发喜钱了,恭喜啊!”
“多?谢。”魏禹淡定地应了一声,抬脚往外走。
李庸悄眯眯瞄了眼他的……
看着也不像“累到”的样子啊!
“烧好啦!”
院中李玺兴奋地蹦来蹦去,“我要第?一个看到,我的‘亲亲书昀兄’是什么样的!”
陶工们乐呵呵地配合着他,把?陶器拿出?来的时候特意闭上了眼。
李玺呆了呆。
貌似……和想象的……不大?一样……
他明明捏的是“长?身玉立、风度翩翩、长?安第?一大?美男”魏少卿,结果烧出?来之后变了样子。
身子确实长?了,可五官没了,只剩下一个圆溜溜的脑袋,比身子还?大?。
整个一根长?长?的,粗粗的,硬硬的。
摸一下,哦,还?热乎乎的!
有点眼熟啊!
不,有点手熟啊!
小福王讪讪一笑?:“书昀兄,你看,是不是很像你……”
的一部分?
“我们叫它小小禹好不好?”
第106章 挺大的[一更]
冷不丁瞧见李玺手?上的东西, 李庸气都不知道怎么喘了,“爷爷奶奶玩得这么大吗?”
魏禹嘴角一抽,“你先回吧。”
“好嘞, 那我就不打?拢你们了。”李庸一边说一边往后退,“那什么, 屋里有床,被褥都是新的, 如果需要那个……药油的话, 我让人给爷爷奶奶送来, 千万别客气!”
魏禹:“……”
李玺也觉得挺不好意思。
不是因为烧出一个“小小禹”, 而是因为这个“小小禹”和他的书昀兄一点都不像,顶多像书昀兄的一部分。
这有辱他“四?泥大师”的威名!
“现在这种光溜溜白生生的模样确实有点奇怪,不然我给它描上眉眼吧, 再把手?和脚画出来……”
瞧着魏禹在旁边给小猫上釉,李玺突然想出这个好主意, “反正还要再上一遍釉色嘛, 就画一画好了。”
想象了一下自己的小小禹长出眼睛和手?脚的模样, 魏少卿一阵窒息。
手?一抖, 花狸猫的纹路画歪了。
李玺顿时松了口气,看吧看吧, 就连啥啥都会的书昀兄都有马失前蹄的时候, 更何况是自己?
努努力,他还是可以成为真正的“四?泥大师”的!
重?新提起信心,李玺欢欢喜喜地去请教陶工们, 怎么给“小小禹”加花纹了。
陶工们的教他的时候,手?都是抖的。
大伙看看他,再看看魏禹, 就觉得吧,小福王和未来王妃,玩得可真大!
字面意思的“大”。
魏禹全程没有阻止。
烧吧,画吧,嘚瑟吧,总有他哭的一天。
——那必然是被“小小禹”弄哭的。而且,是真正的小小禹。
上釉色之前的三彩陶只是素坯,涂上釉色之后要进窑再烧一次。
正常三彩陶俑要先阴干,再进窑,素坯需得慢慢升温,连续烧上一天一夜。
魏禹给李玺烧的这些小玩意,用的土不大一样,对质量要求也不高,个头也小,时间和火侯上就没那么严格了。
陶工们烧着火,李玺和魏禹凉亭里吃晚饭。
饭是莫老大家的小子送来的。
小家伙极会做人,每次见了李玺不是塞一把炒黄豆,就是送一包炒瓜子,都是他用自己赚的钱买的。
李玺有时候会回礼,有时候不回,小家伙从不计较,照样对他好。
“阿娘听说小王爷要来,头天晚上就烫了晚菘干,足足泡了一整夜,今日切着五花肉一起熬了,还有黄豆嘴、芋头丝,您尝尝好吃不?”
“好吃得很。”李玺呼噜噜吃了一大口,又嘬了一口汤,发出响亮的声音。
他在家里时可从来没这么不讲究过,圣人爹会瞪眼,魏爹也会拍他脑壳。
眼下,魏禹却没拍。
他知道,李玺是为了哄莫小子开心。
果然,莫小子嘿嘿笑起来,“阿娘还怕您吃不惯呢!”
“这么好吃,怎会吃不惯?”李玺夹了一片墨绿色菜叶,“你方才说,这是什么?”
“晚菘干。晚菘还没卷心的时候摘下来,晾到麻绳上,差不多要晾一个月吧,就变成干了。”
李玺杵杵魏禹,“咱家有吗?”
魏禹摇摇头。
这是穷苦人家想出的法子,冬天的菜晒成干,可以撑过青黄不接的初春,一直吃到夏天。
福王府一年四季都不会缺吃食,水果都是乘着大船从南边运过来的,不需要晒菜干。
“那咱们回家也晒一些吧,把芭蕉旁边那块地清出来种上晚菘好不好?现在种还来得及吗?”
“来得及,只是晒菜干的话,直到霜降前都能种。”魏禹笃定道?。
“书昀兄懂得真?多。”李玺眼睛里冒出小星星。
看吧,在欣赏你的人眼里,哪怕你只是说了一句寻常的话,做了一个很蠢的动作,他都觉得是好的。
相反,不管你做得多好,多优秀,如何如何刻意迎合、讨好,对方都不屑一顾。
能遇到彼此欣赏的人,是幸运的。
魏禹笑笑,帮他拭去嘴角的油渍。
小福王乖乖地仰着脸,方便他擦。
莫小子成了多余的。
小家伙有点不甘心,努力找话题:“王爷,听说您今日烧出来一个了不得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