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行愣了愣,傻笑不语。
“我有一事不明,花夭既然知道这么多,这十二年来为何不说,偏偏选在现在?”,燕行问。
聂欢酒醉心明白,眯眼道:“她是个控制欲极强的人,以前她不说,是因为觉得我还在掌控内。现在选择说,是因为我要走,她这是鱼死网破、谁也别想好过的心态。”
燕行恍然大悟,“所以你其实有意激怒她是吗?”
聂欢点头,燕行面露苦涩,“只不过如此一来,她便再也不会供解药给我们,这往后……”
“放心吧,我既然干跟她对着来,自是留了后手,少不了你的。”
燕行红了眼眶,“打小你就比我懂事。”
“明日对峙非同小可,结合花夭的说辞,以及我们在叶家寻到的证据,又有逍遥道人和云清真人这二位德高望重的前辈在,定能问出当年缘由。
不论正反派都会来,一但定了他们二人确实是幕后操纵者,天理难容,江湖难容。
就算我们不出手,也会有人帮我们讨个说法。
你若对他……心有不舍,便不要去罢,看了徒增悲伤。”,燕行苦口婆心劝说道。
聂欢眸中闪过一丝恨意,“去,怎么不去,我找了十二年,不亲自送他归西,且不更要抱憾终身?”
“唉……时也,命也!”,燕行椅门喟叹。
这夜,妖风骤起。
山谷深处黯淡无光,一人隐没在黑夜里,问:“筹备得如何?”
另一端赫然是消失数月的浓情和吴翼,吴翼回道:“昨夜我亲眼所见,聂欢与叶澜双在庭院起争执,还险些动起手来,这次他二人算是彻底蹦了。
明日只需实锤他父子二人与当年灭门惨案有关,姓叶的便再无翻身之日,届时不待众人将他拿下,聂欢也定饶不了他这二人武功不相上下,叶澜双又对聂欢情根深种必定下不了狠手,待聂欢将他杀死,我等再坐收渔翁之利!
只是……主公说事成后让我见义父,此事……”
阴暗处,“既然跟你说吴越没死,便就真的没死,事成后,你自然能见着他。”
“主公,那我呢?此二人将我夫君怪僧残忍杀害,此仇不报,死不瞑目!”,浓情咬牙切齿,一想到怪僧死时的惨像,恨不得喝那二人的血。
那人说:“放心,到时候定给你留一只叶澜双的胳膊,蒸煮煎炸随你定!”
浓情大喜:“多谢主公!”
“黑……黑袍那边如何?”
那人隐没在黑夜里,全身被罩得密不透风,浓情想看也看不清。只知此人位置在黑袍之上,是整个行动的龙头老大,所有人都听他的指挥。
“您说要将这里用火/药围起来,明日事成后炸了这里。黑袍现正带人埋火/药,届时你一声令下,炸翻扎西部落,炸翻姓叶的老巢,定叫他死无全尸!
属下提前恭喜主公,还请主公执掌江湖称霸武林后……能让吴翼与义……夫君有个容身之地。”,吴翼小心翼翼巴结道。
“只要尔等诚心诚意,你们的愿望,皆不是问题。”
那人说罢,已消失不见,只余下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的话音……
作者有话要说:
稍后还有一更
第47章 针锋
“国有国法,江湖有江湖的规矩,凡武林中有无缘无故的大冤屈者,可击鼓状告。
今,传闻十二年前燕聂两家被叶氏父子灭门,并持有相应证据。我等受邀,特来主持公道。
望天下武士秉持公平公正的态度,认真对待此事,对于作奸犯科为非作歹者,我等绝不姑息;对蒙受不白之冤、无辜受害者,我等定当还其公道!
请,状告人,聂欢入坐;请,被告人叶氏父子,入待定区!”
部落的法坛场上,云清长老用他浑厚的内力,宣读江湖规矩。
聂欢并没有亲自状告谁,但有人迫不及待替他做这种事,他倒也不反对。与燕行坐在状告席上,那是他这十二年来最光明正大的一次。
在场者人山人海,有摇旗助威的,有事不关己旁观的,也有跃跃欲试等着他们跌倒后捡便宜的。
正上方坐着两位德高望重之人,一位是叶澜双的师父逍遥道人,一位是武林公证人云清真人。
场地中间摆着诺大一面鼓,鼓声起,气氛变得异常紧张,如铁马踏冰河飞奔来,如千军万马兵临城下。
聂欢的余光里是站在侧面的叶澜双,叶枫跟他被围在固定区域,接受着众人的审判。
他聂欢从没想过,有一天他们会在众目睽睽下,以这样的方式对峙。他坐在上面,叶澜双站在下面,这显得那张绝世容颜跟整个画面格格不入。
“聂欢,你有什么想问的?”,云清真人道。
聂欢回过神,正眼看向叶澜双,两人悄无声息对视须臾,他说:“我问你,那年……你为何会出现在离我家不远的万人坟堆里,是否为了刻意接近聂家。”
叶澜双眼睛水平如镜,他抬眸,说:“被歹人戕害,活埋到那里……承蒙搭救。”
“我去,还真是忘恩负义,人家救了你,你却杀他全家,丧心病狂!”
“真的丧心病狂!”
“诸位稍安勿躁,事情还没定论,叶公子,尔等继续。”
众人起哄,云清真人起身控制场面。
聂欢盯着他,继续问:“你在我家三年,聂某对你如何?”
“事事照顾,无微不至,教我生存之道,教我为人处世。”,叶澜双话虽平淡,确实真挚至极。
聂欢冷笑,问:“事发当时,你在何处?”
叶澜双静静看着他,不语。
人群中有人大吼,“说啊,你在何处,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血凝宫!”,他回。
“去做什么?”,聂欢步步紧逼。
叶澜双:“让她保你一命。”
聂欢捏紧拳头,“你如果没参与,怎么知道我聂家即将遭遇灭顶之灾?”
那厢很长一段沉默,聂欢一掌拍在桌上,“回答我!”
桌子四分五裂,登时火/药味十足。
“让我来说吧!”,叶枫接话道:“他五岁被血凝宫的人绑去,小小年纪,被逼服下食欲之毒,做最脏最累的苦力活,七岁被迫当杀手,不杀则断他解药,令其……痛不欲生。”
“这跟他密谋杀人全家有何干系,你休要顾左右而言他。”,有人嚷道。
叶枫充耳不闻,继续说:“血凝宫花宫主有一儿,同我双儿差不多大,有天无故落水身亡,她便将这笔账怪罪至我儿身上,之后每日喂他药,想将我儿圈养成与她儿子一般模样。整整一年,折磨得体无完肤!
后又觉不解气,便将其……活埋。”
“这怕不可能,传闻叶澜双是你和花夭之子,虎毒还不食子,她怎么可能这样做?”,吴翼在人群里喊话道。
花夭满脸不屑,“满嘴谎言,当年是他自己跑去我血凝宫的!贱女之子,焉能与我儿相提并论,叶澜双不是我儿子!
乃是这位负心汉同聂家婢女所生,婢女产后大出血而死。
那时我已即将临盆,叶枫求我,求我将叶澜双视如己出,只要我同意对外宣称生了对双生子,他便娶我进门,可他却言而无信,将我赶出家门。
叶枫,本宫这一生最好的年华都给了你,你却如此伤我,自当今生今世与你不共戴天,你与别人的儿子,我又怎能不‘好好’对他呢?”
叶枫摇头叹息,“花夭,你还是这般强词夺理,当年我一再强调对你无意……可你却……罢了,终归是男人的错。
可你不该那样对双儿,他那时只有五岁,以为你是他娘亲,遂才跑去找你。
怎知你……你却那样百般折磨他,让他受尽磨难,最后被吓得连话都不会说,他还只是个孩子啊!”
叶枫悲从中来,当着天下人的面,终归还是顾及她花夭的颜面。
当年花夭对他穷追不舍,自己一直表态心不在她身上,若非她暗中下药,两人又怎么有如此多的交集。
彼时他也与聂家婢女情投意合,并发誓只爱她一人,只娶她一人。
那件事发生后,叶澜双的生母郁郁寡欢,好不容易熬到生产,却又大出血而死。临死前说原谅叶枫,只要那位宫主对叶澜双好,娶她便娶她,只要能给她儿子一个完整的家。
谁曾想花夭控制欲强到难以想象,两个孩子都是一般大小,她的儿子喝奶,叶澜双只能喝水,她儿子吃肉,叶澜双只能喝汤……导致他发育迟缓,比同龄人矮上许多。
叶枫痛心疾首,同花夭提出和离,并许诺她生的儿子他照样会管,以后有任何要求皆可提出。
花夭一气之下抱走自己儿子绝尘而去,并扬言,此生若再见,不是她死就是他亡。
他叶枫纵横半生,到最后却是哑巴吃黄莲有苦难言,这个负心汉的骂名背了二十多年。他不知该去问谁,该去怪谁。
“你们家里长家里短的,除了叶澜双的生母是聂家婢女,再无任何灭门的信息。大伙儿说句公道话,他们是不是在顾左右而言他?”
“就是,这不是灭人家满门的借口,难道因为聂家婢女难产而死,就要灭聂家?这说不过去了,那燕家呢?给个说法。”
人海开始躁动起来,这时场地上被人扔下一堆旧物件。
聂欢方才沉浸在叶澜双的生世久久出不来。原来他生母是聂家婢女,这样一捋,心里好像有了些章程。
直到看见自己家价值连城的物件出现在眼前,那些东西陌生又熟悉的东西,仿佛时空错乱,昨天还摆在书房里,现在竟出现在这里。
他从座位上站起来,眯眼问叶澜双,“这是你那些年从我家拿的?”
这话伤害性不大,侮辱性及强。
混在人群中的浓情见气氛如此,添油加火扬声道:“住人家的房子,还贪图人家的钱财,这就是杀人动机,你还有什么可辩解的。”
场面越发不可控制。
云清真人摸着山羊胡须侧头问:“依逍遥兄看,此事如何定夺?”
逍遥道人笑了笑,意味深长道:“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我这徒儿虽说诚服颇深,却恩怨分明。不到最后,难辨是非,且看,且看。”
叶澜双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围栏,冷眼看去,难辨喜怒。
“是我从你家拿的!”,他果断承认。
人潮中响起震耳欲聋的吼声,议论纷纷,都没想到他叶澜双是这种人,这下天王老子也帮不了他了。
聂欢眼中划过一闪而过的心疼,却又迅速收回眼底,抬头发问:“这么说,你承认我们家灭门是你父子二人所为咯?”
“聂欢你现在还有什么好确定的,不是他们会是谁?想想之前我跟你说的,若非如此,他怎么会提前知道。”,花夭插嘴道。
叶澜双微微抬眸,嘴角划过一抹讥笑。
他记得自己五岁时天天喊着要找娘亲,一次从下人口中得知自己的娘在血凝宫,便悄悄去找她。
不曾想,那竟是他噩梦的开始,喂毒,杀人,活埋……
“叶澜双!!!我可真是该谢谢你啊!我从万人坟堆里将你刨出来,给你少爷般的待遇,把天下名剑让给你……你就这般心狠手辣?
世人皆道我杀人如麻,跟你比起来,可真是大巫见小巫。
你坐着我聂家的盟主之位,良心不会痛吗?现在,我要让你加倍还回来!”,聂欢起身,边咬牙说着,边一步步走过去。
直到二人鼻息相对,叶澜双才抬眸看去,云淡风轻说了句:“你想如何?”
聂欢目光炯炯,俯身按在他肩上,旁人的角度看去是在宣战,他却耳语道:“你我若是不打一架,那人怕不会轻易现身。”
叶澜双也俯身,像在回复他的挑衅,低语道:“我怎么舍得。”
“别啊,在床上时可不见你如此会疼惜我。”,聂欢擦着他耳畔撩拨完,当即退出半步,脸色陡然一变,抽出飞刀,“既然你承认,江湖规矩,拔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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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对决
“拔剑!”,聂欢重复道。
“这下有得好戏看了,这两人一邪一魅,打起来势必相当精彩。”
“对对对,快看快看,叶澜双拔剑了,是把绕在腰上的软剑,那可真真是绝世好剑,以往几乎未见他用过,聂欢惨咯。”
“情人变仇人,世间最悲伤之事,莫过于此。”
众人见状,纷纷拍案叫绝,这等场面,那叫一个精彩!
只见叶澜双银剑直指聂欢飞身而去,剑锋所过之地,连风也变得凌厉起来。
聂欢飞刀如空中闪电击出,快到几乎看不见,“砰砰砰”一路火花带闪电,与那厢的剑撞个正着,当即冒出刺鼻烟味。
他着一身玄衣凌空数脚蹬在大鼓上,鼓声空谷绝响,霎是好听,像刻意演奏的妙曲,又像是为谁弹响的乐章。
若非杀气四溢,那两道黑白影来回穿梭,更像是携手共舞。
鼓声虽悠扬动听,声波却里夹杂着强大的内力,汇集地上无数石子直朝叶澜双杀去。杀伤力之大,令在场内力低者当即口吐鲜血。
石子如千军万马飞过,叶澜双拂袖一挥,祭坛上数十根长矛拔地而起,如从天而降的寒夜冰渣,势如破竹般与那头撞个正着,一一击破,撞击声响彻云霄,周遭登时变得烟雾缭绕、混浊一片。
“啧啧,如此内力,世间罕见,今日我等得以一见,真是三生有幸!”,不少人被场面怔住,连自己被内力殃及都顾不上,擦了擦嘴角鲜血,如痴如醉地感叹道。
“快看,他们打到桥上去了。”
祭坛后面的铁索桥上,有且只有两根铁索横穿而过,中间则是破烂不堪的木板,一个人过去尚且吃力,两个人踩在上面,桥身摇摇欲坠,随时都有坍塌的可能。而桥下则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云雾缭绕,细看甚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