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辣江湖![古代架空]——BY:野有死鹿

作者:野有死鹿  录入:04-09

  春陀说:“皇上前两日不是让他准备着帮唐蒙征讨夜郎、僰中吗?应该已经准备动身了。”
  “我都忘了, ”刘彻一拍脑袋, 说道,“那就算了,别找他了, 先把他隔朕宫里待两日,这可是朕好不容易求来的,刘备三顾茅庐,朕也差不多了。”
  春陀往后看了一眼,问道:“人呢?”
  “在后头,”刘彻头也不回地往前走,说道,“受了重伤,高烧呢,醒不过来。”
  春陀心里一惊,问道:“那这一路……”
  高头大马,连夜奔忙,一夜间不知道换了几匹马,白天便到了长安,这活人都难受,要死的人怎么受得了?
  刘彻正值壮年,否则也不可能熬得下去,此时说道:“算什么?他不是天下第一吗?”
  春陀赶紧去后头,仔细那些搬人的下人,说道:“轻点!”
  刘彻自己往未央宫走去了,一迈进去,看见田蚡、窦婴、韩安国、张欧等人,已经跪了一地。
  刘彻看着乐了,坐下了,问道:“怎么着?朕这几日不在,把你们想成这样?”
  “丞相,”刘彻看他们几个都不说话,便挑中了田蚡,说道,“昨天不是成亲吗?朕还想如果能抽出空来,去看上一眼,讨讨喜气,谁知道上林苑自从改建,更好玩了,朕猎了几头野猪,时候就晚了,和爱妃就在那住下了。回头肉给你们分一分。怎么着?还跟朕使脸色?到底怎么了!”
  田蚡当即叩头,说道:“皇上,替老臣做主啊!”
  刘彻倒了杯茶,给自己灌下去了,眨了眨眼压下去困意,然后问道:“怎么了啊?”
  田蚡便跪着啼哭起来,边哭边说。
  田蚡说道:“昨天卑臣大婚,灌夫大闹臣的婚宴。就只是因为他给卑臣敬酒的时候,臣因为和程不识将军说了两句耳语,没有看见他敬酒,他就大发雷霆,满口污言秽语,卑臣可以不在意,可是他还骂了程不识将军,说程将军是一钱不值!程不识和李广将军是东西两宫的卫尉,护佑着皇帝、皇后和太皇太后的安危,他诋毁程不识将军,那岂不是就在诋毁了太皇太后、皇帝、皇后?”
  皇上笑了,说道:“就这点事儿?”
  田蚡一抬眼,说道:“皇帝,这不是大事吗?”
  “他得罪了丞相,就惩治他得了,”刘彻道,“这个灌夫,喝了酒总是惹事,惹人厌烦,好好教训他一下,让他这辈子不敢再碰酒,罢了,散了散了。”
  “皇上认为,这不是大事,那臣就还有一件大事要说,”田蚡道,“皇上,臣看灌夫平素横行无忌,一定是有所凭仗,便命人去查,灌夫的家族在乡下作恶多端,是当地的一霸,百姓们有苦难言,不堪其扰,得知有人要惩治灌夫,拦住马车哭诉他家族的暴行。”
  “这才算是件事,”刘彻又喝了一口茶水,“那就有罪赎罪,张欧?你去核实一下,到底都是谁,犯了什么样的错,桩桩件件,给朕呈上来。”
  窦婴说道:“皇上,灌夫已经多年没有归家了,他和家里早已经没有联系……”
  “什么话?”刘彻打断他,说道,“难道因为几年没回过家,家里人犯了错,就不管了?我就不相信,灌夫自己心里不知道家里那些破事。”
  窦婴在心里长叹了口气。刘彻又问道:“张欧,我差点又忘了,上次让你查的那个事怎么样了?”
  张欧赶紧上前一步,说道:“臣已经查明,正在写奏章。”
  “繁文缛节,”刘彻说道,“朕不就坐在这儿?你当面说得了。”
  张欧说道:“帮前皇后阿娇行巫蛊之术的,是茅山下来的一个女巫,名叫楚服。”
  “人呢?”刘彻喝干净了一杯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还没抓住,”张欧说,“这人行踪恢恑憰怪,卑臣本来已经找到了她藏身的地方,但是一敞开门,人就消失了,大家都吓坏了。”
  刘彻嗤笑了一声,摇了摇头。
  张欧便看出他的不满,腰身弯得更低了,说道:“皇上,千真万确,卑臣找到了她数次,数次被她脱身,臣实在是无能!”
  “你确实无能,”刘彻震了震袖子,在塌上坐得更稳了一些,说道,“多叫几个人去帮你罢,卫青呢?”
  韩安国道:“他这两天闲着呢。”
  “让他去罢,”刘彻喝了口茶,把眼睛又往开瞪了瞪,连灌进去两杯浓茶,感觉清醒了些,说道,“抓了人,不用让她见我,拖到长门宫去,在宫门口腰斩了。”
  说罢,又问了一句:“皇后在长门宫住得还习惯?”
  韩安国都想笑了,笑他这句话很好笑。冷宫里还能住得习惯?陈阿娇怎么说也是一出生就是大汉的公主,不说千恩万宠,也是福堆里长大的,不然怎么养出来的跋扈的性子的?
  韩安国说道:“想必是住得还不错,没听说有什么不满的。”
  刘彻点了点头,说道:“唉,还有什么事是朕忘了的?一并来说罢。”
  田蚡说:“皇上,天下太平!”
  刘彻笑了,便站起身来,打算走了,大臣们跪在两边,他掠过他们走了过去,路过魏其候的时候,忽然顿了一下,魏其候始终挺直着腰板,跪坐着。
  刘彻又折回来,看着他说道:“魏其候,你最近身体可好?”
  魏其候说:“……很好,皇上何出此言?”
  “无事,”刘彻双手一揣,说道,“无事。就问问,好就好,朕见了一个故人,向朕问起你来,朕才想起来,这也有好些日子没见过你了。”
  魏其候抬头,问道:“哪位故人?”
  刘彻却大笑着摇了摇手,挥着袖子走了。
  田蚡随即也跟着站了起来,大喊道:“恭送皇上!”
  说罢,低头瞥了一眼魏其候,一甩袖子,也走了。
  魏其候跪坐在地上,久久未语,张欧等了他片刻,走上前来,低声说道:“魏其候,是低头的时候到了,人不能与天争。”
  窦婴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他的意思。他想保灌夫,田蚡想让灌夫死,现在田蚡是天,他不是,所以他不能争。
  窦婴懂了,笑了,说道:“张大人,我不成为难天,天为何一味地为难我呢?”
  张欧叹了口气,说道:“天要做什么,还要理由吗?”
  窦婴怅然失笑,站起身来,也冲他挥了挥手,没告退便走了。
  张欧看着他的背影,才发觉魏其候的腰也弯下去了,背也驼了,两鬓的头发都绒白,不知什么时候,居然已经老成了这个样子。张欧也见过窦婴意气风发的样子,那时候景帝还在世,他刚刚当廷尉,掌管天下刑狱,中两千石。他本来为官多年,一直不温不火,最多也只是做个太子侍臣。那时候才刚刚感觉要熬出头来。有一日他从台阁出来,在皇宫外门遇上魏其候的车马,四匹同色宝马的马车,停在宫门口,魏其候从上头走下来,穿着黑色袍服,肩头上挂了些雪片,他正了正衣冠,快步入了宫门。那时候窦婴正是太子太傅,太皇太后恩宠他,皇上信赖他,盛极一时。张欧平素不羡慕别人,可那一刻也感到了云泥之别。
  窦婴本来也什么都有,可这世上所有东西,尤其是恩宠和权利都是最握不住的东西,就算你是魏其候,又能怎么样?他一个郎官、一个卑微的田蚡,攀上了皇后的高枝,不也是说压你一头,就压你一头吗?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张欧走到了大太阳下,因为是冬天,没感到几分温度,眯着眼抬头,发觉居然陪着些人闹了一天一宿,已经快到下午了。
  已经下午,刘彻已经困极了,昨晚几乎是一宿没睡,宁和尘昏倒在马车上,他还得给宁和尘腾地方,换了辆马车,一路上又因为愈来愈向北,所以愈来愈冷,折腾得冻着了,一直也没暖过来,根本睡不着觉。他在未央宫里躺下了,翻了个身的功夫就睡着了。
  宁和尘一直昏睡不醒,药水灌了两碗,都顺着嘴唇淌下去,春陀在旁边干着急,御医说道:“这没办法,他不吃药,就靠他自己吧。”
  春陀问:“靠自己?这是皇上跑了三日夜找来的人,你敢说这话?”
  “他能活,”御医说,“手攥得这么用劲儿,肯定能活。”
  宁和尘紧紧地攥着床单,闭着双唇,眉头紧紧锁上,皮肤苍白得能看见下头的血管。
  春陀仔细端详着这张脸,啧啧称奇,心里头也惦记起来,怕这美人轻飘飘地死了。
  而窦婴回到了家中,推开门,看见夫人跪坐在塌上,什么也没干。周围的空气仿佛是死寂的,沉重的。
  窦婴也没有说话,脱了外袍,躺到了床上。
  夫人走过来,看着他的脸色,沉默了半晌,最后还是扶着床的栏杆,哀哀地说道:“你能不能……”
  “田蚡突然针对灌夫,”窦婴睁着眼睛,看着上头的床幔,说道,“我昨天听灌夫的话,就感觉不对劲,他是不是手里头攥了田蚡的什么把柄,才会让田蚡如此狗急跳墙?”
  夫人说道:“我们能不能不要插手了?灌夫给你惹过多少事了?”
  “他也是因为我……”窦婴缓慢地说,“他不是突然要发酒疯。”
  夫人不明白,问道:“那是为了什么?”
  窦婴却说不出口,他难以启齿。昨日在喜宴上,他与灌夫去了,可是那些昔日里的朋友们,仿佛都看不见两人一般,在座的贵族、高官都被连番敬酒,唯独是他窦婴,根本没人跟他敬酒,窦婴一个人坐在酒席上冷冷清清。灌夫看着心里有火,所以才会痛喝了很多酒,然后发起了酒疯,惹怒了田蚡。
  窦婴怎么能说得出口这些事情?他实在没有脸。
  夫人还是在说,劝他不要再管了,哀哀切切,窦婴脑袋仁跳着疼,连带着眼珠子都像是要从眼眶里跳出来了一样,“嚯”地一声,把被子拉起来,盖住了头,声音才停了下来。
  这个下午,伊稚邪骑着自己的骏马在草原上驰骋,猎骄靡从身后纵马追来,喊道:“左谷蠡王!”
  伊稚邪收紧缰绳,骏马高高扬起了前蹄,回过身来,问道:“什么事?”
  猎骄靡说:“宁和尘现身了,在长安。”
  “宁和尘,”伊稚邪在舌尖回味这个名字,又一提眼角,问道,“去长安干什么?”
  猎骄靡:“具体的不太清楚,探子没有说为什么。”
  伊稚邪先是沉默,后又朗声大笑,笑声洒满空旷的山间的枯草,对身后的众位勇士们说道:“走吧!昆仑山的孩儿们,我们回家了!”
  然后一扬鞭,就是千里之外的龙城。
  李冬青正从井里打水,他和火寻昶溟练功,大冬天的热出一身汗来,偷偷跑回来躲在后院的厨房门前,一人打一桶水,往身上浇,刚开始是汗流浃背,后来又是冻得瑟瑟发抖。
  火寻昶溟鼻青脸肿地说道:“我告诉你,下次别打我脸,我什么时候也没打过你的脸。”
  李冬青听了也当没听见,说道:“快点,一会儿出来人了,赶紧穿衣服啊!”
  火寻昶溟身上都是湿的,衣服又是一身汗味,不想穿,问道:“你去给我找一件衣服啊。”
  李冬青看了他一眼,问道:“你怎么这么麻烦?”
  俩人随便套上了衣服,松松垮垮地,钻进了李冬青的房间,李冬青住的是偏院,平时没什么人,他自己在这里住,感觉就像是独门独户一般,一般谁也遇不上,但这天就偏偏不碰巧了。
  俩人刚刚找了衣服来穿,李冬青的短衫还没系上扣,就听见有人敲门了。
  正常这个时候,他也不在家,所以一时也不知道是谁来找,心里一惊,燃起一些不可能的念头来,慌慌张张地就去开了门,火寻昶溟衣服还没穿上,刚要骂他,就听见一个女孩的声音,说道:“你居然真的在家。”
  火寻昶溟赶紧四处找地方躲,结果发现这家里空空荡荡,连个藏身的地方都没有,一溜烟便钻进了床底。
  李冬青一开门,看见不是那个人,而是火寻真,心里往下一落,然后又提起气来,笑道:“我和火寻昶溟回来换身衣服,他这两天陪我在练剑,出一身汗,”说着他一回头,问道:“昶溟你看……”
  他四处找不到火寻昶溟,登时愣了一下。
  火寻真探头探脑地进来,问道:“他也在?”
  李冬青说:“……他刚才还在。”说着便打开窗户看了一眼窗外。
  火寻昶溟在床底下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怎么就下意识地要躲?
  火寻真却比李冬青想得多,一下子就明白了差不多,站在床前,不动了,脚一点一点地。火寻昶溟恨得牙痒痒,只得爬了出来。
  李冬青眼睁睁看着他从床底下爬出来。
  李冬青:“……”
  火寻昶溟捂住额头,说道:“我……可以解释,不好意思,我以为你……”
  火寻真笑了起来,眉眼弯弯,可爱极了,她今天穿了身红色披风,带白色翻毛,里头是一件白色纱裙,透着雪白的肌肤。少女实在是太漂亮了,一喜一怒都动人。
  他们俩个却衣衫不整,连头发都是湿的,火寻昶溟看得眼直,然后又赶紧看天上,看地上,不自在极了。
  李冬青问道:“找我有事?”
  “没事不能找你?”火寻真说,“你搬进来了,也不找我玩,可真行,之前不是说有机会就来找我的吗?果然你们男人说的话,都是屁话。”
  李冬青说:“我以为你不想见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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