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玺轻咳一声:“甜甜的恋爱期嘛,就得矜持些。”
柴蓝蓝拆台,“难道不是担心字写得丑,被魏夫子罚?”
李玺笑眯眯:“蓝蓝表姐就是太聪明了,所以才没郎君配得上吧?”
柴蓝蓝:“……”
李木槿:“消消气、消消气,咱们也捡叶子去。”
“捡什么叶子,背书去!”
自己爱自己不香吗?
要什么男人!
散了学,娘子们被柴蓝蓝拘在大课室背“四书”,李玺被自家男人接走了。
魏禹带着他去了平康坊,没有什么确定的行程,就是逛逛街,吃吃饭,看看胡旋舞,和别人家约会的小郎君小娘子一个样。
从前,每次带李玺出来吃饭,魏禹都要提前做功课,行程表安排得一丝不苟。
这次却没有,就是随意走着,看到一家干干净净的小面馆,有葱花油的香气从店里飘出来,李玺很喜欢,就进去了。
面馆掌勺来自剑南道,面汤里喜欢加茱萸汁,味辣,暖身,去湿气。
李玺吃得满头大汗,红通通的舌尖伸出来,哈哈地散着辣劲儿。
魏禹看痴了。
又给他加了一勺茱萸汁。
李玺咋咋呼呼:“不能再加了,再加就更辣了。”
“哦,是吗,抱歉,我以为是醋。”
隔着低矮的小方桌,李玺把手伸过去,戳戳他下巴,“大理寺是不是太忙,看把我家书昀兄累的,都分不清醋和茱萸汁了。”
魏禹捉住他的手,藏到桌下,轻轻地揉捏着。
面馆不大,很喧嚣,跑堂小哥来来往往,嗓音洪亮。
他们这里却仿佛隔着一方小天地,安静,温暖,有汗湿的脸,还有淡粉的舌尖……
第110章 亲啦~[三更]
魏禹垂着眼, 盯着李玺粉红的舌尖。
李玺以为他又要给自己擦嘴了,配合地把脸凑过去。
魏禹怔了怔。
他肖想的,近在眼前, 稍稍低下头,就能含住……
李玺眨眨眼,“不擦嘴吗?”
魏禹迟疑了一下,掏出帕子, 轻轻地擦拭着, 指腹貌似不经意地压上他的唇瓣, 碰得有点久,没舍得放开。
李玺叹气:“书昀兄,你果然累傻了, 不然咱们早点回家吧, 你早点睡觉,明日也不用给我做早饭了,我从长乐宫给你带,好不好?”
“不累,吃完去胡旋阁。”魏禹淡定地收回手, 把自己那碗换给他。
终究怕他吃太辣, 肚子疼。
他自己那碗都见底了,魏禹这碗还没动, 这样就可以吃两碗了!
李玺弯起眉眼, 享受着这小小的宠爱和大大的喜悦。
他一积食就发烧, 往常时候, 魏禹晚膳不许他多吃,今天却可以吃两碗——不住在一起真好!
从面馆出来,李玺颠颠地跑去街口的胡饼铺, 买了两个饼。
“夹着羊腿肉的,放了酸菜丝,面饼还脆着,书昀兄快吃吧!”
他知道魏禹爱吃胡饼,每次午膳都要在大理寺旁边那个胡饼铺里买两个。
他还知道,魏禹最爱羊腿肉的,夏秋夹青笋,冬春放酸菜丝。
不忙的时候会要一碗胡辣汤,坐下来一口汤一口饼,慢慢吃。忙起来就是边走边吃,迈进大理寺的门,两只饼也就下肚了。
他也知道,魏禹是认识他之后,变得异常忙碌的。可他还是会腾出时间,接他,送他,陪他,给他做早饭。
他都知道。
李玺碰了碰魏禹眼下的乌青,没有表现出心疼的样子,只是笑着说:“书昀兄,明日我从长乐宫带早膳,你多睡半个时辰,好不好?”
“……好。”街上人来人往,魏禹还是忍不住握了下他的手。
喉头微哽。
胡饼吃到嘴里,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香。
每次李玺过来,胡旋阁都会提前清场,暴露的表演、喝得醉醺醺的人,都不会让李玺看到。
李玺直接从侧门入,踩着木梯上到三楼。
三楼是个大通间,有漂亮的直棂窗,青色的帷幔,还有铺着彩色毛毡的表演台。
胡姬们穿着束腰百褶裙,踩着小皮靴,里面是坠着流苏的灯笼裤,转起圈来,身上亮闪闪的饰品叮当作响,好听又好看。
乐师们大多是男子,扎着小辫子,敲着鼓,古铜色的脸上溢满笑意。
有年纪小的男女侍来来往往,送上好吃的点心、美味的葡萄酒。
每个人见到李玺都很高兴,对他友好又敬畏。
李玺在这里也很放松,所有人都是卷卷的头发,浅色的瞳孔,他不是特殊的。
“书昀兄,共饮此杯!”李玺拿了一只最大的酒觞,倒了满满一盏。
魏禹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又推回他面前。
李玺眨眨眼,几个意思?
魏禹笑,“不是说‘共饮’吗?”
字面意思。
李酒把头凑过去,和他脸对脸,凑到酒盏边沿,“有本事一起喝。”
魏少卿自然是有本事的,和他脸贴脸,共饮一杯。
李玺……醉了。
莫名兴奋起来,要跟胡姬们学跳舞。
胡姬们小心地看向魏禹,直到魏禹点了头,才扶着李玺的手臂教起来。
李玺四肢不大协调,没有一下踩在拍子上,自己却很开心,一边大笑一边转圈圈。
胡姬们也笑得弯下了腰,不知道该怎么教了。
魏禹拿了一只羯鼓,用手一下下击打着,引导他踩在鼓点上。
果然好了很多。
李玺转啊转,每次转到魏禹这边的时候,都要朝他抛个媚眼。
魏禹回应他的,是一轻两重,三声击打,意为“酒暖情深,永不散场”。
这就是此刻,魏禹想对李玺说的话。
不知道转了多少圈,李玺突然找不到魏禹在哪里了,目光所及全是胡姬们的花衣裳。
“书昀兄快来救我,我要晕了!”
熟悉的松针香飘进鼻翼,李玺放心地倒了下去,然后,落入熟悉的怀抱。
烛光悠悠,帷幔翻飞,眸底映着他的脸,仿佛在发光。
小福王情不自禁地勾住魏少卿的脖子,亲了上去。魏少卿终于如愿以偿,含住了他肖想的舌尖。
缠绵一吻,浓情蜜意。
胡旋阁中一片欢呼。
酒盏举起来,羯鼓敲起来,一轻两重,酒暖情深。
不知不觉,时间就慢悠悠地流走了,街上敲起了闭市钲。
钲声要敲三百下,有的是时间回家,还有性子直爽的小娘子在和卖首饰的波斯商人讨价还价。
李玺冷不丁一瞅,看到了一只红宝石手钏。
“兰心一直在找这个,我给她买回去吧!”
朝魏禹伸手要钱——福王府的财政大权早就交给魏禹这个准王妃了。
魏禹垂眼看着那只手钏,淡淡道:“崔小娘子想要的手钏,也要你来买?”
李玺一秒变机灵,“唉,说起来也是我心疼表弟,贺兰心里不是装着兰心嘛,最近想跟兰心表明心意,总得有样拿得出手的礼物吧?我把这个买回去,是想送给贺兰的。”
魏禹抿了抿唇,这才把钱掏了,还顺便跟波斯商人砍了砍价。
李玺笑嘻嘻地勾了下他的手,“小醋精。”
魏禹挑眉,挠挠他手心,“小醋精说谁呢?”
“小醋精说你呢!”
“哦,原来是小醋精说我呢。”
李玺懊恼地啧了一声,追着打他。魏少卿眉眼含笑,从容地躲闪着。
满大街的人眼睁睁看着他们秀恩爱,其中就有大皇子名义上的王妃——窦卿依。
“小宝。”她温柔地叫了一声。
李玺惊喜回头,“窦姐姐?”
待看清了人,笑容却僵住了,“许久不见,窦姐姐清减了许多。”
窦卿依笑笑,“瘦些穿上胡裙才好看,不是么?”
“姐姐已经很好看了,不用太瘦。”李玺难掩心疼,不仅是瘦,气色也不好。
窦卿依却没有任何诉苦的意思,一如既往温婉地笑着。
李玺在心里把大皇子骂了一万遍——既然喜欢男人,干嘛祸害这么好的窦姐姐!
“窦姐姐来平康坊买年货吗?”
“长宁郡君不日大婚,我作为郡君最忠实的倾慕者,自然要给她准备一份厚礼。”
窦卿依语带调侃:“就是吧,逛了许多天都没瞧见满意的。”
当初窦卿依在宫里住着时,就日日跟在郑嘉柔身后,再长大些,更是处处以郑嘉柔为榜样,当初郑嘉柔离京,她比李鸿哭得还伤心。
这些,都是太后念叨的。
李玺又骂了大皇子一万句——这么好的窦姐姐,怎么就被这个猪给拱了!
窦卿依反倒满脸笑意。
人生境遇当真神奇,谁能想到,当初她一心疼着的小宝竟是郑姐姐的孩子。
闭市钲继续响着,打断两人的思绪。
李玺忙道:“马上闭坊了,我送窦姐姐回去吧!”
“不必了,瑞王府离得近,小宝与魏少卿先行一步吧,我不急。”
李玺见她不似客气,便果断地道了别,和魏禹离开了。
回到长乐宫,忍不住向太后念叨:“方才我在平康坊瞧见窦姐姐了,瘦得都脱了相……”
窦青苔站在太后身后,连忙给他使眼色。
李玺话音一转:“对了,祖母,我跟书昀兄给您买了件小玩意,是敲腿的……”
“您看,有两个小木球,后面这个打到前面这个的时候,会敲得更重、更舒服,把手也很长,您自己也可以拿着敲。”
太后笑呵呵地接过,往腿上敲了敲,“挺好,这哒哒的响声,听着也清亮。”
窦青苔调侃:“小王爷买的,您能不喜欢么?”
“窦姑姑也有。”
窦青苔惊喜:“我也有?”
李玺笑眯眯地拿出一个绣绷子,“是香樟木做的,质硬,不易变形,还有香味,姑姑您看,可还喜欢?”
窦青苔笑得合不拢嘴,直道喜欢。
李玺又跑到外面,吹了声笛子。
胡娇沿着屋脊跑过来,落到他面前,“礼物?”
“听到了?那你猜猜是什么。”
“刀?”
“不对。”
“金豆子?”
“不对。”
“猜不到。”
“当当当~”
是个陶瓷人。
李玺叫人照着胡姬的画像烧的,眉眼姿态极有神韵。
胡娇非常小心地接到手里,轻轻地摸了摸小瓷人的脸,然后又定定地看着李玺,说:“我下次一定保护好小宝,不再中大姐姐的计了。”
“不要,”李玺果断摇头,“小胡椒也该有自己的生活,自己喜欢的人,想做的事,不用整天保护我。”
“那我也不要,就要保护小宝。”胡娇哼了声,跳上屋顶跑走了。
李玺:“……”
姐姐大了也难管呀!
李玺不光给太后三人买了礼物,长乐宫的宫人内监全都有——都是从小照顾他的,跟亲人也差不多。
宫女们是银镯子,足重的,顶得上她们几个月的月银了。内监们则是一人一个钱袋子,是长安城中最好的绣坊做的,个个价值不菲。
袋中还装着两串钱。
无花果笑嘻嘻道:“钱串是王爷赏给大伙过年玩牌的,钱袋是让咱们盛赢回来的钱串的!”
众人欢欢喜喜地给李玺磕头。
李玺摆摆手,转身去找窦青苔了。
窦青苔正在廊下等着他,开门见山道:“这几日窦家夫人日日到娘娘跟前哭诉,娘娘一听到她们母女的名字就头疼,小王爷还是不提为好。”
李玺纳闷,“这是为何?”
窦青苔轻叹一声:“瑞王妃,不,如今是郡王妃了,想同瑞王和离,到娘娘跟前哭求,娘娘同意了,窦家人却不同意。”
李玺第一反应:窦姐姐威武!
第二反应:窦家人脑子进水了?怪好的闺女,难道要一辈子跟着个喜欢男人的家伙守活寡?
第111章 生女儿
“窦夫人是心疼女儿的, 想让窦姐姐和大兄和离。”
第二天,下了早朝,李玺和魏禹在青牛车上边吃早膳边说话。
“可是她做不了主啊,窦家一直是窦尚书做主, 明明是亲祖父, 愣是把窦姐姐往火坑里推。窦夫人也是没办法了, 才到长乐宫求祖母做主。”
李玺往嘴里塞了一颗小丸子,嘟嘟囔囔:“祖母可不能做这个主,她老人家跟窦尚书这一支本来就离得远,更何况还关系到大兄。”
小丸嚼完,瞄了眼魏禹面前的蒜香小茄盒。魏禹一手执筷,一手卷着袍袖,给他送到嘴里。
李玺笑眯眯地吃了,嘟着油乎乎的嘴说:“祖母养大了我,我的事她管起来是应当应分的, 大兄却不同。且不说本来就不是亲祖母,单是凭着窦淑妃那头, 祖母就不想多沾。”
窦淑妃是个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主,大皇子又是个拎不清的, 别说太后跟他们没血缘关系,就算有,八成也要躲远点儿。
李玺叹气:“就是苦了窦姐姐。”
魏禹给他擦了擦嘴,说:“郡王妃若真想和离, 症结不在太后娘娘, 也不在窦尚书,而是瑞郡王。”
也就是大皇子。
李玺一想,“可不是么, 只要大兄同意和离,臭爹肯定同意,祖母也就能理直气壮地为窦姐姐撑腰了!”
魏禹把汤碗推到他面前,“瑞郡王该回京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