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娇大多时候都是淡淡的,除了护着李玺,没有什么情绪波动,只有在烤肉的时候,斗志满满,绝不能输!
魏禹烤一串,她就烤两串,魏禹烤两串,她就烤四串。
魏禹怕她累着,特意放慢速度,让着她。
胡娇还不乐意,一下子抓了十串塞到他手里,还郑重其事地说:“公平比赛,不许作弊!”
李玺笑得不行,也跑过去凑热闹,“我也比,看谁烤得好吃,让……让二哥哥做裁判。”
二皇子爽朗一笑,“成,我绝对不护短,也不告诉你们,小宝方才偷偷朝我挤眼睛了。”
胡娇嗖地扭过脸,愤愤地看向李玺,“不许作弊。”
李玺讪讪一笑,抓了片白菜叶丢到二皇子脸上,“叛徒!”
二皇子往嘴里一塞,咯吱咯吱吃掉了。
李玺:“……”
你赢了。
小福王烤起肉来,不是用手,而是用声波。
“啊啊啊,是不是要翻面了!”
旁边伸过来一只手,飞快地给他翻了个面。
“糊了糊了,我闻到糊味了!”
再次伸来一只手,拨了拨炭火,又把肉串拿起来晾了晾。
小福王松了口气,中场休息了一下下,看着胡娇,暗搓搓偷师。
胡娇翻面了。
胡娇撒胡椒了,撒完胡椒还抖了抖签子。
小福王再次跳脚,“我也要撒胡椒,还有盐!是不是还要刷点油?这个肉太瘦了,没有油不会变得香喷喷!”
然后,旁边那只手就伸过来,帮他撒调料,连带着刷上油。
“好了吗?现在应该好了?是不是要装盘了?啊啊啊!好烫,根本拿不住呀!”
还是那只手,把签子一抓,放到盘里。
就这样,小福王的“人生第一串”就这么烤好了。
“要去送给祖母吃!”摇头摆尾,开心得不行。
太后吃到小福王“亲手”烤的肉串,也很开心,还乐呵呵地跟李鸿显摆。
“我的小册册就是孝顺,今日送碟亲手摘的枣子,明日送只亲手打的锦鸡,后日又送串亲手折的野果子,短短几日,我都吃胖了!”
李鸿敢怒不敢言。
您是亲祖母,我不是亲爹。
李云萝也在,当着所有人的面,把魏禹的官袍交给李玺——就是行刺时断了袖子的那一件。
萧子睿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一早就看到李云萝点灯熬油地在那儿缝什么,心里感动得要死,夫人居然看到了他破掉的袜子,居然还亲手给他补!
二话不说,把私房钱一分不剩地掏了出来。
李云萝笑眯眯的,什么都没说……
李玺也很纳闷,“二姐姐怎么给书昀兄补起衣裳啦?”
李云萝自然而然道:“他去找敏之谈事情,我刚好碰上了,就顺手缝了两针——看在小宝的面子上。”
李玺顿时咧开嘴,笑嘻嘻地执了执手,“多谢二姐姐。”
说完又瞄了眼萧子睿,“悄悄”说:“二姐姐还是在祖母这里歇着,没事别往萧家去,万一再被婆婆小姑的拉过去立规矩,姓萧的男人可不会给你撑腰。”
李云萝一笑,“好,今日之后就不会再去了。”
萧子睿……吐血身亡。
***
李云萝给魏禹补好了衣裳,魏禹也依着先前的约定,去找仆固鸦羽和契苾纳木谈判。
他开门见山地说:“我是为蛛蛛的身世而来。”
夫妻两个并不惊讶,只是不解:“是谁让你来的?”
魏禹淡淡一笑,“一个心软的人。”
“这个人是敌是友?”
魏禹道:“如果二位想让蛛蛛的身世大白于天下,她就是你们的敌人,我也是;如果你们只想好好疼爱蛛蛛,不把她送到亲生父母身边,我会帮你们。”
仆固鸦羽和契苾纳木对视一眼,“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了福王。”魏禹坦诚道,“想必二位比我清楚,蛛蛛的身世和福王息息相关,我不希望她被人利用,损害到福王。”
“让你来的人和你是同样的想法吗?”
魏禹摇摇头,“不,她有其他的目的。可以保证的是,她同样不想伤害蛛蛛,包括你们,不然也不会绕这么大一个弯子。”
契苾纳木锁着眉头,沉声问:“那个人是不是福王?”
魏禹继续摇头,“你们已经见过福王了。你们觉得,他像是心思深沉的人吗?”
夫妻二人双双一怔。
仆固鸦羽激动道:“是……是上次和你一同来的那位少年郎?他、他就是明月姐姐的孩子?”
魏禹再次摇头,“你们以为,大业圣人那么好糊弄吗?会让一个来历不明的孩子执掌皇城令?”
“那他是……”
“是李家人。”
再多的,就不方便说了。
仆固鸦羽瞳孔一缩,颤声道:“明月姐姐的孩子……是不是已经被圣人杀了?”
“没有,他还活着。”
魏禹已经猜到了,当初,胡姬就是打算用仆固明月的孩子换给杨氏,只是,后来被圣人截了胡。
而那个孩子,就是无花果。
魏禹道:“你若愿意,改日我可以带他过来,前提是,你们要永远保守这个秘密。”
“我愿意保守秘密,我、我想见见他……他还好吗?”仆固鸦羽含泪道。
想到无花果带着熊熊子满山乱蹿、大口吃肉的模样,魏禹不由笑了。
“非常好,衣食无忧,平安喜乐。”
仆固鸦羽捏着胸前的宝石项圈,望着半空,热泪滚滚,“明月姐姐,你听到了吗?你的孩子还活着,过得很好……”
契苾纳木揽了揽妻子,右手搭在肩上,冲魏禹低了低头,“魏少卿,多谢了。”
魏禹道:“不必谢我,要谢就谢福王!”
当初,是李玺从一群小孩子里挑中了最小最瘦的无花果,让无花果做了他的小伴当,如亲人般待他。
不然,无花果就会被送去做太监。
其实,还有胡娇。如果不是李玺,胡娇早在六岁那年,就已经冻死在冰湖里了。
——后面这句,魏禹没说。
仆固鸦羽闻言,对着猎宫的方向行了一个极高的礼节,为李玺祈福。
契苾纳木问:“魏少卿想让我们做什么?托你来的那个人,想让我们做什么?”
“我想把你们藏起来,在大局安稳之前,不让任何势力找到。”
魏禹郑重道:“这个期限也许是一两年,也许是七八年,也许更久。不仅需要你们的同意,还需要蛛蛛同意。”
夫妻二人交接了一个眼神,表情同样郑重:“我们会跟蛛蛛说。但是,有一个要求,不,是请求。”
“请讲。”
契苾纳木软下态度,恭敬道:“请魏少卿帮我们找到小公主,哪怕只是一些线索,铁勒一族必会感激不尽。”
魏禹一怔,小公主?
胡姬的女儿?
“……不是蛛蛛?”他玩了个心眼。
契苾纳木一笑,“魏少卿消息不大灵通啊,蛛蛛是汉人,和我们的公主没有关系,是定王的另一个女儿。”
魏禹抿唇。
他以为,这对夫妻对蛛蛛视若己出,是因为把她错认成了胡姬的女儿,原来,人家从一开始就知道。
这又产生了一个新问题:“我需要确认一下,你们知不知道胡姬,也就是你们的公主,真正的死因。”
这关系到他们对蛛蛛的态度会不会改变,会不会知道真相后一怒之下撕毁约定。
“公主是中毒死的。”仆固鸦羽垂下眸子,悲伤道,“我们很早就收到消息,原本可以救她,公主却不愿意。”
“为何?”
“公主说,定王死了,她也不想独活。”仆固鸦羽看了眼旁边的男人,收起悲伤,微笑道,“铁勒的女子就是如此,我们尊重公主的选择。”
魏禹内心震撼。
不由为杨氏感到悲哀。她为了权势,人家为了爱情;她沾沾自喜,觉得自己赢了一局,人家却根本不屑,甘愿与爱人同生共死。
最后,杨氏输得渣到不剩,还不自知。
这个“不自知”就是她最大的悲哀。
魏禹起身,朝夫妻二人行了一礼,“魏某替福王,向二位致谢,感谢你们善待蛛蛛小县主。”
契苾纳木朗笑一声,理所当然道:“她是我们的女儿,我们当然要待她好。更何况,她还流着定王爷的血,定王爷是帮助过铁勒的大英雄,铁勒人至死都不会伤害他的家人。”
魏禹闻言,不由动容,再次揖了一礼。
夫妻二人起身还礼。
仆固鸦羽不解道:“魏少卿为何要替福王谢我们?”
“方才说了,福王也姓李,算是蛛蛛小县主的兄长。福王有许多姐姐,一直想要个妹妹。”魏禹笑得很温柔。
仆固鸦羽点点头,肯定道:“小王爷很好,眼睛很干净,我们信他,也信魏少卿。”
魏禹承诺:“只要你们愿意保守秘密,福王就会帮助你们,保护你们,也会带你们的小公主来见你们。”
然而,不是现在。
如果让他们知道胡娇就是他们的小公主,八成会想方设法把她带回家乡,继承王位。
万一闹大了,李玺的身世就遮不住了。
为了自家小福王,魏少卿坏心眼地没有明说。
尽管如此,仆固鸦羽和契苾纳木已经很感激了,和魏禹约定,秋猎结束后就跟他离开天坑,找个秘密的地方躲起来。
——天坑已经不安全了,那日李玺从猎山上带下来一个小娘子的消息已经在猎宫悄悄传开了,圣人和宗室都在查。
秋猎结束的前一天,魏禹信守承诺,带无花果来了天坑。
仆固鸦羽见看到无花果的第一眼就愣住了。
这个孩子!
完全就是那个渣男的翻版!
没有一点像明月姐姐!
仆固鸦羽对他又爱又恨,前脚激动地给他准备了羊奶,后脚看到无花果笑眯眯的模样,又气呼呼地瞪起眼睛,想把羊奶抢回来。
无花果悄悄对李玺说:“听说漂亮女人脾气都不好,看来是真的。”
李玺眨眨眼,“没有啊,仆固婶婶对我可好了,一定是你吃得太多,被嫌弃了。”
无花果摸摸鼓起来的小肚子,蹲到墙角画圈圈去了。
他根本想不到,他亲爹确实是个状元郎,还是个始乱终弃的“陈世美”。
胡娇也来了。
不用魏禹叮嘱,她就主动把自己藏了起来,一个人在崖壁上飞来飞去,玩得可开心了。
仆固鸦羽似有所感,准备了坚果和奶茶放在岩石上,放完就干脆地走开了。
再出来时,食物已经没有了。
胡娇没有让别人看到她,唯独把蛛蛛引了出去。
姐妹两个开开心心地玩了好一会儿,胡娇还送给蛛蛛一个香囊,里面放满了金豆子,把香囊撑得鼓鼓的。
蛛蛛回送她一对山猪牙,是她第一次打猎时猎到的,对她来说意义非凡。
胡娇很喜欢,当即别在腰间,成了她的新兵器。
蛛蛛同样开心,拿着香囊给娘亲看。
仆固鸦羽摸摸她的头,说:“你原本也可以过这样的生活,如果你想,阿娘就把你送回去……”
“我不想,我就喜欢和阿爷、阿娘、小弟在一起。”蛛蛛大声道,“娇娇说了,定王妃很坏,坏透了,我才不认她做娘亲。”
仆固鸦羽一愣,“你知道了?”
蛛蛛吐吐舌头,“我说实话,阿娘不许生气——那天你们和魏少卿说话的时候,我都听到了……”
一边说一边悄悄往后退,伺机逃跑,“我可太感谢魏少卿了,也谢谢让他来的那个人,最好把我藏得严严实实的,不让任何人知道我是那个坏杨氏的女儿——啊,阿娘,说好了您不许生气的!”
仆固鸦羽扑过去,不是为了打她,而是紧紧地抱住了她,“好孩子,阿娘的好孩子……”
蛛蛛怕怕地拍拍胸口,眉开眼笑。
魏禹离开之前,夫妻二人单膝跪地,向铁勒族的天神立下誓言:
“我铁勒一族,誓死效忠福王!”
魏禹肃身而立,郑重地施了一礼。
***
回程的马车上,魏禹不紧不慢地描着一幅画。
李玺瞅了一眼,差点笑破肚皮,“别人都画山画水画美人,书昀兄怎么画起了小动物?这一只只的,聚在一起能开个动物园了!”
魏少卿笑笑,从袖中掏出一只三彩小陶俑,只有拳头大小,是个憨态可掬的小骆驼。
李玺瞅了一眼,略嫌弃:“在哪儿买的?不会上当了,骆驼腿都是歪的。”
魏少卿淡淡道:“第一次烧,不熟练。”
小福王僵了三秒钟,飞快改口:“啊,这可真是……太可爱了!这个腿歪歪的,真别致啊!我还没见过这样的小骆驼呢,书昀兄可以送给我吗?”
魏禹失笑,“若喜欢,便拿去!”
小福王连忙双手接过,珍而重之地收起来。
与此同时,魏禹把画卷上的骆驼打了个叉。
李玺眨眨眼,“书昀兄,你干嘛把它叉掉?”
“虫虫已经得到了,就可以把它从这局中择出来了。”魏禹意味深长地说。
李玺:“你的意思是,要把上面的动物都烧出来送给我?”
烧一只叉一只的那种?
“想要吗?”魏魏问。
“想!”李福王开启甜言蜜语模式,“只要是书昀兄给的,一块破布我都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